老早以前,那些少数民族就一直是中国的麻烦,这大家都知道。以前的历史书上,也经常记载这些事儿。唐朝的时候,蛮夷民族兴衰更替,曾经跟中原王朝实力相当,能跟咱们掰掰手腕的有四个:突厥、吐蕃、回鹘、还有云南的那些部落。那时候,大臣们上奏的建议堆满了朝廷,有的皇帝采纳,有的皇帝就搁置不管,这些情况史书上都记录得很清楚。

刘贶他觉得……

严尤说的虽然有理,但分析得不够透彻;班固分析得比较详细,但又没完全说到点子上。要我说啊,周朝的策略最好,秦朝的策略中等,汉朝的策略最差。为什么这么说呢?

那些边远地区,朝廷的教化根本达不到,他们造反,你不用费力去征讨;他们投降,你也不用放松警惕。只要你严加防守,把险要的地方都占领了,他们就既当不了强盗,也当不了你的臣民。“惠此中夏,以绥四方”,这是周朝的策略,所以说周朝的策略最好。《易经》里说:“王侯设险以固其国。”修筑长城,加固关塞,就是为了设险。赵简子修筑长城防备匈奴,燕国和秦国也修筑长城来限制内外交通,不断加固城墙和壕沟,结果城墙修好了,国家却灭亡了,人们都把责任归咎于此。后来魏国也修筑长城,有人认为这是劳民伤财,方圆千里,动用了三十万人,没过多久就取得了长期想要达到的效果,所以说秦朝的策略是中等水平。

汉朝呢,用宗室女子嫁给匈奴,高祖皇帝也清楚鲁元公劝不动赵王放弃反叛的阴谋,却以为能平息匈奴的叛乱,这简直是痴人说梦!冒顿单于弑父杀兄,你还指望他不会和外祖母争强斗狠?这也太天真了吧!所以说,汉朝知道和亲不是长久之计,但还是这么做,是因为天下刚平定,只是为了缓和一下局势,避免短时间内再发生战争。等到武帝时期,国家安定,匈奴入侵也少了,这才断绝和匈奴的联系。这是汉朝的时机。之前汉朝却一直耗费人力物力,多年征战,所以严尤认为这是下策。然而,到了汉昭帝、汉宣帝时期,虽然士兵训练有素,斥候也十分精明,匈奴也退得远了,但还是发生过奉春被袭击的事件,汉朝还要倾尽国库资助西北边防,每年要花两亿七千万钱。皇室的贵女,嫁到匈奴的帐篷里;宫里的美女,沦落到沙漠里。进贡女儿和财物,这本来就是臣子的职责。《诗经》里说:“莫敢不来享,莫敢不来王。”边远地区都来朝贡,可没说要回去。

汉朝和吴国结盟的事,史书上都避而不谈。怎么能让天子屈尊降贵,跟匈奴称兄道弟,把公主嫁给匈奴,还和匈奴的王后同住一个帐篷;让公主的母亲去伺候匈奴人,去学他们的粗俗陋习?中国和蛮夷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我们有父子、男女之别。那些美丽的女子,被毁了名节,嫁给异族,受尽了屈辱,汉朝的君臣,竟然都不觉得羞耻!魏晋时期,羌族和狄族住在边塞,朝廷对他们的供奉比以前更多了。一个小小的部落首领,几千人口的部落,都能得到金印紫绶,享受王侯的俸禄。放牧的儿童,赶羊的奴隶,带着毛皮、丝绸去贸易获利的人,路上到处都是。耕种的工具,纺织的原料,都流失到几万里之外。胡人和夷人一年比一年骄横,汉朝却一年比一年衰弱。他们强盛的时候,汉朝就倾尽全力去征讨;他们臣服的时候,汉朝又像以前一样供养他们。他们生病了就接受供养,强大了就反过来攻打汉朝,中国被羌胡奴役了一千多年,这能不让人悲哀吗!

如果能把这些钱财用来奖励戍边的士兵,那么百姓就能富裕;如果能把这些爵位用来奖励戍边的将领,那么就能得到优秀的将领。富裕和利益归于我们,危险和灾难转移到他们那里,就不会有公主下嫁的耻辱,也不会再有运送物资的劳苦。汉朝放弃了这些,所以说汉朝没有好的策略。严尤认为古代没有最好的策略,认为不能让匈奴臣服,其实是可以做到,只是汉朝没有去做而已。秦朝的策略不好,是因为驱逐匈奴而亡国。秦朝灭亡,并不是因为驱逐匈奴。汉朝采取的是最差的策略,因为征讨匈奴而使百姓受苦。百姓已经受苦了,还要继续征发百姓去供养匈奴,这简直就是没有策略。所以说,严尤的分析虽然有理,但不够透彻。

班固说:“如果他们来是怀着崇敬之意,就应该用礼仪来接待他们。”这是什么意思呢?用礼仪来对待君子,可不是用来对待禽兽和蛮夷的。如果对他们过于优待,就会助长他们的野心;他们的野心一旦膨胀,就会滋生侵略和掠夺。圣人不会和他们一起吃喝玩乐,他们来朝贡,就让他们坐在门外,用言语委婉地给他们食物,不让他们知道食物的美味。汉朝却娇惯这些蛮夷,让他们沉迷于燕赵的美女,享受太官的珍馐美味,穿着华美的丝绸锦缎,你给他们供奉,他们就变本加厉地索取;你断绝供奉,他们就怀恨在心,这就好比用肥美的肉去喂养豺狼,任由它们去撕咬。汉朝的步兵擅长在险要的地方作战,匈奴的骑兵擅长在平原作战。坚守不出,就不能追击和拦截他们;他们来了,就堵住险要的地方,不让他们进来;他们走了,就堵住险要的地方,不让他们回去。用长矛攻击他们,用强弩射杀他们,这并不是为了取胜,而是像对付虫豸毒蛇一样,哪里需要什么礼仪来接待他们呢?所以说,班固的分析虽然详细,但并不全面,这就是原因。

杜佑说:秦国就靠着小小的关中地区就灭掉了六个强大的国家,现在呢,我们耗尽全国的财力,供养着京师,外面还有犬戎不断侵扰,攻陷了好几百座城池,国内战乱不止,已经三十多年了。难道治理国家的办法不一样了?时代变了?周朝的制度,一百步为一亩地,一百亩地够一个人耕种。商鞅辅佐秦国时,认为土地资源没有充分利用,就改成二百四十步为一亩地,一百亩地够一个人耕种。他还因为秦国地广人稀,而晋国地少人多,就诱使晋国人来秦国耕种,给他们优厚的田宅,还惠及子孙,这样秦国人就能在外打仗,不务农的和不参军的都不能当官。大体上,一百个人里五十个人务农,五十个人练兵,所以秦国兵强国富。后来官职多了,其他的职业也多了起来。现在,一百个人里大概只有十个人务农,其余的都干其他的营生。再说,秦汉时期的郑渠和白渠,分别灌溉田地四万顷和四千五百顷,到了永徽年间,两条渠灌溉的土地加起来不到一万顷,到了大历初期,减少到六千亩。一亩地少收一斛粮食,一年就少收四五百万斛粮食。土地效益下降了,人力也分散了,想要国家强盛富裕,是不可能的。

汉朝的时候,长安北面七百里就是匈奴的地盘,匈奴的侵扰从未停止。但算算匈奴全国的人口,还不如汉朝一个大郡的人多,所以霍去病请求修筑防御工事,这才让北部边境安定下来。现在,潼关以西,陇山以东,鄜坊以南,终南山以北,十几个州的土地上,已经住了几十万户人家了。吐蕃人力量薄弱,物资匮乏,生活简朴,技艺拙劣,远不如我们中国,如果我们能够恢复郑渠和白渠的灌溉功能,鼓励农民耕种,选择险要的地方,修筑城池和工事,屯田积蓄力量,河西走廊和陇右地区就能收复,哪里只是简单的自保而已。

至佑的孙子牧也说:

天下无事时,大臣偷处荣逸,战士离落,兵甲钝弊,车马刓弱,天下杂然盗发,则疾驱以战,是谓宿败之师。此不搜练之过,其败一也。百人荷戈,仰食县官,则挟千夫之名,大将小裨操其余赢,以虏壮为幸,执兵者常少,糜食者常多,筑垒未乾,公囊已虚。此不责实之过,其败二也。战小胜则张皇其功,奔走献状以邀赏,或一日再赐,一月累封,凯还未歌,书品已崇,爵命极矣,田宫广矣,金缯溢矣,子孙官矣,肯外死勤于我哉?此赏厚之过,其败三也。多丧兵士,颠翻大都,则跳身而来,刺邦而去,回视刀锯、菜色甚安,一岁未更,已立于坛墀之上。此轻罚之过,其败四也。大将将兵,柄不得专,一曰为偃月,一曰为鱼丽,三军万夫,环旋翔佯,愰骇之间,虏骑乘之。此不专任之过,其败五也。元和时,团兵数十万以诛蔡,天下乾耗,四岁然后能取之,盖五败不去也。长庆初,盗子若孙悉来走命,未几而燕、赵乱,引师起将,五败益甚,不能加威于反虏。二杜之论如此。

广德、建中间,吐蕃再饮马岷江,常以南诏为前锋,操倍寻之戟,且战且进,蜀兵折刃吞镞,不能毙一戎。戎兵日深,疫死日众,自度不能留,辄引去。蜀人语曰:“西戎尚可,南蛮残我。”至韦皋凿青溪道以和群蛮,使道蜀入贡,择子弟习书算于成都,业成而去,习知山川要害。文宗时,大入成都,自越巂以北八百里,民畜为空,又败卒贫民因缘掠杀,官不能禁。自是群蛮常有屠蜀之心,蜀民苦于重征者,亦欲启之以幸非常。岁发戍卒,不习山川之险,缓步一舍,已呵然流汗。为将者刻薄自入,给帛则以疏易良,赋粟以沙参粒,故边卒怨望而巴、蜀危忧。孙樵谓:“宜诏严道、沈黎、越巂三州,度要害,募卒以守。且兵籍于州则易役,卒出于边则习险,相地分屯,春耕夏蚕以资衣食,秋冬严壁以俟寇。岁遣廉吏视卒之有无,则官无馈运,吏无牟盗。”此其备御之策可施行者,著之于篇。

凡突厥、吐蕃、回鹘以盛衰先后为次;东夷、西域又次之,迹用兵之轻重也;终之以南蛮,记唐所繇亡云。

突厥阿史那氏,盖古匈奴北部也。居金山之阳,臣于蠕蠕,种裔繁衍。至吐门,遂强大,更号可汗,犹单于也,妻曰可敦。其地三垂薄海,南抵大漠。其别部典兵者曰设,子弟曰特勒,大臣曰叶护,曰屈律啜、曰阿波、曰俟利发、曰吐屯、曰俟斤、曰阎洪达、曰颉利发、曰达干,凡二十八等,皆世其官而无员限。卫士曰附离。可汗建廷都斤山,牙门树金狼头纛,坐常东向。

隋大业之乱,始毕可汗咄吉嗣立,华人多往依之,契丹、室韦、吐谷浑、高昌皆役属,窦建德、薛举、刘武周、梁师都、李轨、王世充等倔起虎视,悉臣尊之。控弦且百万,戎狄炽强,古未有也。高祖起太原,遣府司马刘文静往聘,与连和,始毕使特勒康稍利献马二千、兵五百来会。帝平京师,遂恃功,使者每来多横骄。武德元年,骨咄禄特勒来朝,帝宴太极殿,为奏九部乐,引升御坐。是岁,始毕牙帐自破,帝问内史令萧瑀,瑀曰:“魏文帝幸许,城门无故坏,是年文帝崩,岂其类耶?”二年,始毕自将度河,至夏州,与贼梁师都合,又佐刘武周以五百骑入句注,将侵太原。会病死,帝为发哀长乐门,诏群臣即馆吊其使,遣使者持段物三万赙之。子什钵苾幼,不克立,以为泥步设,使居东偏,立其弟俟利弗设,是为处罗可汗。

处罗复妻隋义成公主,遣使来告,则又潜通王世充,潞州总管李袭誉击斩其使,取牛羊万余。处罗迎隋萧皇后及齐王暕之子正道于窦建德所,因立正道为隋王,奉隋后,隋人没者隶之,行其正朔,置百官,居定襄,众万人。秦王讨武周也,处罗以弟步利设骑二千会并州三日,多掠城中妇人女子去,总管李仲文不能制,以俱俭特勒助屯。明年,谋取并州置杨正道,卜之,不吉,左右谏止,处罗曰:“我先人失国,赖隋以存,今忘之,不祥。卜不吉,神讵无知乎?我自决之。”会天雨血三日,国中犬夜群号,求之不见,遂有疾,公主饵以五石,俄疽发死。主以子奥射设陋弱,弃不立,更取其弟咄苾嗣,是为颉利可汗。

颉利始为莫贺咄设,牙直五原北。薛举陷平凉,与连和,帝患之,遣光禄卿宇文歆赂颉利,使与举绝;隋五原太守张长逊以所部五城附虏,歆并说还五原地。皆见听,且发兵举长逊所部会秦王军。太子建成议废丰州,并割榆中地。于是处罗子郁射设以所部万帐入处河南,以灵州为塞。

颉利又妻义成,以始毕子什钵苾为突利可汗,使居东。义成,杨谐女也,其弟善经亦依突厥,与王世充使者王文素共说颉利曰:“往启民兄弟争国,赖隋得复位,子孙有国。今天子非文帝后,宜立正道以报隋厚德。”颉利然之,故岁入寇。然倚父兄余资,兵锐马多,謷然骄气,直出百蛮上,视中国为不足与,书辞悖嫚,多须求。帝方经略天下,故屈礼,多所舍贷,赠赍不赀,然而不厌无厓之求也。

四年,颉利率万骑与苑君璋合寇雁门,定襄王李大恩击却之。颉利执我使者汉阳公瑰、太常卿郑元璹、左骁卫大将军长孙顺德,帝亦囚其使与相当。由是寇代州,败行军总管王孝基,略河东,犯原州,穿延州塞,诸将与战,不能有所俘。

明年,还顺德等,且请和,贽鱼胶,绐云:“固二国之好也。”帝虽未情,释其使特勒热寒等,厚与金还之。大恩上言:“突厥饥,马邑可图也。”诏殿中少监独孤晟共击之。晟后约,大恩不敢进,屯新城,颉利自将数万骑与刘黑闼合围之,大恩没,士死者数千人。进击忻州,为李高迁所破。黑闼以突厥万人扰山东,又残定州。颉利未得志,乃率十五万骑入雁门,围并州,深钞汾、潞,取男女五千,分数千骑转掠原、灵间。于是太子建成将兵出豳州道,秦王将兵出蒲州道击之;李子和以兵趋云中,掩可汗后;段德操出夏州,狙其归。并州总管襄邑王神符战汾东,斩虏五百首,取马二千;汾州刺史萧顗献俘五千。虏陷大震关,纵兵掠弘州,总管宇文歆、灵州杨师道拒之,获马、橐它数千。颉利闻秦王且至,引出塞,王师还。又明年,与黑闼、君璋等小小入寇定、匡、原、朔等州,与屯将相胜负。帝遣太子建成复屯北边、秦王屯并州备虏,久乃罢。俄又破代地一屯,进击渭、豳二州,取马邑,不有也,复请和,归我马邑。

话说七年的时间里,李世民带兵攻打原州和朔州,又打进了代地,但都没能取胜。后来他又跟君璋一起攻打陇州和阴般城,两路大军分别进攻并州,而秦王李世民和齐王李元吉则在豳州一带驻扎军队,以防备突厥人的进攻。君璋和突厥人在原州、朔州、忻州、并州一带到处乱窜,抢掠百姓,搞得民不聊生,好几次都被各路将领追着打。

到了八月份,颉利可汗和突利可汗率领全部军队,从原州开始一路南下,连营扎寨,沿途各州都吓得不轻。秦王和齐王赶紧带兵去抵挡。一开始关中地区连日大雨,粮草运输中断,军队驻扎在豳州的时候,颉利可汗带着上万骑兵突然杀到,在五龙坂摆开阵势,派几百骑兵来挑战,咱们的军队当时都吓坏了。李世民立刻带着一百骑兵冲出去,大声喊:“国家对突厥人从来没亏待过,你们为什么还要深入我境?我是秦王,特地来跟可汗决一死战,如果你一定要打,我只有区区百骑,就算拼死一战,也杀不了多少人,没啥意义!”颉利可汗听了哈哈大笑,没理他。李世民又策马跑到突利可汗面前说:“你以前跟我结盟,说好有难同当,现在怎么没一点旧情?敢不敢跟我决一死战?”突利可汗也不搭理他。

眼看着李世民就要断水了,颉利可汗见对方兵力这么少,又听说李世民跟突利可汗说话,心里觉得他们俩可能暗中勾结,就派使者来说:“秦王殿下您别太辛苦了,我其实不想打仗,只想跟您谈谈。”然后就下令撤兵了。李世民趁机使反间计,成功离间了突利可汗和颉利可汗的关系,突利可汗于是改变了主意,不想打了。颉利可汗也没办法再强迫他,只好派突利可汗和夹毕特勒思摩来求和,唐太宗李世民答应了。突利可汗从此就投靠了李世民,自称是他的兄弟。唐太宗接见思摩的时候,把他请到御座上,思摩叩头谢恩,唐太宗说:“我见你就像见到颉利可汗一样。”然后就听从了他的请求。

突厥老是来偷袭边境,有人跟皇帝说:“这些蛮子老是来打咱们,是因为长安城里宝贝多,女人也多。咱们要能把首都搬走,他们就没兴趣来了。” 皇帝就派中书侍郎宇文士及去南方考察樊城和邓州,打算把首都迁过去。大臣们都同意搬家,只有秦王站出来反对,他说:“自古以来,蛮夷都是中原的祸患,可没听说过周朝和汉朝为了躲他们而搬家。给我几年时间,我一定把突厥可汗抓来给您出气!” 皇帝一听,就打消了搬家的念头。

结果呢,颉利可汗也愿意讲和了,再加上那段时间雨水特别多,突厥人的弓箭都受潮了,战斗力下降,所以他们就撤兵回去了。皇帝召集大臣们商讨边防策略,将作大匠于筠建议在五原和灵武两地驻扎水军,堵住突厥人南下的水路。中书侍郎温彦博说:“以前魏国修建的长城挡住了匈奴,现在咱们也可以用这个办法。” 皇帝就派桑显和去修筑边境长城,还从江南调来造船工人,大规模建造战船。 没多久,颉利可汗派使者来求和,想在北楼关开通贸易,皇帝也无法拒绝。 皇帝刚统一全国的时候,为了发展文化,裁撤了十二支军队,现在因为突厥的威胁越来越大,又不得不重新组建军队,加强训练,准备战斗。

过了八年,颉利可汗又攻打灵州和朔州,跟代州都督蔺謩在新城打了一仗,蔺謩打输了。于是,张瑾带兵驻扎在石岭,李高迁驻扎在大谷,秦王则驻扎在蒲州道。 一开始,皇帝对突厥人还用的是敌国外交礼仪,这次战败之后,皇帝大怒:“以前是因为天下还没完全安定下来,所以才对突厥人好点,想缓和一下边境冲突。现在他们竟然违背约定,我要彻底消灭他们,别再心慈手软了!” 皇帝下令,以后跟突厥人的书信往来,都要用正式的诏书和敕令。 张瑾还没到达驻扎地,突厥人就已经越过石岭,包围了并州,攻打灵州,还到处骚扰潞州和沁州。李靖带兵从潞州出发,行军总管任瑰则驻扎在太行山。张瑾在大谷跟突厥人打了一仗,又输了,中书侍郎温彦博还被俘虏了,郓州都督张德政战死了。 突厥人又攻打广武,被任城王道宗打败了。 他们想抢夺绥州的粮食,又请求和谈。 突厥人打败了并州的几个县,还袭击了兰州、鄯州和彭州的军营,虽然也取得了一些小胜,但始终无法控制局势。 紧接着,突厥人又攻打原州,折威将军杨屯带兵去抵抗,同时还调兵前往大谷驻扎。

九年里,突厥攻打原州、灵州,又包围了凉州,还侵犯了泾州、原州。李靖在灵州跟他们打了一仗,突厥撤兵了。后来,他们又去袭击西会州,包围了乌城,在陇州和渭州之间到处乱窜。平道将军柴绍在秦州打败了他们,斩杀了一个特勒,三个大将,俘虏了一千多人。总的来说,突厥这帮人,得势就往深处打,失利了就求和,脸皮真是够厚的。

七月的时候,颉利可汗亲自率领十万骑兵偷袭武功,京师紧急戒严。他们还攻打高陵,尉迟敬德在泾阳跟他们打了一仗,抓住了俟斤乌没啜,斩杀了上千人。颉利派谋臣执失思力来朝廷探探虚实,还吹牛说:“我们两个可汗有百万大军,现在已经到了!”太宗皇帝说:“我和可汗以前当面约定过要和平相处,你却违背了约定。再说,当初义师出征的时候,你父子俩还跟着我,我赏赐你们的玉帛多得数不清,你为什么还要带兵跑到我京畿地区来,还自夸自己实力强大呢?我现在就要先杀了你!”执失思力吓得不轻,赶紧求饶。萧瑀和封德彝劝皇帝说,还是按照礼仪把他送回去吧,皇帝不同意,把执失思力关在了门下省。

然后,皇帝就带着侍中高士廉、中书令房玄龄、将军周范等人,骑着六匹马从玄武门冲了出去,到了渭水边上,隔着河跟颉利可汗对话,并且责备他违背约定。突厥各个首领看到皇帝来了,都吓了一跳,下马跪拜。一会儿,唐朝大军到了,旗帜鲜艳,盔甲闪亮,队伍整齐严肃,突厥人彻底傻眼了。皇帝和颉利可汗并排骑马,然后皇帝下令军队后退列阵。萧瑀认为皇帝轻敌,下马劝谏,皇帝说:“我已经考虑得很周到了,不是你所能理解的。突厥人扫荡边境来入侵,是因为我们新经历了内乱,他们以为我们无力抵抗。如果我们紧闭城门,他们就会大肆掠夺我们的土地,所以我才亲自出马,表明我们无所畏惧,并且摆出强大的兵力,让他们知道我们一定会战斗到底,没想到我能挫败他们的最初计划。他们已经深入我方腹地,担心回不去,所以,跟他们打仗就能取胜,讲和就能巩固成果,控制贼寇的关键就在这一举措!”

当天,颉利可汗果然求和,皇帝答应了。第二天,在便桥上举行仪式,杀了白马,跟颉利可汗结盟,突厥军队撤兵了。萧瑀说:“颉利可汗来犯的时候,很多将领都请求跟他们打仗,陛下没同意,后来突厥人自己退兵了,您的策略是什么呢?”皇帝说:“突厥人虽然人多,但军队并不整齐,他们君臣只顾着眼前利益,可汗在渭水西边,而他们的首领都来朝见我,我就像喝醉了酒一样把他们绑了起来,形势很容易控制。而且我还命令长孙无忌、李靖率领军队埋伏在幽州,如果大军从后面追击,前面又设伏兵拦截,就能轻易地把他们拿下。但是,我刚即位,治国要以安定为重,如果跟突厥人开战,肯定会有很多伤亡,他们即使战败也不会立即灭亡,反而会怀恨在心,这怎么行呢?现在我们放下武器,用玉帛款待他们,突厥人的志气一定会膨胀,志气膨胀就是他们灭亡的开始,所以说‘将欲取之,必固与之’。”萧瑀再次跪拜说:“臣愚钝,无法理解陛下的深谋远虑!”于是,皇帝下令殿中监豆卢宽、将军赵绰护送突厥使者回国,颉利可汗献上了三千匹马、一万头羊,皇帝没有接受,下令把俘虏都放回突厥。

公元627年,薛延陀、回纥、拔野古这些部落都造反了,皇帝派突利去打,结果没打赢,突利轻装逃跑了。颉利可汗大怒,把突利给抓了起来,突利心里就更怨恨了。那年冬天下了很大的雪,好多羊和马都冻死了,老百姓也饿肚子,大家都害怕唐朝军队趁机进攻。于是颉利就带兵进了朔州的地界,说是去打猎。有人建议说应该责备颉利违背盟约,趁机打他,但皇帝说:“一个人都不能失信,更何况是一个国家呢?既然我跟他们结盟了,怎么能趁他们灾难的时候,去偷袭他们呢?只有等他们先对我们无礼,才能出兵。”

第二年,突利自己跑来说是被颉利攻击了,请求唐朝救援。皇帝说:“我跟颉利结盟了,又跟突利是兄弟之约,不能不救他啊,怎么办呢?”兵部尚书杜如晦说:“那些蛮夷部落根本不讲信用,咱们就算遵守约定,他们也经常违背,现在他们自己乱成一团,咱们再去打他们,那可是自取灭亡啊!”于是皇帝就命令将军周范驻守太原,准备应付突厥。颉利也带兵在边境窥探。有人建议修建长城,动员老百姓去守边关。皇帝说:“突厥人夏天都下霜,五天之内能连续出现不同的天气,三月里白天特别长,满地都是红色的雾气,他们遇到灾难也不修德,根本不怕老天爷。他们总是迁移不定,牲畜大量死亡,不懂得利用土地。他们人死了就烧掉,现在都开始修坟墓了,违背了祖宗的遗命,欺骗鬼神。突利和颉利关系不好,互相残杀,连亲人都不能和睦相处。这四点都具备了,他们就要灭亡了,咱们等着收取他们的地盘就行了,还修什么长城呢?”突厥人本来就粗鲁野蛮,颉利重用了一个汉人赵德言,赵德言很能干,颉利很信任他,赵德言的权力也越来越大;颉利还把权力交给其他的胡人,排挤远亲族人不用,年年带兵进犯边境,老百姓苦不堪言。胡人的性格反复无常,经常出尔反尔,号令也变来变去。那年又大饥荒,颉利又残酷地搜刮民脂民膏,各部落更加离心离德了。

第二年,薛延陀部落自称可汗,派使者来朝见。皇上就命令兵部尚书李靖带兵去马邑打败突厥,颉利可汗逃跑了,九个俟斤(突厥部落首领)带着军队投降了,野古、仆骨、同罗等部落和习奚渠长也都来朝贡。 然后皇上又下令,让并州都督李世勣从通漠道进军,李靖从定襄道进军,左武卫大将军柴绍从金河道进军,灵州大都督任城王道宗从大同道进军,幽州都督卫孝节从恒安道进军,营州都督薛万淑从畅武道进军,一共六个总管,十多万大军,都听从李靖的节度去讨伐突厥。道宗在灵州打胜仗,俘获了数万人和大量的牲畜,突利、郁射设、荫奈特勒等及其部下都投降了,捷报一个接一个地送来。皇上对大臣们说:“以前国家刚建立的时候,太上皇为了百姓考虑,表面上臣服于突厥,实际上暗中讨好他们,我一直为此感到痛心,想彻底洗刷这个耻辱,现在上天保佑,我们的将士们所向披靡,看来我终于能够成功了!”

四年正月,李靖进兵驻扎在恶阳岭,晚上袭击了颉利可汗的营帐,颉利可汗吓了一跳,逃到了牙碛口。突厥大酋康苏蜜等等带着隋朝的萧皇后和杨正道投降了。有人说中国人以前私下里和萧皇后联系过,中书舍人阳文瓘请求皇上追究他们的责任。皇上说:“天下还没完全统一,有些人可能会怀念隋朝,现在他们已经安定下来了,还追究他们干什么呢?”于是就没有追究。颉利可汗处境困难,逃到铁山躲藏,手下还有几万兵马,他派执失思力来,假装可怜巴巴地请求投降。皇上就命令鸿胪卿唐俭和将军安脩仁等人带了皇帝的命令去安抚他们。李靖知道唐俭在突厥那边,突厥人一定会放松警惕,于是就发动袭击,彻底消灭了他们的军队。颉利可汗只带了一匹千里马逃到了沙钵罗,被行军副总管张宝相俘获了。沙钵罗设、苏尼失带着军队投降,突厥就此灭亡,我们收复了定襄、恒安等地,国境线推进到了大漠。

颉利至京师,告俘太庙,帝御顺天楼,陈仗卫,士民纵观,吏执可汗至,帝曰:“而罪有五:而父国破,赖隋以安,不以一镞力助之,使其庙社不血食,一也;与我邻而弃信扰边,二也;恃兵不戢,部落携怨,三也;贼华民,暴禾稼,四也;许和亲而迁延自遁,五也。朕杀尔非无名,顾渭上盟未之忘,故不穷责也。”乃悉还其家属,馆于太仆,禀食之。

思结俟斤以四万众降,可汗弟欲谷设奔高昌,既而亦来降。伊吾城之长素臣突厥,举七城以献,因其地为西伊州。制诏:突厥往逢疠疫,长城之南,暴骨如丘,有司其以酒脯祭,为瘗藏之。又诏:隋乱,华民多没于虏,遣使者以金帛赎男女八万口,还为平民。

颉利不室处,常设穹庐廷中,久郁郁不自憀,与家人悲歌相泣下,状貌羸省。帝见怜之,以虢州负山多麕麋,有射猎之娱,乃拜为刺史,辞不往,遂授右卫大将军,赐美田宅。帝曰:“昔启民失国,隋文帝不恡粟帛,兴士众,营护而存立之,至始毕稍强,则以兵围炀帝雁门,今其灭者,殆背德忘义致然耶?”颉利子叠罗支,有至性,既舍京师,诸妇得品供,罗支预焉;其母最后至,不得给,罗支不敢尝品肉。帝闻,叹曰:“天禀仁孝,讵限华夷哉!”厚赐之,遂给母肉。

八年,颉利死,赠归义王,谥曰荒,诏国人葬之,从其礼,火尸,起冢灞东。其臣胡禄达官吐谷浑邪者,颉利母婆施之媵臣也,颉利始生,以授浑邪,至是哀恸,乃自杀。帝异之,赠中郎将,命葬颉利冢旁,诏中书侍郎岑文本刻其事于颉利、浑邪之墓碑。俄苏尼失亦以死殉。尼失者,启民可汗弟也。始毕以为沙钵罗设,帐部五万,牙直灵州西北,姿雄趫,以仁惠御下,人多归之;颉利政乱,其部独不贰。突利降,颉利以为小可汗。颉利已败,乃举众来,漠南地遂空,授北宁州都督、右卫大将军,封怀德王云。

颉利之亡,其下或走薛延陀,或入西域,而来降者尚十余万,诏议所宜,咸言:“突厥扰中国久,今天丧之,非慕义自归,请悉籍降俘,内兖、豫闲处,使习耕织,百万之虏,可化为齐人,是中国有加户,而漠北遂空也。”中书令温彦博请:“如汉建武时,置降匈奴留五原塞,全其部落,以为捍蔽,不革其俗,因而抚之,实空虚之地,且示无所猜。若内兖、豫,则乖本性,非函育之道。”秘书监魏征建言:“突厥世为中国仇,今其来降,不即诛灭,当遣还河北。彼鸟兽野心,非我族类,弱则伏,强则叛,其天性也。且秦、汉以锐师猛将击取河南地为郡县者,以不欲使近中国也。陛下奈何以河南居之?且降者十万,若令数年,孳息略倍,而近在畿甸,心腹疾也。”彦博曰:“不然,天子于四夷,若天地养万物,覆载全安之,今突厥破灭,余种归命,不加哀怜而弃之,非天地蒙覆之义,而有阻四夷之嫌。臣谓处以河南,盖死而生之,亡而存之,彼世将怀德,何叛之为?”徵曰:“魏时有胡落分处近郡,晋已平吴,郭钦、江统劝武帝逐出之,不能用。刘、石之乱,卒倾中夏。陛下必欲引突厥居河南,所谓养虎自遗患者也。”彦博曰:“圣人之道无不通,故曰‘有教无类’。彼创残之余,以穷归我,我援护之,收处内地,将教以礼法,职以耕农,又选酋良入宿卫,何患之恤?且光武置南单于,卒无叛亡。”于是中书侍郎颜师古、给事中杜楚客、礼部侍郎李百药等皆劝帝不如使处河北,树首长,俾统部落,视地多少,令不相臣,国小权分,终不得亢衡中国,长辔远驭之道也。帝主彦博语,卒度朔方地,自幽州属灵州,建顺、祐、化、长四州为都督府,剖颉利故地,左置定襄都督、右置云中都督二府统之。擢酋豪为将军、郎将者五百人,奉朝请者且百员,入长安自籍者数千户。乃以突利可汗为顺州都督,令率其下就部。

突利初为泥步设,得隋淮南公主以为妻。颉利之立,用次弟为延陀设,主延陀部,步利设主霫部,统特勒主胡部,斛特勒主斛薛部,以突利可汗主契丹、靺鞨部,树牙南直幽州,东方之众皆属焉。突利敛取无法,下不附,故薛延陀、奚、霫等皆内属,颉利遣击之,又大败,众骚离,颉利囚捶之,久乃赦。突利尝自结于太宗,及颉利衰,骤追兵于突利,不肯从,因起相攻。突利请入朝,帝谓左右曰:“古为国者劳己以忧人,则系祚长;役人以奉己,则亡。今突厥丧乱,由可汗不君,突利虽至亲,不自保而来。夷狄弱则边境安,然观彼亡,我不可以无惧,有不逮者,祸可纾乎!”突利至,礼见良厚,辍膳以赐之,拜右卫大将军,封北平郡王,食户七百。及为都督,太宗敕曰:“而祖启民破亡,隋则复之,弃德不报,而父始毕反为隋敌。尔今穷来归我,所以不立尔为可汗,鉴前败也。我欲中国安,尔宗族不亡,故授尔都督,毋相侵掠,长为我北藩。”突利顿首听命。后入朝,死并州道中,年二十九,帝为举哀,亦诏文本文其墓,子贺逻鹘嗣。

帝幸九成宫,突利弟结社率以郎将宿卫,阴结种人谋反,劫贺逻鹘北还,谓其党曰:“我闻晋王丁夜得辟仗出,我乘间突进,可犯行在。”是夕,大风冥,王不出,结社率恐谋漏,即射中营,噪而杀人,卫十等共击之,乃走,杀厩人盗马,欲度渭,徼逻禽斩之,赦贺逻鹘,投岭外。于是群臣更言处突厥中国非是,帝亦患之,乃立阿史那思摩为乙弥泥孰俟利苾可汗,赐氏李,树牙河北,悉徙突厥还故地。

思摩,颉利族人也,父曰咄六设。始,启民奔隋,碛北诸部奉思摩为可汗,启民归国,乃去可汗号。性开敏,善占对,始毕、处罗皆爱之。然以貌似胡,疑非阿史那种,故但为夹毕特勒,而不得为设。武德初,数以使者来,高祖嘉其诚,封和顺郡王。及诸部纳款,思摩独留,与颉利俱禽,太宗以为忠,授右武候大将军、化州都督,统颉利故部居河南,徙怀化郡王。及是将徙,内畏薛延陀,不敢出塞。帝诏司农卿郭嗣本持节赐延陀书,言:“中国礼义,未始灭人国,以颉利暴残,伐而取之,非贪其地与人也。故处降部于河南,荐草美泉,利其畜牧,众日孳蕃,今复以思摩为可汗,还其故疆。延陀受命在前,长于突厥,举碛以北,延陀主之;其南,突厥保之。各守而境,无相钞犯,有负约,我自以兵诛之。”思摩乃行,帝为置酒,引思摩前曰:“莳一草一木,见其溺庑以为喜,况我养尔部人,息尔马羊,不减昔乎!尔父母坟墓在河北,今复旧廷,故宴以慰行。”思摩泣下,奉觞上万岁寿,且言:“破亡之余,陛下使存骨旧乡,愿子孙世世事唐,以报厚德。”于是赵郡王孝恭、鸿胪卿刘善就思摩部,筑坛场河上,拜受册,赐鼓纛,又诏左屯卫将军阿史那忠为左贤王,左武卫将军阿史那泥孰为右贤王,相之。

薛延陀闻突厥之北,恐其众奔亡度碛,勒兵以待。及使者至,乃谢曰:“天子诏毋相侵,谨顿首奉诏。然突厥酣乱翻覆,其未亡时杀中国人如麻,陛下灭其国,谓宜收种落皆为奴婢,以偿唐人。乃养之如子,而结社率竟反,此不可信明甚。后有乱,请终为陛下诛之。”十五年,思摩帅众十余万、胜兵四万、马九万匹始度河,牙于故定襄城,其地南大河,北白道,畜牧广衍,龙荒之最壤,故突厥争利之。思摩遣使谢曰:“蒙恩立为落长,实望世世为国一犬,守吠天子北门,有如延陀侵逼,愿入保长城。”诏许之。

居三年,不能得其众,下多携背,思摩惭,因入朝愿留宿卫,更拜右武卫将军。从伐辽,中流矢,帝为吮血,其顾厚类此。还,卒京师,赠兵部尚书、夏州都督,陪葬昭陵,筑坟象白道山,为刊其劳,碑于化州。

右贤王阿史那泥孰,苏尼失子也。始归国,妻以宗女,赐名忠。及从思摩出塞,思慕中国,见使者必流涕求入侍,许之。

思摩既不能国,残众稍稍南度河,分处胜、夏二州。帝伐辽,或言突厥处河南,迩京师,请帝无东。帝曰:“夫为君者,岂有猜贰哉!汤、武化桀、纣之民,无不迁善,有隋无道,举天下皆叛,非止夷狄也。朕闵突厥之亡,内河南以振赡之,彼不近走延陀而远归我,怀我深矣,朕策五十年中国无突厥患。”思摩众既南,车鼻可汗乃盗有其地。

车鼻,亦阿史那族,而突利部人也,名斛勃,世为小可汗。颉利败,诸部欲共君长之,会薛延陀称可汗,乃往归焉。其为人沈果有智数,众颇便附,延陀畏逼,将杀之,乃率所部遯去,骑数千尾追,不胜。窜金山之北,三垂斗绝,惟一面可容车骑,壤土夷博,即据之,胜兵三万,自称乙注车鼻可汗,距长安万里,西葛逻禄,北结骨,皆并统之,时时出掠延陀人畜。延陀后衰,车鼻势益张。

二十一年,遣子沙钵罗特勒献方物,且请身入朝。帝遣云麾将军安调遮、右屯卫郎将韩华往迎之,至则车鼻偃然无入朝意,华谋与葛逻禄共劫之,车鼻觉,华与车鼻子陟苾特勒斗死,调遮被杀。帝怒,遣右骁卫郎将高偘发回纥、仆骨兵击之,其大酋长歌逻禄泥孰阙俟利发、处木昆莫贺咄俟斤等以次降。偘师攻阿息山,部落不肯战,车鼻携爱妾,从数百骑走;追至金山,获之,献京师。高宗责曰:“颉利败,尔不辅,无亲也;延陀破,尔遯亡,不忠也。而罪当死,然朕见先帝所获酋长必宥之,今原而死。”乃释缚,数俘社庙,又见昭陵。拜左武卫将军,赐居第,处其众郁督军山,诏建狼山都督府统之。初,其子羯漫陀泣谏车鼻,请归国,不听。乃遣子庵铄入朝,后来降,拜左屯卫将军,建新黎州,使领其众。于是突厥尽为封疆臣矣。始置单于都护府领狼山云中桑乾三都督、苏农等二十四州,瀚海都护府领金微新黎等七都督、仙萼贺兰等八州。即擢领酋为都督、刺史。麟德初,改燕然为瀚海都护府,领回纥,徙故瀚海都护府于古云中城,号云中都护府,碛以北蕃州悉隶瀚海,南隶云中。云中者,义成公主所居也,颉利灭,李靖徙突厥羸破数百帐居之,以阿史德为之长,众稍盛,即建言愿以诸王为可汗,遥统之。帝曰:“今可汗,古单于也。”乃改云中府为单于大都护府,以殷王旭轮为单于都护。帝封禅,都督葛逻禄叱利等三十余人皆从至泰山下,已封,诏勒名于封禅碑云。凡三十年北方无戎马警。

调露初,单于府大酋温傅、奉职二部反,立阿史那泥孰匐为可汗,二十四州酋长皆叛应之。乃以鸿胪卿单于大都护府长史萧嗣业、左领军卫将军苑大智、右千牛卫将军李景嘉讨之,恃胜不设备,会雨雪,士皲寒,反为虏袭,大败,杀略万余人,大智等收余卒,行且战,乃免。于是嗣业流桂州,余坐免官。更拜礼部尚书裴行俭为定襄道行军大总管,率太仆少卿李思文、营州都督周道务、西军程务挺、东军李文暕,士无虑三十万,捕击反者。诏右金吾将军曹怀舜屯井陉,右武卫将军崔献屯绛、龙门。明年,行俭战黑山,大破之,其下斩泥孰匐,以首降,禽温傅、奉职以还,余众保狼山。始虏未叛,鸣鵽群飞入塞,吏曰:“所谓突厥雀者,南飞,胡必至。”比春还,悉堕灵、夏间,率无首,泥孰果亡。狼山众掠云州,都督窦怀哲、右领军中郎将程务挺逐出之。

永隆中,温傅部又迎颉利族子伏念于夏州,走度河,立为可汗,诸部响应。明年,遂寇原、庆二州。复诏行俭为大总管,以右武卫将军曹怀舜、幽州都督李文暕副之。谍者绐言伏念、温傅保黑沙,饥甚,可轻骑取也。怀舜独信之,轻兵倍道至黑沙,乃不见虏,得薛延陀余部,降之;引还至长城,遇温傅与战,所杀相当。行俭兵壁代之陉口,纵反间,故伏念、温傅相贰,因遣兵击伏念,败之。伏念走,与怀舜遇,行且战一日,为伏念所破,弃军奔云中,士为虏所乘,死不可算,皆南首仆。怀舜杀牲与伏念盟,乃免。伏念益北,留辎重妻子保金牙山,以轻骑将袭怀舜,会行俭遣部将掩得其辎重,比还,无所归,乃北走保细沙。行俭纵单于镇兵蹑之,伏念意王师不能远,不设备,及兵至,惶骇不得战,遂遣使间道诣行俭,执温傅降,行俭虏之,送京师,斩东市。

永淳元年,骨咄禄又反。

骨咄禄,颉利族人也,云中都督舍利元英之部酋,世袭吐屯。伏念败,乃啸亡散,保总材山,又治黑沙城,有众五千,盗九姓畜马,稍强大,乃自立为可汗,以弟默啜为杀,咄悉匐为叶护。时单于府检校降户部落阿史德元珍者,为长史王本立所囚。会骨咄禄来寇,元珍请谕还诸部赎罪,许之。至即降骨咄禄,与为谋,遂以为阿波达干,悉属以兵。乃寇单于府北鄙,遂攻并州,杀岚州刺史王德茂,分掠定州,北平刺史霍王元轨击却之。又攻妫州,围单于都护府,杀司马张行师,攻蔚州,杀刺史李思俭,执丰州都督崔知辩。诏右武卫将军程务挺为单于道安抚大使备边。

嗣圣、垂拱间,连寇朔、代,掠吏士。左玉铃卫中郎将淳于处平为阳曲道总管,将击贼总材山,至忻州与贼遇,鏖战不利,死者五千人。更以天官尚书韦待价为燕然道大总管讨之。明年,入昌平,右鹰扬卫大将军黑齿常之击却之。复入朔州地,常之与战黄花堆,虏败,追奔四十里,遯过碛。右监门卫中郎将爨宝璧当追,意虏即破,欲幸取功,乃募谍出塞二千里,间虏无备,趋袭之。将至,漏言于军,虏得整众出,皆死战,大败,宝璧跳还,举军没。武后怒,诛宝璧,改骨咄禄曰不卒禄。俄而元珍攻突骑施,战死。

天授初,骨咄禄死,其子幼,不得立。默啜自立为可汗,篡位数年,始攻灵州,多杀略士民。武后以薛怀义为朔方道行军大总管,内史李昭德为行军长史,凤阁鸾台平章事苏味道为司马,率朔方道总管契苾明、雁门道总管王孝杰、威化道总管李多祚、丰安道总管陈令英、瀚海道总管田扬名等凡十八将军兵出塞,杂华蕃步骑击之,不见虏,还。俄诏孝杰为朔方道行军总管备边。

契丹李尽忠等反,默啜请击贼自效,诏可。授左卫大将军、归国公,以左豹韬卫将军阎知微即部册拜迁善可汗。默啜乃引兵击契丹,会尽忠死,袭松漠部落,尽得孙万荣妻子辎重,酋长崩溃。后美其攻,复诏知微持节册默啜为特进、颉跌利施大单于、立功报国可汗。未及命,俄攻灵、胜二州,纵杀略,为屯将所败。又遣使者谢,请为后子,复言有女,愿女诸王,且求六州降户。初,突厥内属者分处丰、胜、灵、夏、朔、代间,谓之河曲六州降人。默啜又请粟田种十万斛,农器三千具,铁数万斤,后不许,宰相李峤亦言不可。默啜怨,为慢言,执使者司宾卿田归道。于是纳言姚璹等建请与之,乃归粟、器、降人数千帐,繇是突厥遂强。

诏淮阳王武延秀聘其女为妃,诏知微摄春官尚书,与司宾卿杨鸾庄持节护送。默啜猥曰:“我以女嫁唐天子子,今乃后家子乎!且我世附唐,今闻其子孙独二人在,我当立之。”即囚延秀等,妄号知微为可汗,自将十万骑南向击静难、平狄、清夷等军,静难军使慕容玄崱以兵五千降。虏入围妫、檀,后诏司属卿武重规为天兵中道大总管,右武威卫将军沙吒忠义为天兵西道总管,幽州都督张仁亶为天兵东道总管,兵凡三十万击之;右羽林大将军阎敬容、李多祚为天兵西道后军总管,兵亦十五万。默啜破蔚州飞狐,进残定州,杀刺史孙彦高,焚庐舍,乡聚为空。后怒,下诏购斩默啜者王之,更号曰斩啜。虏围赵州,长史唐波若应之,入杀刺史高睿,进攻相州。诏沙吒忠义为河北道前军总管,李多祚为后军总管,将军嵎夷公福富顺为奇兵总管,击虏。时中宗还自房陵,为皇太子,拜行军大元帅,以纳言狄仁杰为副,文昌右丞宋玄爽为长史,左肃政台御史中丞霍献可为司马,右肃政台御史中丞吉顼为监军使,将军扶余文宣等六人为子总管。未行,默啜闻之,取赵、定所掠男女八九万悉坑之,出五回道去,所过人畜、金币、子女尽剽有之,诸将皆顾望不敢战,独狄仁杰以兵追之,不及。

默啜负胜轻中国,有骄志,大抵兵与颉利时略等,地纵广万里,诸蕃悉往听命。复立咄悉匐为左察,骨咄禄子默矩为右察,皆统兵二万;子匐俱为小可汗,位两察上,典处木昆等十姓兵四万,号拓西可汗。岁入边,戍兵不得休,乃高选魏元忠检校并州长史为天兵军大总管,娄师德副之,按屯以待。又徙元忠灵武道行军大总管,备虏。

默啜剽陇右牧马万匹去,俄复盗边,诏安北大都护相王为天兵道大元帅,率并州长史武攸宜、夏州都督薛讷与元忠击虏,兵未出,默啜去。明年,寇盐、夏,掠羊马十万,攻石岭,遂围并州。以雍州长史薛季昶为持节山东防御大使,节度沧、瀛、幽、易、恒、定、妫、檀、平等九州之军,以瀛州都督张仁亶统诸州及清夷、障塞军之兵,与季昶掎角,又以相王为安北道行军元帅,监诸将,王留不行。虏入代、忻,仍杀略。

长安三年,遣使者莫贺达干请进女女皇太子子,后使平恩郡王重俊、义兴郡王重明盛服立诸朝。默啜更遣大酋移力贪汗献马千匹,谢许婚,后渥礼其使。中宗始即位,入攻呜沙,于是灵武军大总管沙吒忠义与战,不胜,死者几万人,虏遂入原、会,多取牧马。帝诏绝昏,购斩默啜者王以国、官诸卫大将军。默啜杀我行人鸿胪卿臧思言,诏左屯卫大将军张仁亶为朔方道大总管屯边。明年,始筑三受降城于河外,障绝寇路。久之,以唐休璟代屯。睿宗初立,又请和亲,诏取宋王成器女为金山公主下嫁。会左羽林大将军孙佺等与奚战冷陉,为奚所执,献诸默啜,默啜杀之,更以刑部尚书郭元振代休璟。

玄宗立,绝和亲。默啜乃遣子杨我支特勒入宿卫,固求昏,以蜀王女南和县主妻之,下书谕尉可汗。明年,使子移涅可汗引同俄特勒、火拔颉利发石失毕精骑攻北庭,都护郭虔瓘击之,斩同俄城下,虏奔解。火拔不敢归,携妻子来奔,拜左武卫大将军、燕山郡王,号其妻为金山公主,赐赉优缛。杨我支死,诏宗亲三等以上吊其家。是时突厥再上书求昏,帝未报。

初,景云中,默啜西灭娑葛,遂役属契丹、奚,因虐用其下。既年老,愈昏暴,部落怨畔。十姓左五咄陆、右五弩失毕俟斤皆请降。葛逻禄、胡屋、鼠尼施三姓,大漠都督特进朱斯,阴山都督谋落匐鸡,玄池都督蹋实力胡鼻率众内附;诏处其众于金山。以右羽林军大将军薛讷为凉州镇军大总管,节度赤水、建康、河源等军,屯凉州,以都督杨执一副之:右卫大将军郭虔瓘为朔州镇军大总管,节度和戎、大武、并州之北等军,屯并州,以长史王晙副之。抚新附,检钞暴。默啜屡击葛逻禄等,诏在所都护、总管掎角应援。虏势浸削。其婿高丽莫离支高文简,与夹跌都督思太,吐谷浑大酋慕容道奴,郁射施大酋鹘屈颉斤、苾悉颉力,高丽大酋高拱毅,合万余帐相踵款边,诏内之河南;引拜文简左卫大将军、辽西郡王,思太特进、右卫大将军兼夹跌都督、楼烦郡公,道奴左武卫将军兼刺史、云中郡公,鹘屈颉斤左骁卫将军兼刺史、阴山郡公,苾悉颉力左武卫将军兼刺史、雁门郡公,拱毅左领军卫将军兼刺史、平城郡公,将军皆员外置,赐各有差。

默啜讨九姓,战碛北,九姓溃,人畜皆死,思结等部来降,帝悉官之。拜薛讷朔方道行军大总管,太仆卿吕延祚、灵州刺史杜宾客佐之,备边。诏金山、大漠、阴山、玄池都督等共图取默啜,班赏格,赐物谕之。默啜又讨九姓拔野古,战独乐河,拔野古大败,默啜轻归不为备,道大林中,拔曳固残众突出,击默啜,斩之,乃与入蕃使郝灵佺传首京师。

骨咄禄子阙特勒合故部,攻杀小可汗及宗族略尽,立其兄默棘连,是为毗伽可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