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巢父,字弱翁,是孔子的第37代孙。他从小就努力学习,后来隐居在徂来山。永王李璘在江淮地区起兵造反,邀请孔巢父到他的幕府工作,但他拒绝了,还偷偷地离开了人群,躲了起来。李璘兵败后,孔巢父的名声反而更大了。广德年间,李季卿被任命为江淮宣抚使,他推荐孔巢父担任左卫兵曹参军。孔巢父后来升迁,做到库部员外郎。之后,他又外放到泾原做行军司马。 他官至湖南观察使,还没上任,就碰上普王担任荆襄副元帅,他又被任命为普王手下的行军司马。没过多久,德宗皇帝逃到奉天,朝廷就提升孔巢父为给事中,还让他担任河中、陕、华三地的招讨使,他多次向皇帝上奏讨伐叛贼的策略,皇帝都采纳了他的建议。

没过多久,孔巢父又兼任御史大夫,还被任命为魏博宣慰使。孔巢父口才好,很有才干,他见到田悦后,就跟他讲了君臣的大义,以及利害得失,把田悦手下的士兵都给说服了。当时,田悦已经很久不向朝廷臣服了,他的部下也都厌倦了战争,大家一听孔巢父的话,都很高兴,纷纷说:“没想到今天还能再做大唐的臣民!”酒席上,田悦站起来,夸耀自己骑射技术高超,说:“皇上要是重用我,还有什么敌人不能打败!”孔巢父说:“要是那样,你为什么不早点归顺朝廷呢?你现在就是一个大贼!”田悦说:“既然能当大贼,为什么不能当功臣呢?”孔巢父说:“国家现在正处于危难之中,还需要你出力来平定叛乱。”田悦听了之后,表示感谢。过了几天,田绪杀了田悦,他和大将邢曹俊等人向朝廷投降,孔巢父就代理田绪管理军务,帮助他们渡过难关。

李怀光占据河中地区,皇帝再次派孔巢父去劝降他,让他放下武器,并授予他太子太保的官职。李怀光穿上了便服,准备听从朝廷的安排,但孔巢父并不就此罢休。李怀光的手下都很生气,嚷嚷着说:“太尉已经没官职了!”就在孔巢父宣读朝廷诏书的时候,李怀光的士兵们哗变,杀死了孔巢父,还杀死了他的随从啖守盈。其实,孔巢父刚到河中时,李怀光因为孔巢父曾去魏博,而田悦死于孔巢父到魏博之后,所以怀疑孔巢父参与了谋杀田悦,因此军队混乱,不肯听从孔巢父的劝降。皇帝听说这件事后,非常悲痛,追赠孔巢父为尚书左仆射,谥号为“忠”。皇帝下令隆重地安葬他,并赏赐他的家人粮食和布帛,以示抚恤。

孔巢父的儿子有三个,名字分别是戣、戡、戢。

这个人叫戣,字君严,考中了进士。后来郑滑卢群请他去做判官,卢群去世后,他就代理卢群的全部事务。当时监军杨志谦为人骄横跋扈,大家都害怕他。戣却邀请杨志谦到府里来,和他同榻而卧,表现得毫无戒心,杨志谦反而因此对他敬畏不敢轻举妄动。

后来戣升任侍御史,多次升迁,做到谏议大夫。他上书陈述了四件事:一是冗官太多;二是官吏不遵守法令;三是百姓的田地没有全部开垦;四是州县对山泽的专卖经营,造成了弊端。宪宗皇帝很重视他的意见。当时有个宦官刘希光受贿二十万缗,事情败露后,他抵赖至死。另一个宦官突承璀因为和刘希光关系好,也被贬为淮南监军。太子舍人李涉知道皇帝的意图,上书说突承璀有功不能抛弃。戣得到这份奏章副本,坚决不接受,当面斥责李涉。李涉又通过其他人向皇帝告状,戣就上奏弹劾李涉结交近臣,蒙蔽皇上。皇帝下令将李涉贬为峡州司马。那些宦官们都对他侧目而视,有人想陷害他,但是戣觉得问心无愧,依然神采奕奕,非常得意。

不久,戣又兼任太子侍读,后来改任给事中。江西观察使李少和贪污受贿,案件迟迟未决;博陵崔易简杀害了自己的叔伯兄弟,证据确凿。京兆尹却偏袒崔易简,颠倒黑白。戣义正词严地据理力争,结果李少和被贬官,崔易简被处死,京兆尹被扣除三个月的俸禄。戣再次升迁,做了尚书左丞。信州刺史李位迷信黄老之学,经常祭祀祈祷,他的部将韦岳告发李位聚集方士图谋不轨,监军高重谦也上报了紧急情况,逮捕了李位,并弹劾他。戣上奏说:“刺史有罪,不应该关押在禁军营内,应该交给有关部门处理。”皇帝下令将他送回御史台。戣和三司一起审理此案,没有发现李位有谋反的迹象。韦岳因为诬告被处罚,贬为建州司马。那些宦官们更加恼怒,于是把他外放到华州做刺史。明州每年进贡海产品,比如淡菜、蚶、蛤之类的,戣认为从海边运到京城,要动用四十三万人,于是奏请停止进贡。后来,他又历任大理卿、国子祭酒。

岭南节度使崔咏死了,皇帝对裴度说:“以前讨论过取消海菜税的人是谁啊?现在在哪儿?可以派他去岭南,帮我找找这个人。”裴度说那是柳戣,皇帝立马就封柳戣为岭南节度使。柳戣到了岭南后,就免除了各州拖欠的十八万贯钱、八万斛米和每年八百两黄金的税收。

之前,各州刺史的俸禄只有三万,而且还不定期发放,他们都得自己想办法从州里弄钱养活自己。柳戣就把刺史的俸禄翻了一倍,同时严格要求他们不能贪污腐败,用法律约束他们。南方地区以前有人贩卖人口,抓人做奴隶,柳戣严厉禁止这种行为。他手下的官员在路上捡到一个婴儿,收养了,柳戣却因此治他们死罪,从此老百姓都不敢再犯类似的错误了。那些被贬到岭南,回不去北方,以及那些犯了罪的百余户人家,只要能用的,柳戣都用他们,并且对那些没有依靠的人,特别是女子,都妥善安排婚嫁。

外国商船停靠时要交纳下锚税,刚到的时候还要接受检查和宴请,官员们会收受犀牛角和珍珠之类的贵重礼物,甚至连仆人都能分到好处。柳戣把这些都取消了,不再索取任何东西。以前规定,海商如果死了,官府会没收他们的财产,三个月内如果家人没来认领,就充公。柳戣认为海上航行一年才往返一次,只要查明情况,就不应该限制,所以把这些财产都还给了他们的家人。

从贞元年间开始,黄洞地区的蛮族就叛乱,一直没有平息。容州和桂州的官员为了邀功,就请求联合军队去讨伐。柳戣坚决反对,认为不可行,但皇帝不听,调集了江浙地区的军队,和容州、桂州的军队一起出征。结果士兵们死于瘴气的人数不计其数,安南趁机袭击,杀了都护李象古,而桂州的裴行立和容州的阳旻都毫无功劳,忧虑而死;只有柳戣没有去争一时之功,交州和广州都因此安定太平。

唐穆宗当皇帝的时候,把李戣从吏部侍郎的位置上召来,又改任他为右散骑常侍,后来又让他回任左丞。李戣因为年纪大了,就自己请求退休。他和韩愈关系很好,韩愈对他说:“你正当年富力强,皇上都三次挽留你了,你干嘛非要走呢?”李戣回答说:“我可不是为了巴结你才想退休的!第一,我年纪大了,该退休了;第二,我当了左丞,却管不了那些郎官的升迁,也该退休了。”韩愈说:“你没有积攒什么钱财,靠什么养老呢?”李戣说:“我已经有两个充分的理由要退休了,还管你那些话干嘛?”韩愈听了很惋惜,于是就上书皇帝说:“我和李戣都在南省工作,经常见面,他为人正直清廉,议论公正公平。他七十岁了,身体和耳目都还很好,忧国忧民,尽心尽责。像李戣这样的人,朝中不过三五个,陛下不应该随便答应他的请求,应该留住他好好辅佐您。《礼记》上说:大夫七十岁就应该退休,如果不能体面地退休,就应该赐给他拐杖、车子,让他安享晚年,并不是说一定要到七十岁才准退休。现在李戣按照礼法请求退休,陛下即使不批准,也不违背礼义,反而能体现您爱惜人才的美德。”但是皇帝没有采纳。李戣最后以礼部尚书的职位退休,每年朝廷还会送给他羊酒,就像汉朝的征士一样。他去世时七十三岁,朝廷追赠他为兵部尚书,谥号为“贞”。

李戣的儿子叫李遵孺,为人温和宽厚,当过天平节度使。李遵孺的儿子叫李纬。李纬,字化文,从小就没了父亲,依靠着几个叔叔长大。他经常和有名望的人交往,才华和名声很早就有了。他考中了进士,东川节度使崔慎由把他招到幕府工作。后来跟着崔铉到淮南,又跟着崔慎由镇守河中,然后升迁为观察判官。宰相杨收推荐他担任长安尉,兼任弘文馆直学士。之后,他升迁为监察御史,又升任礼部员外郎,兼任集贤院直学士。母亲去世后,他回家守孝。守孝期满后,他又担任右司员外郎。赵隐称赞他的才能,于是他被任命为翰林学士,不久又担任知制诰。他多次升迁,最后当上了户部侍郎,然后又升任御史中丞。李纬为人正直,痛恨邪恶就像仇人一样,朝野上下听到他的名声就感到害怕,还没等他出手,那些坏事就先收敛了。他又升迁三次,最后当上了吏部侍郎。那些权贵们私下求见他,他的办公桌都堆满了求见的人,但他一个都不理,朝中当权者因此对他很不满,把他调到太常卿做官。

唐僖宗逃到蜀地的时候,先让他当刑部尚书,后来又让他管户部。萧遘这个人,不太喜欢他,觉得他办事效率不行,就把他调到太子少保的位置去了。后来皇帝为了躲避朱玫,在陈仓停留,身边只有几百个黄门卫士护驾。皇帝下令任命韦昭为御史大夫,让他赶紧把百官都召集到行在(皇帝临时办公的地方)。当时大臣们都在盩厔(今陕西周至)露宿,被盗贼抢劫威胁,身上东西几乎都被抢光了。

韦昭去拜见宰相,想跟他们说说这事儿,但是萧遘和裴澈都跟田令孜有仇,不想去,就推脱不见。韦昭就召集御史们说:“咱们都受了皇上的恩惠,理应不畏艰难。现在皇上诏令百官都还没到,就连跟普通老百姓一起出门,遇到紧急情况都会互相帮助,何况是为皇上呢?”说着说着,韦昭就哭了起来。御史们也说现在到处都是强盗,连衣服粮食都没有,请求先解决一天的吃住再出发。韦昭说:“我老婆病了,情况很危急,但是做丈夫的怎么能因为家事耽误国家大事呢?你们自己想办法吧,我一定要走!”

韦昭又去找李昌符,说:“皇上的诏书已经下了两次了,可是大臣们还没动身。我可是御史大夫,不能落在后面。希望你能借给我点兵,护送皇上。”李昌符就给他准备了足够的物资和人手送他去。到了行在后,韦昭料定朱玫一定会反,就向皇帝建议说陈仓的关隘狭窄,不够容纳六路大军驻扎,建议皇帝赶紧去梁州。当天他们就离开了陈仓,朱玫的军队就到了,要不是韦昭提前预警,差点就走脱不了。韦昭因此被提升为兵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朱玫平定后,韦昭跟随皇帝回朝,担任诸道盐铁转运使,后来又升任尚书左仆射,被赐封为“持危启运保乂功臣”,还得到了铁券(免死金牌),可以免死十次,又赏赐给他天兴良田和善和里第各一块,还让他兼任京畿营田使。

唐昭宗当上皇帝后,升了司空。结果太学给烧毁了,皇上就让他兼任国子祭酒,负责重建太学。 后来又升他当司徒,封他为鲁国公。 皇上准备去郊外祭天,中尉兼枢密使要宰相穿朝服去,负责礼仪的人说,按照惯例,中人(指皇室近侍)是不穿朝服参加祭祀的。中尉一听就火了,非要礼官想办法弄到朝服不可。 韦昭度说:“中人不穿朝服,这是祖宗规矩。皇上要是想借朝服给中人穿,那就让他穿自己兼任的官职的朝服吧。” 谏官坚持己见,皇上就把他叫来,说:“现在要举行大礼,就先委屈你一下吧。” 然后又让韦昭度兼任太保。

那时候,天武都头李顺节这人,脾气又臭又硬,当上了浙西节度使还兼平章事。 朝廷的史官说:“他谢恩完了,应该去拜见百官。”韦昭度直接就否决了。第二天,李顺节穿戴整齐地来了,结果没排班,心里很不爽,就走了。 过几天,他去找韦昭度理论,韦昭度说:“我早就猜到你会来。你想想,百官卿士,都是天子的朝臣,要拜见宰相,都得以宰相为首。你带着天武军精兵强将,堂而皇之地接受朝拜,合适吗? 如果你一定要这样做,那就先辞去都头职务再说。” 李顺节一听,羞愧地低下了头,不敢再说什么了。

张濬要攻打太原,皇上拿不定主意,就问韦昭度,韦昭度支持张濬出兵。结果张濬打败了,被说成是夸大战果,被贬到荆南当节度使,没多久又被贬到均州当刺史。这两个人都暗中跟朱全忠勾结,朱全忠替他们求情,皇上就让他们随便找个地方住着,于是他们就隐居在华阴。 后来李茂贞杀死了韦昭度,皇上讨厌大臣们互相结党营私,又跟藩镇勾结,于是再次召韦昭度回朝,又让他当了吏部尚书,同时兼任司空、门下侍郎,再次辅佐朝政。 皇上派使者多次催促,韦昭度强忍着病痛来到京城,见到皇上,哭着流泪,说自己年老体弱,干不了事了,请求退休回家。皇上很感动,就下令让使者送韦昭度回府,让他在家办公。 正赶上皇上出巡到石门,一路到了莎城,因为生病就回京了。 家人请医生给他看病,韦昭度说:“天下都要乱了,还求活这么久干嘛?” 他不肯吃药,最后去世了,死后被追赠为太尉。

戡,字胜始,考中了进士,做了修武尉,后来到昭义节度使李长荣的军队里当大理评事。李长荣死了,卢从史这个副将接替了他的位置,戡就留在节度使府里当掌书记。卢从史当上节度使后,有点飘了,越来越骄傲,还偷偷摸摸地跟王承宗、田绪勾结在一起,想长期打仗,巩固自己的权力。戡一开始就暗中反对,在公开场合直言不讳地批评他,卢从史表面上好像接受了他的意见,但后来还是我行我素,不守规矩。戡就因为身体不好,回洛阳去了。没过多久,李吉甫到扬州当节度使,想让戡到自己幕府工作,但戡没答应。卢从史就说:“他这是想抛弃我,投靠别人啊?”于是就诬陷戡,三次上奏朝廷,朝廷就下令把戡贬为卫尉丞,到东都去工作。

自贞元朝以后,那些地方长官和军队将领弹劾下属,很多时候都不调查清楚就随便罢免。到了戡这里,给事中吕元膺坚决反对。宪宗皇帝派人来告诉戡说:“朕不是不知道你的情况,只是暂时不用你而已。”没多久,戡就去世了,享年五十七岁。后来卢从史失败了,朝廷追赠戡为司勋员外郎。

戢,字方举。他父亲被害死了,朝廷本来要给他和他的一个儿子官职,让他做修武尉,但他没接受,把这个机会让给了他的哥哥戡。戢后来考中了明经,考试成绩名列前茅,做了校书郎、阳翟尉,一步步升迁,最后当上了殿中侍御史,到东都去工作。昭义节度使的判官徐玫,以前帮着卢从史作威作福,卢从史失败后,孟元阳接替了他的位置,想重新启用徐玫。戢就给昭义节度使写信,把徐玫以前干的坏事都列举出来上报朝廷。皇帝大怒,把徐玫流放到播州。戢后来又升迁为侍御史、库部员外郎。

当初,朱泚把彭偃任命为中书舍人,彭偃的儿子彭充符因此没有被杀,还被安排到鄜坊府工作。有人推荐彭充符有才能,朝廷想把他召回京城。戢对京兆尹裴武说:“朱泚发布的所有诏令都是彭偃起草的,他儿子这个悖逆之子的后代居然不躲起来,反而出来邀功求赏?你为什么不效仿季孙行父驱逐莒仆那样,来劝诫他好好为朝廷效力呢?”裴武马上把彭充符赶走了。戢后来被任命为京兆少尹,又升迁为湖南观察使,之后被召回朝廷,授予右散骑常侍、京兆尹的职务。有一年闹旱灾,文宗皇帝非常忧虑,戢亲自到曲江池祭祀祈雨,一夜之间就下了一场大雨,皇帝很高兴,就让他兼任御史大夫。后来戢去世了,朝廷追赠他为工部尚书。

子温业,字逊志,考中了进士。大中年间,当上了吏部侍郎。他请求外调,宰相白敏中跟同事们说:“咱们得小心点儿,孔侍郎(指子温业)不愿意在朝里待了。”后来,他当上了太子宾客。

穆宁,是怀州河内人。他父亲元休,在开元年间就很有名气,曾经把书献给皇帝,被提拔做了偃师县丞,他们家世代以读书人闻名。穆宁为人刚正不阿,很有骨气。他通过明经考试,被任命为盐山尉。安禄山造反的时候,安禄山任命刘道玄为景城守将,穆宁招募士兵把刘道玄杀了,然后发文给州县,号召大家一起抵抗叛军。史思明攻打这一带,郡守就让穆宁代理东光县令来抵御。叛军派使者来诱降穆宁,穆宁把使者杀了示众。郡守害怕史思明发怒,把他杀了,就收了他的兵,免了他的职务。一开始,穆宁路过平原,见到了颜真卿,曾经跟颜真卿讨论过安禄山一定会造反的事。这时候,他听说颜真卿拒绝了安禄山的招降,就给颜真卿写信说:“您是为卫君(指唐朝)效力吗?”颜真卿很高兴,任命穆宁为河北采访支使。穆宁跟他的弟弟说:“只要家里有后代就行啦!”然后立刻去拜见颜真卿,说:“我家里已经有后代了,我可以跟着您一起死了。”后来,叛军攻打平原,穆宁劝颜真卿坚守,颜真卿没听,晚上偷偷渡过黄河,去见肃宗皇帝。皇帝问情况,颜真卿说:“我没听穆宁的,所以才变成这样。”皇帝很惊讶,立刻派人快马加鞭地召穆宁来,打算任命他为谏议大夫。正巧颜真卿因为直言进谏触怒了皇帝,穆宁也被罢官了。

话说元朝初年,我当上了殿中侍御史,负责协助盐铁转运,工作地点在埇桥。那时候,李光弼将军驻扎在徐州,军粮供应不上,就下令征收粮草,可我死活不给。李光弼将军一听,火冒三丈,把我叫过去,差点儿就要杀了我。有人劝我赶紧跑路,我说:“要是现在跑了,地方就守不住了,乱子就从我这里开始了,那我还能逃到哪儿去呢?” 于是,我直接去见李光弼将军。

李光弼将军劈头盖脸地就说:“我手下几万大军,替皇上打仗,没吃的,兵就散了,你把粮仓锁起来不救济,是想让我军溃不成军吗?” 我回答说:“让我管粮草的是朝廷的命令,你要是需要,可以按规矩下令征收啊!现在是你需要粮草,我负责供应;要是我需要兵,你也得老老实实地给我啊!” 李光弼将军握着我的手,连连道歉说:“我之前确实有点冲动,只是想跟你商量商量。” 那时候,大家都觉得我很能守住原则,很不错。后来,我升官加爵,做到鄂岳沔都团练使和租庸盐铁转运使。

那会儿,黄河漕运中断,货物只能从汉水、沔水经商山运到京城。淮西节度使李忠臣不遵守法令,设置关卡盘查商人,还纵容士兵抢劫过往行人,道路几乎被堵死了。我跟李忠臣在淮河两岸管辖,他害怕我的威严,抢劫的事情少了,漕运才得以恢复畅通。后来,我因为犯了点儿错,被杖责,贬官到沔州别驾,又贬到平集尉。

大历初年,我又被起用,做了监察御史,然后升迁到检校秘书少监,兼任和州刺史,政绩显著。可后来,新来的刺史嫉妒我,故意翻出天宝年间的旧账本,说我隐瞒了很多逃户,把我贬到泉州做司户参军事。我儿子为我申诉冤情,三年后才得到平反。朝廷派御史调查,发现户籍竟然被多报了几倍!我被召回朝廷,做了太子右谕德。

我这人啊,天生就不擅长逢迎拍马,为人正直,所以跟那些当权者关系不好,他们虽然知道我被冤枉了,还是把我降职为散官。我心里很不痛快,唉声叹气地说:“这世道容不下我,我又不能违心做事,还能升官吗?” 于是,我装病在家,百天都过去了,亲朋好友劝我复出,我勉强上朝一天。德宗皇帝在奉天,我跑到行在,被提升为秘书少监,又改任太子右庶子。等皇帝回到京城,我说:“现在可以实现我的抱负了!” 然后就辞官回洛阳老家了。最后以秘书监的职位退休,寿终正寝。

他爸爸管教特别严格,对姐姐也特别孝顺。他还写了一篇家训给孩子们,人人都能读懂。他还告诫孩子们说:“君子侍奉父母,最重要的在于培养自己的志向,我的志向就是坚持正道而已。如果违背了正道,就算摆上再丰盛的祭品,那也不是孝顺。”他生病从不吃药,人们都说他知天命。

他生了四个儿子:赞、质、员、赏。他老了以后,赞当上了御史中丞,质当上了右补阙,员当上了侍御史,赏当上了监察御史,他们都因为坚持正道、品行高洁而名扬天下。早些时候,韩休的家教也特别严格,贞元年间,人们谈论家教时,还常常提到韩家和穆家呢。“韩休家训子侄至严。贞元间,言家法者,尚韩、穆二门云。”

赞字相明,一路升迁到侍御史,后来被分派到东都任职。陕虢观察使卢岳的妻子分家产时,没有给妾生的儿子分到足够的财产,妾就告状了。卢岳的儿子卢佋想加重妾的罪责,但赞不同意。卢佋和宰相窦参一起诬陷赞收受贿赂,把他抓进监狱。赞的弟弟赏上书申冤,皇上就让三司复审,结果查明赞是清白的,但还是把他贬为郴州刺史。后来窦参倒台了,赞被召回朝廷,担任刑部郎中,在延英殿觐见皇上后,又升任御史中丞。裴延龄担任度支使时,他的下属收受贿赂,案子已经查清楚了,裴延龄想轻判那些下属,但赞坚决反对。裴延龄就说赞故意刁难,把他贬为饶州别驾。过了很久,才又升任州刺史。宪宗皇帝即位后,赞被提升为宣歙观察使,最后死在任上,死后被追赠为工部尚书。

质的性格刚正不阿,他被举荐为贤良方正的人才,上奏的条陈详实而切中要害,多次升迁,最后做到给事中。元和年间,盐铁、转运等衙门擅自关押囚犯,刑罚严酷,很多人被打死。质上奏请求把审判权交给州县官吏共同处理,从此以后就没有冤案了。后来,他批评吐突承璀不适合当将领,宪宗皇帝不高兴,把他调任太子左庶子。因为和杨凭关系好,他又被贬为开州刺史,最后死在那里。

员字与直,擅长写文章。杜亚在东都留守时,把他安排在自己的幕府工作,他英年早逝。

这兄弟四个都很优秀,世人用珍贵的食物来比喻他们:赞少了一些世俗气,但很有气度,像“酪”;质品德高尚,但过于严厉,像“酥”;员像“醍醐”;赏像“乳腐”。

崔邠,字处仁,是河北武城人。他爸爸崔倕,祖孙三代都过着简朴的生活,当时人们谈到家教好,都会拿他家的做法当例子。唐肃宗至德年间,崔邠进献赋文给皇上,肃宗很欣赏他的文章,就把他提拔为吏部侍郎。

崔邠参加进士考试及格,又通过贤良方正科考试,被任命为渭南县尉,后来升任补阙。他曾经上书弹劾裴延龄的奸诈行为,因为刚正不阿而出了名。之后,他从中央政府的中书舍人升任吏部侍郎。他为人温和宽厚,做事谨慎小心,生活也很简朴,宪宗皇帝很器重他,裴垍也推荐说崔邠有宰相的才能。可惜崔邠后来生病了,所以没有被任命为宰相。过了很久,他才被任命为太常卿,掌管吏部尚书的选官事务。按照惯例,太常卿刚上任,要举行大规模的乐舞表演,老百姓都可以观看。崔邠自己先下了轿子,亲自扶着母亲的轿子,朝廷里的高官们见了都纷纷避让,百姓们都很敬佩他。后来因为母亲去世,他辞官回家守孝,最终在服丧期间去世,享年六十岁。朝廷追赠他吏部尚书的官职,谥号为“文简”。

他还有几个弟弟,分别是崔酆、崔郾、崔郇、崔鄯、崔郸。

他弟弟崔郾,字广略,长得仪表堂堂,气质出众,人们都很敬仰他,但是不敢随便和他亲近。他考中了进士,被任命为集贤院校书郎。后来升任吏部员外郎,下属官员不敢欺瞒他,他每次审核官员任命,都亲自查看档案,奖惩分明,即使是寒门子弟,只要有才能,他也不会埋没。他又升迁三次,最后当上了谏议大夫。穆宗皇帝即位后,沉迷于打猎游玩,朝中奢靡之风盛行,甚至早晨都起不来上朝。崔郾就上书劝谏说:“十一代帝王的功德,四海广阔的疆土,万民百姓的安危,都掌握在您的手里。从山东到东部地区,方圆千里,今天得到,明天可能就失去。向西望去,敌人的军队就在距离宗庙十里远的地方,百姓们生活困苦,粮食储备也几乎没有。希望陛下能够亲理政事,以安定天下。”穆宗皇帝很感动,安慰并感谢了他,然后把他升迁为给事中。

敬宗皇帝继位后,任命他为翰林侍讲学士,不久又升任中书舍人。崔郾谢绝了这个职位,说:“陛下让我侍奉讲学,已经半年了,您一次也没有问过经义方面的问题。我没有做出任何功劳,不值得您如此厚待。”皇帝感到很羞愧,说:“过段时间我会向您请教。”高釴当时也在旁边,就说:“陛下喜欢做好事,却没有人可以咨询,天下人不知道您有求贤若渴的心意。”皇帝更加自责,向崔郾赔罪,并赏赐了很多锦缎和钱币。后来崔郾和高釴一起,把《六经》中的重要内容整理成十篇,呈献给皇帝,方便他阅读学习。

他升迁为礼部侍郎,后来外放担任虢州观察使。之前啊,朝廷财政紧张,就克扣官员的俸禄来凑数,每年要弄走八十万钱。郾大人说:“官员自己都养不活,哪还有闲工夫去关心百姓?我一个人也管不过来,怎么还能自己给自己封官呢?”于是他就用府里的日常开支来代替朝廷的克扣。 皇上还下令要征收几万石粮食运到太仓,老百姓被运粮累坏了,他就想了个办法,把粮食运到黄河边,然后开个支流,建个大水库储存粮食,再用船运走。老百姓高兴坏了,都忘了运粮的辛苦。

后来他又调任鄂州、岳州等地的观察使。自从蔡州人造反后,鄂州、岳州一直饱受战乱之苦,江湖上的盗贼也猖獗得很。郾大人就赶紧修整兵器铠甲,制造战船,快速追捕,穷追猛打,方圆千里,一年之内就把盗贼全部抓捕平定。他还担任过浙西观察使,后来升迁为检校礼部尚书,最后死在任上。朝廷追赠他吏部尚书的官职,谥号为“德”。

郾大人从来不贪财,有的钱就都用来周济亲戚朋友,还帮他们料理丧事。在家的时候,他生活得很悠闲,也不怎么管教孩子,可孩子们却都自觉成才。他家住的地方又破又漏,连个走廊都没有,一下雨就漏水,客人来了,他只能撑着伞,穿着木屐到屋外去接待。他在虢州当官,治理很宽松,好几个月都不用打一个人。等他到了鄂州,却严厉执法,重罚不贷。有人问他这是为什么,他说:“陕州地瘠民穷,百姓已经很辛苦了,我哪有时间去管他们,还怕他们闹事呢;鄂州土地肥沃,百姓却很剽悍,还混杂着少数民族,不用强硬手段根本治不了。为政之道,最重要的是要懂得随机应变啊!” 听的人都很佩服他。

他生了五个儿子:瑶、瑰、瑾、珮、璆。大儿子瑶做过礼部侍郎、浙西和鄂岳观察使;三儿子瑾做过礼部侍郎、湖南观察使;二儿子瑰和四儿子珮也都当了大官。

他的孙子鄯,考中了进士,一路升迁到左金吾卫大将军,却突然暴毙了,朝廷就派韩约接替他。还没过十天,李训造反,韩约也在乱中丧生。世人都说鄯的早逝,是崔家积德行善的回报。朝廷追赠他礼部尚书的官职。

郸,考中了进士,先是在渭南当了个尉。后来一路升迁,当上了刑部郎中,然后被派到西川,当了节度使杜元颖的副手。之后又被召回朝廷,做了工部侍郎和集贤殿学士。他又升任吏部侍郎,然后出任宣歙观察使,最后又回到朝廷做了太常卿。唐文宗后期,他被提拔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后来又改任中书侍郎,之后被外放为剑南西川节度使。唐宣宗刚登基的时候,郸被任命为检校尚书右仆射同平章事,节度淮南,最后死在了军中。

崔家四代人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兄弟六人,最高的官职都达到了三品,在礼部任职的有五人,吏部任职的有两人,这在唐朝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他们家住在光德里,建了一座便斋,唐宣宗听说后感叹道:“郸家一门孝友,可以作为士族的典范!”于是题写了“德星堂”三个字。后来,京兆府的人们就把他们家所在的里命名为“德星社”。

柳公绰,字宽,是京兆华原人。他出生三天后,伯父柳子华就说:“我们柳家要兴旺发达了,这个孩子就是关键!”所以给他起了个小名。他从小就孝顺友爱,为人严肃认真,生活起居都很有规矩。他擅长写作,只读圣贤的书。他考中了贤良方正科,在朝廷上直言敢谏,被任命为校书郎。不到一年时间,他又考中了进士,被任命为渭南尉。那年闹饥荒,虽然柳家条件不错,但他每顿饭只吃一碗饭,等到丰收年景才恢复正常饮食。有人问他为什么,他回答说:“天下百姓都在受饥饿之苦,我一个人怎么能吃饱呢?”他后来升迁为开州刺史,开州靠近少数民族聚居地,经常受到寇匪的侵扰。属下官员说:“我们的兵力不足以抵御,想用官职去收买那些首领。”柳公绰说:“那岂不是与恶人同流合污吗?怎么能违背法律呢!”他立刻下令将那些官员处死,寇匪也因此退去了。之后,他升任侍御史、吏部员外郎。当时武元衡在剑南节度使任上,他和裴度都是武元衡的判官,两人非常互相敬重。后来,柳公绰被召回朝廷,做了吏部郎中。

皇上喜欢打猎,经常出宫去打猎玩乐。公绰就写了一篇《太医箴》来委婉地劝谏皇上,文章里说:“天上的寒暑变化,对谁都是一样的。各种事物都有其规律,地位高低也都有其平衡。人只要小心谨慎,爱惜自己的身体,就能保全性命。保持身心清静无瑕,就能焕发光彩。寒暑遍布天地之间,影响着我们的肌肤;贪图享乐迷惑着我们的耳目,诱惑着我们的内心。端正洁净就像堤坝一样,即使洪水猛烈冲击,也能抵挡。气机运行畅通无阻,只要有缝隙,无论大小都会出问题。说天很高吧,但也会有雾霾遮蔽;说地很厚吧,但也会有洪水泛滥。饮食是为了养生,过量就会生病;穿着打扮要符合身份,奢侈就会滋生骄奢淫逸。只有过量和奢侈,才会让人的心随之迷失。气机和心神紊乱,疾病就会乘虚而入。打猎游玩放纵享乐,会使感情奔放,意志消沉。纵马驰骋劳累身体,怒吼叱咤损伤元气。不保养身体,这是古人所忌讳的。人依靠元气而生,嗜欲由此而生。元气亏损就会生病,元气充足就能健康。过分精巧就会失去本真,聪明反被聪明误。最好的医生,是在事情发生之前就加以调理。疾病发生在考虑不周之后,预防应该在事情发生之前。保持内心平静,乐于奉行正道,身体健康,道义圆满。能够善待万物,就能享有万万年太平盛世。圣人在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我作为太医,斗胆向皇上进言。”皇上很欣赏他的才华,派使者告诉他说:“你说的‘气行无间,隙不在大’,真正爱护朕的人,应该把这句话放在心上。”一个月后,公绰就被提升为御史中丞了。

皇上喜欢打猎,经常出去玩,玩得可开心了。公绰看不下去了,就写了一篇《太医箴》来劝皇上,说白了就是告诫皇上要注意身体,别玩得太疯了。原文是这么写的:“天布寒暑,不私于人。品类既一,高卑以均。人谨好爱,能保其身。清静无瑕,辉光以新。寒暑满天地,浃肌肤于外;好爱在耳目,诱心知于内。端洁为堤,奔射犹败。气行无间,隙不在大。谓天高矣,氛蒙晦之;谓地厚矣,横流溃之。饮食资身,过则生患;衣服称德,侈则生慢。唯过与侈,心必随之。气与心流,疾乃伺之。畋游恣乐,流情荡志。驰骋劳形,叱吒伤气。不养其外,前脩所忌。人乘气生,嗜欲以萌。气离有患,气完则成。巧必丧真,智实诱情。医之上者,理于未然。患居虑后,防处事先。心静乐行,体和道全。克施万物,以享亿年。圣人在上,各有攸处。臣司太医,敢告诸御。” 皇上觉得公绰这小子挺有本事,就派人跟他说:“你说的‘气行无间,隙不在大’,这可是句肺腑之言啊,真正关心我的,都应该记住这句话。” 一个月后,公绰就升官了,当上了御史中丞。

公绰跟裴垍关系很好,后来李吉甫当了宰相,公绰被外放去湖南当观察使。湖南地势低洼潮湿,根本不适合他这种文官去养老,他就请求调到东都洛阳工作,但没被批准。后来他又被调到鄂岳(今湖北鄂州、岳州地区)当观察使。那时候朝廷正在讨伐吴元济,朝廷下令从鄂岳征调五千士兵,归安州刺史李听指挥。公绰说:“朝廷是不是觉得我们这些读书人不懂军事啊!”然后他就主动请缨,亲自带兵。朝廷同意了。

他带兵渡过长江,到达安州,李听按照军礼迎接他。公绰对李听说:“你带着弓箭和弩,不就是从事军事活动吗?如果你不穿军装,咱们俩就只是两个郡守而已,怎么能够统率军队呢?你家世代都是武将,懂军事,我现在要给你安排职务,按照兵法来办事。”李听说:“遵命!”于是就给了他都知兵马使、中军先锋、行营都虞候三个职务,并给他挑选了六千士兵。公绰还告诫各级军官说:“行营的一切事情都由都将(指李听)来决定。”李听因为害怕公绰的威严,所以尽心尽力,当时大家都佩服公绰的用人之道。

军队出发后,公绰经常派人慰问士兵的家属,士兵家人生病或去世,他都给予厚葬或抚恤。如果发现军人家属行为放荡的,就将她们沉入江中。军中将士都很感动,都说:“中丞大人替我们操心家事,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拼死作战!”所以鄂州的军队每次作战都取得胜利。

元和十一年,因为李道古(李吉甫之子)复出做官,公绰也跟着回朝,被任命为给事中。李师道被平定后,公绰被派去郓州宣旨,回来后被任命为京兆尹(长安尹)。他正要上任,有个神策军士兵骑马不避让,他当场就把那个士兵打死了。皇帝生气他擅自杀人,公绰说:“这不是仅仅考验我一个人,而是触犯了陛下的法令。”皇帝说:“既然已经死了,不报告了,行吗?”公绰说:“我不应该不报告。如果是在市场上死的,应该由金吾卫负责;如果是在坊里死的,应该由左右巡使负责。”皇帝这才消气。后来因为母亲去世,公绰辞官回家守孝。守孝期满后,他被任命为刑部侍郎,兼领盐铁转运使,后来又转任兵部,并兼任御史大夫。

唐长庆元年,他又当上了京兆尹。当时幽州、镇州打仗,朝廷补充了很多将领,派他们走驿道。李公绰上奏说:“最近驿站物资供应不足,很多驿站都缺东西。那些穿着红紫官服的使者,出行竟然带三四十个骑兵;穿黄绿官服的,至少也有十几个。驿站官员不查验文书,随便就提供物资。驿站的马匹用完了,就抢老百姓的马。老百姓怨声载道,非常恐慌,路上行旅都快要断绝了。请求制定限制,来解决这些弊端。”皇帝下令让中书省制定数量限制,从此驿站官员的罪责减轻了。那些宦官都很讨厌李公绰。

后来,李公绰被调任吏部侍郎,接着升任御史大夫。韩弘生病,从河中回来,皇上命令百官去探望,韩弘派儿子去说自己病重不能接见。李公绰说:“皇上让百官去探望,这是特殊的礼遇,应该强忍病痛接见朝廷大臣,怎么能躺在床上让儿子去传话呢?”韩弘害怕了,让人扶着他出来接见。

李公绰又改任礼部尚书,因为祖上名字避讳改任左丞。不久又兼任户部尚书、山南东道节度使。出巡到邓州,有两个县吏,一个是受贿的,一个是伪造文书的,都被关在监狱里。县令知道李公绰一向秉公执法,认为他一定会杀掉贪官,李公绰判决说:“贪官犯法,法律存在;奸官破坏法律,法律就失效了。”于是杀了伪造文书的县吏。他养的马匹伤了一个马夫,李公绰就把马杀了。有人说那匹马是好马,可惜了,李公绰说:“哪有好的马会伤人呢?”

唐宝历元年,李公绰升任检校左仆射。牛僧孺辞去宰相的职务,做了武昌节度使,李公绰摆出军队阵容去拜见他。左右劝他不要这样做,李公绰回答说:“牛僧孺刚刚离开宰相的职位,方镇(地方军政长官)却要隆重对待宰相,这是为了尊崇朝廷啊!”有个道士献上丹药,李公绰问他丹药从哪里来,道士说:“从蓟门来的。”当时朱克融正在叛乱,李公绰立刻说:“可惜啊,药是从叛军的地盘来的,即使灵验又有什么用呢!”于是就把药扔掉,把道士赶走了。李公绰回朝任刑部尚书,不久被任命为邠宁节度使。先前神策军等各镇驻扎在京城附近,不受当地节度使管辖,所以敌人才能有机可乘。李公绰论述了应该如何处理,于是朝廷下令,驻扎营地的紧急情况都由节度使负责。他又回到京城任刑部尚书。京兆府监狱里有个婆婆打媳妇,把媳妇打死了,府里想杀了这个婆婆。李公绰说:“长辈打晚辈,不算斗殴;况且儿子还在,用媳妇的死来惩罚她母亲,不符合伦理。”于是减轻了对婆婆的处罚。

公元750年,他被任命为河东节度使。那年闹饥荒,他勤俭节约,减少宴饮,自己的吃穿和士兵一样。北方的敌人派梅禄将军李畅带着上万匹马过来交易,李畅所到之处都受到隆重的款待,他下令军队严加防范,防止对方抢掠。李畅到了太原,他只派一个牙将骑着马去慰问,以最高的礼节对待李畅,特意打开牙门,让翻译官引领李畅入内接见,宴请规格也和往常一样。李畅被他的诚意感动,流下了眼泪,在路上慢慢地走,没有随意地打猎。太行山以北有沙陀部落,他们骁勇善战,是九姓、六州都害怕的。他召见沙陀酋长朱邪执宜,修缮了十一处废弃的栅栏,招募了三千士兵驻守边关,那些随军来到太原的沙陀人的妻子和母亲,他都让夫人好好款待,嘘寒问暖。沙陀人因此非常感激他,尽心尽力地保卫边疆。

后来他因为生病请求调任,被任命为兵部尚书,但他没有上朝参见皇帝。突然,他叫来身边的侍卫,让其去叫老部下韦长,大家以为他是想交代家务事。韦长来了以后,他才闭上眼睛说:“帮我告诉宰相,徐州专杀李听的亲信,只有高瑀才能平定那里的局势。”说完就闭上眼睛再也没说话,两天后去世了,享年六十八岁。朝廷追赠他太子太保的官位,谥号为“元”。

他守丧期间非常悲伤,三年没洗澡洗头。他对后母薛谨非常孝顺,即使他的亲戚也不知道薛谨不是他亲生母亲。他的外甥薛宫早逝,他还把薛宫的女儿抚养长大并把她嫁了出去。他曾经说过:“我做官从来不因为个人好恶而对待别人,我的子孙后代一定会兴旺发达!”他和钱徽、蒋乂、杜元颖、薛存诚关系很好,他提拔的人才像许康佐、郑朗、卢简辞、崔玙、夏侯孜、李拭、韦长等等,后来都成了有名的大人物。

子仲郢,字谕蒙,他妈妈是韩氏,就是皋陶的女儿。他妈妈很擅长教育孩子,所以仲郢从小就特别爱学习。据说他还曾经吃过熊胆丸,晚上嚼着它来帮助自己坚持学习呢!长大后,他擅长写文章,写过《尚书二十四司箴》,连韩愈都对他赞赏有加。唐元和年间,他考中了进士,当上了校书郎。后来牛僧孺把他请到武昌当幕僚,他为人正直,像他父亲一样有原则,牛僧孺感叹说:“要没有长期积累的名教熏陶,怎么可能达到这种境界呢?”

后来,他回到朝廷,当上了监察御史,之后又升迁为侍御史。有一次,有个狱卒诬告乡里人砍了他父亲墓地里的柏树,结果把他射杀了。官吏想按照故意杀人罪论处,但中尉却庇护他免死。右补阙蒋系为此据理力争,但没被采纳。仲郢负责查办这件事,他坚持说:“如果凶手不死,那就是扰乱法纪!”为此,朝廷还派御史萧杰去监督,萧杰也坚持要严惩凶手。最后,朝廷直接下令在京兆府杖责凶手,不用再经过监察御史的审核了。朝廷对仲郢坚持原则的行为表示赞赏。

会昌年间,仲郢一路升迁,当上了吏部郎中。当时朝廷下令精简冗员,仲郢只用了几天时间就裁撤了一千二百五十名冗员,那些议论纷纷的人都被他震慑住了。之后,他又升任左谏议大夫。唐武宗迷信方士,要修建望仙台,仲郢多次劝谏,言语恳切,武宗派宦官去向他赔礼道歉。御史崔元藻因为复查吴湘案而获罪,仲郢极力劝谏,宰相李德裕也不因此对他有什么偏见,反而奏请皇帝任命他为京兆尹。他把标准的权衡放在东西两市,让商人们按标准交易,禁止私自制造不合格的权衡。北司的官吏违反规定收受粟米,仲郢直接下令处死他们并将尸体示众,从此以后再没有人敢违反规定了,他的政绩非常显著。

当时朝廷废除了佛教,把铜佛像都熔化铸成钱币。仲郢负责铸钱,有官员建议在钱币上刻字,但他没有回应。后来,淮南铸造的钱币上刻上了“会昌”二字,过了很久,那些被熔化的铜佛像竟然被僧人重新利用,做成了钟和钹。中书舍人纥干柷的侄子刘诩殴打了他的母亲,刘诩是禁军校尉,仲郢没有等待奏报,就立刻把他抓捕起来,最后刘诩被杖毙。宦官们为刘诩说情,仲郢因此被改任为右散骑常侍,负责吏部选官。李德裕当时比较压制进士科,但仲郢没有徇私枉法,当时通过进士考试选拔的官员,没有一个被安排到不好的职位。他还让那些需要调任的官员自己查阅空缺的职位,然后直接拟定任命,官员们再也没有机会徇私舞弊了。

宣宗皇帝刚上任的时候,郑仲郢因为得罪了权贵,被罢免了职务,发配到郑州当刺史。当时周墀在滑州做节度使,郑州是滑州的下属州郡,周墀很器重郑仲郢的能力。后来周墀当了宰相,就推荐郑仲郢去洛阳当河南尹,之后又把他召回朝廷,任命为户部侍郎。周墀下台后,其他宰相嫉妒郑仲郢,把他贬到秘书监当个小官。过了几个月,他又被重新任命为河南尹,并且以宽厚仁慈的政策治理地方。有人说他现在的做法和以前在京城当官时不一样,他就解释说:“京城是国家的中心,治理要以强硬为主;而地方治理,则应该以恩惠抚养百姓为主,怎么能一样呢?” 后来,他被提升为剑南东川节度使。

当时有个叫边章简的大官,仗势欺人,贪赃枉法,之前的上司都拿他没办法。郑仲郢抓住机会把他杀了,从此下属官员都老实多了。他在剑南东川待了五年,被召回朝廷,先当了吏部侍郎,不久又改任兵部侍郎,还兼任盐铁转运使。有个叫刘习的人,凭借医术得到皇帝赏识,皇帝想让他管理盐务。郑仲郢认为医生有自己的官职,让他管理钱粮,名不正言不顺。皇帝听懂了他的意思,就赏赐了绸缎,打发刘习回去了。

大中十二年,郑仲郢告病辞职,以刑部尚书的职位退休,后来又转任户部尚书,被封为河东县男,并出任山南西道节度使。南郑县令权弈犯了罪,郑仲郢杖责了他,结果权弈六天后就死了,郑仲郢因此被贬到雷州当刺史。不久之后,他又被任命为太子宾客,分司东都(洛阳),后来又升任虢州刺史,兼任检校尚书左仆射东都留守。这时,盗贼挖了他的父亲的坟墓,他为此弃官回到家乡华原。朝廷又任命他为华州刺史,但他没接受。咸通五年,他被任命为天平节度使。早年,郑仲郢担任谏议大夫时,每次升迁,他的府邸“升平第”都会挤满前来祝贺的人,庭院里的树木都挂满了旌旗,要五天才能够散去。 到他最后一次升迁时,这种情况却再也没有出现了。最终,他在任上去世了。

柳仲郢为人很正派,讲气节,孝顺父母。李德裕被贬官死了,家里没收入,他也不自谋出路;后来他当了盐铁使,就让自己的侄子去当推官,主管苏州的盐务。宰相令狐綯觉得不行,他就写信给令狐綯解释,令狐綯明白了,就同意了。柳仲郢平时在家,总是规规矩矩的,穿着打扮也很朴素。他父子在九个地方做官,五次在京兆府,两次在河南,但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政绩,也没有信佛。他最着急的是打击贪官污吏,帮助穷苦百姓。每逢旱涝灾害,他总是借钱给老百姓,免除欠债,村里没有欠债的人家。那些衣着寒酸的孤儿寡女,没有办法自己成家的,他都出钱帮助她们结婚嫁人。在朝中做官,如果不是庆贺或吊唁,他一般不去宰相府。他的为人处事都差不多是这样。

家里藏书一万卷,每本书都分三份:最好的放在库房里,中等的一般用来阅读,最差的给小孩子学习。柳仲郢曾经亲手抄写了《六经》,司马迁、班固、范晔的史书都各抄写了一份,魏晋和南北朝的史书各抄写了两份,此外还抄写了其他书籍三十篇,取名为《柳氏自备》;他还抄写了很多神仙佛道的书籍,字迹都非常工整漂亮,没有一个字写得不好。

他的儿子有四个,分别叫璞、珪、璧、玭。

大儿子璞,字韬玉,不喜欢做官,专心读书。他写了《春秋三氏异同义》,又撰写了《天祚长历》,从汉武帝开始纪年,采用编年体,把重大政治事件、祥瑞异象、侵略叛乱和战争都记录下来,闰月的内容写在左边,他常说:“杜佑的《春秋后序》记载甲子历法比较可靠,其他史家的记载都不准确”,蒋系也认为他的说法是对的。最后官至著作郎。

二儿子珪,字交玄。大中年间,他和弟弟璧一起考中了进士,兄弟俩都很优秀,文章写得好,杜牧、李商隐都称赞他们。杜悰镇守西川时,让他到幕府工作,过了很久才回去。后来杜悰调任淮南,把积攒的俸禄送给他,珪没接受,杜悰就给他讲了这个故事的道理,他才勉强接受了。他做了蓝田尉,又到弘文馆工作,后来升任右拾遗,但是给事中萧仿、郑裔绰说他不能孝顺父亲,就把他的任命书退回去了。柳仲郢就为儿子辩解说:“他冒着风险做谏官,这没错,说他不孝顺是冤枉的。请允许他回家奉养父母”,皇帝批准了。开始的时候,柳仲郢的家风和韩滉差不多,后来珪被罢官,士人们都很惋惜。最后官至卫尉少卿。

璧,字宾玉。他先是在马植镇守汴州的时候,被任命为管书记。后来又跟着李瓒去桂州,劝谏李瓒不要做违法的事,李瓒不听,他就拂袖而去。没过多久,桂州就发生兵变了。

后来他被提升为右补阙,又升迁为屯田员外郎。唐僖宗逃到蜀地的时候,他被任命为翰林学士,后来又升迁到右谏议大夫。

玭,凭借明经科考试被任命为秘书正字,因为办事能力突出,一路升迁到左补阙。高湜第二次镇守昭义军的时候,都推荐他当副手,后来他又升迁为刑部员外郎。高湜被贬为高要尉的时候,玭三次上书为他申辩。高湜后来看到玭的奏疏,感叹不已,说虽然是为他自辩,但写得一点也不夸张。之后,玭被外放为岭南节度副使。他官署里的橘子熟了,吃过之后,就把钱交给了官府。黄巢攻陷交州和广州的时候,玭逃回长安,被任命为起居郎。黄巢攻入京城后,玭逃到行在(皇帝临时驻跸的地方),又升迁为中书舍人和御史中丞。文德元年,他被任命为吏部侍郎,负责修撰国史,之后又升任御史大夫。他正直清廉,继承了父亲的优秀品质,昭宗皇帝本来想让他当宰相,但是宫里的宦官却诬陷他说他做事烦琐,不是做宰相的料,所以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后来因为一些事情被贬为泸州刺史,最后死在那里。光化年间初期,皇帝从华州返回长安,下诏恢复了他的官爵。

玭曾经讲述家训来告诫子孙说:

哎,要是家世好,地位高,犯了一点小错,别人都会格外注意,比一般人严格得多。就算活着的时候能混个官当当,死了之后也见不得列祖列宗。家世越好,越容易骄傲自满;家族越兴旺,越容易招人嫉妒。你要是真做了好事,别人不一定相信;但要是有丁点儿瑕疵,十个手指头都指着你骂呢!所以啊,修身养性必须做到极致,学习也必须坚持不懈。

君子活在世上,自己没本事却指望别人重用,自己没德行却指望别人喜欢,就像农民胡乱种地还怨天不降甘霖一样,怎么可能不灰心丧气呢?我小时候听我父亲说过:做人要以孝悌为基础,以恭敬沉默为根本,以谨慎畏惧为准则,以勤俭为方法。发家致富要靠忍耐顺从,维护人际关系要靠简朴恭敬,学习要像永远学不完一样,追求名声要像它偶然会来一样。当官就要洁身自好,认真做事,然后才能谈家风;家风好了,才能谈养育后代。正直就不会招来灾祸,清廉就不会为了名声而做坏事。忧愁和祸患不会同时到来,清廉和富有也不会同时存在。董仲舒说过:“吊唁的人在门口,祝贺的人在巷子里。”意思是说,忧虑就会恐惧,恐惧就会带来好运。他还说过:“祝贺的人在门口,吊唁的人在巷子里。”意思是说,享福就会骄奢淫逸,骄奢淫逸就会招来祸患。所以说,世家大族能否长盛不衰,官位能否兴旺发达,不用去算命问卜,关键在于为人处世。

崔家在昭国里,祖上叫崔山南,子孙特别多,做官的比比皆是,这在仕宦人家里都少见。山南的曾祖母,长孙夫人,年纪大了,牙齿都掉光了,她婆婆唐夫人侍奉婆婆特别孝顺。每天早上,她都先梳好头发,插上簪子,然后在台阶下给婆婆行礼,再上堂去喂婆婆吃奶,长孙夫人好几年都没吃过一顿饱饭。有一天她病了,说:“我没有什么可以报答我的儿媳的,只希望我的子孙都能像她一样孝顺。” 唉,崔家能不兴旺发达吗?

东都仁和里的裴尚书宽,他家子孙也很多,也是个有名望的家族。武则天当政的时候,宰相魏玄同想把裴尚书的女儿娶回家做媳妇,结果还没结婚,魏玄同就因为陷害别人被抓进监狱,全家都被发配到岭南去了。等他们从岭南回来,裴家女儿已经到了出嫁的年龄了。裴家当时穷得揭不开锅,打算让她去当尼姑。这时来了个尼姑,说:“这姑娘福气很大,将来一定会有好归宿,她的子孙后代会遍布天下,应该回北方去。” 裴家人听了这话,就不敢再让她出家了。到了荆州,裴家就派人带着丰厚的嫁妆来迎接她了。现在那些见利忘义的人,把承诺当儿戏,说翻脸就翻脸,而裴家却子孙兴旺,这真是上天对他们行善的回报啊!

我以前在府里认识的高公,他老人家和兄弟三个,都做到了很高的官位。他们待人接物非常讲究,不是熟客,连第二碗肉都不给吃,晚上就吃萝卜和葫芦,他们都非常注重名声,在世上留下了好名声。

永宁王当了宰相,娶了窦家小姐。小姐说:“这玉钗值七十万钱。” 永宁王说:“七十万钱,我怎么会心疼?但是这钗子这么贵,肯定是妖物,肯定会有灾祸跟着来。” 小姐不敢再说什么了。后来,这玉钗成了冯球外郎他媳妇的首饰。永宁王说:“一个郎官的妻子,戴着七十万钱的首饰,能长久吗?”

冯球是贾相国贾餗的门客,贾餗有个很嚣张的奴仆。冯球很巴结贾餗,就叫来奴仆训斥了一顿,那奴仆哭着谢罪。没过多久,冯球一大早去拜见贾餗,贾餗还没出来,有两个穿青色衣服的家仆端着个银壶出来,说:“老爷怕您冷,送您三杯地黄酒暖暖身子。”冯球很高兴,一口气喝光了。结果没多久就觉得口渴难忍,然后就暴毙了。贾餗为此叹息流泪,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第二年,永宁王和贾餗都遭了祸。唉,永宁王认为珍宝是妖物,这话还真没错,但他怎么没想到,权势带来的祸害比妖物还厉害呢?冯球地位低微却贪图钱财,不能管好自己的家,对上司忠心耿耿却保不住自己,真是没话说了。贾餗的奴仆在墙角旮旯里害人他都不知道,还想一直富贵下去,怎么可能呢?

舒相国元舆和李繁有仇,当了御史后,审理谯县的案件,把李繁的罪行查了个底朝天,后来舒相国也遭了殃。现在世人总说因果报应,难道就不想想自己平时做的那些事吗?那些名门望族,哪个不是祖上忠孝勤俭才建立起来的?哪个不是子孙后代顽劣奢侈傲慢才败落的? 建立家业难如登天,败落却像烧毛一样容易。

我家以前凭借学识礼法在士林中有名望,后来看到很多人家在吉凶祭祀礼仪方面有疑问,都来问我,我给他们纠正。自从经历了战乱之后,我家门庭衰败,家族的兴衰重担就落在了后辈身上。那些有志向的人,德行学问是根基,正直刚毅是枝叶。有根没叶,也许还能等待时机;有叶没根,再多的雨露也救活不了。至于孝顺、友爱、忠诚、勤勉,这些就像吃饭的酱料,哪一天能离开呢?

大概就是这样。

张公权,字诚悬,是张公绰的弟弟。他十二岁的时候就能写出很好的辞赋。唐穆宗元和年间,他考中了进士。李听在夏州做节度使的时候,推荐他当掌书记。后来张公权进宫朝见皇帝,穆宗皇帝说:“我在佛庙里见过你的字迹,一直念念不忘啊!”于是,他被直接任命为右拾遗兼侍书学士,后来又升迁为司封员外郎。

有一天,皇帝问张公权写字的技巧,张公权回答说:“心正则笔正,笔正才能写出好字。”当时皇帝生活放荡,所以张公权就借此委婉地批评了他。皇帝听了之后脸色变了,这才明白张公权是用写字来劝谏自己。张公绰曾经写信给宰相李宗闵,说他弟弟本来想做个儒学者,却被朝廷因为擅长写字而重用,有点像专门写祝词的人,希望把他调到闲职。于是,张公权被改任为右司郎中、弘文馆学士。

唐文宗重新召他回宫侍奉,升迁为中书舍人,兼任翰林书诏学士。有一次晚上,皇帝在子亭召见他谈话,蜡烛烧完了,话还没说完,宫女就用蜡油把纸粘起来继续写。有一次皇帝去未央宫,车子停下来,皇帝说:“我有一件高兴的事,边关士兵的赏赐衣服很久没发放了,现在春天到了,衣服已经发放下去了。”张公权为此写了几十个字的贺词,皇帝说:“应该用诗歌来贺我。”宫女催促他,张公权立刻就作了一首诗,诗文辞藻华丽,又切合实际。皇帝又让他再作一首,他依然是毫不迟疑,皇帝非常高兴,说:“曹植七步成诗,你却只用了三步!”

他经常和六位学士在便殿与皇帝谈话。一次,皇帝称赞汉文帝节俭,还举起袖子说:“这件衣服我已经洗了三次了!”其他学士都纷纷称赞,只有张公权一言不发。皇帝问他为什么,他回答说:“君主要提拔贤能,罢免不肖之人,采纳谏言,赏罚分明。穿洗过三次的衣服,这只是小节,对治理国家并没有什么益处。”另一次,他和周墀一起侍奉皇帝,议论朝政时,他说话毫不阿谀奉承,周墀吓得战战兢兢,而张公权却始终坚持自己的意见。皇帝慢慢地说:“你有诤臣的风范,可以让你担任谏议大夫。”于是,他从舍人降职,又担任了学士知制诰。

公元838年,我升职了,当上了工部侍郎。皇上召见我,问我工作上的得失。我趁机说了句:“郭旼当上邠宁节度使,可是大家对他的评价褒贬不一啊。”皇上说:“郭旼啊,他是我的老丈人的侄子,也是太皇太后的堂弟,他当官一直清正廉洁,从大金吾的位置上就开始出任地方长官了,还有什么好议论的呢?” 我回答说:“郭旼确实是老臣了,可是有人说他把两个女儿献给了皇上才得到这个官职,这是真的吗?”皇上说:“我的妃子是从承太后那里来的,哪有什么献女一说?”我说:“这种疑虑和猜忌,可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解释清楚的。”然后,我又提到了王珪当年劝谏皇上关于庐江王妃的事情。当天,皇上就派宦官把郭旼的女儿送回了家。像这样的忠言进谏,我做了很多。后来,我又升任了学士承旨。

武宗皇帝登基后,我被降职为右散骑常侍。宰相崔珙看重我,把我重新启用,任命我为集贤院学士,主管院务。李德裕对此很不高兴,就让我改任太子詹事,又改任宾客。后来,我多次被封赏,最终被封为河东郡公,又恢复了常侍的职位,最后升到了太子少师。公元859年,皇帝举行元旦大朝会,我年纪大了,有点记性不好,比其他大臣先一步去祝贺,结果奏章内容出了差错,御史就弹劾我,扣了我一个季度的俸禄。很多人为此感到惋惜,觉得我不该为此去承担责任。直到咸通年间(公元860-874年)初年,我才以太子太保的职位退休。我八十八岁去世,死后被追赠为太子太师。

柳公权,那可是个博学多才的人,精通经史子集,尤其对《诗经》、《尚书》、《左传》、《国语》和庄子的书看得特别深,每解释一个意思,都能说上好几百字。他还懂音律,但不喜欢演奏音乐,说:“听音乐会让人变得骄傲懒散。”他的书法,字字遒劲秀美,自成一家。

唐文宗皇帝曾经召见他一起写对联,皇帝说:“大家都觉得天气热得难受,而我喜欢夏天漫长。”柳公权就对道:“南风轻轻吹拂而来,宫殿里也感到凉爽。”其他的学士也跟着写,但皇帝只夸赞柳公权的,觉得他的词句都恰到好处,就把这副对联题在宫殿的墙壁上,字迹足足有五寸宽,皇帝感叹道:“钟繇、王羲之也比不上啊!”后来柳公权升任少师,宣宗皇帝把他召到御座前,让他连续写了三次字,分别写了楷书、行书和草书,写得真是妙极了!皇帝赏赐了他很多东西,还下诏让他自己写谢恩的奏章,奏章里也全是精妙的楷书和行书。当时,大臣家的碑文墓志铭,如果不是柳公权写的,人们就觉得子孙不孝顺。外国进贡的使臣,都另外拿出财物说:“这是用来买柳公权字的。”他曾经为京兆府西明寺写过《金刚经》,里面融汇了钟繇、王羲之、欧阳询、虞世南、褚遂良、陆柬之等人的书法风格,可以说是他最得意的作品了。很多达官贵人都会向他索要字画,数量多得数不清,但柳公权家的仆人有时候会偷拿去卖。有一次,他把一些杯子碗装在一个箱子里,封好后还做了标记,可东西却都不见了,仆人胡乱解释,柳公权只是笑着说:“银杯成仙了!”就没有再追究。只有研磨墨汁的研台、毛笔和书籍,他才会亲自锁起来保管。

柳公权的儿子柳子华,一开始在严武的剑南节度使府任职,后来官至池州刺史。唐代宗皇帝要到华清宫去,先让人修缮宫殿,想让柳子华当京兆少尹,但京兆尹觉得柳子华为人刚正不阿,就从中作梗,结果柳子华被任命为昭应令、检校金部郎中和修宫使。他在集市上设置了带刺的围栏,对城里的人说:“谁要是捡到华清宫的瓦片石料私自使用,就扔到围栏里,三天之内不拿走的,就处死!”不到一天时间,围栏里就堆满了东西,修缮宫殿的材料就足够了。宰相元载有个别墅,他让自己的奴仆管理,还自称郎将,仗势欺人,横行霸道,收取的租税从来不交给官府。柳子华借着奴仆去拜访元载的机会,把他抓起来关进监狱,揭发了他以往的罪行,最后把他打死了,整个城市的人都震慑住了。元载也不敢怨恨,还派人重谢柳子华。柳子华预料到元载的结局,还亲自为他写了墓志铭。

子公器,公度。公度擅长养生,活到八十多岁,身体还很强壮。他经常说:“我一开始也没什么特别的养生秘诀,只是从来不拿肚子里的元气去感受冷暖,吃东西都吃熟的,不拿元气去助长喜怒之情罢了。”他做到光禄少卿这个官位。子公器有个儿子叫遵,遵生了灿,他们的事迹另有记载。

杨于陵,字达夫,是汉朝太尉杨震的后代。他父亲杨太清,厌倦了做官,在河朔一带做客,死于安史之乱。于陵当时才六岁,辗转流离到了江左地区。长大后,他很有抱负。十八岁考中进士,被任命为句容县主簿。节度使韩滉为人刚正严厉,很少有人能得到他的赏识,唯独看重于陵,对妻子柳氏说:“我想找个好女婿,没有比于陵更优秀的了。”于是把女儿嫁给了他。后来于陵被韩滉先后辟到鄂岳、江西的使府任职。韩滉当上宰相,主管财政,权势震动朝野。于陵跟着韩滉离开宰相府后,因为避嫌,不肯接受其他官职,退隐到建昌,以读书写作为乐。韩滉死后,于陵才重新入朝,担任膳部员外郎。

当他担任吏部判南曹时,一些负责选拔官员的人仗着和宰相关系好,上报的文书不符合格式,于陵就驳回他们的违规行为,宰相因此生气,把他外放到南曹郎,让他去吊唁宣武军。没过多久,他又升迁为右司郎中,调回吏部,之后外放为绛州刺史。德宗皇帝听说过他的名声,特意留他在京城,任命他为中书舍人。当时京兆尹李实仗着皇帝的宠信,横行霸道,于陵和他的朋友许孟容关系很好,没有依附李实,结果被李实诬陷,贬为秘书少监。德宗皇帝驾崩后,于陵奉命到太原、幽州宣读遗诏,各地的节度使献上的祭品,他都没有接受。后来他被任命为华州刺史,又升迁为浙东观察使。浙江地区发生饥荒,他请求朝廷拨出三十万石粮食,用来救济贫民,他的政绩传遍各地。

杨于陵当上京兆尹的时候,老百姓里头很多人为了逃避赋税,都偷偷跑到北军的户籍里去,仗着这个身份在街坊里横行霸道。于陵就提议要严格限制丁役制度,规定家里少于三个丁壮劳力的,不准登记在北军户籍里,这样那些作奸犯科的人就没法再躲藏了,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们一听,都吓了一跳。

后来他升迁为户部侍郎。元和年间,牛僧孺他们上书皇帝,以贤良方正为题策论,皇帝下令让于陵来评判这些文章,结果于陵把牛僧孺的文章评为第一。那些宰相们不喜欢于陵的观点,就把他外放到岭南当节度使去了。他在岭南任职期间,招募了韦词、李翱等贤才到幕府工作,虚心向他们请教治政的得失,还教导老百姓用陶瓦代替茅草屋顶,以防止火灾。当时岭南的监军许遂振是个蛮横贪婪的家伙,但是他却很害怕于陵,不敢胡作非为。后来,有人在京城散布谣言中伤于陵,宪宗皇帝虽然有点怀疑,但还是下令让于陵回京了。许遂振接替于陵的职位后,就对官员进行鞭打拷问,搜刮他们的钱财。那些官员大喊:“杨公(指于陵)连别人的贿赂都拒绝,怎么可能贪污公款呢?”宰相裴垍也向皇帝解释了这件事的真相,于是皇帝又任命于陵为吏部侍郎,而许遂振最终因为贪污受了处罚。

一开始,吏部对官员的考核和任命,都是另外下令让其他官员参考评判,齐抗当权时,取消了这种做法。到了于陵任职的时候,尚书郑余庆因为生病告假,于是吏部又恢复了旧制度。于陵就上奏说:“其他官员只评判官员能不能胜任工作,却不知道要考虑人员的限额,而负责计算人员数量的部门,又按照自己的规定来决定人员的留任或调遣,这样一来,各部门之间互相不协调,还不如取消这种参考制度。”于是皇帝下令,以后对官员的三次考核,只评判他们的才能和品德,到了正常的调动任命时,所有的事情都由吏部来负责。他又建议修订兵籍和历法,并在南曹设立专门的簿册来核实官员的实际情况,这样一来,官员们就很难再作假了。他还开始实行新制度,让被选拔的官员缴纳一定的费用,然后发放任命文书。他担任这个职务四年,一共调动了三千多名官员,当时人们都认为他做得很好。

他担任兵部尚书兼御史大夫,还负责管理度支(财政)。当时朝廷军队讨伐淮西,于陵用自己关系好的人担任供军使,负责唐州和邓州的军需供应,结果高霞寓却向度支上报说军需不足。等战役打败了,皇帝下诏责问于陵,说他故意造谣。皇帝很生气,把他贬到郴州做刺史。后来,他又被调回朝廷,担任原先王傅的职位,然后又担任户部侍郎兼管吏部选官。李师道平叛后,朝廷派他去淄青宣抚。朝廷刚开始讨论要分割淄青的地盘,而刘悟节度使还没从郓州出发,于陵就催促他赶紧上路。他回来后向皇帝汇报,皇帝很高兴他办事效率高。正巧浙西观察使李阉死了,皇甫镈一直嫉妒于陵,推荐自己去接替李阉,但皇帝没同意。

穆宗皇帝即位后,于陵升任户部尚书,并担任东都留守。他多次上书请求退休,但皇帝都不准。后来,他被授予太子少傅的职位,并被封为弘农郡公。不久,他又以尚书左仆射的职位告老还乡,朝廷赐给他退休俸禄,但他推辞不接受。于陵为人器量宏大,性格刚正,做事有原则,始终保持正直,当时的人都非常敬重他。太和四年,他去世了,享年七十八岁。朝廷追赠他司空官职,谥号贞孝。

他还有四个儿子:老大景复做到同州刺史,老二绍复做到中书舍人,老三师复做到大理卿,老四嗣复做到宰相,他们的事迹另有记载。

马总,字会元,是扶风郡人。他从小父母双亡,生活贫困,不随便与人交往。贞元年间,他在滑州姚南仲幕府做事,当时监军薛盈珍诬告姚南仲犯法,马总因此被贬到泉州做别驾。后来薛盈珍重新得到重用,福建观察使柳冕奉承皇帝的意思想杀掉他,幸好泉州刺史穆赞保护了他,他才免于一死。之后,他被调到恩王府做傅。

话说唐元和年间,他先是被任命为虔州刺史,后来又升迁到安南都护。他为人清廉正直,从不偏私,用儒家的思想教化当地百姓,政绩显著,连当地的獠人和夷人都很安居乐业。他还曾在汉朝旧址上铸立了两根铜柱,刻上大唐的功德,以此来彰显自己是伏波将军的后代。

之后,他又调任桂管经略观察使,后来回到朝廷,担任刑部侍郎。到了唐穆宗长庆十二年,他又兼任御史大夫,跟随裴度去安抚淮西地区。平定吴元济叛乱后,他留任彰义节度使。蔡州的人民长期以来民风彪悍,互相倾轧,争斗不断,简直跟蛮夷一样。他制定了一系列教化百姓的法令,明确赏罚,整顿吏治,清除奸邪,最终使当地风气为之一变。他上奏朝廷,将彰义改名为淮西,不久后便升任淮西节度使,后来又调任忠武军节度使,再改任华州防御、镇国军使。李师道平叛后,朝廷将郓州、曹州、濮州等地合并为一个道,任命他为总节度使,并赐给他“天平军”的称号。

长庆初年,刘总攻打幽州和镇州,朝廷下令让他前往天平军,准备召他回朝重用。可惜的是,他还没来得及回朝就被病逝了。穆宗皇帝考虑到郓州百姓都依附他,又下令让他魂归故里,追赠他为尚书左仆射,入朝后又担任户部尚书。他平时非常勤奋好学,即使公务再繁忙,也手不释卷,留下了不少著作。死后,朝廷追赠他为右仆射,谥号为“懿”。

文章最后评价说:巢父凭借正义,触犯了一群不肖之徒,因为他行事不阿谀奉承,最终丢了性命。而宁、邠二州的官员,都是国家的正直之臣,他们的后代也兴旺发达。公绰仁勇兼备,于陵方重望深厚,而这位被赞颂的官员(指前文所述之人)沉静而有德行,他们都有大臣的风范,都有宰相的才能,却没能得到重用,难道真是时代不幸吗?穆、崔、柳三家世代以孝友闻名,君子之泽,果然绵延深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