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无量(徐安贞) 元行冲 陈贞节 施敬本 卢履冰 王仲丘 康子元(侯行果) 赵冬曦(尹愔 陆坚 郑钦说 卢僎) 啖助 韦彤 陈京畅当林蕴 韦公肃 许康佐
褚无量,字弘度,杭州盐官人。幼授经于沈子正、曹福,刻意坟典。家滨临平湖,有龙出,人皆走观,无量尚幼,读书若不闻,众异之。尤精《礼》、司马《史记》。擢明经第,累除国子博士,迁司业兼修文馆学士。
中宗将南郊,诏定仪典。时祝钦明、郭山恽建言皇后为亚献,无量与太常博士唐绍、蒋钦绪固争,以为:“郊祀,国大事,其折衷莫如《周礼》。《周礼》冬至祭天圆丘,不以地配,唯始祖为主,亦不以妣配,故后不得与。又《大宗伯》:‘凡大祭祀,王后不与,则摄而荐豆笾,彻。’是后不应助祭。又内宰职‘大祭祀,后祼献则赞瑶爵。’祭天无祼,知此乃宗庙祭耳。巾车、内司服,掌后六服与五路,无后祭天之服与路,是后不助祭天也。惟汉有天地合祭,皇后参享事。末代黩神,事不经见,不可为法。”时左仆射韦巨源佐钦明,故无量议格。以母老解官。
玄宗为太子,复拜国子司业兼侍读,撰《翼善记》以进,厚被礼答。太子释奠国学,令讲经,建端树义,博敏而辩,进银青光禄大夫,锡予蕃渥。及即位,迁左散骑常侍兼国子祭酒,封舒国公。母丧解,诏州刺史薛莹吊祭,赐物加等。庐墓左,鹿犯所植松柏,无量号诉曰:“山林不乏,忍犯吾茔树耶?”自是群鹿驯扰,不复枨触,无量为终身不御其肉。丧除,召复故官。以耆老,随仗听徐行,又为设腰舆,许乘入殿中。频上书陈得失。
开元五年,帝将幸东都而太庙坏,姚崇建言:“庙本苻坚故殿,不宜罢行。”无量鄙其言,以为不足听,乃上疏曰:“王者阴盛阳微,则先祖见变。今后宫非御幸者,宜悉出之,以应变异。举畯良,撙奢靡,轻赋,慎刑,纳谏争,察谄谀,继绝世,则天人和会,灾异讫息。”帝是崇语,车驾遂东。无量又上言:“昔虞舜之狩,秩山川,遍群神。汉孝景祠黄帝桥山,孝武祠舜九疑,高祖过魏祭信陵君墓,过赵封乐毅后,孝章祠桓谭冢。愿陛下所过名山、大川、丘陵、坟衍,古帝王、贤臣在祀典者,并诏致祭。自古受命之君,必兴灭继绝,崇德报功。故存人之国,大于救人之灾;立人之后,重于封人之墓。愿到东都,收叙唐初逮今功臣世绝者,虽在支庶,咸得承袭。”帝纳其言,即诏无量祠尧平阳,宋璟祠舜蒲坂,苏颋祠禹安邑,在所刺史参献。又求武德以来勋臣苗裔,绍续其封。
初,内府旧书,自高宗时藏宫中,甲乙丛倒,无量建请缮录补第,以广秘籍。天子诏于东都乾元殿东厢部汇整比,无量为之使。因表闻喜尉卢僎、江夏尉陆去泰、左监门率府胄曹参军王择从、武陟尉徐楚璧分部雠定。卫尉设次,光禄给食。又诏秘书省、司经局、昭文、崇文二馆更相检雠,采天下遗书以益阙文。不数年,四库完治。帝诏群臣观书,赐无量等帛有差。无量又言:“贞观御书皆宰相署尾,臣位卑不足以辱,请与宰相联名跋尾。”不从。帝西还,徙书丽正殿,更以脩书学士为丽正殿直学士,比京官预朝会。复诏无量就丽正纂续前功。皇太子及四王未就学,无量以《孝经》《论语》五通献帝。帝曰:“朕知之矣。”乃选郗常亨、郭谦光、潘元祚等为太子、诸王侍读。七年,太子齿胄于学,诏无量升坐讲劝,百官观礼,厚赉赐。卒,年七十五。病困语人,以丽正书未毕为恨。帝闻悼痛,诏宰相曰:“无量,朕师,今其永逝,宜用优典。”于是赠礼部尚书,谥曰文,葬事官给。所撰述百余篇。殁后有于书殿得讲《史记》《至言》十二篇上之,帝叹息,以绢五百匹赐其家。
始,无量与马怀素为侍读,后秘书少监康子原、国子博士侯行果亦践其选,虽赏赉亟加,而礼遇衰矣。
陆去泰,历左右补阙内供奉。
王择从,京兆人,终汜水令。
徐楚璧,初应制举,三登甲科,开元时为中书舍人、集贤院学士,帝属文多令视草。终中书侍郎,东海县子。在中书省久,是时李林甫用事,或言计议多所参助。后更名安贞。
元澹,字行冲,以字显,后魏常山王素莲之后。少孤,养于外祖司农卿韦机。及长,博学,尤通故训。及进士第,累迁通事舍人。狄仁杰器之。尝谓仁杰曰:“下之事上,譬富家储积以自资也,脯腊膎胰以供滋膳,参术芝桂以防疾疢。门下充旨味者多矣,愿以小人备一药石,可乎?”仁杰笑曰:“君正吾药笼中物,不可一日无也。”
景云中,授太常少卿。行冲以系出拓拔,恨史无编年,乃撰《魏典》三十篇,事详文约,学者尚之。初,魏明帝时,河西柳谷出石,有牛继马之象。魏收以晋元帝乃牛氏子冒司马姓,以著石符。行冲谓昭成皇帝名犍,继晋受命,独此可以当之。有人破古冢得铜器,似琵琶,身正圆,人莫能辨。行冲曰:“此阮咸所作器也。”命易以木,弦之,其声亮雅,乐家遂谓之“阮咸”。
开元初,罢太子詹事,出为岐州刺史,兼关内按察使。自以书生,非弹治才,固辞。入为右散骑常侍、东都副留守。嗣彭王子志谦坐仇人告变,考讯自诬,株蔓数十人,行冲察其枉,列奏见原。四迁大理卿,不乐法家,固谢所居官,改左散骑常侍,封常山县公。充使检校集贤,再迁太子宾客、弘文馆学士。先是,马怀素撰书志,褚无量校丽正四部书,业未卒,相次物故。诏行冲并代之。玄宗自注《孝经》,诏行冲为疏,立于学官。以老罢丽正校书事。
初,魏光乘请用魏征《类礼》列于经,帝命行冲与诸儒集义作疏,将立之学,乃引国子博士范行恭、四门助教施敬本采获刊缀为五十篇,上于官。于是右丞相张说建言:“戴圣所录,向已千载,与经并立,不可罢。魏孙炎始因旧书擿类相比,有如钞缀,诸儒共非之。至征更加整次,乃为训注,恐不可用。”帝然之,书留中不出。行冲意诸儒间己,因著论自辩,名曰《释疑》。曰:
客问主人:“小戴之学,康成之注,魏氏乃有刊易,二经孰优?”主人曰:“《小戴礼》行于汉末,马融为传,卢植合二十九篇而为之解,世所不传。钩党狱起,康成于窜伏之中,理纷挐之典,虽存探究,咨谋靡所。具《郑志》者百有余科,章句之徒,曾不是省。王肃因之,或多攻诋。而郑学有孙炎,虽扶郑义,条例支分,箴石间起,增革百篇。魏氏病群言之冗脞,采众说之精简,刊正芟砻,书毕以闻,太宗嘉赏,录赐储贰。陛下纂业,宜所循袭,乃制诸儒,甄分旧义。岂悟章句之士,坚持昔言,摈压不申,疑于知新,果于仍故?”
客曰:“当局称迷,傍观必审,何所为疑而不申列?”答曰:“改易章句,是有五难:汉孔安国注《古文尚书》,族兄臧与书曰:‘相如常忿俗儒淫词冒义,欲拨乱反正而未能也。浮学守株,众非非正,自古而然,恐此道未信,而独智为谴。’一也。昔孔季产专古学,有孔扶者与俗浮沈,每诫产曰:‘今朝廷率章句内学,君独脩古义。古义非章句内学,危身之道也,独善不容于世,君其殆哉!’二也。刘歆好《左氏》,欲建学官,哀帝纳之,诸儒迁延不肯置对。歆移书诮让,诸博士皆忿恨。龚胜时为光禄大夫,见歆议,乃乞骸骨。司空师丹因大发怒,诋歆改乱前志,非毁先帝所立。歆惧,出为五原太守。以君宾之学,公仲之博,犹迫同门朋党之议,卒令子骏负谤。三也。王肃规郑玄数千百条,郑学马昭诋劾肃短。诏遣博士张融按经问诘,融推处是非,而肃酬对疲于岁时。四也。王粲曰:‘世称伊、雒以东,淮、汉以北,康成一人而已。咸言先儒多阙,郑氏道备。’粲窃嗟怪,因求所学,得《尚书注》,退思其意,意皆尽矣,所疑犹未谕焉,凡有二篇。王邵曰:‘魏、晋浮华,古道湮替,历载三百,士大夫耻为章句。唯草野生专经自许,不能博究,择从其善,徒欲父康成,兄子慎,宁道孔圣误,讳言郑、服非。’然则郑、服之外,皆雠矣。五也。夫物极则变,比及百年,当有明哲君子,恨不与吾同世者。道之行废,必有其时者欤?何遽速近名之嫌邪?”
俄丐致仕,十七年卒,年七十七,赠礼部尚书,谥曰献。
陈贞节,颍川人。开元初,为右拾遗。初,隐、章怀、懿德、节愍四太子并建陵庙,分八署,置官列吏卒,四时祠官进飨。贞节以为非是,上言:“王者制祀,以功德者犹亲尽而毁,四太子庙皆别祖,无功于人,而园祠时荐,有司守卫,与列帝侔。金奏登歌,所以颂功德,《诗》曰:‘钟鼓既设,一朝飨之。’使无功而颂,不曰舞咏非度邪?周制:始祖乃称小庙。未知四庙欲何名乎?请罢卒吏,诏祠官无领属,以应礼典。古者别子为祖,故有大、小宗。若谓祀未可绝,宜许所后子孙奉之。”诏有司博议。驾部员外郎裴子余曰:“四太子皆先帝冢嗣,列圣念懿属而为之享。《春秋》书晋世子曰:‘将以晋畀秦,秦将祀予。’此不祀也。又言:‘神不歆非类,君祀无乃戾乎!’此有庙也。鲁定公元年,立炀宫。炀,伯禽子,季氏远祖,尚不为限,况天子笃亲亲以及旁期,谁不曰然?”太常博士段同曰:“四陵庙皆天子睦亲继绝也。逝者锡蘋繁,犹生者之开茅土。古封建子弟,讵皆有功?生无所议,死乃援礼停祠,人其谓何?隐于上,伯祖也,服缌;章怀,伯父也,服期;懿德、节愍,堂昆弟也,服大功。亲未尽,庙不可废。”礼部尚书郑惟忠等二十七人亦附其言。于是四陵庙惟减吏卒半,它如旧。
迁太常博士。玄宗奉昭成皇后祔睿宗室,又欲肃明皇后并升焉。贞节奏言:“庙必有配,一帝一后,礼之正也。昭成皇后有太姒之德,宜升配睿宗;肃明皇后既非子贵,宜在别庙。周人‘奏夷则,歌小吕,以享先妣’。先妣,姜嫄也,以生后稷,故特立庙曰閟宫。晋简文帝郑宣皇后不配食,筑宫于外,以岁时致享。肃明请准周姜嫄、晋宣后,纳主别庙,时享如仪。”于是,留主仪坤庙,诏隶太庙,毋置官属。贞节又与博士苏献上言:“睿宗于孝和,弟也。按贺循说,兄弟不相为后。故殷盘庚不序阳甲,而上继先君;汉光武不嗣孝成,而上承元帝;晋怀帝继世祖,不继惠帝。故阳甲、孝成出为别庙。”又言:“兄弟共世,昭穆位同,则毁二庙。有天下者,从祢而上事七庙,尊者所统广,故及远祖。若容兄弟,则上毁祖考,天子不得全事七世矣。请以中宗为别庙,大祫则合食太祖。奉睿宗继高宗,则祼献永序。”诏可。乃奉中宗别庙,升睿宗为第七室。
五年,太庙坏,天子舍神主太极殿,营新庙,素服避正寝,三百不朝,犹幸东都。伊阙男子孙平子上书曰:“乃正月太庙毁,此跻二帝之验也。《春秋》:‘君薨,卒哭而祔,祔而作主,特祀于主,烝尝禘于庙。’今皆违之。鲁文公之二年,跻僖于闵上,后太室坏,《春秋》书其灾,说曰:‘僖虽闵兄,尝为之臣,臣居君上,是谓失礼,故太室坏。’且兄臣于弟,犹不可跻;弟尝臣兄,乃可跻乎?庄公薨,闵公二年而禘,《春秋》非之。况大行夏崩,而太庙冬禘,不亦亟乎?太室尊所,若曰鲁自是陵夷,堕周公之祀。太庙今坏,意者其将陵夷,堕先帝之祀乎?陛下未祭孝和,先祭太上皇,先臣后君。昔跻兄弟上,今弟先兄祭。昔太室坏,今太庙毁,与《春秋》正同,不可不察。武后篡国,孝和中兴有功,今内主别祠,不得立于世,亦已薄矣。夫功不可弃,君不可下,长不可轻。且臣继君,犹子继父。故禹不先鲧,周不先不窋,宋、郑不以帝乙、厉王不肖,犹尊之也,况中兴邪?晋太康时,宣帝庙地陷梁折,又三年,太庙殿陷而及泉,更营之,梁又折。天之所谴,非必朽而坏也。晋不承天,故及于乱。臣谓宜迁孝和还庙,何必违礼,下同鲁、晋哉?”帝异其言,诏有司复议。贞节、献与博士冯宗质之曰:“天子七庙,三昭三穆,与太祖而七。父昭子穆,兄弟不与焉。殷自成汤至帝乙十二君,其父子世六。《易乾凿度》曰:‘殷之帝乙六世王。’则兄弟不为世矣。殷人六庙:亲庙四,并汤而六。殷兄弟四君,若以为世,方上毁四室,乃无祖祢,是必不然。古者繇祢极祖,虽迭毁迭迁,而三昭穆未尝阙也。《礼》:大宗无子,则立支子。又曰:‘为人后者为之子。’无兄弟相为后者,故舍至亲,取远属。父子曰继,兄弟曰及,兄弟不相入庙,尚矣。借有兄弟代立承统,告享不得称嗣子、嗣孙,乃言伯考、伯祖,何统序乎?殷十二君,惟三祖、三宗,明兄弟自为别庙。汉世祖列七庙,而惠帝不与。文、武子孙昌衍,文为汉太宗。晋景帝亦文帝兄,景绝世,不列于庙。及告谥世祖,称景为从祖。今谓晋武帝越崇其父,而庙毁及亡,何汉出惠帝而享世长久乎?七庙、五庙,明天子、诸侯也;父子相继,一统也;昭穆列序,重继也。礼,兄弟相继,不得称嗣子,明睿宗不父孝和,必上继高宗者。偶室于庙,则为二穆,于礼可乎?礼所不可,而使天子旁绍伯考,弃己亲正统哉?孝和中兴,别建园寝,百世不毁,尚何议哉?平子猥引僖公逆祀为比,殊不知孝和升新寝,圣真方祔庙,则未尝一日居上也。”帝语宰相召平子与博士详论。博士护前言,合轧平子。平子援经辩数分明,献等不能屈。苏颋右博士,故平子坐贬都城尉。然诸儒以平子孤挺,见迮于礼官,不平。帝亦知其直,久不决,然卒不复中宗于庙。
明年,帝将大享明堂,贞节恶武后所营,非古所谓“木不镂、土不文”之制,乃与冯宗上言:“明堂必直丙巳,以宪房、心布政,太微上帝之所。武后始以乾元正寝占阳午地,先帝所以听政,故毁殿作堂。撤之日,有音如雷,庶民哗讪,以为神灵不悦。堂成,灾火从之。后不脩德,俄复营构,殚用极侈,诡禳厥变,又欲严配上帝,神安肯临?且密迩掖廷,人神杂扰,是谓不可放物者也。二京上都,四方是则。天子听政,乃居便坐,无以尊示群臣。愿以明堂复为乾元殿,使人识其旧,不亦愈乎?”诏所司详议。刑部尚书王志愔等佥谓:“明堂瑰怪不法,天烬之余,不容大享。请因旧循制,还署乾元正寝。正、至,天子御以朝会。若大享,复寓圜丘。”制曰可。贞节以寿卒。
施敬本,是江苏丹阳人。唐玄宗开元年间,他在朝廷里当四门助教。皇上要举行封禅大典,就下令相关部门好好研究一下仪式流程。按照以前的规矩,祭祀时盥洗和洗爵都由侍中负责;祭祀天神,则由太祝负责。
施敬本给皇上上奏说:“周朝的制度,大宗伯下面有郁人、下士各两人,负责祭祀的仪式。汉朝没有郁人这个职位,就用比较亲近的臣子来代替。汉朝侍中的地位其实很低,像籍孺、闳孺这些受皇帝宠幸的大臣才去做。后来汉朝的邵阖,是从侍中升迁到步兵校尉,官阶是千石,他的职责是记录皇帝的起居,拿着虎子(一种盛酒器),这分明就是个近侍。现在侍中的地位相当于宰相,跟周朝的郁人根本没法比。太祝是把主人的意思献给神灵的人,这可不是个低贱的职位。古代两个君主见面,都要由卿大夫担任上傧,更何况是人与天沟通呢!周朝的太祝,有下大夫两人,上士四人。下大夫,相当于现在的郎中、太常丞;上士,相当于现在的员外郎、博士。汉朝太祝的官阶是六百石,现在太祝的级别却很低。用低级别的官员去祭天,却用高级官员侍奉天子,轻重失衡,这根本不符合礼制啊!以前,是谒者引领太尉登上祭坛。谒者官位虽然低,但引领太尉登坛的礼仪却很重要。汉朝尚书御史台下属有谒者仆射,官阶六百石,佩铜印,系青绶;谒者共有三十五个,如果做了郎中满一年,就称给事中,没满一年就称谒者。光禄勋下属也有谒者,负责宾客的接待和赞礼,共有七十人,官阶也相当于六百石。可见,古代谒者这个职位的名称和官阶等级差别很大,而现在的谒者官位低微,只是徒有虚名,不实际做事,根本不适合参与祭天大典。”
皇上就下令让中书令张说和施敬本好好讨论一下这件事,因此侍中、太祝、谒者这些职位的负责人,就根据礼仪的轻重缓急,由其他官员临时负责。
后来,施敬本从太常博士升任集贤院修撰。一年多后,他又升迁为右补阙、秘书郎,最终去世。
卢履冰,是幽州范阳人,是北魏都官尚书义僖的五代孙。开元五年,他当上了右补阙,然后就上书提建议说:“古代,父亲在世的时候母亲去世,服丧期是一年,心里悲痛则服丧两年。武则天开始提议父亲在世母亲去世要服丧三年,这是不对的,应该按照传统的礼制来。”唐玄宗觉得有点疑问,又因为舅舅、嫂子、叔伯的服丧期制度也不太完善,就把这事儿交给百官讨论。刑部郎中田再思说:“那些讲究礼仪的人家,经常因为这事儿打官司。遵循古制不一定是对的,而实行现在的制度也不一定就是错的。父亲在世母亲去世服丧三年,高宗皇帝实行过这个制度,而且已经执行很久了。为什么非要违背先帝的旨意,阻碍人伦亲情,只为了母亲的服丧期,而让它和伯叔母、姑姑姐妹的服丧期一样呢?至于嫂子、叔子、舅甥的服丧期,那是太宗皇帝制定的,一百多年来都没什么争议,不能改。”
卢履冰接着说:“上元年间,父亲在世母亲去世服丧三年,后来虽然有人提议,但没被采纳,直到垂拱年间才开始实行。甚至出现祖父母健在而子孙媳妇去世,服丧期要两次的情况,这显然不合适。礼制规定,女子没有独立的祭祀地位,所以说‘家无二尊’。父亲在世母亲去世的服丧期,应该统一尊卑顺序。现在不纠正这个错误,恐怕后世还会出现妻子夺夫丧的乱象,不得不谨慎考虑。” 皇上没批复,这事儿就搁下了。卢履冰又极力陈述说:“父亲在世母亲去世,设灵位祭奠是一年,心里悲痛是两年,父亲必须三年后才能再娶,这是为了表达儿子的孝心。圣人怎么会蔑视对生身母亲的情感呢?这其中一定有考虑天下大局的深意。武则天当年阴谋篡位,预先就抬高自己的地位,延长服丧期,穿戴高级丧服,不久就夺取了唐朝江山,引发了动乱。孝和皇帝好不容易才恢复了政权,韦氏家族又出来作乱,毒死了皇帝,差点亡国。所以,我打算以此来规范夫妇关系,这不仅仅是母子之间的问题。有人说:‘降低母亲的服丧期,不是《诗经》里说的‘罔极’之义,而且和伯叔母、姑姑姐妹的服丧期一样。再说,丧服等级本来就有高低之分,服丧时间也不应该有所不同。’这些人都是迂腐的书生,不懂先王之旨,怎么能够议论礼制呢?‘罔极’指的是春秋祭祀,按时祭奠,意思是君子终身怀念,这跟服丧一两年有什么关系呢?圣人制定礼制,一定是要建立一个中庸的标准,让贤者和不肖者都能遵守,然后才能颁布。那些伯叔、姑姑,哪有设灵位、三年心丧的规定呢?母亲去世父亲穿斩衰服,这是不变的道理。”
左散骑常侍元行冲也发表意见说:“古代服丧是根据情理来制定的:女儿对父亲,妻子对丈夫,都穿斩衰服三年,情理都尽到了,这是以情立制。妻子去世服丧一年,情理都尽到了,这是为了避嫌,尊崇天道。作为嫡子,穿斩衰服三年而不离职,这是尊祖重嫡,崇尚礼制,但有违情理。孝顺莫过于孝敬父亲,所以父亲在世母亲去世,儿子可以免官,服丧一年,心里悲痛三年,情理已尽而礼制上有所减轻,这是从尧、舜、周公、孔子时代就一直沿袭下来的做法。现在却舍弃了尊老重孝的原则,损害了孝敬父亲的意义,这还能叫做礼制吗?姨母兼有继母的称号,作为母亲的亲戚,加在舅舅的服丧期上,这并没有什么不合理。嫂子、叔子不服丧,是为了避嫌。请按照古制来处理吧。”皇帝没有回应。当时讨论丧服制度,每个人都各抒己见,议论纷纷。七年后,才下诏书:“丧服制度一律采用古制。”从此以后,民间父亲在世母亲去世的服丧,有的服丧一年后举行禫祭,禫祭后结束服丧,心里悲痛三年;有的服丧一年后举行禫祭,一直服丧三年;有的穿斩衰服三年。
王仲丘是沂州琅琊人,他爷爷王师顺在高宗时期当官,负责漕运方面的事务,当时很有名,最后做到司门郎中。王仲丘在开元时期,先后担任左补阙、内供奉、集贤院修撰、起居舍人。
那时候典章制度有点乱,王仲丘想把《贞观礼》和《显庆礼》结合起来。他觉得既然两种礼仪都有其存在的道理,那就都没必要废除。于是他就上书皇帝说:“《贞观礼》规定正月上辛日,在南郊祭祀感帝;《显庆礼》规定在圆丘祭祀昊天上帝以祈求丰收。我认为《诗经》里说‘春夏祈谷于上帝’,《礼记》里说‘上辛祈谷于上帝’,那么这个‘上帝’应该就是昊天上帝。郑玄解释说:‘天上有五个帝轮流当王,当王的皇帝一定要祭祀其中一个来兴国。夏朝正月在郊外祭祀他们的祖先,并以此祈求丰收。’感帝的祭祀,《贞观礼》已经有了。我建议在祈谷的祭坛上,同时祭祀五方帝。五方帝是五行之精,九谷之祖宗。所以,我认为两种礼仪都可以采用。《贞观礼》在南郊祭祀五方上帝、五人帝、五官;《显庆礼》在圆丘祭祀昊天上帝。我认为祭祀上帝是为了祈求五谷丰登,所以《月令》说:‘大雩帝,用盛乐。’郑玄解释说:‘帝,就是上帝,是天的另一个称呼。在圆丘祭祀,是为了尊崇天位。’《显庆礼》祭祀昊天上帝和《月令》相符,而《贞观礼》也祭祀过五方帝,所以请允许两种礼仪都采用。《贞观礼》在季秋祭祀五方帝、五官于明堂;《显庆礼》在明堂祭祀昊天上帝。我认为周朝在郊外祭祀后稷来配天,在明堂祭祀文王来配上帝。古代学者认为天就是感帝,把太微五帝归属于昊天上帝。郑玄说《周官》里记载祭祀上帝,祭祀五帝,各有不同的仪式,不能合并成一个。所以《孝经》里把天和上帝解释为:‘上帝也是天。’神明只有一个,只是祭祀地点不同,是为了避开后稷。现在《显庆礼》祭祀上帝,符合经书,但是《贞观礼》也祭祀过五方帝。所以请允许两种礼仪都采用。” 皇帝批准了他的建议。
他后来因为犯了点事,就辞官了。
康子元是浙江绍兴人,做过献陵县令。唐玄宗开元初年,皇帝下令让中书令张说推荐精通《易经》、《老子》、《庄子》的人才。集贤院直学士侯行果向张说推荐了康子元和平阳人敬会真。张说把他们推荐给了皇帝,皇帝还赏赐了他们衣服和钱币,让他们侍奉在身边读书。康子元后来升迁到秘书少监,敬会真当上了四门博士,不久他们都兼任了集贤院侍讲学士。
玄宗皇帝要到泰山封禅,张说就带着康子元、侯行果、徐坚、韦縚一起商议封禅的仪式。以前高宗皇帝封禅的时候,中书令许敬宗认为:“周朝人重视祭祀的仪式感,所以先祭祀再焚烧柴草。”张说、徐坚、康子元则上奏说:“《周礼》记载:祭祀有六种变化,天神会降临。意思是说,天神是因祭祀的音乐而降临,并非因为焚烧柴草。宋朝、齐朝以来,都是先饮用祭祀用的酒,然后才焚烧柴草。我们建议先祭祀后焚烧,就像《贞观礼》那样。”侯行果和赵冬曦则认为:“先焚烧柴草以迎接神灵的降临,才是最高的礼仪。如果先祭祀再焚烧,神灵就没有办法降临了。”康子元坚持自己的意见。张说笑着说:“康子元你一个人就敢对抗整个团队吗?” 这件事还没决定下来,张说就向皇帝请示,皇帝最后决定先祭祀后焚烧。
皇帝从泰山回来后,减少了随从官员的人数,先到东都洛阳。只有康子元、毋煚、韦述这三位学士跟随。过了一段时间,康子元被调任宗正少卿,后来因为生病被授予秘书监的职位,然后退休。去世后,追赠为汴州刺史。皇帝曾经亲自撰写赞词来赞扬张说和康子元,还命人画了他们的画像,并命令赵冬曦、韦述、毋煚为他们撰写传记。
侯行果是上谷人,做过国子司业,侍奉太子读书。去世后,追赠为庆王傅。
一开始,侯行果、敬会真和长乐人冯朝隐一起给皇帝讲学。冯朝隐能够深入探讨《老子》、《庄子》的深奥含义,敬会真也擅长讲解《老子》,每次讲课之前,他都要先洗手净面再开始。皇帝曾经说过:“我想再找一个擅长《易经》的人,但是没有人能比得上侯行果啊!” 冯朝隐最终官至太子右谕德,敬会真当上了太学博士。
赵冬曦,是定州鼓城人,考中了进士,后来当上了左拾遗。神龙年间,他上书给皇帝说:“古代的律法条文有一千多条,可是到了隋朝,奸臣们为了徇私枉法,竟然制定了一条律文:‘律法没有明确条文的地方,判罪时就举重以明轻,入罪时就举轻以明重。’就因为这一句话,就废除了几百条律法条文。从此以后,轻重刑罚全凭喜好决定,受罚的人根本不知道为什么受罚,要是贾谊看到这种情况,一定会痛哭流涕的!法律条文简单易懂,老百姓才不敢触犯,才能远离危险;法律条文含糊不清,官吏就会钻空子,结党营私。律法、命令、格式、条例,都应该修订条文,直接写明事情的来龙去脉。那些什么‘准许加减比附’、‘量情处罚’、‘举轻以明重’、‘不应为之类’等等说法,都应该取消!这样一来,即使是愚昧的百姓也能避免犯罪,即使是达官贵人犯了法,也必须受到惩罚。法律清晰,百姓才会信任;法律统一,君主才能威严。”当时大家都认为他说得对。
开元初年,赵冬曦升迁为监察御史,后来因为犯了事被贬到岳州。后来被朝廷召回,恢复了官职,他和秘书少监贺知章、校书郎孙季良、大理评事咸廙业一起被召入集贤院修撰书籍。当时,将仕郎王嗣琳、四门助教范仙厦担任校勘,翰林供奉吕向、东方颢担任校理。没过多久,赵冬曦就主管了史官事务,后来又升迁为考功员外郎。一年多后,他和孙季良、咸廙业、贺知章、吕向都成为了直学士。赵冬曦不久又升迁为中书舍人内供奉,最后在国子祭酒的职位上去世了。
赵冬曦为人性格豪放豁达,不怎么在乎世俗的事情。他的哥哥赵夏日,弟弟赵和璧、赵安贞、赵居贞、赵颐贞、赵汇贞,都考中了进士。赵安贞当上了给事中,赵居贞当上了吴郡采访使,赵颐贞当上了安西都护。赵居贞的儿子赵昌,另有传记记载。
王嗣琳因为太子校书郎的职位被罢免了。东方颢因为上书触怒了皇帝,被贬到高安当丞。咸廙业也因为犯了事被贬到余杭当令。范仙厦擅长辩论,后来做了道士。
开元时期集贤院的学士中,尹愔、陆坚、郑钦说、卢僎的名气也比较大。
尹愔,是甘肃天水人。他爸爸尹思贞,字季弱,精通《春秋》,考试成绩特别好。曾经在国子博士王道珪那里学习,王道珪还夸他:“我的学生很多,但尹先生真是深不可测啊!”尹愔的父母去世后,他非常悲痛。守孝期满后,他并没有马上做官。后来,张说和尹元凯两位官员推荐他担任国子监大成殿的老师。每次祭祀典礼后讲学,他都会讲解儒、释、道三教的思想,听课的人都觉得受益匪浅,学到了很多新鲜东西。后来他又升职为四门助教,还写过《诸经义枢》和《续史记》,可惜都没完成。有一天他梦见天官和麟台的人同时来请他做官,醒来后,他就跟亲戚朋友告别,两天后就去世了,享年四十岁。
尹愔知识渊博,尤其精通老子的著作。他一开始是道士,唐玄宗那时候特别喜欢玄学,有人推荐了尹愔,玄宗召见了他,非常高兴,对他很优待,任命他为谏议大夫、集贤院学士,还让他参与修撰国史,但他坚决推辞,不肯接受。后来皇帝下令允许他穿着道士服上班,他才勉强就职,主要负责管理集贤院和史馆的图书。开元末年,尹愔去世了,死后被追赠为左散骑常侍。
陆坚,是河南洛阳人。他一开始在汝州做参军,因为他的朋友女婿李慈被杀害,他也被贬官到涪州做参军,后来又升任通事舍人。朝廷曾经下诏让他复职,还派宦官去劝说他,但他都没接受。后来他被任命为给事中兼学士。他很擅长书法。他原来的名字叫陆友悌,唐玄宗很欣赏他的刚正不阿,就赐给他新的名字。他曾经跟随玄宗皇帝去泰山封禅,被封为建安男。皇帝对他特别好,还把他的画像挂在宫里,并且亲自写赞词来称赞他。陆坚最后在秘书监的职位上去世,享年七十一岁,死后被追赠为吏部尚书,谥号懿。
郑钦啊,他是北魏濮阳太守敬叔的八世孙。开元初年,他从新津县丞这个小官儿开始,参加了五经考试,考中了,然后被任命为巩县尉,后来又进了集贤院当院校理。之后,他还当过右补阙和内供奉,官儿越做越大。这人啊,懂历法,知识面也很广。
话说,以前梁朝的太常任昉,在大同四年七月的时候,在钟山的一个墓穴里发现了一块墓志铭,上面写着:“龟言土,蓍言水,甸服黄钟启灵址。瘗在三上庚,堕遇七中己。六千三百浃辰交,二九重三四百圮。”当时谁也看不懂这铭文是啥意思,就先把它藏了起来。任昉还特意嘱咐他的孩子们说:“咱们家啊,要世世代代拿着这块铭文去问那些懂行的专家,要是有人能解开它的秘密,我死也瞑目了!”
任昉的五世孙,一个叫任升之的人,隐居在商洛,把这块铭文抄了一份给了郑钦。郑钦出差的时候,在长乐驿收到了这东西。等他走到敷水三十里地的时候,突然就明白了!他说:“这铭文啊,是卜宅的人把葬礼的年月日和墓穴倒塌的年月日都算好了。‘甸服’,是五百年的意思;‘黄钟’,是十一年的意思;从大同四年往前推算到汉建武四年,正好是五百一十一年。墓葬是在三月十日庚寅日下葬的,‘三上庚’就是指这个。墓穴倒塌是在七月十二日己巳日,‘七中己’就是指这个。‘浃辰’,是十二个月的意思;从建武四年三月到到到四年七月,一共是六千三百一十二个月,每个月算一交,所以说‘六千三百浃辰交’。‘二九’,是十八的意思;‘重三’,是六的意思。从建武四年三月十日到到到四年七月十二日,一共是十八万六千四百天,所以说‘二九重三四百圮’。” 任升之听了,惊呆了,彻底服了郑钦的聪明才智。
郑钦这个人啊,不太受李林甫待见,李林甫比较讨厌他。后来韦坚死了,郑钦当时是殿中侍御史,曾经做过韦坚的判官,结果也被贬到了夜郎当尉,最后死在了那里。
他的儿子郑克钧,当上了都官郎中。有一次吐蕃包围了灵州,军队的粮草快不够用了,德宗皇帝就派郑克钧当灵州、夏州的运粮使,他把粮食顺利地运到了塞下,守城的将士们这才安心了。
再说说卢僎,他当过吏部尚书,是卢从愿的堂弟。他从闻喜县尉做起,后来当了学士,最后做到吏部员外郎。
老哥,他叫俌(fǔ),在中宗当皇帝的时候,做过右补阙(官名)。那时候突厥默啜入侵,打败了沙吒忠义(将领),朝廷就让所有官员出主意,看看怎么才能打败敌人,取得胜利。只有老哥他一个人上书给皇帝,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他说:“治理好国内才能影响国外,赏罚分明才能让士兵尽忠职守。你看鸣沙之战,主将先逃跑了,但中军将士还能奋勇作战,这说明只要法纪严明,赏罚分明,军队就能更加奋勇。至于沙吒忠义,虽然是骑兵将领,但能力不足以承担重任。应该效仿古代的办法,招募百姓迁徙到边疆,免除他们的徭役,让他们依次编组,加强教化,奖励抓获敌人的战利品,打近战就为了保卫家园,打远战就为了获得财富。我们要招募勇敢善战的人,加强对各少数民族的管控,以此来图谋攻取。还要挑选边州刺史,搜集储备粮草,谨慎地管理烽火台,做好防御准备。” 中宗皇帝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后来并没有实行他的建议。最后,老哥做到秘书少监(官名)就退休了。
另一个,叫啖助,字叔佐,是赵州人,后来搬到了关中。他知识渊博,学问很深。在唐玄宗天宝年间末期,他先后担任过临海尉和丹阳主簿。任期满了之后,他就隐居起来,过着简朴的生活,粗茶淡饭就满足了。
好家伙,这篇文章讲的是朱熹对《春秋》的解读,厉害!他花了十年时间写了《集传》,还总结了其中的规律。他说孔子写《春秋》的用意是:夏朝讲忠,忠过头就显得呆板;商朝讲敬,敬过头就迷信鬼神;周朝讲文明,文明过头就矫揉造作。要解决矫揉造作的问题,最好的办法还是回到忠诚上来,因为文明只是忠诚的表象。 从根本上教化,弊端就会出现在表象上;如果从表象上教化,那弊端就更大了。武王和周公继承了商朝的弊端,不得已而为之。周公死后,没人知道怎么改正,所以周朝的弊端比夏商更严重。孔子很惋惜地说:“虞夏之道,很少让百姓怨恨;商周之道,弊端太多承受不住了!”所以说:“后世即使有人想效法,也无法达到虞帝的水平。” 意思就是说,虞夏的教化很难在乱世实行,而夏朝的忠诚,需要改变才能实现。所以《春秋》用权术辅助实用,用诚信来裁决礼仪,用忠诚之道来解释事情的原委,不拘泥于空洞的名义,不崇尚孤高自傲,根据情况救治乱象,顺应时机升降官员。古话说的好:“商朝改变了夏朝,周朝改变了商朝,春秋改变了周朝。” 公羊子也说:“学习尧舜之道,来效法后世圣贤。” 由此可见,《春秋》借鉴了二帝三王的法则,以夏朝为根本,并非一味遵守周朝的典章制度,这部分讲的真明白!
接下来,他还说,幽王和厉王虽然衰败,但《雅》诗还没变成《风》诗。直到平王东迁,人们习惯了之前的教化,只要有善恶之事,就应该用周朝的法则来纠正。所以《春秋》从平王东迁开始,以隐公为起始,目的是为了拯救衰败、勉励向善,解决周朝的弊端,革除礼仪的错误。朱熹还批评了左丘明,说他帮助爱公、谷二家,认为左氏的解释有很多错误,说《左传》是出自孔子的门人。而且,《论语》里孔子引用的例子,大多是前世的老彭、伯夷等人,时间上对不上;而孔子却说“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左丘明,大概就像史佚、迟任那样的人。此外,《左传》和《国语》,内容前后矛盾,叙事混乱,不是一个人写的。左丘明是收集各国的史书来解释《春秋》,后人误以为是左丘明写的,其实不是。朱熹批评左丘明,大多是这种类型的。
先说说孔颖达的几个高徒吧,赵匡和陆质都是他的得意弟子。孔颖达去世的时候,四十七岁。陆质和他的儿子一起整理孔颖达写的《春秋集注总例》,然后请赵匡帮忙修改完善,陆质最后把这些整理成书,叫做《纂例》。这个赵匡,字伯循,是河东人,做过洋州刺史,陆质一直尊称他为赵夫子。
大历年间,孔颖达、赵匡、陆质这三位在研究《春秋》,施士匄研究《诗经》,仲子陵、袁彝、韦彤、韦荅研究《礼记》,蔡广成研究《易经》,强蒙研究《论语》,他们都各自在学术界有了名气,其中施士匄和仲子陵尤其突出。
施士匄是吴地人,同时精通《左传》和《春秋》,靠着这两部经书教书育人。他从四门助教做到博士,任期满了按理该退休了,但是学生们一起上书请求朝廷留下他,就这样他做了十九年博士,最后死在任上。他的学生们一起把他安葬了。施士匄自己也写过《春秋传》,但是没怎么流传开来。后来文宗皇帝喜欢经学,宰相李石就向皇帝推荐施士匄的《春秋》著作。皇帝说:“朕已经看过了,他的学问是牵强附会,只是为了标新立异,研究经学就像挖井一样,只要能找到好水就行,干嘛非要费尽心思去寻找旁门左道呢?”
仲子陵是四川人,喜欢研究古代学问,住在峨眉山。他被举荐为贤良方正的人才,被提拔为太常博士,精通后苍、大小戴三家《礼记》。当时有人请求朝廷更改太祖皇帝的朝向,并且迁徙献、懿二帝的陵墓。子陵建议把献帝和懿宗的灵位供奉在德明庙和兴圣庙,他的建议非常符合礼制规范。后来各种不同的意见层出不穷,他又写了一篇《通难》来解释给那些儒生们看,那些儒生们都没办法反驳他。过了一段时间,他被派去黔中地区任职,路过家乡的时候,西蜀的人都觉得很荣幸。最后他做到司门员外郎就去世了。子陵一生只爱好经学和文章,去世后家里只剩下一些书籍和几斛酒。
话说啊,《春秋》、《诗经》、《易经》、《尚书》这些书,从孔子那时候就开始由老师和学生一代代传下来,就算经历了秦始皇焚书坑儒那么大的灾难,也没断过,就像一条线一样连着。到了汉朝,虽然有过一次大规模的禁书,但儒生们还是偷偷摸摸地讲学,这些经典的书也渐渐兴盛起来了。左丘明跟孔子是同时代的人,他用《鲁国史记》来解释《春秋》,写成了《左传》。而公羊高和谷梁赤都是孔子的学生子夏的学生。这三家对经书的解释,各有各的说法,有时候还会互相矛盾,但总归都是基于圣人的思想来的,对不对的地方大概各占一半吧,有些意思也可能解读错了。以前的儒学家们都很敬畏孔子,不敢轻易改动。
到了唐朝,有个叫啖助的人,号称精通《春秋》,他批评这三家的解释,根本不按照前人的说法来,而是自己凭空臆断,然后就说:“这就是孔子的意思!”赵彦昭、陆德明这些人还跟着他瞎起哄,结果他的说法就流行开了。哎,孔子去世都几千年了,啖助推测出来的东西真的是孔子的意思吗?这可说不准啊!明明说不准的事情,却硬说是对的,这就是固执;抱着自己固执的观点来误导世人,这就是造假。固执和造假,都是君子所不屑为的。啖助的做法对吗?他只是让后来的学生们钻空子,诡辩、攻击前人、抛弃已有的正确解释,自己胡乱猜测,这都是啖助造成的恶果。
韦彤,是京兆人。他家祖上四代之前,韦方质做过武则天时候的宰相。韦彤精通《礼记》,唐德宗的时候当过太常博士。
话说,唐玄宗天宝年间,曾经下令让尚食局在每月初一十五给太庙进贡食物,皇帝还派宦官去侍奉祭祀,但是主管祭祀的官员们却不参与。
到了唐德宗贞元十二年,皇帝才下令每月初一十五进贡食物,并且让宗正寺和太常寺一起负责供奉。于是,彤(指作者)和博士裴堪一起商议说:“按照礼制,宗庙在每月初一十五是不祭祀的,只有园寝才会有祭祀活动。贞观年间和开元年间,大家都很重视礼法,不敢随意更改古制。天宝年间开始有进贡食物的举动,大概是因为王玙(人名)为了邀功请赏,用宴会的器具和普通的饭菜来祭祀,玷污了祭祀的庄重,这做法不能示范给后世。古书上说:‘祭祀不在于外在的仪式,而在于内心的虔诚。’所以圣人对祭祀的牲畜、祭品、昆虫、植物等等,凡是可以用来祭祀的,都应一应俱全,以此来祭祀宗庙,沟通神明,表达孝敬之心。而那些精美的菜肴、八珍百味、美味佳肴,这些都是用来款待宾客,表达人情味,展现慈爱之心的。所以,祭祀和宴会,圣人认为是两码事,不能混淆。现在如果用丰盛的饭菜来祭祀,那就不是用不同的东西来表达敬意的意思了。况且,祭祀不能太频繁,也不能太疏忽,要根据时节进行祭祀,把握好一个度。现在园寝每月祭祀两次,不算频繁;而宗庙一年祭祀五次,也不算多,主管祭祀的官员们尽到了他们的职责。如果再在每月初一十五增加丰盛的祭品,那就是违背了礼制,主管祭祀的官员们也无法尽到他们的职责了。所以,帝王们都遵循古制,不敢因为孝心过度而超过礼制,也不敢因为祭品过多而浪费食物。我们建议取消天宝年间增加的这项祭祀,用珍贵的祭品祭祀园寝,用符合礼制的祭品祭祀宗庙,这样才能两全其美。”
皇帝说:“这是先帝制定的礼制,现在要轻易更改,别人会怎么看我呢?你们慢慢再商量商量吧。” 结果,每月初一十五的祭祀还是没有取消。
唐太宗的昭陵寝宫被大火烧了,大家跑去瑶台佛寺祭奠。可是,原来的寝宫在山上,缺水,皇上觉得太辛苦了,想把行宫改成寝宫,就让宰相和百官们商量商量。吏部员外郎杨于陵提出了意见:“建在陵园外的寝宫,可不是三代以来的规矩啊!从秦汉开始,虽然有些皇帝会在陵墓附近建寝宫,但距离远近都有,也没听说过什么硬性规定。韦玄成他们讨论陵墓的事,也没说什么具体的意见。再说,现在的寝宫在柏城里,离陵墓也不远,如果每个陵墓的寝宫都得划定区域,那根本没法挪动啊!要是就留在柏城,旧寝宫都烧了,行宫也用了很久了,稍微修缮一下,也没什么不好的吧?有人说:‘太宗皇帝打下的江山,寝宫不能随便改动。’这话不对!陵墓是安放神灵的地方,神灵喜欢清静,现在这地方又荒又乱,人来人往的,哪里是安息的好地方?搬迁一下更好!” 另一个叫彤的人也说:“古时候,帝王建都建城,如果地方不合适,也会迁都,更何况现在寝宫被烧了呢?把寝宫搬到行宫,这理由充分得很!神灵也喜欢安宁,搬迁后重新修建寝宫,这在礼法上也是说得通的。再说,其他陵墓的寝宫都在柏城里,随便找个地方建,也不会超过陵墓的范围,既省力又方便。” 皇上最终还是决定打破先帝的规矩,把寝宫迁回山顶。
彤去世后,到了武宗会昌五年,皇上发布诏令,禁止京城里的官员私自建庙。宰相李德裕他们引用了彤以前说过的话:“古时候的规矩:庙宇必须建在城门之外,不管是吉是凶,都要向庙宇禀报,这样才能体现对神灵的敬重,而不是自己独断专行。现在让大家在京城外建庙,这在礼法上说不通。宫南九坊,其中三坊在城墙外面,那地方荒凉偏僻,建庙没问题;剩下的六坊就应该禁止。” 结果,皇上还是没完全听从,允许官员们在原来的住所附近建庙。
陈京,字庆复,是陈宜都王叔明五世孙。他父亲陈兼,当过右补阙和翰林学士。陈京擅长写文章,常衮都夸赞他,还把自己的侄女嫁给了他。后来陈京考中了进士,官职也一步步升迁,最后当上了太常博士。
德宗皇帝在奉天听到段秀实被贼人害死的消息,七天都没上朝。宰相们觉得这时候正是多事之秋,不应该耽误处理政务,天下人会怎么看呢?京兆尹李泌说:“丞相的话不对。表彰忠臣烈士,体恤贤良之臣,这是国家安定团结的关键,更何况段秀实这样杰出的人物呢?”皇帝说:“好!”李泌回京后,被提升为左补阙。
皇帝想让卢杞担任饶州刺史,李泌和赵需、裴佶、宇文炫、卢景亮、张荐等人一起上奏弹劾卢杞:“卢杞在辅政期间位高权重,大臣们一个月都见不到他,百官们都提心吊胆,好像脖子上随时都架着刀。陛下您还要重用他,奸邪小人就会死灰复燃。”皇帝没听。李泌他们坚持不懈地极力劝谏,皇帝大怒,左右侍臣都吓得躲开了,劝谏的人也都渐渐退却了。李泌严肃地说:“赵需等人不要轻易退下!”他极力陈述利害,甚至以死相逼,最终卢杞被罢免了。
皇帝登基后,想迎请太后回宫,很久都没成功,心里开始有点不耐烦了。李泌私下向皇帝进言:“您应该派人四处寻找,想办法把太后请回来。”皇帝恍然大悟,从此以后再也不敢怠慢了。
当初,玄宗和肃宗的灵位都安放在了皇室宗庙,然后把献祖和懿祖的灵位迁到了西夹室,太祖的灵位则朝东摆放。礼仪使于休烈认为:“献祖和懿祖的地位比太祖尊贵,如果一起祭祀,太祖的灵位就无法居中,应该把献祖和懿祖的灵位收起来,让太宗、中宗、睿宗、肃宗的灵位和世祖的灵位一起朝南摆放,高宗和玄宗的灵位和高祖的灵位一起朝北摆放。” 结果献祖和懿祖没能参与到祭祀大典中,足足十八年。建中初年,代宗的丧事结束后,要举行大规模的祭祀活动。李泌以太常博士的身份上奏章说:“根据《春秋》的礼制,已经毁庙的君主的灵位应该摆放在太祖的灵位旁边,而没有毁庙的君主的灵位则可以和太祖一起祭祀,并没有说迁走灵位就不祭祀的规定。唐朝的祭祀制度和周朝不同,周朝以后稷为始祖,而毁掉的灵位都在后稷的灵位下面,所以太祖的灵位朝东摆放,一直保持着尊崇的地位。司马炎把高皇、太皇和征西四府君的灵位放在了另外的庙里,举行大规模的祭祀时,太祖的灵位就正中摆放,不会有委屈。在另外的庙里祭祀高祖、太祖以下的皇帝,是为了表示亲疏远近的关系。唐朝也应该另外为献祖和懿祖修建庙宇,举行大规模的祭祀时再祭祀他们,这样太祖的灵位就能正对着东方摆放了。德宗和兴圣二帝的庙宇早已建好,所以把献祖和懿祖的灵位收起来比较合适。”
诏百官普议。礼仪使、太子少师颜真卿曰:“今议者有三:一谓献、懿亲远而迁,不当祫,宜藏主西室;二谓二祖宜祫食,与太祖并昭穆,阙东向位;三谓引二祖祫禘,即太祖永不得全其始,宜以二主祔德明庙。虽然,于人神未厌也。景帝既受命始封矣,百代不迁矣,而又配天,尊无与上,至禘祫时,蹔屈昭穆以申孝尊先,实明神之意,所以教天下之孝也。况晋蔡谟等有成议,不为无据。请大祫享奉献主东向,懿主居昭,景主居穆,重本尚顺,为万代法。夫祫,合也。有如别享德明,是乃分食,非合食也。”时议者举然。于是还献、懿主祫于庙,如真卿议。
贞元七年,太常卿裴郁上言:“商、周以卨、稷为祖,上无余尊,故合食有序。汉受命,祖高皇帝,故太上皇不以昭穆合食。魏祖武帝,晋祖宣帝,故高皇、处士、征西等君,亦不以昭穆合食。景皇帝始封唐,唐推祖焉,而献、懿亲尽庙迁,犹居东向,非礼之祀,神所不享。愿下群臣议。”于是太子左庶子李嵘等上言:“谨按晋孙钦议:‘太祖以前,虽有主,禘祫所不及;其所及者,太祖后未毁已升藏于二祧者,故虽百代及之。’献、懿在始封前,亲尽主迁,上拟三代,则禘祫所不及。太祖而下,若世祖,则《春秋》所谓‘陈于太祖’者。汉议罢郡国庙,丞相韦玄成议:‘太上皇、孝惠亲尽宜毁。太上主宜瘗于园,惠主迁高庙。’太上皇在太祖前,主瘗于园,不及禘祫,献、懿比也。惠迁高庙,在太祖后,而及禘祫,世祖比也。魏明帝迁处士主置园邑,岁时以令丞奉荐;东晋以征西等祖迁入西除,同谓之祧,皆不及祀。故唐初下讫开元,禘祫犹虚东向位。洎立九庙,追祖献、懿,然祝于三祖不称臣。至德时,复作庙,遂不为弘农府君主,以祀不及也。广德中,始以景皇帝当东向位,以献、懿两主亲尽,罢祫而藏。颜真卿引蔡谟议,复奉献主东向,懿昭景穆。不记谟议晋未尝用,而唐一王法容可准乎?臣等谓尝、禘、郊、社无二尊,瘗、毁、迁、藏,各以义断。景皇帝已东向,一日改易,不可谓礼,宜复藏献、懿二主于西室,以本《祭法》‘远庙为祧,去祧而坛,去坛而墠,坛、墠,有祷祭,无祷止’之义。太祖得正,无所屈。
”
吏部郎中柳冕等十二人议曰:“天子以受命之君为太祖,诸侯以始封之主为祖,故自太祖、祖以下,亲尽迭毁。洎秦灭学,汉不暇礼,晋失宋因,故有连王庙之制,有虚太祖之位。且不列昭穆,非所谓有序;不建迭毁,非所谓有杀;连王庙,非所谓有别;虚太祖位,非所谓一尊。此礼所由废也。《传》曰:‘父为士,子为天子,祭以天子,葬以士。’今献、懿二祖,在唐未受命时,犹士也。故高祖、太宗以天子之礼祭之,而不敢奉以东向位。今而易之,无乃乱先帝序乎?周有天下,追王太王、王季以天子礼;及其祭,则亲尽而毁。汉有天下,尊太上皇以天子之礼;及祭也,亲尽而毁。唐家追王献、懿二祖以天子礼;及其祭也,亲尽而毁,复何所疑?《周官》有先公之祧、先王之祧。先公迁主,藏后稷之庙,其周未受命之祧乎?先王迁主,藏文、武之庙,其周已受命之祧乎?故有二祧,所以异庙也。今自献而下,犹先公也;自景而下,犹先王也。请别庙以居二祖,则行周道,复古制,便。”
工部郎中张荐等请自献而降,悉入昭穆,虚东向位。司勋员外郎裴枢曰:“《礼》:‘亲亲故尊祖,尊祖故敬宗,敬宗故收族,收族故宗庙严,宗庙严故社稷重。’太祖之上,复追尊焉,则尊祖之义乖。太庙之外,别祭庙焉,则社稷不重。汉韦玄成请瘗主于园,晋虞喜请瘗庙两阶间。喜据左氏自证曰:‘先王日祭祖、考,月祀曾、高,时享及二祧,岁祫及坛墠,终禘及郊宗石室,是谓郊宗之祖。’喜请夹室中为石室以处之,是不然。何者?夹室所以居太祖下,非太祖上藏主所居。未有卑处正、尊居傍也。若建石室于园寝,安迁主,采汉、晋旧章,祫禘率一祭,庶乎《春秋》得变之正。”
是时,京以考功员外郎又言:“兴圣皇帝则献之曾祖,懿之高祖。以曾孙祔曾高之庙,人情大顺也。”京兆少尹韦武曰:“祫则大合,禘则序祧。当祫之岁,常以献东向,率懿而后以昭穆极亲亲。及禘,则太祖筵于西,列众主左右,是于太祖不为降,献无所厌。”时诸儒以左氏“子齐圣,不先父食”,请迎献主权东向,太祖暂还穆位。同官尉仲子陵曰:“所谓不先食者,丘明正文公逆祀。儒者安知夏后世数未足时,言禹不先鲧乎?魏、晋始祖率近,始祖上皆有迁主。引《閟宫》诗,则永閟可也。因虞主,则瘗园可也。缘远祧,则筑宫可也。以太祖实卑,则虚位可也。然永閟与瘗园,臣子所不安。若虚正位,则太祖之尊无时而申。请奉献、懿二祖迁于德明、兴圣庙为顺。或曰二祖别庙,非合食。且德明、兴圣二庙禘祫之年,皆有荐飨,是已分食,奚独疑二祖乎?”
国子四门博士韩愈质众议,自申其说曰:“一谓献、懿二主宜永藏夹室,臣不谓可。且礼,祫祭,毁主皆合食。今藏夹室,至祫得不食太庙乎?若二祖不豫,不谓之合矣。二谓两主宜毁而瘗之,臣不谓可。礼,天子七庙、一坛、一墠,迁主皆藏于祧,虽百代不毁。祫则太庙享焉。魏晋以来,始有毁瘗之议,不见于经。唐家立九庙,以周制推之,献、懿犹在坛墠,可毁瘗而不禘祫乎?三谓二祖之主宜各迁诸陵,臣不谓可。二祖享太庙二百年,一日迁之,恐眷顾依违,不即享于下国。四谓宜奉主祔兴圣庙而不禘祫,臣不谓可。礼,‘祭如在’。景皇帝虽太祖,于献、懿,子孙也。今引子东向,废父之祭,不可谓典。五谓献、懿宜别立庙京师,臣不谓可。凡礼有降有杀,故去庙为祧,去祧为坛,去坛为墠,去墠为鬼,渐而远者,祭益希。昔鲁立炀宫,《春秋》非之,谓不当取已毁之庙、既藏之主,复筑宫以祭。今议正同,故臣皆不谓可。古者殷祖玄王,周祖后稷,太祖之上,皆自为帝。又世数已远,不复祭之,故始祖得东向也。景皇帝虽太祖,于献、懿,子孙也。当禘祫,献祖居东向位,景从昭若穆,是祖以孙尊,孙以祖屈,神道人情,其不相远。又常祭众,合祭寡,则太祖所屈少,而所伸多。与其伸孙尊,废祖祭,不以顺乎?”
冕又上《禘祫义证》十四篇,帝诏尚书省会百官、国子儒官,明定可否。左司郎中陆淳奏:“按《礼》及诸儒议,复太祖之位,正也。太祖位正,则献、懿二主宜有所安。今议者有四:曰藏夹室,曰置别庙,曰各迁于园,曰祔兴圣庙。臣谓藏夹室,则享献无期,非周人藏二祧之义;置别庙,论始曹魏,《礼》无传焉,司马晋议而不用;迁诸园,乱宗庙之制。唯祔兴圣庙,禘若祫一祭,庶乎得礼。”帝依违未决也。
十九年,将禘祭,京复奏禘祭大合祖宗,必尊太祖位,正昭穆。请诏百官议。尚书左仆射姚南仲等请奉献、懿主祔德明、兴圣庙。鸿胪卿王权、申衍之曰:“周人祖文王,宗武王,故《诗·清庙》章曰:‘祀文王也。’胡不言太王、王季?则太王、王季而上,皆祔后稷,故清庙得祀文王也。太王、王季之尊,私礼也;祔后稷庙,不敢以私夺公也。古者先王迁庙主,以昭穆合藏于祖庙。献、懿主宜祔兴圣庙,则太祖东向得其尊,献、懿主归得其所。”是时,言祔兴圣庙什七八,天子尚犹豫未刚定。至是,群臣稍显言二祖本追崇,非有受命开国之鸿构;又权根援《诗》《礼》明白。帝泮然,于是定迁二祖于兴圣庙,凡禘祫一享。诏增广兴圣二室。会祀日薄,庙未成,张缯为室,内神主庙垣间,奉兴圣、德明主居之。庙成而祔。自是景皇帝遂东向。
京自博士献议,弥二十年乃决,诸儒无后言。帝赐京绯衣、银鱼。昭陵寝占山上,宦侍惮輓汲乏,请更其所,宰相未能抗。京曰:“此太宗之志,其俭足以为后世法,不可改。”议者多附宦人,帝曰:“京议善。”卒不徙。帝器京,谓有宰相才,欲用之。会病狂易,自刺弗殊,又言中书舍人崔邠、御史中丞李汶讪己,帝使诘辨无状,然犹自考功员外再迁给事中,皆兼集贤殿学士。帝疑京为忌者中伤,中人问赉相继。后对延英,帝谕遣,京沮骇走出,罢为秘书少监,卒。
初,帝讨李希烈,财用屈,京与户部侍郎赵赞请税民屋架,籍贾人赀力,以率贷之。宪宗尝问宰相李吉甫:“我在藩邸,闻德宗播迁梁、汉,久乃复,谁实召乱,为我言之。”对曰:“德宗始即位,躬行慈俭,经崔祐甫辅政,四方企望至治。祐甫殁,宰相非其人,奸佞营蛊,谓河北叛臣可以力服,甘语先入,主听惑焉。而陈京、赵赞为帝税屋架,贷贾缗,内怨外忿,身及大乱。咎兴信宵人,剥下佐上,赖天之灵,败不抵亡。”帝恨惋曰:“京与赞,真贼臣。”
京无子,以从子褒嗣。褒孙伯宣,辞著作佐郎不拜。
赞曰:德宗敝政,税间架、借商钱、宫市为最甚。顺宗为太子,欲极陈之,惩王叔文之谏而止,其畏如此。区区之臣,冒颜而关说,难哉!其飨国日浅,志不在民矣。宪宗闻暴敛之令首于贼臣,感愤太息,爱人之至也。及任程异、皇甫镈,谏者不听。兴利之臣败君之德甚矣!
畅当,河东人。父璀,左散骑常侍,代宗时,与裴冕、贾至、王延昌待制集贤院,终户部尚书。
当进士擢第,贞元初,为太常博士。昭德皇后崩,中外服除,皇太子、诸王将服三年,诏太常议太子服。当与博士张荐、柳冕、李吉甫曰:“子为母齐衰三年,盖通丧也;太子为皇后服,古无文。晋元皇后崩,亦疑太子服。杜预议:‘古天子三年丧,既葬除服,魏亦以既葬为节。皇太子与国为体,若不变除,则东宫臣仆亦以衰麻出入殿省。’太子遂以卒哭除服。贞观十年六月,文德皇后崩,十一月而葬,太子丧服之节,国史不书。至明年正月,以晋王为并州都督。既命官,当已除矣。今皇太子宜如魏、晋制:既葬而虞,虞而卒哭,卒哭而除,心丧三年。”宰相刘滋、齐映召问当等:“‘子食于有丧者之侧,未尝饱也。’今太子以衰服侍膳至葬,可乎?令:群臣齐衰三十日公除。宜约以为服限。”乃请如宋、齐皇后为其父母服三十日除,入谒则服墨惨,还宫衰麻。右补阙穆质上疏曰:“‘三年之丧,自天子达于庶人。’汉文帝以宗庙社稷之重自贬,乃以日易月,后世所不能革。太子,人臣也,不得如人君之制,母丧宜无厌降。惟晋既葬公除,议者诡辞以甘时主,不足师法。今有司之议,亏化败俗,常情所郁。夫政以德为本,德以孝为大。后世记礼之失,自今而始,顾不重哉!父在为母期,古礼也。国朝服之三年,臣谓三年则太重,唯行古为得礼。”德宗遣内常侍马钦叙谓质曰:“太子有抚军、监国、问安、侍膳之事,有司以三十日除,既葬释服,以墨衰终丧,是何疑邪?”质又奏疏曰:“太子于陛下,子道也,臣道也。君臣以义,则抚军监国,有权夺。父子问安侍膳,固无服衰之嫌,古未有服衰而废者。舒王以下服三年,将不得问安侍膳邪?太子、舒王,皆臣子也,不宜甚异。且皇后,天下之母,其父母,士庶也,以天下之母,为士庶降服,可也。太子,臣子也,以臣子为母降,可乎?公除,非古也。入公门变服,今期丧以下惨制是也。太子晨昏侍,非公除比。墨衰夺情,事缘金革。今不监国抚军,何抑夺邪?子之于父母,礼异而情均。太子奉君父之日远,报母之日少,忍使失令名哉?”乃诏宰臣与有司更议,当等曰:“《礼》有公门脱齐衰,《开元礼》,皇后父母服十二月,从朝旨则十三日而除;皇太子外祖父母服五月,从朝旨则五日而除。恐丧服入侍,伤至尊之意,非特以金革夺也。太子公除,以墨惨奉朝,归宫衰麻,酌变为制可也。”宰相乃令太常卿郑叔则草奏:“既葬卒哭,十一月小祥,十三月大祥,十五月禫,内谒即墨服。”复诏问质,质以为虽不能循古礼,犹愈于魏、晋之文远甚。宰相乃言:“太子居皇后丧,至朝则抑哀承慈,实臣子至行。唯心与服,内外宜称。今质请降诏于外,无害墨衰于内。臣谓言行于外,而服异于内,事非至诚,乖于德教。请下明诏如叔则议。”天子从之。及董晋代叔则为太常卿,帝曰:“皇太子服期,繇谏官,初非朕意。畅当等请循魏、晋故事,至论也。
”
当以果州刺史卒。
林蕴,字复梦,泉州莆田人。父披,字茂彦,以临汀多山鬼淫祠,民厌苦之,撰《无鬼论》。刺史樊晃奏署临汀令,以治行迁别驾。
蕴世通经,西川节度使韦皋辟推官。刘辟反,蕴晓以逆顺,不听。复遗书切谏,辟怒,械于狱,且杀之,将就刑,大呼曰:“‘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得死为幸矣!”辟惜其直,阴戒刑人抽剑磨其颈,以胁服之。蕴叱曰:“死即死,我项岂顽奴砥石邪?”辟知不可服,舍之,斥为唐昌尉。及辟败,蕴名重京师。
李吉甫、李绛、武元衡为相,蕴贻书讽以:“国家有西土,犹右臂也。今臂不附体,北弥豳郊,西极汧、陇,不数百里为外域。泾原、凤翔、邠宁三镇皆右臂,大藩拥旄钺数十百人,唯李抱玉请复河、湟,命将不得其人,宜拔行伍之长,使守秦、陇。王者功成作乐,治定制礼。有权臣制乐曲,自立丧纪。舜命契:‘百姓弗亲,五品不逊,汝作司徒。’唐以皋、佑、锷、季安为司徒,官不择人。卢从史、于皋谟罪大而刑轻。农桑无百分之一,农夫一人给百口,蚕妇一人供百身,竭力于下者,饥不得食,寒不得衣。边兵菜色,而将帅纵侈自养。中人十户不足以给一无功之卒,百卒不足奉一骄将。”六事皆当时极敝。蕴亦韦皋所引重,嫉其专制,感愤关说。然嗜酒多忤物,宰相置不用也。
沧景程权辟掌书记。既而权上四州版籍请吏,而军中习熟擅地,畏内属,挟权拒命,不得出。蕴陈君臣大谊,谕首将,人人释然,于是权得去。蕴迁礼部员外郎。刑部侍郎刘伯刍荐之于朝,出为邵州刺史。尝杖杀客陶玄之,投尸江中,籍其妻为倡,复坐赃,杖流儋州而卒。
蕴辩给,尝有姓崔者矜氏族,蕴折之曰:“崔杼弑齐君,林放问礼之本,优劣何如邪?”其人俯首不能对。
韦公肃,隋仪同观城公约七世孙。元和初为太常博士兼脩撰。宪宗将耕藉,诏公肃草具仪典,容家善之。太子少傅判太常卿事郑余庆庙有二祖妣,疑于祔祭,请诸有司。公肃议:“古诸侯一娶九女,故庙无二嫡。自秦以来有再娶,前娶后继,皆嫡也,两祔无嫌。晋骠骑大将军温峤继室三,疑并为夫人,以问太学博士陈舒,舒曰:‘妻虽先没,荣辱并从夫。礼祔于祖姑,祖姑有三,则各祔舅之所生。是皆夫人也。生以正礼,没不可贬。’于是遂用舒议。且嫡继于古有殊制,于今无异等,祔配之典,安得不同?卿士之寝祭二妻,庙享可异乎?古继以媵妾,今以嫡妻,不宜援一娶为比,使子孙荣享不逮也。或曰:‘《春秋》,鲁惠公元妃孟子卒,继室以声子,声子,孟侄娣也,不入惠庙。宋武公生仲子,归于鲁,生桓公而惠薨,立宫而奉之,不合于惠公,而别宫者何?追父志也。然其比奈何?’曰:晋南昌府君庙有荀、薛两氏,景帝庙有夏侯、羊两氏,唐家睿宗室则昭成、肃明二后,故太师颜真卿祖室有殷、柳两氏。二夫人并祔,故事则然。”诸儒不能异。
初,睿宗祥月,太常奏朔望弛朝,尚食进蔬具,止乐。余日御便殿,具供奉仗。中书、门下官得侍,它非奏事毋谒。前忌与晦三日、后三日,皆不听事。忌晦之明日,百官叩侧门通慰。后遂为常。及是,公肃上言:“《礼》,忌日不乐,而无忌月。唯晋穆帝将纳后,疑康帝忌月,下其议有司,于是荀纳、王洽等引忌时、忌岁讥破其言。今有司承前所禁,在二十五月限,有弛朝彻乐事。丧除则礼革,王者不以私怀逾礼节,故禫礼徙月乐,渐去其情也,不容追远,而立礼反重。今兹太常,虽郊庙,乐且停习,是谓反重以慢神也。有司悉禁中外作乐,是谓无故而彻也。愿依经谊,裁正其违。”有诏中书门下召礼官、学官议,咸曰宜如公肃所请。制可。以官寿卒。
许康佐,贞元中举进士、宏辞,连中之。家苦贫,母老,求为知院官,人讥其不择禄。及母丧已除,凡辟命皆不答,人乃知其为亲屈,由是有名。
迁侍御史。以中书舍人为翰林侍讲学士,与王起皆为文宗宠礼。帝读《春秋》至“阍弑吴子余祭”,问:“阍何人邪?”康佐以中官方强,不敢对,帝嘻笑罢。后观书蓬莱殿,召李训问之,对曰:“古阍寺,今宦人也。君不近刑臣,以为轻死之道,孔子书之以为戒。”帝曰:“朕迩刑臣多矣,得不虑哉!”训曰:“列圣知而不能远,恶而不能去,陛下念之,宗庙福也。”于是内谋剪除矣。康佐知帝指,因辞疾,罢为兵部侍郎。迁礼部尚书。卒,赠吏部,谥曰懿。
诸弟皆擢进士第,而尧佐最先进,又举宏辞,为太子校书郎。八年,康佐继之。尧佐位谏议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