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重荣,是太原祁县人。他爹王纵,在唐太和年间末期的时候,当过河中节度使手下的骑兵将领,跟着石雄打败了回鹘,最后做到盐州刺史。王重荣靠着他爹的关系,当上了个小军官,他和哥哥王重盈都因为骁勇善战立了功,后来升到河中节度使的幕僚,主要负责侦察。那时候,有两个士兵晚上违反了军营的禁令,被抓起来鞭打了一顿。士兵回来后,向中尉杨玄实告状,杨玄实一听就火了,把王重荣叫来训斥道:“这些可是天子的兵,你个藩镇的军官竟然敢这样羞辱他们!”王重荣回答说:“半夜里抓到的人都是小偷小摸的,谁知道是不是天子的兵啊?”然后把事情的经过详细地跟杨玄实说了一遍。杨玄实听完感叹道:“如果不是你头脑清晰,能把事情分析得这么透彻,谁又能知道真相呢?”于是杨玄实就把这事儿压了下来,还把王重荣提拔到右署。

王重荣这个人很会耍手段,玩弄权术,大家都对他又敬又怕,就连主帅都拿他没办法。没多久,他又升了行军司马。黄巢攻陷长安后,又派兵去攻打蒲州,节度使李都抵挡不住,就投降了黄巢。但是李都心里害怕王重荣,就上表推荐王重荣当自己的副手。蒲州离长安很近,黄巢经常派人来索要钱粮,使者来了成百上千,都住在驿站里,还不断地派兵来要挟。地方官吏们都受不了了。王重荣把李都叫来,悄悄地说:“我有一些计策能解决眼前的困境,但是外援还没到。现在黄巢催得紧,又要收走我们的兵力来困住我们,这样下去,我们很快就要完蛋了。不如我们干脆把桥梁都毁了,坚守城池自保,不然,万一发生变故,我们拿什么来应对?”李都回答说:“我们的兵力太少,计策也不够周全,要是毁了桥,那麻烦可就大了,我宁愿请求朝廷赦免我的罪过。”说完,李都就逃跑了。王重荣于是下令把所有黄巢的使者都抓起来杀了,然后又大肆抢掠百姓的财物来安抚自己的士兵。

天子派前京兆尹窦潏秘密前往蒲州慰问军队,同时下诏书让王重荣代替李都。王重荣带着属下官员迎接窦潏。窦潏到了之后,设宴款待士兵,然后大声说:“天子派大臣来守卫地方,谁敢赶走他?把罪魁祸首交出来!”大家都不敢说话。王重荣拔出佩刀,站在台阶上说:“罪魁祸首就是我,你们还要找谁?”说完,他瞪了窦潏一眼,士兵们赶紧准备马匹,窦潏吓得赶紧逃跑了。王重荣就这样当上了留后。

话说,贼军派出了厉害的将领朱温,带着水军攻打冯翊。黄邺将军也率领军队从华阴赶来,一起进攻重荣。重荣鼓舞士气,跟敌人狠狠地打了一仗,把他们打败了,敌人丢下了四十多艘装满粮食和武器的船。 重荣因此被任命为检校工部尚书,还当上了节度使。

这时候,忠武军监军杨复光带着陈州、蔡州的一万兵马驻扎在武功。重荣和杨复光一起合作,在华州打败了贼将李详,还把李详抓起来示众了。后来,贼军又派尚让来进攻,朱温还亲自带着精锐部队冲锋陷阵,在西关门打败了重荣的军队。于是朱温就跑到夏阳去,抢走了河中运送的几十艘粮食船。重荣挑选了三万精兵去攻打朱温,朱温害怕了,干脆把所有的船都凿沉在河里,然后就投降了同州。杨复光想杀了朱温,重荣说:“现在咱们要招降敌人,所有罪过都一笔勾销。再说,朱温这个人武力强悍,还能用得上,杀了他不吉利。”于是重荣上奏朝廷,把朱温任命为同华节度使。朝廷还下令让他担任河中行营招讨副使,并赐名朱全忠。

贼首巢寇丢了两个州,气得要死,亲自带着几万精兵在梁田扎营。重荣的军队驻扎在华阴,杨复光军队在渭北,两军互相配合夹击敌人,贼军大败,将领赵璋被俘,巢寇自己也带着残兵败将逃跑了。不过,重荣的军队也损失了不少人马。重荣担心巢寇卷土重来,心里很着急,就跟杨复光商量对策。杨复光说:“我和李克用将军以前一起经历过很多艰难困苦,他为人忠义,不怕牺牲,讲义气就像对自己一样。如果我们向他求援,事情一定能办成。”于是,重荣就派使者去联系李克用。李克用派陈景斯将军率领从岚州、石州来的军队前往河中,自己也亲自率领大军支援,最终平定了巢寇的叛乱,收复了京师。因为这次的功劳,重荣被任命为检校太尉、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封琅邪郡王,后来又升任检校太傅。

田令孜这小子,仗着皇帝宠信,又眼红盐池的丰厚收入,气得不行。当时刚刚平定大规模盗匪,国库空空如也,各路军队都缺粮少饷,没着落。田令孜是神策军节度使,就向皇帝建议,把盐池的收入划归神策军,用来养活军队。重荣不同意,上奏说:“按照惯例,每年要上缴朝廷三千车盐,剩下的才能用来供养军队。”皇帝派使者去传达旨意,重荣还是不听。田令孜就把重荣调到兖海当节度使,换上王处存接替他,还下令李克用带兵去支援河中。重荣就上书弹劾田令孜离间各个地方的军阀。田令孜派邠宁节度使朱玫去讨伐重荣,在沙苑扎营。重荣暗中给李克用写信,说:“我收到了皇帝的密诏,等您来了,咱们一起对付他。这是田令孜、朱全忠、朱玫这几个家伙迷惑皇帝的结果。”还把假的密诏给李克用看。李克用当时正和朱全忠有矛盾,就信以为真,请求讨伐朱全忠和朱玫。皇帝几次下诏让他们和解,都没成功。

李克用集合河中兵马,在沙苑和朱玫交战,朱玫大败,逃到邠州。神策军溃败逃回京城,开始大肆抢掠。李克用乘胜追击,一直打到长安城下,皇帝吓得逃到凤翔去了。 没过多久,襄王李煴篡位称帝。重荣不肯接受他的命令,和李克用一起商量着怎么恢复王室正统。杨复恭接替田令孜掌管神策军,他和李克用关系不错,就派谏议大夫刘崇望带着皇帝的诏书去表达皇帝的意思,重荣和李克用接受了诏书,还献上十万匹绢,表示愿意讨伐朱玫来赎罪。刘崇望回来后,朝中大臣都纷纷祝贺。重荣随后杀了李煴,长安城又恢复了平静。

但是,重荣为人残暴凶狠,滥杀无辜,很少宽容别人。他曾经在河边竖起一根大木头,里面装有机关,谁要是惹他不高兴,他就把人绑在上面,机关启动,人就会掉进河里淹死。他还曾经羞辱部将常行儒,常行儒一直怀恨在心。光启三年,常行儒带兵夜袭重荣的府邸,重荣逃了出去,第二天早上就被常行儒杀死了。常行儒拥立重荣的弟弟重盈继位。

一开始,李重盈就已经当过汾州刺史了。后来黄巢渡过淮河,李重盈被提升为陕虢观察使,接替李重荣镇守河中,然后又升迁了好几次,最后当上了检校尚书右仆射,接着就做了河中节度使。没过多久,他又升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等他接替了李重荣后,把自己的大儿子李珙留下负责节度使的事务,自己进京处理政务,军队也稳定下来了。唐昭宗即位后,李重盈被封为太傅,兼任中书令,还被封为琅邪郡王。他父子兄弟都轮流当过节度使,就连他的侄子李蕴也当上了忠武节度使。

乾宁二年,李重盈去世了。军队里的人因为李重盈的哥哥李重简的儿子李珂是李重荣的养子,就推举他做了河中留后。李珙和他的弟弟,绛州刺史李瑶,为了争夺河中节度使的职位,李珙上奏朝廷说:“李珂本来是家里的奴仆,请朝廷选派一位大臣去镇守河中。”他还给朱全忠写信说了这件事。李珂很着急,就派人向李克用求婚,想联姻巩固地位。李克用向皇帝推荐了李珂,皇帝也同意让他继承河中节度使的职位,但是最终还是任命崔胤为河中节度使。李珙又去跟王行瑜、李茂贞告状说李珂:“李珂不肯交出河中,而且和晋王(李克用)关系密切,将来对你们不利。”王行瑜等人就和韩建一起推荐李珙。皇帝下诏说:“我已经把河中给了李珂了。李重荣有很大的功劳,不能废掉他的继承人。”王行瑜很生气,就派他弟弟王行约去攻打李珂,李克用派李嗣昭前去支援李珂,在猗氏打败了李珙,还俘虏了他的将领李璠。

河东、宣武、义武三镇因为皇帝拒绝他们的请求而怀恨在心,联合起来进攻京城,他们想废掉皇帝,诛杀执政大臣,拥立吉王,并且强烈要求把河中节度使的职位给李珙。李克用听说后非常生气,就带兵讨伐三镇,李瑶和李珙的军队就撤走了。李克用攻克了绛州,杀了李瑶,然后在渭水北面驻扎军队,又在朝邑打败了王行约。

我打算去京城。我弟弟当时在左军,跟枢密使骆全瓘一起商量着,想带着皇帝逃到邠州去。结果,右军的李继鹏把这事儿告诉了中尉刘景宣(这俩都是王茂贞的人),想用兵力抢走骆全瓘他们,并且想让皇帝去凤翔。两军就在承天门大街上吵吵嚷嚷,皇帝上楼来劝他们和解。李继鹏气急败坏,竟然朝皇帝射箭,还放火烧城门!皇帝带着皇子和禁卫军作战,李继鹏的箭射中了皇帝的衣服,这才退兵。

皇帝逃到定州,去找李筠的军队。然后,延王李戒丕和丹王李允带着盐州的六支军队,跟着皇帝从启夏门出城,在郊外驻扎下来。两军看到盐州兵这么厉害,都吓坏了,各自撤兵回去了。皇帝到了莎城,百官都陆续赶来,跟着皇帝的老百姓也有好几万人。皇帝本来想进山谷里躲起来,但是山谷里有个“没唐石”,他觉得不吉利,就让人把石头搬走了。老百姓躲在山谷里,皇帝每次出来,他们就送来饴糖和米浆,皇帝下马尝尝,老百姓都感动得哭了起来。过了一段时间,皇帝派薛王李知柔跟刘光裕回京城。

朱温派使者来打听皇帝的行踪,皇帝就下令让朱温父子带兵去新平,又命令泾州的张鐇跟朱温的军队会合,去堵住岐阳。朱温当时在河中,还没出发呢,皇帝害怕王茂贞追上来,又派延王李戒丕带着皇帝的衣服和玉器去赏赐他,催促他赶紧往西边去。朱温就在渭河的北边扎营,然后推进到渭桥。这时候,李行瑜在兴平扎营,王茂贞在鄠县扎营。李行瑜的军队几次被打败,王茂贞害怕了,就把李继鹏杀了,把他的脑袋送到皇帝那儿请罪。李继鹏,名叫阎珪,是左神策军拍张人,是王茂贞的养子。皇帝下令削去李行瑜的官职爵位,任命朱温为邠宁四面行营都招讨使,任命朱珂为粮料使。朱温派儿子朱存贞来请皇帝回宫。皇帝下令派三千骑兵驻守三桥。

皇帝回来后,就提升珂为检校司空,还让他当了节度使。李克用把女儿嫁给了他,珂亲自到太原迎娶新娘,然后留下李嗣昭帮忙守卫河中,自己就去攻打王珙。王珙打了好多次败仗。王珙这个人特别凶残暴虐,动不动就杀人,砍了脑袋还摆在前面示众,但他脸上却始终一副很平静的样子,手下的人个个吓得不敢造反,不过军队士气也因此很低落,根本没有战斗力。光化二年,王珙被自己的部将李璠杀害了,李璠自己当上了留后,朝廷就派他接替王珙当节度使。结果李璠又失去了军心,只做了五个多月就被牙将朱简杀了,朱简带着地盘投降了朱全忠,朱全忠上表请求朝廷任命朱简为节度使,还让他担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并且改名为朱友谦。

王珙在位的时候,杀了给事中王柷等十多个人,他手下的幕僚也遭到了很多残酷的对待,谁要是犯了错,他就用各种残忍的手段来惩罚。王柷本来是常州刺史,因为避难才流落江湖的。皇帝听说他为人刚正不阿,就派人把他召回朝廷,担任给事中。王柷上任途中路过陕州,王珙听说他来了,觉得王柷以后可能会掌握大权,就对他非常客气,厚礼招待。王柷看不起王珙的粗暴蛮横,对他爱答不理。宴会的时候,王珙摆出了很多珍贵的器物和乐器,然后对王柷说:“我今天能和您这样的贤士同席而坐,真是太荣幸了!”他说了三次,王柷都没理他。王珙一下就火了,说:“天子召你回来,你居然还赖在这里不走!”说完就把王柷赶走,派人追上去把他杀了,灭了他全家,还把他们扔进河里淹死,然后谎报说王柷是溺水而亡。皇帝对此也无可奈何。王珙死后,朝廷追赠他太师的官衔。皇帝还下令,对陕州那些被王珙冤杀的人进行祭奠,并慰问他们的家人。

一开始啊,朱全忠打杨行密,怎么也打不赢。他就跟朝廷说,让荆州、襄州、青州、徐州这些地方都听他指挥,一起打杨行密。皇帝呢,就拖着,没给他回话。结果,李克用那边也跟朝廷说,让太原、镇定这些地方都听他指挥,一起打朱全忠。所以,两边都被朝廷给压下来了,朱全忠心里就恨上了李克用,一直记着这笔账。

后来皇帝被刘季述给废了,李克用一看这情况,心里非常生气,就多次跟皇帝提建议,说要怎么讨伐叛贼。等皇帝重新当上皇帝后,李克用第一个送上礼物表示祝贺,皇帝对他非常信任。但朱全忠因为知道李克用势力强大,所以不敢轻易动手。等到王镕投降,定州被攻下,李克用的军队也损失惨重的时候,朱全忠就对他的将领张存敬说:“李克用仗着太原的兵力,看不起我,你去用绳子把他绑了!”张存敬就带了几万兵马渡过黄河,从含山偷袭,绛州刺史陶建钊、晋州刺史张汉瑜都投降了,朱全忠派何絪驻守那里,继续进攻李克用。朱全忠自己也带兵跟上,直接弹劾李克用跟李克用勾结,故意制造事端,罪不可赦。

李克用向太原求援,却被何絪给堵住了,根本无法增援。李克用急得没办法,就派他老婆给李克用写信说:“敌人攻打我们,眼看着就要被俘虏了,快要饿死在太原了,请求你支援大梁!”李克用回信说:“现在路都断了,你去救肯定一起完蛋,不如回朝廷投降吧。”李克用走投无路,就派使者去求李茂贞帮忙,说:“皇上刚复位,就下令藩镇之间不要互相猜忌。可是朱全忠不顾约定,攻打我的地方。如果我的地方丢了,那么邠州、岐州也保不住了,天子的大权就要落到别人手里了!你应该和华州的韩建带精兵强将守住潼关,来壮大我们的声势。我能力有限,希望你能把西边的土地借给我防守,蒲州就请您自己留着吧。关中安危,国家兴亡,都取决于你的决定!”李茂贞没理他。

珂益蹙,会桥毁,潜具舟将遁,夜谕守兵,无肯为用者。牙将刘训叩寝门,珂疑有变,叱之,训自袒其衣曰:“苟有它,请断臂自明!”珂出,问计所宜,答曰:“若夜出,人将争舟,一夫鸱张,祸系其手。如旦日,以情谂军中,宜有乐从者,可则济,否则召诸将行成以缓敌,徐图所向,上策也。”珂然之。明日,登城语存敬曰:“吾于朱公有父子欢,君姑退舍,须公至,吾自听命。”乃执太原诸将并奉节印内存敬军,竖大幡城上,遣兄璘与诸将樊洪等见存敬。存敬解围而戍以兵。

全忠自洛至。全忠,王出也,始背贼事重荣,约为甥舅,德其全己,指日月曰:“我得志,凡氏王者皆事之。”至是,忘誓言,过重荣墓,伪哭而祭。次虞乡,珂欲面缚牵羊以见,全忠报曰:“舅之恩,无日可忘。君若以亡国礼见,黄泉其谓我何?”珂出迎,握手泣下,骈辔以入。居旬日,以存敬守河中,举珂室徙于汴。后令入觐,遣人贼之于华州。

自重荣传珂,凡二十年。

诸葛爽,青州博昌人。为县伍伯,令笞苦之,乃亡命,沈浮里中。庞勋反,入盗中为小校。勋势蹙,率百余人与泗州守将汤群自归,累迁汝州防御使。李琢讨沙陀于云州,表为北面招讨副使。徙夏绥银节度使,检校尚书右仆射。

黄巢犯京师,诏率代北行营兵入卫,次同州,降贼,伪署河阳节度使,代罗元杲。元杲者,本神策将,状短陋,倚中官势,剽财输京师,凡钜万,人怨之。爽至,募州人战,众不从,相率迎爽,元杲奔行在。爽间道奉表僖宗以自明,诏拜节度使。李克用援陈许,道天井关。爽惧,不肯假道,出屯万善。克用自河中趋汝、洛。

爽累授京师东南面招讨诸行营副都统、左先锋使,兼中书门下平章事。朱温为贼守同州,爽率轻兵入之,温偃旗设伏以待,爽谓贼遁,士解甲就舍,伏发,爽悉弃铠马奔还。至修武,为魏博韩简击败之,不敢入。简留将赵文<*王弁戍河阳,自攻郓,时中和二年也。河阳人诱爽,自金、商驰,复入之,厚礼文<*王弁及戍人,还之魏。于是爽攻新乡,简自郓来,战获嘉西。简阴窥关中,其下不悦,裨将乐彦祯间众之隙,引其军先还,故简兵八万自溃,相藉溺清水至不流。明年,诏爽为东南面招讨使,伐秦宗权,表李罕之自副。

爽虽兴庸厮,善吏治,法令澄壹,人无愁咨。擢累检校司空。光启二年卒。其将刘经与泽州刺史张言共立爽子仲方为留后,为蔡贼孙儒所攻,奔于汴,儒取孟州。

李罕之,陈州项城人。少拳捷。初为浮屠,行丐市,穷日无得者,抵钵褫祗衼去,聚众攻剽五台下。先是,蒲、绛民壁摩云山避乱,群贼往攻不克,罕之以百人径拔之,众号“李摩云”。随黄巢度江,降于高骈,骈表知光州事。为秦宗权所迫,奔项城,收余众依诸葛爽,署怀州刺史。爽伐宗权,即表以自副。屯睢阳,无功。又表为河南尹、东都留守,使捍蔡。

河东李克用脱上源之难,丧气还,罕之迎谒谨甚,劳饩加等,厚相结。罕之因府为屯,会孙儒来攻,罕之不出。数月,走保黾池。东都陷,儒焚宫阙,剽居民去。爽遣将收东都,罕之逐出之,爽不能制。俄而爽死,其将刘经、张言共立爽子仲方,欲去罕之。而罕之故与郭璆有隙,擅杀璆,军中不悦。经间众怒,袭其壁,罕之退保乾壕,经追击,反为所败,乘胜入屯洛阳苑中。经战不胜,还河阳。罕之屯巩,将度汜,经遣张言拒河上,反与罕之合,攻经不克,屯怀州。

孙儒逐仲方,取河阳,自称节度使。俄而宗权败,弃河阳走,罕之、言进收其众,丐援河东,克用遣安金俊率兵助之,得河阳。克用表罕之为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有诏与属籍。又表言为河南尹、东都留守。

罕之与言甚笃,然性猜暴。是时大乱后,野无遗秆,部卒日剽人以食。又攻绛州,下之,复击晋州,王重盈欲出汴兵救,罕之解围还。而言善积聚,劝民力耕,储廥稍集。罕之食乏,士仰以给,求之无涯,言不能厌,罕之拘河南官吏笞督之;又东方贡输行在者,多为罕之邀颉。重盈反间于言,文德元年,罕之悉兵攻晋州,言夜袭河阳,俘罕之家。罕之穷,奔河东,克用复表为泽州刺史,领河阳节度使,遣李存孝、薛阿檀、安休休率师三万攻言。城中食尽,言纳孥于汴求救,全忠遣丁会、葛从周、牛存节来援,战沅河聚。休休不利,降全忠,存孝还。全忠更以丁会为河阳节度使,言归洛阳。

罕之保泽州,数出钞怀、孟、晋、绛,无休岁,人匿保山谷,出为樵汲者,罕之俘斩略尽,数百里无舍烟。克用遣罕之、存孝攻孟方立,拔磁州,方立戍将马溉兵数万战琉璃陂,罕之禽溉,败其众。大顺初,汴将李谠、邓季筠攻罕之,罕之告急于克用,遣存孝以骑五千救之。汴士呼罕之曰:“公倚沙陀,绝大国。今太原被围,葛司空入上党,不旬日,沙陀无穴处矣!”存孝怒,引兵五百薄谠营,呼曰:“我,沙陀求穴者,须尔肉以饱吾军,请肥者出斗!”季筠引兵决战,存孝奋槊驰,直取季筠。谠夜走,追至马牢川,败之。克用讨王行瑜,表罕之副都统,检校侍中。行瑜诛,封陇西郡王,检校太尉、兼侍中。

罕之恃功多,尝私克用爱将盖寓求一镇,寓为请,克用不许,曰:“鹰鹯饱则去矣,我惧其翻覆也。”光化初,昭义节度使薛志勤卒,罕之夜袭潞,入之,自称留后,报克用曰:“志勤死,惧它盗至,不俟命辄屯于潞。”克用遣李嗣昭先击泽州,拘罕之家属送太原。罕之攻沁州,执刺史、守将,送款于汴,全忠表罕之昭义节度使,命丁会援之;与嗣昭战含口,嗣昭不利,葛从周取泽州。嗣昭又攻罕之,罕之暴得病,不能事。会代戍,全忠更以罕之节度河阳三城,卒于行,年五十八。未几,嗣昭复取泽州,以李存璋为刺史,进收怀州,攻河阳。汴将阎宝引兵至,嗣昭还。

始,儒去东都也,井闬不满百室。言治数年,人安赖之,占籍至五六万,缮池垒,作第署,城阙复完。全忠惧言异己,乃徙节天平,以韦震为河南尹。爽诸将无传地者,言后嗣名全义。

王敬武,青州人。隶平卢军为偏校,事节度使安师儒。中和中,盗发齐、棣间,遣敬武击定。已还,即逐师儒,自为留后。时王铎方督诸道行营军复京师,因承制授敬武平卢节度使,趣其兵使西。及京师平,进检校太尉、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龙纪元年卒。

子师范,年十六,自称留后,嗣领事。昭宗自以太子少师崔安潜领节度,师范拒命。时棣州刺史张蟾迎安潜,师范遣部将卢弘攻之,弘与蟾连和。师范以金啖之,曰:“君若顾先人,使不绝其祀,君之惠也。不然,愿死坟墓。”弘少之,不为备,师范伏兵迎于路,部将刘莘斩弘,遂攻棣州。蟾请救于朱全忠,全忠驰使谕解,师范拔其城,斩蟾,而安潜不敢入。

师范喜儒学,谨孝,于法无所私。舅醉杀人,其家诉之,师范厚赂谢,诉者不置,师范曰:“法非我敢乱。”乃抵舅罪。母恚之,师范立堂下,日三四至,不得见三年,拜省户外不敢懈。以青州父母所籍,每县令至,具威仪入谒,令固辞,师范遣使挟坐,拜廷中乃出。或谏不可,答曰:“吾恭先世,且示子孙不忘本也。”

全忠已并郓州,遣兵攻师范,师范下之。会全忠围凤翔,昭宗诏方镇赴难,以师范附全忠,命杨行密部将朱瑾攻青州,且欲代为平卢节度。师范闻之,哭曰:“吾为国守藩,君危不持,可乎?”乃与行密连盟。遣将张居厚、李彦威以甲槊二百舆绐为献者,及华州,先内十舆,阍入觉,众擐甲噪,杀全忠守将娄敬思。是时崔胤方在华,闭门拒战,执居厚还全忠。

刘鄩袭兖州,入之。师范亦潜兵入河南,徐、沂、郓等十余州同日并发。全忠使从子友宁率军东讨。是时帝还长安,故全忠并魏博军屯齐州。王茂章方以兵二万合师范弟师诲攻密州,破之,以张训为刺史。进攻沂州,败其兵,还青州,半舍而屯。友宁方攻博昌,未下,全忠督战急,友宁驱民十万,负木石,筑山临城中,城陷,屠老少投尸清水,遂围登州。茂章欲啖友宁,不肯救。未几,城破,友宁负胜攻别屯。茂章度汴军怠,与师范合击友宁于石楼,斩其首,传于行密。

全忠怒,悉军二十万倍道至。茂章闭营,伺军懈,毁壁出斗,还与诸将饮,讫,复战。全忠望见,叹曰:“吾有将如是,天下不足平!”于是退屯临淄。茂章畏全忠,乃敛军而南,使李虔裕以五百人后拒。茂章解衣寐,虔裕呼曰:“追至,将军速去!”茂章曰:“吾共决死。”虔裕固请,茂章乃去。已而追至,虔裕一军覆,茂章免。全忠见虔裕,欲释之,瞋目大骂而死。张训召诸将谋曰:“汴人至,师少,何以待之?”众请焚城而亡,训曰:“不然。”即封府藏,下县门,密引兵去。汴军见府库完,德之,不追。

全忠留杨师厚围青州,败师范兵于临朐,执诸将,又获其弟师克。是时,师范众尚十余万,诸将请决战,而师范以弟故,乃请降。全忠归其弟,假师范知节度留后事,师范献钱二十万缗以谢军。汴将刘重霸执棣州刺史邵播,得其书八百纸,皆教师范战守,全忠惮而杀之。

葛从周围兖州,刘鄩不肯下,从周以师范命招之,乃尽出将士,开门降。从周为辨装,使诣汴,鄩但素服乘驴而往。全忠赐冠带,辞曰:“囚请就絷。”不许。既见,慰之,饮以酒,固辞。全忠笑曰:“取兖州,量何大邪?”擢署都押衙,在诸旧将上。诸将趋入,鄩一无让,全忠奇之。

岁余,徙师范于汴,亦缟素请罪。全忠见以礼,表为河阳节度使。既受唐禅,友宁妻诉仇人于朝,乃族师范于洛阳。先是,有司坎第左,告之故。师范乃与家人宴,少长列坐,语使者曰:“死固不免,予惧坑之则昭穆失序,不可见先人地下。”酒行,以次受戮者二百人。

孟方立,邢州人,一开始在泽州天井当个小兵,后来升了游弈使。中和元年,昭义节度使高浔跟黄巢打仗,在石桥那儿输了,跑到华州,结果被手下成邻给杀了,成邻又跑去占了潞州。大家都很生气,孟方立带兵攻打成邻,把成邻给砍了,自己当上了留后,还自作主张把邢州、洺州、磁州划出来当自己的地盘,把邢州设为府治,自称昭义军。潞州的老百姓请求监军使吴全勖来管兵马,当留后。当时王铎是诸道行营都统,因为潞州还没平定,就违反规定,让孟方立当个检校左散骑常侍兼御史大夫,管邢州的事儿,但孟方立不接受,还把吴全勖给抓起来了,写信给王铎说,希望派个读书人来管潞州。王铎就派参谋中书舍人郑昌图去管昭义军的事,想让他当节度使。唐僖宗自己用以前的宰相王徽当节度使。那时候皇帝在长安以西,黄河以北、关中地区都很乱,孟方立自己霸占地盘,李克用又盯着潞州,王徽觉得朝廷没法管,就坚决把这事让给了郑昌图。郑昌图才管了不到三个月就走了。孟方立又推荐李殷锐当刺史。他觉得潞州地势险要,人又很彪悍,经常有贼寇首领造反,想把他们弄老实点,就把治所迁到了龙冈。州里的大人物们因为搬家的事儿,心里很不爽,开始抱怨。

这会儿李克用当了河东节度使,昭义军的监军祁审诲向他求救,想让他帮忙收复昭义军。李克用就派贺公雅、李筠、安金俊三个将领去打潞州,结果被孟方立打败了。他又派李克修去攻打潞州,杀了李殷锐,占领了潞州,然后上奏朝廷,让李克修当节度留后。一开始,昭义军管着潞州、邢州、洺州、磁州四个州,到这时候,孟方立自己把山东的三个州划给了昭义军,朝廷也任命李克修,把潞州原来的军队交给他。昭义军就有了两个节度使,这事儿是从这儿开始的。李克修,字崇远,是李克用的堂弟。他擅长骑马射箭,经常跟着李克用打仗,从左营军使升到留后,后来又升了检校司空。

方立呢,靠着朱全忠帮忙,所以李克用打邢州、洺州、磁州,年年都打仗,那地方简直就是战场,老百姓根本没法种地。光启二年,李克用攻打邢州,拿下故镇,接着又打武安。方立手下的将领吕臻、马爽在焦冈跟李克用交战,结果被李克用打败了,斩首一万多,吕臻他们也被抓了,武安、临洺、邯郸、沙河都落入李克用手里。李克用就让安金俊当了邢州刺史,招安当地百姓。方立向王镕求援兵,王镕派了三万兵过去,李克用就撤兵了。

过了两年,方立带着手下将领奚忠信的三万兵马去攻打辽州,还用金银财宝收买赫连铎,想跟他联合起来。结果契丹人攻打赫连铎,方立的军队没赶上时间,奚忠信把军队分成三部分,冒着风险进攻,李克用在险要的地方埋伏好了兵,奚忠信的前锋部队全军覆没。打完仗,方立大败,奚忠信被俘虏,剩下的士兵四处逃散,最后只有十二个人逃了回去。龙纪元年,李克用派李罕之、李存孝去攻打邢州,再攻打磁州、洺州,方立在琉璃陂跟他们打了一仗,大败,两个将领被俘虏,方立被绑着游街示众,在邢州城墙下喊:“孟公(指方立)快投降!谁能砍下他的脑袋,我就封他做三州节度使!”方立已经撑不住了,手下兵也散了,人心惶惶,他本来就性子急,对下属也不怎么好,半夜自己爬上城墙巡逻,士兵们都懒散得很,还抱怨辛苦。方立一看情况不行了,就回去了,喝毒药自杀了。

方立的弟弟方迁,平时跟士兵关系不错,大家推举他当节度使的留后,然后向朱全忠求救。朱全忠当时正在攻打时溥,没空过来,就派王虔裕带几百精兵过去,想走罗弘信的地盘,罗弘信不同意,他们就绕道进入了邢州。大顺元年,李存孝又攻打邢州,方迁带着邢州、洺州、磁州投降了,还把王虔裕的三百士兵俘虏献给了李存孝,然后方迁被迁到太原。李克用上表,任命安金俊为邢州、洺州、磁州的团练使,让方迁当汾州刺史。

话说啊,有人夸奖说:“用乱来平乱,只有那些蛮横霸道的人才能干得出来;但如果用乱不能平乱,那只有那些凶险狡诈的人才能办到。其实,这种用乱平乱的做法,看起来像是霸主所为,但只是看起来像而已,所以不足以和他一起成就大业。”看看王重荣,是不是这样?他打败了黄巢,又帮助李克用平定了京城,看起来好像是个当世英雄。可是没多久,他就因为私怨,逼得天子逃跑了。虽然他杀了朱玫,也打败了伪襄王,还说自己是“为了安定王室”,实际上却是在羞辱他们。最后,他死在了自己部下的手里,想用乱来平乱,结果却死在了乱世之中,王重荣真是两头都落不着好。他不杀朱全忠,反而被朱全忠杀了,还绝了他的后代,真是活该!其他人嘛,都是些庸奴下贱之辈,没什么好说的。

赞曰:以乱救乱,跋扈者能之;以乱不能救乱,险贼者能之。盖救乱似霸,然而似之耳,故不足与共功。观王重荣宁不信哉!破黄巢,佐李克用平京师,若有为当世者。俄而奋私隙,逼天子出奔,虽馘朱玫,仆伪襄王,谓曰“定王室”,实卑之也。身死部将手,救乱而卒于乱,重荣两得之。不杀朱全忠,而为全忠诛,绝其嗣,宜矣。余皆庸奴下材,无所訾责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