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郎余令,老家是定州新乐人。他爷爷叫郎颖,字楚之,跟他的叔叔郎蔚之,俩人当时都挺有名的。隋朝大业年间,郎颖当上了尚书民曹郎,他叔叔郎蔚之做到左丞。隋炀帝还夸他们俩呢,管他们叫“二郎”。到了唐朝武德年间,郎颖当上了大理卿,还被封为常山郡公,那时候跟李纲、陈叔达一起制定律法呢。后来他奉命去山东安抚,结果被窦建德给抓了,人家还拿刀逼他,但他就是不屈服。等窦建德被平定了,郎颖年纪大了,就请求退休了,死后被追谥为“平”。

他儿子,也就是咱们说的郎余令,读书可厉害了,考中了进士,被派到霍王元轨手下当参军事。他爹也跟着霍王做事,是霍王的幕僚。霍王经常说:“郎家父子俩都在我府上做事,真是没想到,不起眼的小土堆,竟然能长成一片松柏林啊!”后来,郎余令又调到幽州当录事参军。那时候有个和尚,堆起柴火要自焚,长史裴煚带着官员们去看热闹,郎余令就说:“人嘛,都怕死爱活,这是人之常情。但这和尚违背佛家教义,故意寻死,您得好好查查,别光顾着看热闹。”裴煚一查,果然查出这和尚有猫腻。

太子李治在东宫的时候,郎余令看到梁元帝写过《孝德传》,就又写了几十篇续集献给太子,太子对这个非常赞赏。后来,郎余令升职做了著作佐郎,没多久就去世了。

他哥哥郎余庆,做官清正廉洁,办事严格按照法律来。高宗当皇帝的时候,郎余庆当了万年令,治理地方井井有条,路上连个垃圾都没有。后来一步步升迁,做到御史中丞,为人谦虚谨慎,总是虚心听取别人的意见。吏部侍郎杨思玄这个人很傲慢,看不起那些来选官的人,郎余庆就弹劾他,把他给罢官了。过了很久,郎余庆被外放,做了苏州刺史。后来因为一些过失被降职,做了交州都督。

话说驩州司马裴敬敷跟一个叫余庆的人关系不错,因为某件事打了余庆家的婢女的父亲。这婢女当时正得宠呢,就诬陷裴敬敷,结果裴敬敷死在了狱中。余庆这个人呢,还特别贪财,没啥本事,老百姓都跑到京城告他状。朝廷接连派了十批官员去调查,可余庆满嘴谎话,愣是没查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广州都督陈善弘去查案,余庆仗着自己在朝廷待的时间长,懂点法律条文,就轻视陈善弘,根本不理他。陈善弘火了,说:“耍嘴皮子、玩弄法律条文,我比不上你;但今天我是奉皇上的命令来审问你,这点本事我还是有的!” 陈善弘想用刑,余庆害怕了,这才认罪。高宗皇帝下令把他发配到琼州。后来遇上大赦,该回朝廷了,但朝廷看他太嚣张跋扈,又把他调到春州去了。

早些年,余庆在万年当官,他父亲是管运输的,觉得他儿子太狠毒了,想打他。余庆躲开了,他父亲叹了口气说:“国家现在用着他呢,我还能怎么办!”后来余庆当上了御史中丞,他父亲又叹了口气说:“郎氏家族要遭殃了!” 结果忧虑过度就去世了。余庆最后因为贪污腐败被罢官。

再说一个人,叫徐齐聃,字将道,是湖州长城人,世代居住在冯翊。他是梁朝慈源侯梁整的四世孙。八岁就能写文章,太宗皇帝召见他考试,还赏了他一把佩刀。他考中了弘文生,被调到曹王府当参军。高宗皇帝当政的时候,他当了潞王府的文学,崇文馆的学士,还给太子讲课,在芳林门修书。他姑姑当时是皇帝的婕妤,他怕别人说他靠关系升官,就请求调到桃林当县令。后来朝廷又召他回京,让他当沛王侍读,又升迁为司议郎,但他都没接受。后来官职一步步升到西台舍人。

咸亨年间,朝廷下令让突厥酋长的子弟到东宫做事,徐齐聃上书劝谏,说:“那些是冒顿单于的后代,他们剃发改服,让他们在皇帝身边侍奉,这可不是‘恭慎威仪,以近有德’、‘任官惟贤才,左右惟其人’的道理啊!” 还有,长孙无忌因为被诬陷而死,家庙也被毁了,徐齐聃就对皇帝说:“齐献公是您的外祖父,就算他的后代有罪,也不应该毁掉他的祖庙。现在周忠孝公的庙宇却装饰得超过了规制,恐怕不是用来给天下人做榜样的。” 皇帝醒悟了,下令恢复齐献公的官职,并让长孙无忌的孙子长孙延主持齐献公的祭祀。

齐聃,文采很好,皇帝很欣赏他,让他侍奉太子和诸位王子,处理一些重要的政务,允许他每隔几天回一趟家。后来因为在宫里泄露了禁中之事,被贬到蕲州做司马,后来又被流放到钦州。最后去世,年仅四十四岁。睿宗时期,追赠他礼部尚书的职位。他有个儿子叫坚。

齐聃的儿子坚,字元固,从小就聪明过人。沛王听说他的名声,召见了他,让他当场作赋,沛王对他非常惊奇。十四岁的时候,坚就成了孤儿,长大后为人宽厚,很有长者风范。他考中了秀才,做了汾州参军事,后来又升迁为万年主簿。

天授三年,坚上书皇帝说:“书上说要‘五听’(五次审核),法令要‘三覆’(三次复审),就是为了避免因为考虑不周而出现错误。现在处理犯了大逆不道罪名的人,就派使者去调查,查实了就立即处决。人命关天,万一查错了,想申诉都没门,最终落得个灭族之灾,这岂不是太残酷了吗!这种做法不仅不能制止奸邪,反而会助长人们的专横跋扈。我希望能够像法令规定的那样,反复审核,这样死的人也就不会有怨恨了。再说,古代的惩罚不会牵连到后代,所以像却芮国那样乱国,其后代还能在朝廷做官,嵇康被杀害,他的儿子嵇绍也死于乱世,但他们的其他亲属并没有受到牵连。现在选部广泛追究犯了大逆不道罪人的亲属,即使没有服丧关系的,也要追究几十条罪名。而且诏书上说‘与逆贼同堂的亲属不能在京畿任职,缌麻之内的亲属不能侍卫’,我希望除了诏书上规定的以外,其他亲属都不再追究,这样才能体现朝廷的宽宏大量。”

圣历年间,东都留守杨再思和王方庆一起把他引荐为判官。王方庆精通《礼记》,经常向坚请教一些难以理解的地方,坚总是能为他解惑,经常让他听到一些闻所未闻的见解。坚的文采典雅厚重,杨再思总是说他像凤阁舍人那样优秀。他和徐彦伯、刘知几、张说一起修撰《三教珠英》,当时张昌宗、李峤负责总领,拖延了好几年都没动笔,坚和张说专心致志地负责撰写和编纂,框架搭建起来后,其他儒士就跟着一起完成了这部书。坚后来官至给事中,被封为慈源县子。

中宗皇帝非常愤怒韦月将的所作所为,想要立刻处决他,坚上奏说现在是盛夏酷暑,请求等到秋天再处决,当时也有很多人为他求情,所以韦月将最终被处以杖刑致死。不久,坚被任命为礼部侍郎,兼任修文馆学士。

唐睿宗当皇帝后,任命他当太子左庶子,还兼任崇文馆学士,让他负责修史工作。后来又升他为东海郡公,之后又升迁为黄门侍郎。那时候,监察御史李知古带兵去姚州的渳河打蛮族,把蛮族打败了,还请求在当地修筑城池,让蛮族人交税服徭役。 宋璟觉得这事不妥,就说:“对付蛮夷应该采取羁縻政策,让他们臣服就行,不应该用跟中原地区一样的办法来治理他们,这样劳师动众地去征伐,最后肯定得不偿失。” 可是皇帝没听他的,下令让李知古调集剑南地区的军队去修建城堡,还设立州县。李知古因为这件事想杀掉蛮族的首领,还把蛮族的妇女儿童抓去做奴婢。蛮族人害怕了,杀了李知古,然后一起造反,姚州和巂州的道路好几年都中断不通。

一开始,太平公主权势很大,武攸暨多次邀请宋璟一起做事,宋璟都没答应。太平公主的妹妹岑羲嫁给了宋璟,宋璟也坚决拒绝参与那些机密的事情。后来宋璟被调任太子詹事,他说:“我可不是想升官,我只是想躲避祸患罢了。” 后来岑羲家族出事,宋璟却没受到牵连,被外放为绛州刺史。他被多次外放,过了很久才升任秘书监、左散骑常侍。

唐玄宗把丽正书院改名为集贤院,让宋璟担任学士,协助张说管理集贤院。皇帝在集贤院举行盛大的宴会,宴会的帐篷搭在百官的办公场所上面。张说还让人挂起很大的榜子来炫耀皇帝的恩宠。宋璟看到后,立刻下令把榜子撤掉,说:“君子怎么会去追求那些虚荣的东西呢!” 后来皇上到泰山封禅,宋璟参与制定仪典,被加封为光禄大夫。宋璟对典故非常熟悉,七次参加朝廷的选拔考试都名列前茅。宋璟去世时七十多岁,玄宗皇帝非常悲痛,派人去吊唁,追赠他太子少保的官职,谥号为文。

宋璟的母亲齐氏,曾是唐太宗的充容,他的祖母仲氏,曾是唐高宗的婕妤,她们都精通史书。人们都说宋璟父子就像汉代的班氏家族一样,世代显贵。

宋璟的儿子宋峤,字巨山,在开元年间担任驾部员外郎、集贤院直学士,后来升任中书舍人、内供奉、河南尹,被封为慈源县公。父子俩都先后担任过集贤院学士,从宋璟的祖父到他的孙子,三代人都做过中书舍人。

沈伯仪是湖州吴兴人,武则天当政的时候,他担任太子右谕德。

话说当时,太常少卿韦万石在讨论明堂大祭的事情,就跟皇帝说:“郑玄认为应该祭祀五天帝,王肃则认为应该祭祀五行帝。《贞观礼》采纳了郑玄的意见,到了《显庆礼》就改祭昊天上帝了。乾封年间的诏书又改回祭祀五天帝,同时还祭祀昊天上帝。上元年间的诏书又回到《贞观礼》的规定。仪凤年初的诏书说,祭祀的事情都按照周朝的制度来办。现在到底应该用什么乐舞呢?”

高宗皇帝一听,就下令让尚书省召集很多儒生来讨论这个问题,结果大家还是没商量出个结果来。没办法,最后那次大祭就只好把《贞观礼》和《显庆礼》两种祭祀礼仪都用上了。

垂拱元年,有个叫孔玄义的成均助教上奏说:最伟大的父亲就像天一样,天是万物之主,把父亲比作天,这是孝道的极致,也是对父亲最高的尊崇。《易经》里说:“先王创作音乐来崇尚德行,隆重地祭祀上帝,并把祖先和父亲一起祭祀。”上帝就是天。祭祀昊天的时候,应该把祖先和父亲一起祭祀,所以请求把太宗和高宗跟上帝一起祭祀在圆丘,把神尧皇帝跟感帝一起祭祀在南郊。《祭法》里说:“祭祀祖先为文王,祭祀宗庙为武王。”“祖”是开始的意思;“宗”是尊崇的意思。一个词语却包含着两种含义。《经书》上说“宗祀文王”,明明文王应该作为祖先来祭祀,却说宗祀,这是包含了武王的意思。我知道明堂祭祀的时候,祖先和父亲一起祭祀,这和这两部经书的意思相符。

伯仪说:有虞氏的祭祀,是禘祭黄帝,郊祭喾,祖先祭祀颛顼,宗庙祭祀尧;夏后氏的祭祀,是禘祭黄帝,郊祭鲧,祖先祭祀颛顼,宗庙祭祀禹;殷人的祭祀,是禘祭喾,郊祭冥,祖先祭祀契,宗庙祭祀汤;周人的祭祀,是禘祭喾,郊祭稷,祖先祭祀文王,宗庙祭祀武王。郑玄解释说:“禘、郊、祖、宗,都是一起祭祀的意思。在圆丘祭祀昊天上帝叫禘,在南郊祭祀上帝叫郊,在明堂祭祀五帝和五神叫祖、宗。”这是最详细的解释了。虞、夏两朝把颛顼和喾分开祭祀,殷朝把契和冥分开祭祀,这些做法都前后矛盾,只有周朝的祭祀礼仪安排得最为合理,到了明堂祭祀才开始同时祭祀祖先和父亲。文王在上面配祭五帝,武王在下面配祭五神,这是区分父子关系。《经书》上说:“最伟大的父亲就像天一样。”又说:“在明堂宗祀文王,以配祭上帝。”并没有说要祭祀武王以配天,所以虽然武王也在明堂祭祀,但地位上还是不够格,虽然一起祭祀,最终还是只有一个主人。经书上说:“后稷是天地之主,文王是五帝之宗。”如果一个神同时在两个地方祭祀,那就是祭祀次数过多,神灵是不能有两个主人的。贞观、永徽年间的祭祀礼仪,都是只祭祀一个皇帝,从显庆年间开始才同时祭祀多个皇帝。现在我建议把高祖配祭在圆丘和方泽,把太宗配祭在南北郊,把高宗配祭在五天帝那里。

凤阁舍人元万顷、范履冰等人讨论说:现在祭祀昊天上帝等五祀,都奉高祖、太宗一起祭祀,以表达孝道。《诗经·昊天》篇里说“二后受之”,《易经》里说“荐上帝,配祖、考”,都有同时祭祀的意思。高祖、太宗已经先被配祭在五祀之中,应该按照旧例。建议让高宗轮流配祭。从那以后,在郊、丘两地祭祀,就同时祭祀了三位皇帝。

伯仪当过国子祭酒和修文馆学士,后来去世了。

路敬淳是贝州临清人。他父亲路文逸,在隋朝末年的大乱中,全家都被盗贼杀害了。只有路文逸侥幸逃脱,流离失所,非常辛苦。他因为家中遭遇太多不幸,伤心过度,绝食不吃东西。好心人见他可怜,强迫他吃饭,还背着他走,他才得以活下来。贞观末年,他当上了申州司马。

敬淳从小就志向远大,好学不倦,几乎不出家门。父母去世的时候,他守孝三年,一直待在灵堂附近,不出来。守孝期满后,他哭着进家门,形容消瘦憔悴,连妻子都认不出他来了。后来,他考中了进士。天授年间,他升迁到太子司议郎,兼任修国史和崇贤馆学士。多次奉诏编纂庆贺和哀悼的典礼仪式,武则天都对他很称赞。他尤其精通姓氏谱系,从魏晋时期开始,一直追溯到各个姓氏的起源,都整理得井井有条,著有《姓略》、《衣冠系录》等一百多篇文章。后来,因为牵涉到綦连耀的案子,被关进监狱,最后死在狱中。神龙年间,追赠秘书少监。

他的弟弟路敬潜,年轻时和哥哥路敬淳齐名,曾担任怀州录事参军,也因为綦连耀的案子被关进监狱,后来免于一死。之后做了遂安令。当时,遂安令这个职位死亡率很高,路敬潜想辞官,他妻子说:“你没死在狱中却能活下来,这不是命中注定吗?”他听了妻子的劝告,就接受了任命。到任后,有猫头鹰在他屏风上叫,几十只老鼠在他面前跑来跑去,左右的人赶走它们,拿着棍子喊叫,路敬潜都不害怕。过了很久,他升迁为卫令,最后官至中书舍人。

唐朝初期,在姓氏谱学方面,只有路敬淳是有名的大家。后来柳冲、韦述、萧颖士、孔至等人也都有所著述,但他们都参考了路氏的成果。

王元感是濮州鄄城人。他考中了明经高第,被任命为博城丞。纪王(李慎)担任兖州都督时,对他非常礼遇,还命令他的儿子东平王(李隆基)去向他学习。天授年间,王元感逐渐升迁到左卫率府录事,兼任弘文馆直学士。武则天时期,举行郊祭和明堂祭祀,封禅嵩山,诏令他与韦叔夏等人起草相关的仪仗典礼,大家都很认可他的才学和经验。后来,他升任四门博士,仍然兼任弘文馆直学士。

年虽老,读书不废夜。所撰《书纠谬》《春秋振滞》《礼绳愆》等凡数十百篇,长安时上之,丐官笔楮写藏秘书。有诏两馆学士、成均博士议可否。祝钦明、郭山恽、李宪等本章句家,见元感诋先儒同异,不怿,数沮诘其言,元感缘罅申释,竟不诎。魏知古见其书,叹曰:“《五经》指南也。”而徐坚、刘知几、张思敬等惜其异闻,每为助理,联疏荐之,遂下诏褒美,以为儒宗。拜太子司议郎兼崇贤馆学士。中宗以东宫官属,加朝散大夫,卒。

元感初著论三年之丧以三十有六月,讥诋诸儒。凤阁舍人张柬之破其说曰:“三年之丧,二十五月,由古则然。《春秋》僖公三十三年十二月‘乙巳,公薨’,文公二年冬‘公子遂如齐纳币’。左氏曰:‘礼也。’杜预谓:‘僖丧终是年十一月,纳币在十二月。故谓之礼。’《公羊传》:‘纳币不书,此何以书?讥。何以讥?三年之内不图婚。’何休曰:‘僖以十二月薨,未终二十五月,故讥云。’杜预推历乙巳乃在十一月,《经》书十二月为误。文公元年四月,葬僖公。《传》曰:‘缓。’夫诸侯之葬五月,若十二月薨,五月不得云缓,则十一月明甚。然二家所竞,乃一月,非一岁,则二十五月,其一验也。《书》称成汤既没,太甲元年曰:‘惟元祀,十有二月,伊尹祀于先王,奉嗣王祇见厥祖。’孔安国曰:‘汤以元年十一月崩。’此则明年祥,又明年大祥,故下言‘惟三祀,十有二月朔,尹以冕服,奉嗣王归于亳’。是十一月服除而冕。《顾命》:‘四月哉生魄,王不怿。翌日乙丑,王崩。丁卯,命作册度。越七日癸酉,伯相命士须材。’则成王崩至康王麻冕黼裳凡十日,康王始见庙。明汤崩在十一月。比殡讫,以十二月祗见其祖。《顾命》见庙讫‘诸侯出庙门俟’,《伊训》言‘祗见厥祖,侯甸群后咸在’,则崩及见庙,周因于殷也,非元年前复有一岁,此二十五月之二验。《礼》:‘三年之丧,二十五月而毕,哀痛未尽,然而以是为断者,送死有已,服生有节。’又曰:‘期而小祥,食菜果;又期而大祥,有醯酱;中月而禫,食酒肉。’又曰:‘再期之丧,三年;期之丧,二年;九月、七月之丧,三时;五月之丧,二时;三月之丧,一时。’此二十五月之三验。《仪礼》:‘期而小祥,又期而大祥,中月而禫,是月也,吉祭。’此二十五月之四验。《书》《春秋》《礼》皆周公、尼父所定,敢问此可为法否?昔郑玄以中月而禫者,内容一月,自丧至禫,凡二十七月。今既用之,而二十五月初无疑论。大抵子于亲丧,有终身之痛,创巨者日久,痛深者愈迟,何岁月而止乎?故练而慨然,悲慕未尽,而踊擗之情差未;祥而廓然,哀伤已除,而孤藐之怀更剧。此情之所致,宁外饰哉?故先王立其中制,使情文两称,是以祥则缟带素纰,禫则无不佩。夫去衰麻,袭锦縠,行道之人皆不忍,直为节之以礼,叵如之何。故仲由不能过制为姊服,孔鲤不能过期哭母,彼讵不怀?畏名教之严也。”当世谓柬之言不诡圣人,而元感论遂废。

王绍宗,字承烈,梁左民尚书铨曾孙。系本琅邪,徙江都云。少贫侠,嗜学,工草隶,客居僧坊,写书取庸自给,凡三十年。庸足给一月即止,不取赢,人虽厚偿,辄拒不受。

徐敬业起兵,闻其行,以币劫之,称疾笃。复令唐之奇强遣,不肯赴,敬业怒,将杀之,之奇曰:“彼人望也,杀之沮士心,不可。”由是免。事平,大总管李孝逸表其节,武后召赴东都,谒殿中,褒慰良厚,擢太子文学。累进秘书少监,使侍皇太子。绍宗雅修饰,当时公卿莫不慕悦其风,张易之兄弟亦颇结纳。易之诛,坐废,卒于家。

尝与人书曰:“鄙夫书无工者,特由水墨之积习耳。常精心率意、虚神静思以取之。吴中陆大夫常以余比虞君,以不临写故也。闻虞被中画腹,与余正同。”虞,即世南也。

绍宗兄玄宗,隐嵩山,号太和先生,传黄老术。

彭景直,瀛州河间人。中宗景龙末,为太常博士。时献、昭、乾三陵皆日祭,景直上言:

在礼,陵不日祭,宗庙有月祭,故王者设庙、祧、坛、

墠,为亲疏多少之杀。立七庙、一坛、一墠。曰考庙,曰王考庙,曰皇考庙,曰显考庙,皆月祭。远庙为祧,享尝乃止。去祧为坛,去坛为墠,有祷祭之,无祷乃止。谯周曰:“天子始祖、高祖、曾祖、祖、考之庙,皆朔加荐,以象生时朔食,号月祭,二祧庙不月祭。”则古无日祭者。今诸陵朔、望进食,近古之殷事;诸节进食,近古之荐新。郑玄曰:“殷事,月之朔、半,荐新奠也。”于《仪礼》,朔、半日,犹常日朝夕也,既大祥,即四时焉,此其祭皆在庙云。近世始以朔、望诸节祭陵寝,唯四时及腊,五享于庙。寻经质礼,无日祭于陵之文。汉时,京师自高祖下至宣帝,与太上皇、悼皇考陵旁立庙。园各有寝、便殿,故日祭诸寝,月祭诸便殿。贡禹以礼节烦数,白元帝愿罢郡、国庙。丞相韦玄成等后因议七庙外寝园皆无复修。议者亦以祭不欲数,宜复古四时祭于庙。刘歆引《春秋外传》曰:“祖、祢日祭,曾、高月祀,二祧时享,坛、墠岁贡。”魏、晋以降,不祭墓。唐家择古作法,臣谓宜罢诸陵日祭,如礼便。

帝不从,因下诏:“有司言诸陵不当日进食。夫礼以人情为之沿革,何专古而泥所闻?乾陵宜朝晡进奠,昭、献陵日一进,或所司乏于费,可减朕常膳为之。”

帝崩,葬定陵,有司议以和思皇后祔葬,后为武后所杀,不得其丧所,将以招魂合诸梓宫,景直曰:“招魂古无传,不可。请如桥山藏衣冠故事,纳后袆衣,复寝宫,举衣魂辂,告以太牢,内之方中,奉帝梓棺右,覆以夷衾。”众当其言,制曰:“可。”景直后历礼部郎中卒。

卢粲,幽州范阳人,后魏侍中阳乌五世孙。祖彦卿,亦善著书。粲始冠,擢进士第。神龙中,累迁给事中。时节愍太子立,韦后疾之,讽中宗以卫府封物给东宫,粲驳奏:“太子匕鬯主,岁时服用,宜取于百司。《周礼》:诸用财器,‘岁终则会,唯王及太子不会’。今乃与诸王等夷,非所谓宪章古昔者。”诏可。

武崇训死,诏墓视陵制,粲曰:“凡王、公主墓,无称陵者,唯永泰公主事出特制,非后人所援比。崇训茔兆,请视诸王。”诏曰:“安乐公主与永泰不异,崇训于主当同穴,为陵不疑。”粲固执,以“陵之称,本施尊极,虽崇训之亲,不及雍王,雍墓不称陵,崇训缘主而得假是名哉?”诏可。主大怒,出粲陈州刺史。粲曰:“苟所论得行,虽远何惮!”开元初,为秘书少监。

其从父行嘉,仕为雍王记室,亦以学闻。

粲累封固安县侯,终邠王傅,谥曰景。

尹知章,绛州翼城人。少虽学,未甚通解,忽梦人持巨凿破其心,内若剂焉,惊悟,志思开彻,遂遍明《六经》。诸生尝讲授者,更北面受大义。

长安中,擢定王府文学。迁太常博士。中宗时,或建言以凉武昭王为七庙始祖,知章议:“武昭远世,非王业所因。”乃止。出为陆浑令,坐事,辄弃官去。时散骑常侍解琬亦罢归,与知章潭思经术,举欣欣然。张说表诸朝,擢礼部员外郎,转国子博士。马怀素绪定秘书,奏知章是正文字。

每休沐,讲授未始辍。于《易》《老》《庄》书尤县解。弟子贫者,赒给之。性和厚,人不见有喜愠。未尝问产业,其子欲广市樵米为岁中计,知章曰:“如而计,则贫人何以取资?且吾尚应夺民利邪?”卒官。所注传颇多,行于时。门人孙季良等颂其德,刻著东都国子监门外。

季良,偃师人,一名翌,仕历左拾遗、集贤院直学士。

张齐贤,陕州陕人。圣历初,为太常奉礼郎。

武后诏百官议告朔于明堂,读时令,布政事,京官九品以上、四方朝集使皆列于廷。太常博士辟闾仁谞曰:“经无天子月告朔。唯《玉藻》:‘天子听朔南门之外。’《周太宰》:‘正月之吉,布政于邦国都鄙。’干宝曰:‘建子月告朔日也。’此《玉藻》听朔同谊。今元日读时令,合古听朔事。独郑玄以秦制《月令》有五帝五官,因言‘听朔必以特牲告时帝及神,以文王、武王配。’其言非是。《月令》曰‘其帝太昊,其神句芒’,谓宣令告人,使奉时务业,月皆有令,故云,非天子月朔以配帝祭也。告朔者,诸侯礼也,《春秋》:‘既视朔,遂登台。’玄又说人君月告朔于庙,其祭为朝享。鲁自文公始不视朔,明非天子所行。玄谓告帝即人帝,神即重、黎、五官,不言天子拜祭。臣请罢告朔、月祭,以应古礼。”齐贤不韪其说,质曰:“谷梁氏称‘闰月,天子不告朔’,它月故告朔矣。左氏言鲁‘不告闰朔,为弃时政’,则诸侯虽闰告朔矣。《周太史》‘颁朔于邦国’,《玉藻》‘闰月,王居门’,是天子虽闰亦告朔。二家去圣不远,载天子、诸侯告朔事,显显弗缪。今议者乃以《太宰》正月之吉,布治邦国,而言天子元日一告朔,殊失其旨。一岁之元,六官自布所职之典。干宝谓吉为朔,故世人缪吉为告,据缪失经,不得为法。议者又引左氏说,专在诸侯,不知《玉藻》与左说正同,而独于天子言岁首一告,何去取之恣也!又谓时帝,五人帝也。玄于时帝包天人,故以文、武作配,是并告两五帝为不疑。诸侯受朔天子,藏于庙。天子受朔于天,宜在明堂,故告时帝,配祖考。议者曰:‘天子月告祭颁朔,则诸侯安得藏之?故太宰岁首布一岁事,太史颁之也。’是不然。《周太史》‘颁朔邦国’,是总颁十二朔于诸侯;天子犹月告者,颁官府都鄙也。内外异言之也。礼不可罢。”凤阁侍郎王方庆又推言:“明堂,布政之宫,所以明天气,统万物也。汉儒以明堂、太庙为一,宗祀其祖,而配上帝。取宗祀曰清庙,正室为太室,向阳为明堂,建学为太学,圜水为辟雍,异名同事,古之制也。天子以正月上辛总受十二月政于南郊,还藏于祖庙,月取一政,班之明堂。诸侯则受于天子,藏之祖庙,月取一政,行之于国。王者以其礼告庙,谓之告朔;视月之政,谓之视朔。《玉藻》:‘玄冕而朝日东门之外,听朔南门之外。’郑玄说:‘明堂在国阳,就其时之堂而听朔焉。卒事,宿路寝。’今元日通天宫受朝,有司遂读时令、布政,古之礼也。旧说天子岁入明堂者十八:大享,一;月告朔,十二;四时迎气,四;巡狩之岁,一。今议者唯许岁首一入,不亦隘乎?陛下幸建明堂,遵用告朔事,若月一听,则近于烦,每孟月视朔,惟制定其礼,臣下不敢专。”成均博士吴杨吾等共言:“秦灭学,告朔礼废。今用四孟月、季夏,至明堂告五时帝堂上,请兼如齐贤、方庆议。”不数岁,礼亦废。

久之,齐贤迁博士。时东都置太社,礼部尚书祝钦明问礼官博士:“周家田主用所宜木,今社主石,奈何?”齐贤与太常少卿韦叔夏、国子司业郭山恽、尹知章等议:“《春秋》:‘君以军行,祓社衅鼓,祝奉以从。’故曰:‘不用命,戮于社。’社稷主用石,以可奉而行也。崔灵恩曰:‘社主用石,以地产最实欤!’《吕氏春秋》言‘殷人社用石’。后魏天平中,迁太社石主,其来尚矣。周之田主用所宜木,其民间之社欤!非太社也。”于是旧主长尺有六寸,方尺七寸,问博士云何,齐贤等议:“社主之制,礼无传。天子亲征,载以行,则非过重。《礼》:‘社祭土,主阴气。’《韩诗外传》:‘天子太社方五丈,诸侯半之。’五,土数。社主宜长五尺,以准数五;方二尺,以准阴偶;剡其上,以象物生;方其下,以象地体;埋半土中,本末均也。请度以古尺”云。又问:“社稷坛随四方用色,而中不数尺,冒黄土,谓何?”齐贤等曰:“天子太社,度广五丈,分四方,上冒黄土,象王者覆被四方,然则当以黄土覆坛上。旧坛上不数尺,覆被之狭,乖于古。”于是以方色饰坛四面及陛,而黄土全覆上焉。祭牲皆太牢。其后改先农曰“帝社”,又立“帝稷”,皆齐贤等参定。

中宗即位,因武后东都庙改为唐庙,议满七室,以凉武昭王为始祖。齐贤上议:“《礼》,天子七庙,尊始封君曰太祖,百代不迁,始祖无闻焉。殷自玄王至汤,周后稷至武王,皆出太祖后,合食有序。景皇帝始封唐,实为太祖,以世数近,故尚在昭穆。今乃上引武昭王为始祖,异乎殷、周之本卨、稷也。卨、稷兴胙,景皇帝是也。昭王国不世传,后嗣失守。景帝实始封唐,子孙是承。若近舍唐,远引凉,不见其可。且魏不祖曹参,晋不祖司马卬,宋不祖楚元王,齐、梁不祖萧何,陈、隋不祖胡公、杨震,今谓昭王为祖,可乎?汉以周郊后稷,议欲郊尧,杜林以为周兴自后稷,汉业特起,功不缘尧,卒不果郊。武德初定,去昭王尤近,不托祖者,不可故也。今而立之,非祖宗意。景皇失位,神弗临享,殆非诒厥孙谋者。”博士刘承庆、尹知章又言:“受命之君,王迹有浅深,代系有远迩。祖以功,昭穆以亲。有功者不迁,亲尽者毁。今不宜以庙数未备,引当迁之主于昭穆上,苟充七室也。景皇帝既号太祖,以世浅犹在六室位,则室未当有七,非天子庙不当七也。大帝神主既祔,宣皇帝当迁。宣非始祖,又无宗号,亲尽而迁,不可复立。请仍为六室。”诏宰相详裁。于是祝钦明等上言:“博士等三百人为两说:齐贤等不祖武昭王,刘承庆等请迁宣皇帝。臣等欲皆可其奏。”诏可。俄以孝敬皇帝为义宗,列于庙为七室。西京太庙亦如之。

齐贤迁累谏议大夫,卒。

柳冲,蒲州虞乡人,隋饶州刺史庄曾孙。父楚贤,大业中为河北县长。高祖兵兴,尧君素据郡固守,楚贤说曰:“隋之亡,天下共知。唐公名在图箓,动以诚信,豪英景赴,天所赞也。君子见几而作,俟终日邪?”君素不从,楚贤潜行自归,授侍御史。贞观中,持节册拜突厥,辞其遗不受。历交、桂二州都督、杭州刺史,皆有名。

冲好学,多所研总。天授初,为司府寺主簿,诏遣安抚淮南,使有指,封河东县男。中宗景龙中,迁左散骑常侍,修国史。

初,太宗命诸儒撰《氏族志》,甄差群姓。其后门胄兴替不常,冲请改修其书,帝诏魏元忠、张锡、萧至忠、岑羲、崔湜、徐坚、刘宪、吴兢及冲共取德、功、时望、国籍之家,等而次之。夷蕃酋长袭冠带者,析著别品。会元忠等继物故,至先天时,复诏冲及坚、兢与魏知古、陆象先、刘子玄等讨缀,书乃成,号《姓系录》。历太子宾客、宋王师、昭文馆学士,以老致仕。开元初,诏冲与薛南金复加刊窜,乃定。

后柳芳著论甚详,今删其要,著之左方。芳之言曰:

氏族者,古史官所记也。昔周小史定系世,辩昭穆,故古有《世本》,录黄帝以来至春秋时诸侯、卿、大夫名号继统。左丘明传《春秋》,亦言:“天子建德,因生以赐姓,胙之土,命之氏;诸侯以字为氏,以谥为族。”昔尧赐伯禹姓曰姒,氏曰有夏;伯夷姓曰姜,氏曰有吕。下及三代,官有世功,则有官族,邑亦如之。后世或氏于国,则齐、鲁、秦、吴;氏于谥,则文、武、成、宣;氏于官,则司马、司徒;氏于爵,则王孙、公孙;氏于字,则孟孙、叔孙;氏于居,则东门、北郭;氏于志,则三乌、五鹿;氏于事,则巫、乙、匠、陶。于是受姓命氏,粲然众矣。

秦既灭学,公侯子孙失其本系。汉兴,司马迁父子乃约《世本》修《史记》,因周谱明世家,乃知姓氏之所由出,虞、夏、商、周、昆吾、大彭、豕韦、齐桓、晋文皆同祖也。更王迭霸,多者千祀,少者数十代。先王之封既绝,后嗣蒙其福,犹为强家。

汉高帝兴徒步,有天下,命官以贤,诏爵以功,誓曰:“非刘氏王、无功侯者,天下共诛之。”先王公卿之胄,才则用,不才弃之,不辨士与庶族,然则始尚官矣。然犹徙山东豪杰以实京师,齐诸田,楚屈、景,皆右姓也。其后进拔豪英,论而录之,盖七相、五公之所由兴也。

魏氏立九品,置中正,尊世胄,卑寒士,权归右姓已。其州大中正、主簿,郡中正、功曹,皆取著姓士族为之,以定门胄,品藻人物。晋、宋因之,始尚姓已。然其别贵贱,分士庶,不可易也。于时有司选举,必稽谱籍,而考其真伪。故官有世胄,谱有世官,贾氏、王氏谱学出焉。由是有谱局,令史职皆具。过江则为“侨姓”,王、谢、袁、萧为大;东南则为“吴姓”,朱、张、顾、陆为大;山东则为“郡姓”,王、崔、卢、李、郑为大;关中亦号“郡姓”,韦、裴、柳、薛、杨、杜首之;代北则为“虏姓”,元、长孙、宇文、于、陆、源、窦首之。“虏姓”者,魏孝文帝迁洛,有八氏十姓,三十六族九十二姓。八氏十姓,出于帝宗属,或诸国从魏者;三十六族九十二姓,世为部落大人;并号河南洛阳人。“郡姓”者,以中国士人差第阀阅为之制,凡三世有三公者曰“膏粱”,有令、仆者曰“华腴”,尚书、领、护而上者为“甲姓”,九卿若方伯者为“乙姓”,散骑常侍、太中大夫者为“丙姓”,吏部正员郎为“丁姓”。凡得入者,谓之“四姓”。又诏代人诸胄,初无族姓,其穆、陆、奚、于,下吏部勿充猥官,得视“四姓”。北齐因仍,举秀才、州主簿、郡功曹,非“四姓”不在选。故江左定氏族,凡郡上姓第一,则为右姓;太和以郡四姓为右姓;齐浮屠昙刚《类例》凡甲门为右姓;周建德氏族以四海通望为右姓;隋开皇氏族以上品、茂姓则为右姓;唐《贞观氏族志》凡第一等则为右姓;路氏著《姓略》,以盛门为右姓;柳冲《姓族系录》凡四海望族则为右姓。不通历代之说,不可与言谱也。今流俗独以崔、卢、李、郑为四姓,加太原王氏号五姓,盖不经也。

夫文之弊,至于尚官;官之弊,至于尚姓;姓之弊,至于尚诈。隋承其弊,不知其所以弊,乃反古道,罢乡举,离地著,尊执事之吏。于是乎土无乡里,里无衣冠,人无廉耻,士族乱而庶人僭矣。故善言谱者,系之地望而不惑,质之姓氏而无疑,缀之婚姻而有别。山东之人质,故尚婚娅,其信可与也;江左之人文,故尚人物,其智可与也;关中之人雄,故尚冠冕,其达可与也;代北之人武,故尚贵戚,其泰可与也。及其弊,则尚婚娅者先外族、后本宗,尚人物者进庶孽、退嫡长,尚冠冕者略伉俪、慕荣华,尚贵戚者徇势利、亡礼教。四者俱弊,则失其所尚矣。

人无所守,则士族削;士族削,则国从而衰。管仲曰:“为国之道,利出一孔者王,二孔者强,三孔者弱,四孔者亡。”故冠婚者,人道大伦。周、汉之官人,齐其政,一其门,使下知禁,此出一孔也,故王;魏、晋官人,尊中正,立九品,乡有异政,家有竞心,此出二孔也,故强;江左、代北诸姓,纷乱不一,其要无归,此出三孔也,故弱;隋氏官人,以吏道治天下,人之行,不本乡党,政烦于上,人乱于下,此出四孔也,故亡。唐承隋乱,宜救之以忠,忠厚则乡党之行修;乡党之行修,则人物之道长;人物之道长,则冠冕之绪崇;冠冕之绪崇,则教化之风美;乃可与古参矣。

晋太元中,散骑常侍河东贾弼撰《姓氏簿状》,十八州百十六郡,合七百一十二篇,甄析士庶无所遗。宋王弘、刘湛好其书。弘每日对千客,可不犯一人讳。湛为选曹,撰《百家谱》以助铨序,文伤寡省,王俭又广之,王僧孺演益为十八篇,东南诸族自为一篇,不入百家数。弼传子匪之,匪之传子希镜,希镜撰《姓氏要状》十五篇,尤所谙究。希镜传子执,执更作《姓氏英贤》一百篇,又著《百家谱》,广两王所记。执传其孙冠,冠撰《梁国亲皇太子序亲簿》四篇。王氏之学,本于贾氏。

唐兴,言谱者以路敬淳为宗,柳冲、韦述次之。李守素亦明姓氏,时谓“肉谱”者。后有李公淹、萧颖士、殷寅、孔至,为世所称。

初,汉有邓氏《官谱》,应劭有《氏族》一篇,王符《潜夫论》亦有《姓氏》一篇,宋何承天有《姓苑》二篇。谱学大抵具此。魏太和时,诏诸郡中正,各列本土姓族次第为举选格,名曰“方司格”,人到于今称之。

马怀素,字惟白,润州丹徒人。客江都,师事李善,贫无资,昼樵,夜辄然以读书,遂博通经史。擢进士第,又中文学优赡科,补郿尉。积劳,迁左台监察御史。长安中,大夫魏元忠为张易之构谪岭表,太仆崔贞忄贞、东宫率独孤祎之祖道,易之怒,使人上急变,告贞忄贞等与元忠谋反。武后诏怀素按之,使者促迫,怀素执不从,曰:“贞忄贞饯流人当得罪,以为谋反,则非。昔彭越以逆诛,栾布奏事尸下,汉不坐罪。今元忠罪非越比,不宜坐饯阔之人。且陛下操生杀柄,欲加之罪,自当处决圣心。既付臣按状,惟知守陛下法尔。”后意解,贞忄贞等乃免。宰相李迥秀藉易之势,敛赇诿法,怀素劾罢之。转礼部员外郎。以十道使黜陟江西,处决平恕。迁考功,核取实才,权贵谒请不能阿挠。擢中书舍人内供奉,为修文馆直学士。

开元初,为户部侍郎,封常山县公,进兼昭文馆学士。笃学,手未尝废卷。谦恭慎畏,推为长者。玄宗诏与褚无量同为侍读,更日番入。既叩阁,肩舆以进;或行在远,听乘马。宫中每宴见,帝自送迎以师臣礼。有诏句校秘书。是时,文籍盈漫,皆炱朽蟫断,签啇纷舛。怀素建白:“愿下紫微、黄门,召宿学巨儒就校缪缺。”又言:“自齐以前旧籍,王俭《七志》已详。请采近书篇目及前志遗者,续俭《志》以藏秘府。”诏可。即拜怀素秘书监。乃诏国子博士尹知章、四门助教王直、直国子监赵玄默,陆浑丞吴绰、桑泉尉韦述、扶风丞马利征、湖州司功参军刘彦直、临汝丞宋辞玉、恭陵丞陆绍伯、新郑尉李子钊、杭州参军殷践猷、梓潼尉解崇质、四门直讲余钦、进士王惬、刘仲丘、右威卫参军侯行果、邢州司户参军袁晖、海州录事参军晁良、右率府胄曹参军毋煚、荥阳主簿王湾、太常寺太祝郑良金等分部撰次,践猷从弟秘书丞承业、武陟尉徐楚璧是正文字。怀素奏秘书少监卢俌、崔沔为修图书副使,秘书郎田可封、康子元为判官。然怀素不善著述,未能有所绪别。会卒,帝举哀洛阳南城门,赠润州刺史,谥曰文,给舆还乡里,丧事官办。

怀素卒后,诏秘书官并号修书学士,草定四部,人人意自出,无所统一,逾年不成。有司疲于供拟,太仆卿王毛仲奏罢内料。又诏右常侍褚无量、大理卿元行冲考绌不应选者,无量等奏:“修撰有条,宜得大儒综治。”诏委行冲。乃令煚、述、钦总缉部分,践猷、惬治经,述、钦治史,煚、彦直治子,湾、仲丘治集。八年,《四录》成,上之。学士无赏擢者。

行冲知丽正院,又奏绍伯、利征、彦直、践猷、行果、子钊、直、煚、述、湾、玄默、钦、良金与朝邑丞冯朝隐、冠氏尉权寅献、秘书省校书郎孟晓、扬州兵曹参军韩覃、王嗣琳,福昌令张悱、进士崔藏之入校丽正书。由是秘书省罢撰缉,而学士皆在丽正矣。

惬、仲丘老病还乡里。绍伯卒于官。直终岐王府记室参军事。玄默集贤直学士。利征,出为山茌令,儒缓无治术,免官,终于家。子钊坐保任非人,终德州长史。钦至太学博士、集贤院学士。湾,洛阳尉。良金,右补阙、京兆府仓曹参军事。寅献,临淮太守。晓,左补阙。覃,莱州别驾,坐诬告刺史,流远方。藏之,膳部员外郎,明年,以将仕郎梁令瓒文学直书院,后以右率府兵曹参军而罢,终恒王府司马。秘书省校书郎源幼良代利征,后以协律郎罢。

殷践猷,字伯起,陈给事中不害五世从孙。博学,尤通氏族、历数、医方。与贺知章、陆象先、韦述最善,知章尝号为“五总龟”,谓龟千年五聚,问无不知也。初为杭州参军,举文儒异等科,授秘书省学士,用曹州司法参军,兼丽正殿学士。以叔父丧,哀恸欧血而卒,年四十八。

少子寅,举宏辞,为太子校书,出为永宁尉。吏侮谩甚,寅怒杀之,贬澄城丞。病且死,以母萧老,不忍决。及敛,其子亮断指剪发置棺中,自誓事祖母如寅在。其后侍萧疾,不脱衣者数年,有白燕巢其楣。后终给事中、杭州刺史。

践猷弟季友,历秘书郎,善画。

从父仲容,终冬官郎中,有重名。子承业,以谨朴称,历太子左谕德、右威卫将军。

族子成己,晋州长史。初,母颜叔父吏部郎中敬仲为酷吏所陷,率二妹割耳诉冤,敬仲得减死。及成己生,而左耳缺云。

孔若思,越州山阴人,陈吏部尚书奂四世孙。祖绍安,与兄绍新蚤知名。陈亡,客居鄠,励志于学。外兄虞世南曰:“本朝沦覆,吾分湮灭,有弟若此,知不亡矣。”绍安与孙万寿皆以文辞称,时谓“孙孔”。隋大业末,为监察御史。高祖讨贼河东,绍安与夏侯端同监军,礼遇尤密。帝受禅,端先归,拜秘书监。已而绍安间道走长安,帝悦,擢内史舍人,赐宅一区、良马二匹。

若思早孤,其母躬训教,长以博学闻。有遗以褚遂良书者,纳一卷焉。其人曰:“是书贵千金,何取之廉?”答曰:“审尔,此为多矣。”更还其半。擢明经,历库部郎中,常曰:“仕宦至郎中足矣。”座右置止水一石,明自足意。

中宗初,敬晖、桓彦范当国,以若思多识古今,凡大政事,必咨质后行。三迁礼部侍郎,出为卫州刺史。故事,以宗室为州别驾,见刺史,骜放不肯致恭。若思劾奏别驾李道钦,请讯状。有诏别驾见刺史致恭,自若思始。以清白擢银青光禄大夫,赐绢百匹,累封梁郡公。开元七年卒,谥曰惠。

从父祯,第进士,历监察御史,门无宾谒,时讥其介。高宗时,再迁绛州刺史,封武昌县子,谥曰温。

子季诩,字季和。永昌初,擢制科,授秘书郎。陈子昂常称其神清韵远,可比卫玠。终左补阙。

若思子至,字惟微。历著作郎,明氏族学,与韦述、萧颖士、柳冲齐名。撰《百家类例》,以张说等为近世新族,剟去之。说子垍方有宠,怒曰:“天下族姓,何豫若事,而妄纷纷邪?”垍弟素善至,以实告。初,书成,示韦述,述谓可传。及闻垍语,惧,欲更增损,述曰:“止!丈夫奋笔成一家书,奈何因人动摇?有死不可改。”遂罢。时述及颖士、冲皆撰《类例》,而至书称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