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宝臣,字为辅,祖上是范阳附近的奚族人。他从小就擅长骑马射箭。范阳大将张锁高把他收为义子,所以他就改姓张,名叫张忠志。后来,他当上了卢龙府的果毅,经常在阴山附近侦察敌情。有一次追击敌人,一口气射死了六个,然后才回来。
后来,他给安禄山当侍卫,跟着安禄山进京,留在宫里当侍卫。安禄山造反后,张忠志逃回家乡,又认安禄山做义父。安禄山让他带着十八个精锐骑兵,去劫持太原尹杨光翙,把他挟持出来。追兵有一万多人,都不敢靠近。他又率领精兵驻守在土门,扼守井陉要道。后来,他跟着安庆绪当了恒州刺史。
九个节度使的军队围攻相州的时候,张忠志害怕了,就投降朝廷。唐肃宗马上恢复了他的官职,封他为密云郡公。史思明渡过黄河后,张忠志又反叛了,率领三万军队坚守城池,和贼将辛万宝在恒州互相牵制。史思明死后,张忠志不肯服从史朝义,派部将王武俊杀了辛万宝,然后带着恒州、赵州、深州、定州、易州五个州归降朝廷。
雍王东征的时候,张忠志打开土门迎接王师,还帮助攻打莫州。史朝义被平定后,张忠志被提升为礼部尚书,封为赵国公,他的军队被命名为“成德军”,并被任命为成德节度使,朝廷还赐给他铁券,保证他不会被杀,赏赐给他大量的财物,还赐给他新的姓氏和名字。
这时候,他控制了恒州、定州、易州、赵州、深州、冀州六个州的地盘,拥有五千骑兵和五万步兵,财力雄厚,还不断招揽亡命之徒,势力在山东地区首屈一指。他和薛嵩、田承嗣、李正己、梁崇义结为姻亲,关系非常密切。
早些时候,天宝年间,唐玄宗铸造金像,各州都建庙祭祀,后来发生战乱,这些庙宇都被拆毁,用来充当军费,只有恒州的庙宇保留了下来,所以张忠志受到特别的宠信,朝廷还加封了他的实封。
一开始,宝臣和正己本来就因为继承人的问题互相看不顺眼。宝臣的弟弟宝正,是继承人的女婿,跑到魏博去,和继承人的儿子维一起打球,结果马受惊了,撞死了维。继承人勃然大怒,把宝正关了起来,然后告诉宝臣。宝臣说自己教子无方,主动请罚,想让继承人象征性地惩罚一下就算了,没想到继承人直接把宝正给鞭打死了,这下两人彻底闹掰了。于是宝臣和正己一起上奏章,弹劾继承人,说他该杀。
皇上想让他们自己先斗起来,这样好各个击破,于是就下令宝臣和朱滔以及太原的军队从北面进攻继承人,正己则率领滑州、亳州、河阳、江淮的军队从南面进攻。两军在枣强会师,宰牛犒劳军队。宝臣对士兵很慷慨,赏赐丰厚,而正己却有点吝啬,导致军队怨声载道。正己害怕出事,就带兵撤了。只有朱滔和宝臣继续攻打沧州,打了很久都没拿下,后来他们攻打宗城,把城池摧毁了,斩杀了两千多敌人。继承人的弟弟廷琳当时正在守卫贝州,派高嵩岩率领三千兵马驻守宗城,宝臣派张孝忠把他们打败了,杀了高嵩岩,还俘虏了四十多个将领。这时王武俊又抓住了叛军的将领卢子期,洺州和瀛州也投降了。那时候,河南的各路军队在陈留打败了田悦,正己又拿下了德州,眼看就要彻底消灭叛军了。继承人害怕了,就用甜言蜜语骗正己,让正己停止进攻,其他的军队也不敢再上前了。
后来皇上派宦官马希倩去慰劳宝臣,宝臣送给他一百匹绢,马希倩很生气,到处告状说宝臣的坏话,宝臣看到左右的人,觉得很不好意思。其他的将领都休息了,只有王武俊拿着佩刀站在营帐外,跟宝臣谈论这件事。王武俊分析说:“赵兵立了这么大的功劳,却落得这个下场,要是平定了叛乱,皇上只会用一张纸召他进京,不过是个平民百姓而已。”宝臣问:“那怎么办?”王武俊说:“利用魏博壮大自己,这是上上策。”宝臣说:“赵州和魏博有仇,怎么才能合作呢?”王武俊说:“现在大家面临同样的危险,把敌人变成父子,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朱滔驻扎在沧州,可以把他抓起来送给魏博,这样就能取得他们的信任。”宝臣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一开始,承嗣就看中了宝臣,知道宝臣从小在范阳长大,心里一直想得到他。于是,承嗣让人刻了一块石头,上面刻着一些像预言一样的话,把它埋在宝臣家附近,然后告诉那些懂观气的人说那里有王气。宝臣挖到了这块石头,上面写着:“二帝同功势万全,将田作伴入幽燕。” “帝”指的就是宝臣和朱滔两个人。 然后,承嗣暗中派人去劝宝臣说:“你和朱滔一起攻打沧州,就算立了功,好处也都是天子的,你又能得到什么呢?你要是能赦免承嗣的罪过,把沧州献给赵王,我愿意把范阳送给你作为报答。你骑兵先行,承嗣步兵随后,这就是万全之策啊!”
宝臣一听能得到沧州,又觉得这话和石碑上的预言相符,就暗中和承嗣勾结起来,一起谋划夺取幽州。承嗣摆开阵势,亲自带兵出营,来试探宝臣的虚实。宝臣故意骗朱滔说:“我听说朱公长得像神仙一样,想画下来看看,行吗?”朱滔就让人给他画像。宝臣把画像挂在射堂里,召集众将领,仔细端详着说:“真是神仙一样的人物啊!”然后暗中挑选了两千精兵,夜里急行三百里,想要偷袭朱滔,并下令说:“抓住那个长得像射堂画像上的人!”当时两军都没有料到会有变故,突然听到变乱,朱滔大吃一惊,在瓦桥与承嗣交战,结果战败,朱滔换了便装才得以逃脱,承嗣抓获了朱滔的部下,把他们带了回去。
承嗣知道事情成功了,就带兵回营,派人去感谢宝臣说:“河内那边正有紧急情况,没时间和你一起行动了。那块刻着预言的石头,是我故意做出来的!”宝臣感到很羞愧,就回去了。没过多久,宝臣就被封为陇西郡王,又拜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德宗皇帝即位后,又任命他为司空。
宝臣这老家伙晚年特别猜忌,自己觉得儿子惟岳能力不足,怕手下不服他,就干脆把辛忠义、卢俶、许崇俊、张南容、张彭老等二十多位正直的将领都杀掉了,还把他们的家产都抄没,弄得大家人心惶惶,都对他心怀二意。宝臣本来就心怀异志,还拉拢那些妖人弄些预兆出来,什么丹书、灵芝、朱草的,弄了个小房间斋戒,还建了个祭坛,摆上银盘、金盆、玉杯,还装模作样地说是“内产甘露液神酒”,刻了个玉印,跟手下说这是“天瑞自至”。大家谁也不敢说什么。那些妖人又说:“将来会有玉印从天下掉下来,到时海内就能不战而定。”宝臣一听高兴坏了,赏了他们好多金银财宝。后来,宝臣又怕事情败露被杀,就骗大家说:“喝了这甘露液,就能跟天神沟通。”其实他偷偷在甘露液里下了毒药鹤顶红。宝臣喝下去后就哑了,三天后就死了,享年六十四岁。惟岳把那些妖人全部杀掉了,那年是建中二年。他上表请求让自已继承父亲的职位,朝廷把家事交给他处理,让他把兵权交还朝廷,朝廷追赠他太傅的职位。
惟岳年轻时做过行军司马和恒州刺史,宝臣死后,军中推举他为留后,想让他继承他父亲的职位,但是皇帝没答应。皇帝催促他护送父亲灵柩回京,并派张孝忠接替他的职位。田悦为他求情,也没用。于是惟岳就和田悦、李正己一起商量着对抗朝廷的命令。府里的小史官胡震和惟岳的私人王他奴等人,专门策划着造反的计划。府里的属官邵真哭着说:“先公曾经位居将相,朝廷恩情很深,而您大人却在服丧期间违抗圣旨,我实在不明白您的用意。魏博与朝廷关系密切,不能轻易决裂,决裂的话很快就会招来祸患,不如厚礼送使者过去,慢慢再想办法;而齐州离得远,关系又疏远,不如把使者绑了送回京城,并请求朝廷讨伐。皇上一定会嘉奖您的忠诚,您的请求也一定会被批准。”惟岳听了之后醒悟了,就让邵真起草奏章。胡震和将领们商量着觉得不行,但惟岳还是采纳了邵真的建议。惟岳的舅舅谷从政,是个豪杰之士,极力劝谏,但惟岳没听。
张孝忠把易州献给了皇帝。皇帝下令让朱滔和张孝忠一起出兵讨伐惟岳,还大赦所有官兵,悬赏捉拿惟岳的人头。惟岳跟朱滔在束鹿打了一仗,被打得大败而逃,然后就包围了深州。
第二年正月,朱滔率领一万多兵马,让王武俊去争夺束鹿,田悦也派孟祐来帮忙。王武俊带着精锐部队先冲锋陷阵,打得敌军后退。朱滔用布做成狻猊(一种猛兽)的形状,让一百个壮士蒙上布,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叫声,冲向惟岳的军队,把惟岳的马匹都吓坏了,军队大乱,结果被朱滔打得大败,营帐都被烧了。
深州的形势一天比一天危急,田悦也坚守城池。惟岳害怕了,召集幕僚商议,派使者去河东找马燧求救,让自己的弟弟惟简去见皇帝,斩杀大将谢罪,把兵权交给郑诜,自己则去京城。孟祐知道了惟岳的计划,赶紧跑去告诉田悦。田悦派扈岌去责备惟岳说:“我们出兵攻打你,本来是为了替君主讨回你的兵权,可不是要造反啊!虽然我们被马燧打败了,但是我们的将士们都奋勇抵抗,准备以后再图谋发展。你现在相信邵真那个奸细的谗言,想把罪责推到我身上,来洗清自己,你这是什么意思?不然的话,就让孟祐带兵回去,别再让我们的军队损失了!如果你能杀了邵真来表示你的诚意,我们之前的合作还可以继续。”
惟岳优柔寡断,拿不定主意。毕华劝他说:“你和魏国结盟的时间不长,魏国虽然被包围了,但是他们储备充足,一时半会儿还攻不下来。齐国兵强地广,地势险要,是东秦险固的国家,和他们对抗,足以抵抗天下。背信弃义是不吉利的,轻率考虑会招致祸患。况且孟祐是骁勇的将领,王武俊善于打仗,前几天追击朱滔,朱滔都差点没跑掉,现在这两员大将联手,打败朱滔是肯定的。你一定要仔细考虑啊!”惟岳看到深州的包围还没解除,又害怕孟祐带兵回去,于是就杀了邵真向田悦谢罪。第二天再次交战,又被打了大败。而康日知控制了赵州,听从惟岳的命令,惟岳更加窘迫,于是把五千兵马交给牙将卫常宁,又让王武俊率领八百骑兵去攻打康日知。
武俊这个人,能力很强,一直被惟岳忌恨。等到军队出发的时候,武俊对常宁说:“大人您相信了那些谗言,我早上都没来得及吃早饭就出发了,这次行动能不能成功,我都不会再回恒州了!我打算投奔定州的张公,怎么可能乖乖地等着被杀头呢?”
常宁和副将李献诚说:“您没听说圣旨吗?要砍了大人的脑袋,把他的官职赏赐给别人。看看大人的处境,最终肯定要完蛋,如果现在反戈回府,事情就好办多了;就算这次行动不顺利,还可以投奔张公啊。”武俊听了他们的分析,觉得很有道理。
惟岳派人请朝廷官员谢遵到武俊的营地商议事情,武俊和谢遵密谋,让谢遵在城内接应。到了约定那天,武俊打开城门冲了进去,在朝廷官员聚集的大厅里杀人,没有人敢反抗。然后武俊下令说:“大人违抗圣旨,现在要抓他,谁敢反抗就灭他全家!”士兵们都不敢动弹。武俊派裨校任越把惟岳抓出来,在戟门下把他绞死了,还杀了郑诜、他奴等几十个人,并派他的儿子武士真把惟岳的首级送往京城。皇帝下令赦免了武俊府上的所有将士,并且免除了他们三年的赋税和徭役。
真始(真始王)重用宝臣,让他掌管文书档案。武俊因为忠心耿耿而被朝廷表彰,追赠户部尚书。武俊的儿子吕擢当上了冀州长史。
常宁在武俊手下做事,官至内史监,后来他图谋造反,被杀掉了。
惟岳同母异父的哥哥惟诚,很有学问,为人谦虚宽厚,宝臣很喜欢他,让他负责军事决策。因为惟岳是嫡子,惟诚一再推辞不肯接受这个职位。惟诚的妹妹嫁给了李纳,所以宝臣请求让惟诚恢复原来的姓氏,并在郓州做官,当上了纳营田副使,后来还四次担任州刺史。
一开始,只有岳州叛乱,惟简的弟弟带着一百多个家丁和仆人,护送母亲郑氏逃往京城。皇帝把他扣留在客省。等到皇帝到了奉天,惟简打算去赴难,跟母亲商量。他母亲说:“你父亲在河朔立下功劳,做到宰相,都没来过京城,你哥哥却死在了别人手里。你进京,又不认识天子,不能效忠,我不认你这个儿子!” 她催促惟简赶紧走,说:“你要是能为皇上而死,我死而无憾!” 于是惟简砍断关隘逃了出来,一路上打了七次仗,才赶上皇上的行在。
皇帝见到他后,非常器重,任命他为太子谕德,后来因为在讨伐叛贼中立功,皇帝迁都山南,惟简只带着三十个骑兵跟随。半夜迷路了,跑到盩厔西边,听到有人说话,就问天子在哪里,有人悄悄告诉他:“皇上就在这里。” 皇帝见到他,感动得流泪,握着他的手说:“你还有母亲要照顾,你还能跟着朕?” 惟简回答说:“臣发誓要为皇上而死!” 天快亮的时候,北方尘土飞扬,皇帝很担心。惟简登上高处说:“浑瑊带着骑兵来了!” 浑瑊果然来了,于是决定前往兴元,惟简在前面带路。等皇帝回朝后,封惟简为武安郡王,称他为元从功臣,画像被挂在凌烟阁,还赐给他铁券。
到了宪宗时期,惟简做了左金吾卫大将军。有个长史叫万国俊,霸占了兴平老百姓的田地,官吏们都害怕不敢管。这事儿被惟简知道了,他立刻罢免了万国俊,把田地还给了老百姓。后来,惟简被任命为凤翔节度使,他买来耕牛和农具给农民,每年增加耕地几十万亩。 惟简五十五岁去世,死后被追赠为尚书右仆射。
他的儿子元本,为人轻浮不靠谱。长庆年间,他和薛浑私下侍奉襄阳公主,事情败露后,公主被幽禁,元本虽然是功臣之子,但也免不了死罪,被流放到岭南。他的弟弟惟铢,好学多识,很有儒者的风范。
王武俊,字元英,是契丹怒皆部的人。他爹叫路俱,开元年间,带着五千帐篷的人家,跟着饶乐府都督李诗他们一起,请求朝廷允许他们戴冠服,然后住在蓟州。王武俊十五岁的时候,就特别擅长骑马射箭,跟张孝忠齐名,在李宝臣手下当小官儿。
宝应年间,朝廷军队打进井陉,王武俊就跟李宝臣说:“咱们人少敌人多,情况不利,打仗就容易被包围,防守就容易崩溃,敌人的精锐部队还离咱们这么远,咱们能挡得住吗?”李宝臣一听,就把恒州、定州等五个州都投降了,一起平定了剩下的叛军,这都是王武俊出的主意。后来朝廷就给他加官,让他兼任御史中丞,还封他为维川郡王。
他儿子王士真,也是个沉稳果敢的人,李宝臣很看重他,经常让他出入自己的营帐,还把女儿嫁给了他。后来李宝臣因为怀疑许崇俊等人,想杀掉他们,王士真偷偷地跟李宝臣身边的人联络,所以王武俊才躲过了一劫。
后来有个叫朱滔的人不服从朝廷命令,有人说王武俊另有野心,王武俊知道了这事儿,出入的时候只带一两个随从,根本不跟别人来往。朱滔心里虽然怀疑王武俊,但看到他这么低调,又觉得他作战能力强,不忍心杀他。 康日知投降了赵州,朱滔想攻打他,大家都说:“王武俊是朱滔的心腹,以前是先主派他去辅助朱滔的,而且他儿子还娶了朱滔的妹妹,现在情况紧急,应该放下猜忌用他,不然,还能派谁去呢?” 于是就派王武俊和卫常宁带兵去。
王武俊趁机想抓住朱滔,而康日知也派人去劝说朱滔,告诉他利害关系。王武俊就调转兵头,派人对朱滔说:“你和齐、魏两家狼狈为奸,现在魏国的军队已经被打败了,齐国也被赵州挡住了,幽州的军队就在定州附近,三军正要拼死一战。听说朝廷有诏书召你回去,你应该赶紧回去。”朱滔一听慌了神,赶紧逃跑了,然后自杀了。王武俊就派他的部下孟华向皇帝汇报。孟华把事情说得合乎皇帝的心意,德宗皇帝就提拔王武俊当兵部郎中,还授予他检校秘书监兼御史大夫、恒冀观察使的职位。
那时候,只有岳州的将领杨政义选择投降朝廷,算是比较干脆的投降;杨荣国投降得比较犹豫,拖拖拉拉的。朱滔接受了他们的投降,把他们安置在边境戍守。皇上因为杨政义投降得干脆,就赏赐了张孝忠;同时,皇上还任命杨荣国为深州观察使。武俊心里很不爽,因为他没得到节度使的职位,还丢了赵州和定州;朱滔也因为丢了深州而生气,两个人一拍即合。武俊直接把朝廷的使者绑了,送给朱滔,然后就和他一起造反了。皇上听到这个消息后,赶紧派人去劝说他们,想让他们放下武器,但他们根本不听。
皇上知道了武俊和朱滔反叛的消息后,心里肯定很生气,但又能怎么办呢?只能派兵去平叛了。这两个人,一个是因为没得到想要的官职,一个是因为丢了地盘,真是因为一点小事就造成了这么大的乱子。想想也是,要是皇上能多体谅体谅他们的想法,或许事情就不会发展到这一步了。唉,这乱世啊,真是让人头疼。
话说马燧、李抱真、李芃、李晟这几位将军正围攻田悦,田悦都快撑不住了。结果武俊和朱滔来救他,两军在连箧山扎下营寨。皇上就下令让李怀光带着神策军去帮忙,李怀光这支军队一到,气势汹汹的,跟马燧说:“皇上命令我们不能养寇,趁着敌人的营垒还没建好,赶紧打,就能灭了他们!” 于是李怀光就下令进攻朱滔的营垒,杀了一千多人。
田悦的军队接连被打败,已经没办法列阵了。李怀光慢悠悠地骑着马观战,武俊抓住这个机会,派赵万敌等人率领两千骑兵从侧面猛攻,朱滔的军队也跟着冲上去,结果王师大乱,士兵互相践踏,死伤无数,河水都被尸体堵塞了。李怀光赶紧退回营垒。武俊趁夜间凿开河道,把水灌进王莽渠,切断了马燧的粮道。马燧这下彻底没招了,又跟朱滔是姻亲,就派人去跟朱滔虚情假意地赔礼道歉说:“老夫不自量力,跟诸位交战。王大夫您作战能力天下第一,我败了也是理所当然的,希望您能成全我,让我回河东,其他将领也撤兵,我回去跟皇上说,把河北的地盘都给您。”
朱滔心里也暗地里嫉妒武俊的胜利,而且武俊又不受他控制,就对武俊说:“王师已经败了,马公都这么低声下气了,我们不应该逼得太紧。”武俊回答说:“马燧他们都是国家的重臣,带兵十万,一战就败了,丢尽了国家的脸面,他们还有什么脸面去见皇上?他们走不了五十里,一定会反过来攻击我们的。” 朱滔还是同意了武俊的意见。马燧到了魏县,坚守城池,军队士气又恢复了。朱滔为此感到羞愧,向武俊道歉,两人之间的嫌隙就此产生。武俊派张钟葵攻打赵州,每天都把斩杀敌人的首级报上来。
于是武俊和田悦等人就私下称王了。武俊建国号为赵,把恒州定为真定府,任命士真为留守兼元帅;任命毕华、郑儒为左右内史,王士良为司刑,王佑为司文,士清为司武,这几位都担任尚书;士则为司文侍郎,宋端为给事中,王洽为内史舍人,张士清为执宪大夫,卫常宁为内史监,皇甫祝为尚书右仆射,其余的官员也依次封官加爵。
公元784年,建中四年,抱真派使者贾林假装投降武俊。贾林见到武俊后,直接说道:“我来是奉天子诏令,并非投降。”武俊脸色大变。贾林接着说:“天子知道您在登坛建立国家的时候,曾抚胸叹息,环顾左右说道:‘我本是忠义之臣,天子却没明白我的苦衷,才导致如今的局面。’现在,很多军队都上表陈述您的一片赤诚之心,皇上看到奏章后非常感动,说道:‘朕以前的错误无法弥补了。朋友之间失意还可以道歉,我身为统领天下的君主,即使是细微的过错,难道都不能重新开始吗?’如今您亲自斩杀了叛逆的首领,而宰相却对这件事漠不关心,国家和您之间又有什么过节呢?朱滔是被利益诱惑,您又图什么呢?如果您能和昭义军同心协力,彻底改变现状,上可以维护君臣的义理,下可以为子孙后代着想。”
武俊回答说:“我虽然是北方少数民族的人,却也知道要安抚百姓,天子本来就不应该为了安宁天下而滥杀无辜。如今山东地区连年战争,尸横遍野,就算打胜仗了,又和谁一起生活呢?我现在不惜放下成见归顺朝廷,已经和军队盟誓了,北方少数民族性格淳朴强悍,不愿意屈服于我,如果天子能够用恩德感化他们,我第一个归顺,有不从者,我再奉命讨伐,河北地区不出五十天就能平定。” 正好这时皇帝从奉天回来,抱真将要回到泽潞,武俊和朱滔也纷纷表示愿意归顺。贾林又说道:“军队撤退时,前面是辎重,后面是精锐部队,军心团结一致,难以攻破。如果打胜仗占据了地盘,好处都归了魏国,万一战败了,赵国就要承担损失。现在沧州和赵州都是旧地,为什么不收复呢?”
武俊于是率军北上,贾林又激励他说:“您是异邦的英雄豪杰,不应该谋划中原地区。燕国、魏国地势险要,如果他们强大的时候,需要您的帮助;如果他们衰弱了,他们自己就想吞并您。再说,河北地区只有赵国、魏国、燕国而已,朱滔自称冀州,心里是想图谋您的冀州。如果朱滔能够控制山东,您就要臣服于他,否则就会遭到他的攻击。您能臣服于朱滔吗?”武俊拍着大腿说:“两百多年来,天子都不能让我臣服,我怎么会臣服于一个小子呢!”于是,武俊决定和抱真联络,并与马燧结盟。
公元1205年,皇上大赦天下,武俊将军赶紧把自己的军队集合起来,取消了那些不正当的头衔。
皇上还派国子监祭酒董晋带着朝廷的人去安抚军心,并且提升董晋的官职,封他为检校工部尚书、恒冀深赵节度使,又进一步加封为检校司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还兼任幽州卢龙节度使,最后还封他为琅邪郡王。 这简直是官职蹭蹭往上涨啊! 皇上对他真是相当器重。
话说当时,幽州、蓟州的军队和回纥军队一起包围了贝州,眼看就要攻破白马津,然后南下洛阳。李怀光占据着河中,李希烈占领了汴州,并且南下侵犯江淮地区,李纳又刚刚叛乱,只有李晟的军队还在渭水边上驻扎。朝廷紧急调兵,全国三分之一的兵力都动员起来了,老百姓人心惶惶,非常害怕。
这时候,田绪杀了王武悦。林复就劝说武俊说:“朱滔一直想得到魏博节度使的地位,现在王武悦死了,魏博军心涣散,将军您不赶紧去救援,魏博很快就会被朱滔攻下。朱滔会增加几万兵马,张孝忠也会投靠他,这样一来,朱滔、张孝忠和回纥三路大军合兵一处,长驱直入,南下进攻,如果昭义军守不住山西,整个河朔地区都会落入朱滔之手。现在魏博还算完整,张孝忠还没投降,将军您如果和昭义军联合起来,打败朱滔,就能威震关中,京师也能很快收复,天子也能复位,这可是不朽的功业啊,谁又能和您一起分享这份荣耀呢!”
武俊听了非常高兴,立刻和抱真商量这件事。武俊亲自带兵驻扎在南宫,抱真驻扎在经城,两军相距十里。武俊偷偷地会见抱真,慷慨激昂地陈述利害关系,抱真也十分赞同,两人结为兄弟,一起向东前往贝州,在距离城三十里的地方安营扎寨。朱滔想迎战,武俊命令士兵们吃饱饭,说:“两军还没交战,不要轻举妄动!”然后派赵琳、赵万率领五百士兵埋伏在树林里等待时机。朱滔派马寔、卢南史率领军队向西摆开阵势,李少成率领回纥军队作为侧翼。
中午时分,两军交战。武俊和儿子武士清率领精锐骑兵向李少成军队冲击,抱真紧随其后。朱滔也率领两百骑兵冲向武俊的东南方向,站在高处大声呐喊。武俊命令步兵与敌军决战,自己则率领骑兵对付回纥军队,命令士兵避开回纥军队的锋芒。回纥骑兵气势汹汹地冲过去,还没来得及返回,武俊立刻发起攻击,赵琳等埋伏的士兵也冲了出来,回纥军队大惊失色,队伍被打乱,于是先溃逃了。起初,朱滔的军队猛攻武俊的军队,但始终无法突破,回纥军队退却后,朱滔想撤退,但军队已经无法控制,全军溃逃,朱滔逃回营寨。武俊中了一箭,对抱真说:“我们的士兵太少了,为什么不用骑兵去支援部队,彻底消灭他们呢?”抱真派来希皓率领精锐骑兵袭击朱滔的营寨,卢玄真随后跟进,朱滔害怕了,率领军队逃跑,来希皓紧追不舍,武俊在狭窄的地方埋伏,朱滔大败,逃脱的只有八千人。
晚上,双方各自安营扎寨,武俊的营地在朱滔东北方向,抱真的营地在西北方向。朱滔知道自己无法支撑,半夜烧毁了车辆和粮草,逃回幽州,火光冲天,像白天一样,军队大喊大叫,声音震动大地。因为山东地区蝗灾严重,粮食短缺,抱真回去了潞州,武俊也回军了。
皇上又下诏书,恢复了武俊的官爵,让他回到幽州卢龙节度使的岗位上。 还下令把恒州设为大都督府,直接任命武俊当长史,并且赏赐给他德州和棣州,同时任命他的儿子武士真为观察使,封为清河郡王。皇上从梁州回来后,对武俊更加器重,甚至连他那些还在襁褓里的孩子都给他们安排了官职。没多久,武俊又升任检校太尉兼中书令,还允许他在京城建庙,朝廷相关部门都准备好了相关的文件。
武俊箭法特别好,经常和客人一起打猎。有一次,他一天就射死了九十五只鸡和兔子,看得旁观的人都惊呆了。贞元十七年,武俊去世了,享年六十七岁。朝臣们纷纷劝慰皇上,就跟以前处理浑瑊去世的事一样,皇上追赠他为太师。朝廷原本要给他谥号“威烈”,但皇上改成了“忠烈”。武俊的儿子武士真继承了他的职位。
武士真,是武俊的长子。他年轻的时候就跟着父亲一起打仗,立下了不少功劳,也经历过不少艰难险阻。 继承了节度使的职位后,他休养生息,加强防守,虽然私下里任命官员,收取额外赋税,但每年上缴朝廷的钱财还是有几十万贯,比燕州、魏州的节度使都老实听话。 元和初年,他被任命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元和四年去世,追赠司徒,谥号景襄。军队里的人推举他的儿子武承宗接替他的位置当留后。
一开始,河北三镇自己任命副使,通常都是嫡长子继承,所以朝廷就让卢承宗以御史大夫的身份去担任。后来卢承宗总领留后事务,唐宪宗很久都不给他正式任命,暗中观察他的举动。卢承宗多次上书自陈情况。皇上听说刘济、田季安都病得很重,正考虑重新设置节度使。翰林学士李绛说:“镇州的节度使世袭已久,百姓都习惯了,只有反抗朝廷命令才需要讨伐。况且各道都供奉百万大军,燕、魏、淄青四镇势力又联合在一起。现在江淮地区正遭受水灾,财力匮乏,应该立刻下诏让卢承宗继承节度使之位。刘济他们虽然生病了,可以慢慢再考虑怎么处理。稳定四方需要天时地利,不能操之过急啊。”皇上同意了李绛的意见,想把镇州分割,另立节度使,让卢承宗像李师道那样每年上缴赋税。李绛又说:“假如卢承宗接受了这个命令,其他各道就会因为割地而怨恨朝廷,这样官爵就白给了,没有实际意义。不如派使者去劝说他,不要让他知道朝廷的真实想法。”皇上于是下诏让京兆尹裴武去安抚卢承宗。卢承宗接受诏令后非常恭敬,请求保留德、棣两州,最后就让他以检校工部尚书的身份继任节度使,而任命德州刺史薛昌朝为保信军节度使,统领德、棣两州。
薛昌朝是薛嵩的儿子,和卢承宗是老亲家,皇上本来是想把卢承宗的亲信将领调开,所以才任命薛昌朝。圣旨还没到,卢承宗就骑马飞奔回去,把薛昌朝抓了起来。皇上又改派棣州刺史田涣为德、棣两州的团练守捉使,派宦官传旨让薛昌朝回来,卢承宗拒不执行圣旨。皇上大怒,下令削去卢承宗的官爵,派宦官吐突承璀率领左右神策军以及河中、河阳、浙西、宣歙四镇的军队去讨伐他。赵万敌是以前武俊的将领,以骁勇善战闻名,他当时正在朝廷,上奏说讨伐卢承宗一定能迅速取胜,请求和吐突承璀一起出兵。皇上还下诏说:“武俊忠诚节义显著,赐给他儿子武士则实封,不得毁坏他的坟墓。”
承璀带兵打仗,一点儿战略都没有,军队士气低落。神策军大将郦定,因为捉住了刘辟,被封为骁将,还被封为阳山郡王。这次北上作战,他却仓促撤退,弄得赵国人都说:“郦王这是要逃跑啊!” 结果害得他被杀,军队的士气更加低落了。后来吴少诚死了,李绛就建议说:“蔡州四面八方都没有援军,攻打它很容易,不如赦免朱承宗,专心对付淮西叛军。” 皇上没听。昭义节度使卢从史暗中和朱承宗勾结,表面上装作对付他,实际上却在帮他。
太常卿权德舆上奏章劝谏说:“神策军都是些市井小贩,没上过战场,恐怕他们会因为劳累和路途遥远而逃兵,变成强盗。河北的军队虽然兵力雄厚,但攻打他们肯定要耗费很长时间,西戎趁机来犯,那京城的禁卫军可就空虚了。山东就像身上的疥癣,而京师才是我们的心腹!这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啊!再说,军队出征半年了,已经花了五百万贯钱。现在正值盛夏,天气炎热,水灾不断,瘟疫也可能爆发,我真的很担心军队会溃败!”他又说:“山东的那些藩镇,都只是想保全自己,根本不真心为朝廷效力,谁会为陛下拼命呢?再说卢从史还依靠叛军作为后盾,朱承璀更是想邀功请赏,应该赶紧召回行营的精兵强将,让他们日夜兼程赶去,在半路上授予他们泽潞的土地,然后把卢从史调到其他地方任职,打破他的阴谋诡计,然后再赦免朱承宗,这样大家才能心服口服。”皇上还是没同意。
五年后,河东军攻下朱承宗的一个营地,张茂昭在木刀沟打败了他;皇上担心卢从史耍花招,最后用计策把他抓起来押送到京城;刘济又攻下了安平。朱承宗害怕了,派他的属下崔遂上书谢罪,说:“以前我割让土地,是因为被三军逼迫,不得已才和卢从史合作,想从中牟利,现在我愿意接受官府的处罚,重新做人。” 那时候,大军驻扎在外已经很久了,没有取得任何战果,军饷也供应不上,皇上为此非常担忧。而淄青、卢龙几次上表请求赦免,皇上就下诏书大赦天下,把他们以前的地盘都还给他们,并且撤回了各地的军队。昌朝回到京城,被封为右武卫将军。朱承宗看到朝廷军队已经撤离边境,后来又把责任推到卢从史身上,因此没有受到责罚,他自己觉得计谋得逞,得意洋洋,一点也不害怕。
七年前,军营失火,兵器铠甲几乎烧光了,他还杀了守城的官员一百多人,心里一直不安稳。后来吴元济造反,(李)承宗和李师道就上书请求朝廷开恩,还派他们的将领尹少卿去蔡州游说宰相,结果尹少卿说话太不客气,惹怒了武元衡,武元衡直接把他轰走了。承宗心里非常怨恨,就和李师道商量,派了几十个地痞流氓埋伏在河阴,趁着天黑袭击官吏,官吏们吓得四处逃窜,他们趁机放火烧了漕运仓库,很多人跑到火灾现场,打斗死了十多人。当地政府就大规模动员民众抓捕盗贼,但那些盗贼都逃跑了,没抓到。这次事件一共损失了三十万贯钱,几万斛粮食。没过多久,张晏等人就杀了宰相武元衡,京城里到处搜捕,皇帝都顾不上吃饭了。之前承宗曾经上书弹劾武元衡的罪过,但朝廷把奏章压了下来。这次皇帝把奏章拿出来,让大臣们一起讨论,大家都请求严惩承宗。皇帝下令停止承宗的朝贡,把他的弟弟承系、承迪、承荣流放到遥远的地方,把博野、乐寿以及原来的范阳地区划给了刘总。而承宗派出去的盗贼到处作乱,他们砍断了建陵的门戟,烧了献陵的寝宫,还埋伏兵马想反攻洛阳,但没成功。承宗多次带兵抢掠邻近地区,田弘正上书请求朝廷诛杀承宗,皇帝就派兵去压制他。承宗猜到圣旨的意思,军队并没有立即进兵,反而更加肆无忌惮地抢掠沧州、景州、易州、定州一带,老百姓苦不堪言。
十一年后,朝廷下令削去承宗的爵位,只给他一些实封土地,让他去侍奉武俊。朝廷命令河东、义武、卢龙、横海、魏博、昭义六个节度使的军队一起讨伐承宗,总兵力大概有几十万,包围的地区方圆几千里,目的是分散承宗的兵力。但是这些军队驻扎的地方分散,互相之间配合不好,所以将士们都在观望,只有昭义节度使郗士美积极进攻承宗的地区,承宗不敢轻举妄动。一开始,承宗的几个兄弟看不惯他,都逃到了京城。其中一个叫李士则的,官拜神策大将军,听说承宗造反后,请求朝廷让他带兵去攻打京兆,裴度建议任命他为邢州刺史,让他归属昭义节度使,这样就能从侧面打击承宗。有个叫王怡的人,是武俊的侄子,在南宫为承宗守城,李士则招降他,约定让他归顺朝廷,结果计划泄露,王怡被杀害了;王怡的儿子王元伯逃回京城,被提升为监察御史,朝廷还追赠王怡为尚书左仆射。
明年元济被平定了,王承宗可吓坏了,赶紧派牙将石泛带着两个儿子去魏博,想通过田弘正求见皇帝,并且请求把德州和棣州的赋税收入上缴朝廷,等待皇帝任命官员。田弘正就派知感和知信去京城请求皇帝恩准。在此之前,皇帝已经派尚书右丞崔从下诏书允许王承宗自新,王承宗也穿上了素服等待发落。等到这个时候,皇帝才下诏恢复了他的官爵,还任命华州刺史郑权为横海节度使,统管德州、棣州、沧州、景州等地,并且恢复了王承宗三百户的实封,因为他的辖区闹饥荒,还赏赐了他一万匹布。李师道被平定后,王承宗更加谨慎地遵守法令,上表请求把所辖州的录事、参军、判司、县主簿、县令都交给朝廷任命。
十五年的时候王承宗去世了,死后被追赠为侍中。军队推举他的弟弟王承元为留后。王承元不敢继承他的职位,朝廷就任命他为义成军节度使,这些事迹在本传里都有记载。
王廷凑,本来是回纥阿布思家族的人,属于安东都护府管辖。他曾祖叫五哥之,在李宝臣手下做事,骁勇善战,后来被王武俊收养为义子,所以就改姓王,世代做裨将。
王廷凑天生就肩膀歪斜,为人沉稳寡言,喜欢读《鬼谷子》和兵法之类的书。王承宗当政的时候,他是兵马使。田弘正来到镇州,朝廷下令拨给百万缗钱犒劳军队,但是迟迟没有到位。王廷凑就故意把这件事闹大,让大家看看,结果士兵们果然怨声载道,因此王廷凑就害死了田弘正,自称留后,胁迫监军上表请求朝廷认可他的职位。他还攻占了冀州,杀了刺史王进岌。穆宗皇帝非常生气,任命田弘正的儿子田布为魏博节度使,率军讨伐王廷凑,还命令横海、昭义、河东、义武四镇的军队一起出兵。于是,大将王位等人就计划捉拿王廷凑,但是没有成功,死了三千多人。恰逢朱克融囚禁了张弘靖,幽州也发生了叛乱,所以他们联合起来抵抗朝廷的军队。
皇上下了道旨,要商议讨伐叛军的先后顺序。剑南东川节度使王涯认为:“范阳的叛乱并非早有预谋,可以先攻打镇州。而且魏博那边也有怨气,可以从晋阳、沧州方向夹击前进。打仗就像打架一样,要先掐住对方的脖子。现在瀛州、易州正是叛军的咽喉要地,应该在那里屯驻重兵,让他们出不去,进不来,间谍也渗透不进来,这就是最有效的策略。”皇上于是下令让义武节度使陈楚封锁边境,督促各路军队从三路进攻。沧州的乌重胤是资历最老的将领,负责一路。裴度担任河东节度使兼幽州、镇州招抚使,驻扎在承天军。
乌重胤知道现在时机不对,按兵不动不肯出战。皇上却轻信谗言,急于求成,又派深冀行营节度使杜叔良代替了他。杜叔良平时跟宫里的人关系不错,进宫面见皇上后,大言不惭地说:“那些叛军根本不足为惧!”这时,叛军首领王廷凑已经调集军队攻占了会星,又攻入元氏,烧毁了二十二座城墙。杜叔良率领各路军队去救援深州,在博野与叛军交战,结果大败而逃,连指挥棒都丢了,只身逃命,最后被贬为归州刺史。杜叔良是将门之后,本来是靠巴结才当上灵武节度使的,因为不称职被罢免,后来又靠关系重新得到重用,担任沧州、景州节度使。王廷凑知道他胆小怕事,所以才先向他发起进攻,军队因此战败。
当时,皇上赏赐的东西没有一样是合适的,国库空虚。虽然集结了各路军队,调兵遣将非常迅速,但老百姓却苦不堪言。据估计,总共调集了十五万大军,有关部门担心供应不上,就设立了南北两个供军院。可是,因为离叛军太远,运输补给线路又很艰难,柴草供应不上,士兵轮流砍柴做饭都成问题。王廷凑乘机抢走了六百辆运输车,军队的粮食更加匮乏,就连士兵们需要的衣物,还没运到一半,各路军队就抢夺起来,有关部门根本管不住。那些深入敌境的军队,更是吃不饱穿不暖。而且监军太监们都带着精锐士兵,把那些疲惫不堪的士兵留下来打仗,结果一打仗就溃败。叛军不过一万多人,朝廷的军队却指挥不统一,最终毫无战果。宰相们不懂军事,被各种不同的意见弄得晕头转向,上报的军情也互相矛盾,深州的包围越来越紧。
明年,史宪诚这小子要造反了,田布手下的兵也全溃败到南宫去了。皇帝没办法,只好大赦了王廷凑,还给他升官,让他当右散骑常侍兼成德军节度使。正赶上牛元翼逃跑了,王廷凑顺势就占领了深州,皇帝还派韩愈去慰问他的军队。
王廷凑被赦免之后,胆子也渐渐大了,跟卢克融、史宪诚狼狈为奸,互相勾结,成了互相支援的同盟。沧州刺史李全略死了,他儿子李同捷想继承他父亲的位子,但皇帝没同意,反而给他安排了个兖海节度使的职务。可李同捷不听话,竟然用大量的钱财、美女贿赂王廷凑,皇帝担心他会出事,又给他升了官,让他当了检校司徒。后来,幽州、魏州、徐州、兖州的军队一起讨伐李同捷,王廷凑却在魏州北部边境搞破坏,牵制那些军队,还暗中给沧州、景州送去粮食,甚至扣押邻道的使者不放。皇帝大怒,下令停止给王廷凑输送贡品。 这时候,易定和柳公济在新乐打了一仗,斩首三千多。昭义节度使刘从谏在临城打了一仗,也赢了,还把漳河的水引到深州、冀州去。皇帝下旨说:“李同捷造反,王廷凑也跟着作恶,应该剥夺他们的官爵,各路军队都要出兵讨伐,谁能斩杀王廷凑,赏赐两万贯钱,再给他升官;那些投降的州镇,根据情况给予相应的奖赏。”柳公济又在行唐打了胜仗,烧毁了十五座营寨。王廷凑偷偷写信求救幽州,结果被行营的李载义截获了;他还收留了魏州叛将丌志沼。等到李同捷被平定后,王廷凑也害怕了,上表献出景州,但弓高、乐陵、长河三县却死守着,他又上书谢罪。皇帝正想结束这场战争,就赦免了他,恢复了他的官爵,还把献上的州还给了他。过了很久,又给他加官进爵,让他当了太子太傅、太原郡公。
从张惟岳开始,镇守冀州的官员就经常抗旨不尊,但他们都比较重视跟朝廷的关系,也害怕法律的制裁,稍微犯错就会请求重新获得信任。可王廷凑这家伙,贪婪凶狠,残暴成性,为非作歹,不忠不义,连蛮夷都不如。大和八年他死了,死后被追赠为太尉。军队里有人请求让元逵继承他的节度使之位,皇帝也同意了。
元逵是老二,懂规矩,逢年过节该交的贡品一样不少,皇上很高兴,就下旨让他娶绛王悟女的女儿寿安公主。元逵派人去皇宫下聘礼,送去了好多好多东西,什么一千盘的精美食物啊,好马啊,公主的嫁妆首饰啊,还有奴婢啊,当时的人都夸他懂事。后来刘稹造反了,武宗皇帝任命元逵为北面招讨使。圣旨一下,元逵立刻带兵出发,先攻下了宣武军,又打败了在尧山支援刘稹的军队,最后攻克了邢州,邢州投降了。他一路升迁,最后当上了检校司徒、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平定了刘稹的叛乱后,元逵又加封太子太师,封为太原郡公,还给了他二百户的实封土地,后来官位又升到了太傅。大中八年,元逵去世了,享年四十三岁,追赠太师,谥号忠。
他儿子绍鼎继承了他的爵位,字嗣先,官位也一直升到检校尚书左仆射。这人呢,有点放荡不羁,脾气还暴躁,爱搜刮民脂民膏,没事还喜欢爬到楼上拿弹弓打路上的行人玩儿,乐此不疲。老百姓都恨透了他,想把他赶走。结果没赶走,他自己就病死了,死后追赠司空。
他儿子年纪太小,没法继承爵位。宣宗皇帝就让元逵的另一个儿子绍懿接替他当留后,后来又当上了节度使,官位一直升到太原县伯,还加封了检校司空。绍懿当官很轻松,不怎么费力。咸通七年,绍懿去世了,死后追赠司徒。然后,绍鼎的儿子景崇继承了爵位。早些时候,绍懿病重的时候,把景崇叫到跟前说:“我父亲把军政大权交给了我,我年纪大了,打算把这担子交给你。现在我病得很重,你虽然年纪小,但也要努力管理军务,跟邻近的藩镇搞好关系,好好侍奉朝廷,这样咱们家的基业就不会衰败了。”监军把这事儿报告给了皇上,懿宗皇帝很高兴,就提拔景崇当了留后,不久又升他当了节度使。
景崇,字孟安,是公主的嫡孙,所以特别受宠。庞勋造反的时候,景崇派兵和朝廷军队一起平叛,后来升官做了检校尚书右仆射。公主去世了,谥号章惠,景崇守丧非常孝顺。他母亲张氏去世后,景崇悲痛欲绝,当时的人都称赞他。他把政务都交给下属处理,还告诫自己的亲属不得参与其中。有一次他想把母亲的兄弟提拔为军队将领,他的下属张位说:“军队用人,要看功劳和才能,如果想照顾自己人,多给他们一些田地、房子和俸禄就行了,干嘛非要给他们官职呢?”景崇听了之后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后来他又升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检校太尉兼中书令,被封为赵国公。乾符五年,他又被封为常山王。
黄巢造反,皇帝西逃,黄巢伪造圣旨派人来,景崇把送信的人杀了示众,然后带兵四处发布文告,联合定州等地的军队西进关中,去寻找皇帝的行宫,贡品和军需物资源源不断地送来。每当谈到宗庙和陵墓,景崇总是忍不住流泪。
蔚州刺史苏祐被沙陀攻打,向幽州求救,驻扎在美女谷,但战事不利。苏祐打算逃跑,正好朝廷下诏让他调任濮州刺史,他带着军队路过镇子,景崇把他安顿在灵寿,苏祐的手下却在那里抢劫,景崇就把苏祐杀了。
景崇担任节度使一共十四年,十三次升迁,最后做到检校太傅。中和三年去世,享年三十七岁,追赠太傅,谥号忠穆。他的儿子叫镕。
镕十岁的时候,军队推举他为留后,授予他检校工部尚书的官职。李克用、杨复光攻打黄巢的时候,镕两次送去粮食支援军队。僖宗从蜀地回来后,镕献上了上万匹马、牛和武器装备。
好家伙,朱温那边的李克用正忙着打孟方立呢,地点在邢州。打完仗后,李克用就赶紧把粮食运回去。邢州拿下后,李克用就琢磨着去山东发展,先在常山屯兵。然后派轻骑兵渡过滹沱河去侦察敌情,结果碰上特大暴雨,平地都涨水了,朱温的军队突然杀到,李克用只能躲到树林里避避风头。
这时候,幽州的李匡威也正想着从易州、定州那块儿分一杯羹呢。王处存那小子对李克用特别巴结,李克用手下的猛将李存孝已经拿下邢州了,于是就带兵去打朱温南边的地盘,另一个将领李存信则从井陉过去会合。朱温进攻尧山,结果被李存孝打得落花流水,李存孝一路打到了深州、越州。朱温没办法,只好向李匡威求救。李存孝正攻打临城等几个县城呢,听说李匡威在鄗县屯兵,就带兵回去了。李存信一直嫉妒李存孝,就故意说李存孝压根儿没想打仗,李克用居然信了!李存孝,飞狐人,就是那个安敬思,骑射技术一流,当初打葛从周,还击败了张浚、韩建,立下不少战功。这下子怕被别人陷害,他带着邢州投奔了朱全忠,还跟朱温联盟,一起对付李克用。朝廷赶紧下令,让镇州、幽州、魏州的军队去支援朱温。
景福元年,李克用想从朱温的地盘过,去打李存孝,朱温不答应,李克用就和王处存一起打朱温,攻下了好几个坚固的城镇,还打到了新市。朱温抓住了李克用的将领薛万金。李匡威带三万兵马去救朱温。李克用自己则去攻打常山,渡过滹沱河。朱温带十万骑兵夜里渡过礠水偷袭李克用,大获全胜,斩杀两万多人,缴获了三百辆战车的铠甲武器,李克用败退到栾城。朝廷下令让三镇和解,李克用就撤兵了,但他心里不服气,所以又去打朱温。李匡威带五千骑兵在元氏打败了李克用,朱温在槁城设宴款待李匡威,还送了二十万钱表示感谢。
匡威被弟弟匡筹赶走了,镕德帮了他一把,把他接过来安顿好。匡威忌日那天,镕德去给他上坟,结果被人伏击,杀了匡威府上的杨洽和淡从,甚至还有士兵拉扯镕德的袖子。匡威临死前说:“给我四个州,我就饶你一命!”镕德答应了。后来要带镕德进牙城,镇军士兵喧闹着关上了左门,从城墙缺口冲出来作战。正好下起了大雨大风,树木被刮倒,瓦片乱飞。双方交战,有个屠夫叫墨君和,光着膀子冲进敌阵,敌军溃不成军,大家才护着镕德翻墙逃了出去。逃过一劫后,镕德被赏赐了千金,还得到了第一区,并且约定赦免十次死罪。匡威最后被围困在东园,和从事李抱贞一起战死了。第二天,镕德按照礼仪安葬了匡威,穿着素服在朝廷上哭泣,还派人告诉了匡筹。匡筹很生气,写信质问哥哥的死因,还上表请求皇上讨伐镕德,但皇上制止了他。皇上又下令让朱全忠平定幽州、镇州的怨气。
李克用听说匡威死了,就亲自率兵包围了城下。镕德吓坏了,给了他二十万匹绢,李克用这才退兵。匡筹攻打乐寿、武强,李克用从缚马关杀出来,在平山打败了镇州的军队,接着就进攻镕德的外围营垒。镕德失去了幽州的支援,于是请求结盟,送去五十万钱币,归还二十万粮食,请求李克用出兵帮助讨伐李存孝,这才化解了危机。
李克用驻扎在栾城,李存信驻扎在琉璃陂,结果被邢州人夜袭营地,李存信的军队大乱,没能追上。李克用进兵逼近邢州,在城外挖壕沟、筑城墙,想长期围困;城里军队多次出击,壕沟和城墙没法修建完成。裨将袁奉韬骗李存孝说:“你害怕的只有大王(李克用)而已,大王想把壕沟和城墙修好就回去了,你为什么不听他的呢?”李存孝的军队不出战,城墙修好了,进攻更加猛烈,城里粮食吃光了。李存孝登上城墙哭着说:“我失算了,要是能活着见到大王,死也瞑目了!”李克用派家里的老妇人去招降他,李存孝出来后,跪在地上说自己是被李存信诬陷的,李克用说:“你和镕德书信往来,骂我的话太多了!”于是把李存孝的尸体悬挂在集市上示众。
话说唐光化年间,朱全忠攻打幽州的刘仁恭,派兵驻扎在蓚城。没多久刘仁恭就败了,朱全忠追击溃兵,抓了十八个人。之后,朱全忠又拿下邢州、洺州、磁州,接着是潞州,然后把目标瞄准了河东。他就让罗绍威去劝说晋王李克用,让他跟太原断绝关系,一起拥戴自己。李克用态度模棱两可,朱全忠很不高兴。
正巧这时候,李克用的将领李嗣昭攻打洺州,朱全忠亲自带兵把李嗣昭打跑了。结果,朱全忠搜到了李克用和李嗣昭的书信,他勃然大怒,立刻带兵攻打李克用,直逼次元氏。李克用对手下说:“国家危在旦夕了,怎么办啊?” 周式主动请缨,说自己可以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说服朱全忠,李克用答应了。
朱全忠一见到周式就劈头盖脸地说:“你跟太原勾结在一起,现在没法饶你了!” 然后,朱全忠拿出书信给周式看,说:“李嗣昭还在那边,你赶紧派人把他叫回来!” 周式说:“大王您跟李克用和解,是为了减少刀兵之灾啊。更何况,您还奉了皇帝的诏令去调解,难道不想让北方的战乱平息下来吗?太原和赵州本来就没有什么仇怨,李嗣昭怎么可能愿意去呢?您是唐朝的桓文之君,正应该以仁义来成就霸业,怎么能把别人逼上绝路呢?” 朱全忠听了很高兴,拍着周式的胳膊说:“我刚才只是跟你开玩笑的!” 然后把周式请进帐篷里,商量和解的事宜。
李克用拿出二十万钱财贿赂朱全忠的军队,并且把自己的儿子李昭祚送去朱全忠府上当人质,朱全忠还把李昭祚娶了自己的女儿。李克用的判官张泽进言说:“失了火的家,不能指望远处的救援。现在定州离我们很近,和太原关系密切,应该让朱全忠去攻打定州。” 于是李克用派周式再次去见朱全忠,朱全忠果然攻下定州,王郜就逃到了太原。
李克用的母亲何氏,是一位很有妇德的女子,对李克用的教育很严格。直到母亲去世后,李克用才开始贪图钱财,姬妾成群,多达千人,穿戴也僭越了等级。他还因为房山有西王母祠,多次去游玩,妄图求得长生不老,一去就是一个月不回来。
一开始,王廷凑地位低微的时候,邺城有个道士给他算命,算出的卦象是《乾之坤》,道士说:“您将来会拥有土地。”后来王廷凑当上镇守使,做事非常谨慎小心。他又问道士:“我还能活多久?我的子孙会有多少?”道士回答说:“您三十年后,会有两位王子。”结果王廷凑当了十三年镇守使就死了,这其实是道士的隐语,他说的“二王”指的是王景崇和王镕。
有一次,王廷凑出使河阳,喝醉了酒睡在路边,有个路过的人看到他,说:“这不是普通人!”随从把这事告诉了王廷凑,王廷凑赶紧追上那个人,问他为什么这么说。那人回答说:“我看到您鼻孔的呼吸,左边像龙,右边像虎,您的子孙将会当一百年的王。您家有棵大树,树荫能覆盖到堂屋,您家要兴旺了!”后来王廷凑被杀害的时候,那棵大树正好庇护着他的坟墓。从王廷凑到王镕,一共一百年。
【赞曰:朱滔、王武俊南面称王,地联交昵。及泚僭天子,滔将应之,当时危矣。贾林以一语寤武俊,轧兵相仇,折幽、蓟之锐,泚失其朋,不出孤城,终底覆夷,用林之功,赏不及身,德宗为不明哉!】
这段话的意思是说:朱滔、王武俊这两个割据一方的势力,地盘相连,关系密切。等到朱泚篡夺了皇位,朱滔就要响应他,当时的情况非常危险。贾林一句话点醒了王武俊,让他们互相攻伐,削弱了幽州、蓟州的兵力,朱泚失去了盟友,被困在长安城里,最终被消灭。贾林立了大功,却没得到赏赐,德宗皇帝真是不明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