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諴,字存之,是黄门监构的孙子。他家几代都没做官,祖上是卖盐的。毕諴从小就没了父亲,晚上靠自己点柴火读书,他母亲心疼他太累,想把火灭了让他睡觉,但他不肯,坚持学习,最后通晓经史,擅长写文章。他为人正直诚实,不随便和人交往。

大和年间,毕諴参加进士考试,书判考试都考得很出色,接连考中了。后来被忠武节度使杜悰请到幕府工作。杜悰担任度支使时,推荐毕諴当巡官,之后又带他去了淮南,最后毕諴被任命为侍御史。当时李德裕和杜悰一起辅佐皇帝,两人关系不好,所以李德裕把杜悰调到剑南东川当节度使。只有毕諴像往常一样去送行问候,李德裕心里不舒服,就把毕諴贬到慈州当刺史。后来毕諴官职不断升迁,做到驾部员外郎、仓部郎中。一般来说,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家,都觉得在仓部和驾部做官很丢脸,但毕諴却觉得这些都是好官职,一点也不抱怨。宰相知道了这件事,就让他担任职方郎中兼侍御史知杂事,之后又把他召进翰林院做学士。

党项族骚扰河西地区,宣宗皇帝曾经召见毕諴询问边境的情况。毕諴引经据典,详细地分析了羌族的情况,皇帝很高兴,说:“我想选一个有能力的将领去平叛,没想到颇、牧就在我的身边,你愿意为朕效力吗?”毕諴连忙答应,立刻被任命为刑部侍郎,然后出任邠宁节度使、河西供军安抚使。毕諴到达军营后,派人去安抚羌族人,羌族人都归顺了。当时驻军经常因为粮食供应不足而受苦,毕諴就招募士兵开垦屯田,一年收成三十万斛粮食,节省了朝廷的开支,皇帝还下诏书嘉奖了他。不久,毕諴又被调到昭义军,之后又调到河东。河东地区靠近胡人,毕諴又修缮了七十座烽火台,严密监视敌情,敌人不敢入侵。

懿宗皇帝即位后,毕諴被提升为宣武节度使,之后被召回朝廷担任户部尚书,主管度支。没过多久,他又升任礼部尚书,并兼任中书门下平章事。两年后,他以生病为由请求退休,改任兵部尚书,之后退休。不久又兼任平章事,并出任河中节度使。毕諴六十二岁去世。

崔沆在官场上特别有一套,升官后,他把俸禄都用来照顾家族里的穷亲戚,一点儿也不藏私。一开始,崔沆得到宣宗皇帝的赏识,皇帝还答应让他当宰相呢。可是令狐綯嫉妒他,硬是把他从邠宁调来调去,三次调动,就是不让他回去。崔沆琢磨着怎么跟令狐綯搞好关系,到了太原后,他找了个漂亮姑娘打扮得漂漂亮亮地送过去。令狐綯说:“太原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用这种方法,是想破坏我的家族吗?”所以没收。派去的人就留在驿馆,崔沆也就不管了。

有个太医叫李玄伯,皇帝很喜欢他,花了七十万钱把他聘请过来。李玄伯和妻子每天都亲自给皇帝做饭,很得皇帝欢心,于是就得到了皇帝的宠幸,成了后宫最受宠的人。李玄伯还给皇帝炼制丹药,皇帝吃了之后,背上长了毒疮。后来懿宗皇帝继位,把李玄伯和方士王岳、虞芝等人抓起来,全部处死了。

崔彦昭,字思文,祖籍清河。他学问渊博,考中了进士。好几次被州府长官征召,他在地方治理上非常精明能干,到哪儿都能完成任务,做到最好。他一路升迁,做到户部侍郎。后来从河阳节度使调到河东。当时,沙陀各部族经常犯法,崔彦昭采取恩威并施的办法治理,三年后,境内秩序井然,当地百姓都叩谢皇上,请求他留下,皇上也同意了。僖宗皇帝登基后,任命他为兵部侍郎、诸道盐铁转运使。不久又升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还兼管度支。

一开始,杨收、路岩、韦保衡都因为结党营私、受贿而被处死,萧仿执政后,进行改革,崔彦昭全力配合,所以各项事务都得以顺利开展,但检查也不过于苛刻。不到六个月,他就升任门下侍郎。皇帝还下诏书,公开谴责了那些贪污腐败分子的罪行,并告诫大臣们要引以为戒,以此来完善他的政绩。

话说这位彦昭大人,虽然位居宰相,可每天早朝回来,却依然亲自侍奉母亲吃饭,跟家人相处就跟普通人一样,和颜悦色,轻声细语,在母亲身边从不违逆。大家都觉得他孝顺得很。他和王凝是表兄弟。王凝在唐大中初期就出名了,而彦昭那时候还没做官呢。有一次彦昭去看王凝,王凝穿着随便,没戴帽子,还傲慢地说:“你干嘛不去考个明经出身呢?”彦昭当时心里很不舒服。后来,王凝当上了兵部侍郎。彦昭当宰相后,他母亲听说后,就让丫鬟多做些鞋子袜子,说:“王家妹子(指彦昭)和儿子(指王凝)肯定都会发达,咱们一起享福去!”彦昭听到这话,哭着拜谢母亲,不敢有丝毫怨言。结果,王凝后来官位不保了。

再来说说伶人李可及,这小子被懿宗皇帝宠信,嚣张跋扈得很,彦昭奏请皇帝把他贬到岭南,结果这李可及死在了岭南。彦昭自己呢,官位做到兼尚书右仆射,后来因为生病辞官,被授予太子太傅的职位,最后去世了。

刘邺,字汉藩,是润州句容人。他父亲刘三复,以文章好著称。刘邺小时候就没了父亲,母亲又卧病在床,刘三复只能四处讨饭养活母子俩。后来李德裕当了浙西观察使,非常欣赏刘三复的文章,就把他推荐为掌书记。李德裕三次担任浙西、剑南、淮南的观察使,刘三复都跟着他。到了会昌年间,李德裕当了宰相,就提拔刘三复做了刑部侍郎、弘文馆学士。

刘邺六七岁就能写文章了,李德裕很疼爱他,让他和自己的儿子一起学习。后来李德裕被贬官,刘邺失去了依靠,只好在江湖上漂泊。后来,陕虢节度使高元裕把他推荐为推官,高骈又把他招到镇国军幕府。咸通初年,刘邺被提升为左拾遗,召为翰林学士,还被赐予进士出身。他后来历任中书舍人,升迁为承旨。刘邺一直为李德裕抱屈,因为李德裕是被小人陷害,含冤死在海上的。令狐綯长期执政,几次大赦,都不给李德裕恢复官爵。直到懿宗皇帝即位,令狐綯下台,刘邺才上书为李德裕申冤,最终恢复了他的官爵,人们都很敬佩他的义气。之后,刘邺升任户部侍郎、诸道盐铁转运使,又升任礼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判度支。僖宗皇帝即位后,他又升任尚书左仆射。

一开始,韦保衡、路岩和刘邺这三个人一起当权,关系还挺好。没多久,萧仿和崔彦昭当了宰相,就把刘邺给撤职了,让他去当淮南节度使兼同平章事。正赶上黄巢起义闹得厉害,朝廷就派高骈去代替刘邺,还让他调任凤翔节度使。高骈坚决不肯,最后又回朝当了左仆射。后来皇帝西逃,高骈追赶不上皇帝的车驾,就和崔沆、豆卢瑑一起躲在将军张直方家里。黄巢的军队追得很紧,这三个人宁死不降,最后都被杀了。

豆卢瑑,字希真,是河南人。他当过翰林学士、户部侍郎,后来和崔沆一起被任命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就在他们当天上朝宣告任命的时候,突然刮起了大风,下起了暴雨,还刮倒了不少树。没过多久,他们就遭遇了杀身之祸。早些时候,在咸通年间,有个精通历法的术士,经常预言祸福。有人问他:“现在宰相们很少有人能做到四五年就退休的,这是怎么回事?”术士回答说:“紫微星有灾难的预兆,而且这些人也难逃厄运。”后来,杨收、韦保衡、路岩、卢携、刘邺、于琮、豆卢瑑和崔沆这些人,都没能善终。

陆扆,字祥文,是宰相陆贽的族孙。他曾在陕西做客,后来就成了陕西人。光启二年,他跟着僖宗皇帝逃难到山南,考中了进士,后来一步步升迁,当上了翰林学士、中书舍人。陆扆写文章很厉害,速度飞快,就像注射一样。当时朝廷的各种文书,他的同僚都觉得比不上他。昭宗皇帝很器重他。有一次皇帝自己写了一篇赋,命令所有的学士都来和赋,只有陆扆最先完成。皇帝看完之后,感叹道:“贞元年间,陆贽和吴通玄兄弟擅长起草宫廷文书,后来再也没有人能比得上他们了,现在朕终于又找到了这样的人才。”他刚考中进士的时候,正赶上皇帝迁都,六月才放榜。到了后来,每逢酷暑,其他学士就开玩笑说:“榜单是天上掉下来的。”以此来讽刺陆扆的科举及第不合时宜。陆扆后来官至尚书左丞,被封为嘉兴县男,又升任户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按照惯例,从三省升任宰相的人,都会得到一些光禄寺的钱,留着用来办宴席,但是翰林学士院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待遇。到了陆扆这里,光禄寺给了他五十万钱,以此来表彰他为朝廷效力。之后,他又升任中书侍郎,兼任户部尚书。

覃王带兵攻打凤翔,陆扆劝谏说:“国家刚刚稳定,不应该在京城附近用兵,这样一定会被其他盗贼乘虚而入,没有好处。况且让亲王统领军队,将来肯定会有麻烦。”皇帝因为正要兴兵,责怪陆扆阻挠,把他贬到峡州做刺史。结果军队果然打了败仗。过了很久,皇帝又任命他为工部尚书。后来皇帝从华州回京,又让陆扆担任兵部尚书,掌管朝政,封他为吴郡公。

天复初年,皇帝私下问韩偓:“陆扆和裴贽谁更忠于我?”韩偓说:“陆扆他们都是宰相,哪会有二心呢?”皇帝说:“外面有人说陆扆不喜欢我复位,元旦那天他换了便服,想逃到启夏门,是真的吗?”韩偓问:“是谁跟您说的?”皇帝说:“崔胤和令狐涣。”韩偓说:“就算陆扆真是这样,也不值得责怪。再说,陛下您起兵复位,陆扆事先根本不知道,突然听说打仗了,就想逃跑而已。陛下责怪他不死守城池还可以,说他不高兴,那就是谗言了。”皇帝听了之后终于明白了。后来陆扆又累任户部尚书。

皇帝从凤翔回来,天下大赦,所有地方都下了赦令,唯独没有李茂贞。陆扆说:“凤翔在国家的西部,离京城最近,虽然李茂贞的罪行确实不可饶恕,但他仍然有向朝廷进贡,朝廷也没有断绝联系,不应该在赦令中区别对待他。”开始的时候,崔胤被罢免宰相,陆扆接替了他的位置。崔胤心里怨恨,等到这个时候就说陆扆暗中与李茂贞勾结,于是把他贬到沂州做沂王的老师,分司到东都。崔胤死后,陆扆又重新被任命为吏部尚书,并随朝廷迁往洛阳。后来柳璨投靠了朱全忠,想清除朝廷里所有有声望的人,于是把陆扆贬到濮州做司户参军,并在白马驿杀了他,陆扆享年五十九岁。陆扆最初的名字叫陆允迪,后来改名为陆扆。

郑綮,字蕴武,考中了进士。后来当上了监察御史,一路升迁做到左司郎中。因为家里很穷,他就请求调任庐州刺史。黄巢攻打淮南的时候,郑綮发了文书请求黄巢别攻打庐州,黄巢哈哈一笑,竟然真的收兵了,庐州因此保全无恙。僖宗皇帝很高兴,赏了他一件红袍。任期满了之后,他把一千贯钱留在了州库里。后来有强盗来,愣是没敢动郑刺史留下的钱。后来杨行密当了庐州刺史,把这笔钱送还给了郑綮。

王徽当了御史大夫,任命郑綮为兵部郎中,负责处理杂务,后来又升迁为给事中。杜弘徽担任中书舍人,郑綮认为杜弘徽的哥哥很有才能,应该辅佐皇帝,不应该在权力中心,于是上书皇帝,建议皇帝收回成命,但皇帝没听,郑綮就借口生病告假。后来皇帝又召他做了右散骑常侍,郑綮经常批评朝廷的错误,传得沸沸扬扬,宰相很生气,就把他调到国子监当祭酒,很多人觉得不公平,后来他又被重新任命为右散骑常侍。

大顺年间以后,朝廷政局动荡,郑綮经常用诗歌讽刺时政,有人把他的诗歌念给皇帝听。昭宗皇帝觉得他很有才华,还没完全发挥出来,就翻看官员名册,在郑綮的名字旁边批注:“可任礼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郑綮本来就擅长写诗,他的诗风比较诙谐幽默,所以人们称他为“郑五歇后体”。这时候,州史到他家拜访,郑綮笑着说:“诸位搞错了,大家都识字不多,宰相也比不上我。”州史觉得这话说得没错。

一会儿,就听到圣旨下来了,郑綮感叹道:“万一是真的,那可真是笑死人了!”当上宰相后,皇亲国戚都来祝贺,有人挠着头说:“歇后体郑五当了宰相,这真是天下奇闻啊!”郑綮坚决推辞,但皇帝不听。上任后,郑綮表现得非常出色,一点也没有以前的嬉皮笑脸的样子。但他觉得自己不可能长久得到重用,三个月后就以生病为由请求退休,被授予太子少保的荣誉称号后退休,不久去世。

朱朴,襄阳人。通过考试当了官,从荆门县令一直升到京兆府司录参军,后来又改任著作郎。乾宁年间初期,太府少卿李元实想征收所有九品以上官员两个月的俸禄来支援军队,朱朴上书坚决反对,最终阻止了这件事。

他被任命为国子监《毛诗》博士。然后上书给皇帝,谈论当时的时局,建议迁都,说:“古代的帝王都不会一直待在一个地方,他们都会根据天地的兴衰变化,随时调整自己的策略。关中是隋朝的都城,我们现在也在这里建都,已经三百多年了,各种文物、物资、财富都到了极点,奢侈浪费、虚伪欺诈也达到了顶峰。黄巢起义时,宫殿、官署、国库,甚至平民百姓的房屋店铺,能保存下来的不到十分之二,即使逃到石门、华阴,十之八九也都没了,高祖、太宗的基业荡然无存了!襄阳和邓州以西,是数百里平坦的土地,东面有汉中、凤林作为屏障,南面有菊潭环绕着流入汉水,西面有上洛险峻的山脉,北面有白崖连绵起伏,这是个地势优越、土地肥沃的地方。如果大力开凿漕运河道,把天下的财富都运到这里,就能使这里物资丰富起来。自古以来,中兴之君都是离开已经衰败的地方,去到尚未称王的地方去称王。现在南阳,虽然汉光武帝曾经在那里起兵,但那时还没有称王。我认为山河壮丽的地方很多,而现在的都城已经由盛转衰,很难再兴盛起来了;江南土地贫瘠,水浅,人心浮躁轻浮,不适合建都;河北土地肥沃,水深,但人心强硬暴戾,也不适合建都。只有襄阳和邓州才是真正的中原地区,那里的人民淳朴善良,距离秦地很近,但有上洛作为屏障,永远不会有外族入侵的危险,这是最佳的建都地点!” 但是,皇帝没有采纳他的建议。

这位朴先生为人耿直木讷,没有什么特别的才能。正赶上皇帝失政,想启用一些有才能的人来中兴国家,而朴先生的朋友,方士许岩士,得到皇帝的宠信,经常出入宫中,向皇帝推荐朴先生,说他很有治国才能。水部郎中何迎也上书推荐朴先生的才能。皇帝召见了他,并提拔他为左谏议大夫、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因为朴先生以前默默无闻,所以大家都非常惊讶。没多久,他又被任命为户部尚书,后来又升任中书侍郎。皇帝更加重视军事,很多事情都交给朴先生处理。朴先生向各地发文,命令附近地区送来士兵和军需物资,远的地方就上缴多余的物资。几个月后,许岩士被韩建杀害,朴先生被罢官,降职为秘书监,三次贬官,最后贬到郴州做司户参军,最终在那里去世了。跟朴先生一起算命的是孙偓。

孙偓,字龙光。他爸爸孙景商,当过天平军节度使。孙偓考中了进士,后来当过很多大官,做到户部侍郎兼中书门下平章事,之后又升任门下省平章事,还当过凤翔四面行营都统。没多久,他又兼任礼部尚书,还当了行营节度诸军都统招讨处置等使,官职一个接一个地往上爬。一开始,他家堂屋的柱子上长出来槐树枝,没多久就长得茂盛了,后来孙偓当了大官,被封为乐安县侯。可惜后来他和朴某一起被贬到衡州当司马,最后死在那里了。

孙偓为人性格比较通达简朴,不拘小节,他曾经说过:“只要人品好,就不用故意显示自己的长处去揭别人的短处,也不用故意表现自己清高来贬低别人。”他平时接待客人,家里的奴仆和孩子在他面前又吵又闹,他都不责备他们,说:“要是我动怒的话,那自己就先乱了套了。”

他哥哥孙储,当过天雄军节度使,最后做到兵部尚书。

韩偓,字致光,是长安万年人。他考中了进士,在河中府幕府工作过。后来被朝廷召为左拾遗,因为生病辞官了。之后他又升了好几个官,做到左谏议大夫。宰相崔胤主管度支,就推荐韩偓做他的副手。王溥又推荐他当翰林学士,后来又升任中书舍人。韩偓曾经和崔胤一起策划除掉了刘季述,唐昭宗复位后,他因此被封为功臣。唐昭宗讨厌宦官专权,想把他们全部清除掉。韩偓劝他说:“陛下当初诛杀刘季述的时候,其他人也都赦免了,现在又要杀他们,谁不害怕?不如先忍耐一下,以后再处理。现在天子的权力分散在各地,如果上下齐心协力,掌握住政权,天下还是有可能治理好的。那些忠厚可靠的宦官,可以给他们恩宠,让他们自己清除党羽,肯定能奏效。现在吃皇粮的宦官就有八千人,公私勾结的人数至少两万,就算杀了六七个头目,也没什么用,反而会激起他们的反抗。”昭宗跪着说:“这件事的始末都全靠你了。”

中书舍人令狐涣任机巧,帝尝欲以当国,俄又悔曰:“涣作宰相或误国,朕当先用卿。”辞曰:“涣再世宰相,练故事,陛下业已许之。若许涣可改,许臣独不可移乎?”帝曰:“我未尝面命,亦何惮?”偓因荐御史大夫赵崇劲正雅重,可以准绳中外。帝知偓,崇门生也,叹其能让。初,李继昭等以功皆进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时谓“三使相”,后稍稍更附韩全诲、周敬容,皆忌胤。胤闻,召凤翔李茂贞入朝,使留族子继筠宿卫。偓闻,以为不可,胤不纳。偓又语令狐涣,涣曰:“吾属不惜宰相邪?无卫军则为阉竖所图矣。”偓曰:“不然。无兵则家与国安,有兵则家与国不可保。”胤闻,忧,未知所出。李彦弼见帝倨甚,帝不平,偓请逐之,赦其党许自新,则狂谋自破,帝不用。彦弼谮偓及涣漏禁省语,不可与图政,帝怒,曰:“卿有官属,日夕议事,奈何不欲我见学士邪?”继昭等饮殿中自如,帝怒,偓曰:“三使相有功,不如厚与金帛官爵,毋使豫政事。今宰相不得颛决事,继昭辈所奏必听。它日遽改,则人人生怨。初以卫兵检中人,今敕使、卫兵为一,臣窃寒心,愿诏茂贞还其卫军。不然,两镇兵斗阙下,朝廷危矣。”及胤召朱全忠讨全诲,汴兵将至,偓劝胤督茂贞还卫卒。又劝表暴内臣罪,因诛全诲等;若茂贞不如诏,即许全忠入朝。未及用,而全诲等已劫帝西幸。

偓夜追及鄠,见帝恸哭。至凤翔,迁兵部侍郎,进承旨。

宰相韦贻范母丧,诏还位,偓当草制,上言:“贻范处丧未数月,遽使视事,伤孝子心。今中书事,一相可办。陛下诚惜贻范才,俟变缞而召可也。何必使出峨冠庙堂,入泣血柩侧,毁瘠则废务,勤恪则忘哀,此非人情可处也。”学士使马从皓逼偓求草,偓曰:“腕可断,麻不可草!”从皓曰:“君求死邪?”偓曰:“吾职内署,可默默乎?”明日,百官至,而麻不出,宦侍合噪。茂贞入见帝曰:“命宰相而学士不草麻,非反邪?”艴然出。姚洎闻曰:“使我当直,亦继以死。”既而帝畏茂贞,卒诏贻范还相,洎代草麻。自是宦党怒偓甚。从皓让偓曰:“南司轻北司甚,君乃崔胤、王溥所荐,今日北司虽杀之可也。两军枢密,以君周岁无奉入,吾等议救接,君知之乎?”偓不敢对。

茂贞疑帝间出依全忠,以兵卫行在。帝行武德殿前,因至尚食局,会学士独在,宫人招偓,偓至,再拜哭曰:“崔胤甚健,全忠军必济。”帝喜,偓曰:“愿陛下还宫,无为人知。”帝赐以面豆而去。全诲诛,宫人多坐死。帝欲尽去余党,偓曰:“礼,人臣无将,将必诛,宫婢负恩不可赦。然不三十年不能成人,尽诛则伤仁。愿去尤者,自内安外,以静群心。”帝曰:“善。”崔胤请以辉王为元帅,帝问偓:“它日累吾儿否?”偓曰:“陛下在东内时,天阴雺,王闻乌声曰:‘上与后幽困,乌雀声亦悲。’陛下闻之恻然,有是否?”帝曰:“然。是儿天生忠孝,与人异。”意遂决。偓议附胤类如此。

帝反正,励精政事,偓处可机密,率与帝意合,欲相者三四,让不敢当。苏检复引同辅政,遂固辞。初,偓侍宴,与京兆郑元规、威远使陈班并席,辞曰:“学士不与外班接。”主席者固请,乃坐。既元规、班至,终绝席。全忠、胤临陛宣事,坐者皆去席,偓不动,曰:“侍宴无辄立,二公将以我为知礼。”全忠怒偓薄己,悻然出。有谮偓喜侵侮有位,胤亦与偓贰。会逐王溥、陆扆,帝以王赞、赵崇为相,胤执赞、崇非宰相器,帝不得已而罢。赞、崇皆偓所荐为宰相者。全忠见帝,斥偓罪,帝数顾胤,胤不为解。全忠至中书,欲召偓杀之。郑元规曰:“偓位侍郎、学士承旨,公无遽。”全忠乃止,贬濮州司马。帝执其手流涕曰:“我左右无人矣。”再贬荣懿尉,徙邓州司马。天祐二年,复召为学士,还故官。偓不敢入朝,挈其族南依王审知而卒。

兄仪,字羽光,亦以翰林学士为御史中丞。偓贬之明年,帝宴文思球场,全忠入,百官坐庑下,全忠怒,贬仪棣州司马,侍御史归蔼登州司户参军。

赞曰:懿、僖以来,王道日失厥序,腐尹塞朝,贤人遁逃,四方豪英,各附所合而奋。天子块然,所与者,惟佞愎庸奴,乃欲鄣横流、支已颠,宁不殆哉!观綮、朴辈不次而用,捭豚臑,拒貙牙,趣亡而已。一韩偓不能容,况贤者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