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义方,是泗州涟水人,在魏国做客。他孤身一人,生活贫困,却非常孝顺母亲。他钻研经史,为人耿直,很有骨气,自视甚高。后来参加明经考试,去了京城。路上遇到一个步行赶路的穷人,那人说:“我父亲在远方做官,病得快不行了,我想去看他,可是走不动了。”王义方很同情他,就把自己的马送给了他,也没留下姓名就走了。这件事让他一下子名声大噪。
他从不巴结权贵。唐太宗让宰相听取他的意见。当时尚书外郎独孤悊以儒学闻名,给事中许敬宗也以见识广博著称,王义方在论辩中引经据典,驳斥百家学说中的不同之处,观点犀利,甚至超过了独孤悊和许敬宗。旁边的人替独孤悊抱不平,于是就停止了会议。后来,他被任命为晋王府参军,兼任弘文馆直学士。魏征很欣赏他,想把自己的外甥女嫁给他,被他拒绝了。不久魏征去世了,他才娶了魏征的外甥女。有人问他原因,他说:“我当初不依附宰相,现在才知道他是我的知己。”
王义方一向和张亮关系很好。张亮犯了罪,被贬官到吉安做丞。去南海的路上,船上的水手们给他送酒食求他保佑平安。王义方就用清水祭祀,发誓说:“如果我忠心却遭到了冤枉,孝顺却受到了责难,那么就请上天保佑我,让这片土地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上天啊,请您聆听我的誓言,不要让我蒙羞。”那时正是盛夏,海面波涛汹涌,雾气弥漫。祭祀完毕,天空突然放晴。大家都很敬佩他的诚心。吉安地区居住着蛮夷,民风彪悍,难以管教。王义方就召集当地首领,挑选一些学生,向他们讲解经书,举行祭祀仪式,唱歌跳舞,大家都很高兴,都很服从他。过了很久,他又被调到洹水做丞。而张亮的侄子张皎从朱崖岛回来,投奔了王义方。张皎将死的时候,把妻子托付给王义方,希望死后能把尸体运回老家安葬。王义方答应了。因为张皎的妻子很年轻,所以王义方在神灵面前发誓,让仆人抬着棺材,自己骑马带着张皎的妻子,步行送他们回家乡。安葬好张皎后,他又把张皎的妻子送回家,然后才去祭拜张亮的墓地。后来,他又被调到云阳做丞。
显庆元年,李义方被提升为侍御史。没几天,就碰上李义府这小子仗着权势,把大理寺关押的一个叫淳于的妇女给强迫了,又逼死了为她伸冤的毕正义,这事儿没人敢说。李义方觉得,自己才刚当上御史没多久,就敢直言敢谏,得罪了当权派,心里没底,就跑去问他妈怎么办。他妈说:“想当年王昭君为了国家大义,敢于远嫁匈奴,这都是忠义的典范啊!你要是能为国尽忠,就算死了,我也没什么遗憾的!”
李义方一听这话,立马就上奏章了,说:“皇上您任用这么多大臣,不就是为了让他们互相配合,共同治理国家吗?不能光听一面之词啊!想当年尧帝被四凶蒙蔽,汉高祖被陈豨欺骗,光武帝被逄萌算计,魏武帝被张邈背叛,这些都是圣明英明的君主,还不是都曾经犯过错,后来才改正过来的吗?现在您老人家统治着这么大的国家,边疆蛮夷都得老老实实地,何况是在京城这种地方发生的奸臣作乱的事儿呢?李义府杀人灭口,这是要掌握生杀大权啊!您要是再不阻止,放任佞臣胡作非为,那就像踩到冰上一样,迟早会出大事的!请皇上派人调查一下毕正义的死因吧!” 说完,李义方就穿着官服,跪在地上,大声朗读奏章,直接把李义府给叫来对质。皇上虽然也看不惯李义府的嚣张跋扈,但是觉得李义方这小子太冲动,一个孤身一人就敢跟宰相对着干,于是就把他贬到莱州当个小官——司户参军。 等到年底也没把他调回来,他就去昌乐县住了下来,教书育人。他母亲去世后,他就隐居起来,再也没出来做官了。李义方五十五岁去世。
李义方当侍御史的时候,买了房子,过了几天,他特别喜欢院子里的那棵树,又把卖房子的那个人叫来,说:“这棵树真好,是不是卖房子的价钱还没算全啊?” 然后又给了他一些钱。他为人清廉,类似这样的事还有很多。当初魏征很欣赏他的才能,但是又觉得他太直了,最后也因为嫉恶如仇,得罪人太多,不得善终。李义方死后,他的门人弟子员半千、何彦先为他守灵,在墓旁栽种松柏,三年之后才离开。
何彦先,是齐州全节人,武则天当政的时候,官至天官侍郎。
员半千,字荣期,也是齐州全节人。他祖上是彭城刘氏,十世祖刘凝之在宋朝做官,后来齐朝篡位,他就投奔了北魏,把自己比作伍子胥,因为忠烈而被赐姓员,最后官至镇西将军、平凉郡公。
我啊,祖上虽然有点家底,但从小就孤苦伶仃,是叔叔把我拉扯大的。小时候在草棚里就读了不少书,后来去了晋州,参加童子试,考官房玄龄觉得我挺有才华,推荐我去参加科举考试,那时候我已经能讲《易经》和《老子》了。 我跟何彦先、王义方一起做官,王义方特别欣赏我,经常说:“五百年才出一个这样的人才,你小子就是!” 后来他就帮我改了名字。我参加了八次科举考试,次次都考中了。
咸亨年间,我上书给皇帝,自己说:“我家境贫寒,钱不到一千,只有三十亩地,五十石粮食。听说皇上要祭祀神岳,选拔人才,所以我卖了家产,跑到京城来。我在朝廷里没有一个亲戚,都三十岁了,一直怀揣着清廉的志向,却没得到任何官职,报答不了皇上。皇上您何必吝啬这玉阶上的小小空间,不让我表达我的忠心呢?如果能聚集天下五千个英才,让他们各尽所能,其中必定有人能拔得头筹,而我甘愿为国捐躯!” 但是,我的奏章没得到回复。
后来,我被调到武陟当尉。那年闹旱灾,我劝说县令殷子良开仓放粮救济百姓,他不听。等到殷子良去州里汇报工作的时候,我直接把粮仓的粮食都放了,救活了不少百姓。刺史非常生气,把我关进了监狱。 这时,薛元超奉命巡视黄河,他对太守说:“您身为父母官,却不能体恤百姓,一个小小尉官都能做到的事,您还有脸怪罪他吗?” 于是,我就被放出来了。 没多久,我又被提拔为岳州牧。
高宗皇帝在武成殿问我:“兵法里讲的三种阵法,指的是什么?” 大家都没答上来,我站出来说:“臣听说,古时候说的天阵是星宿的运行,地阵是山川的形势,人阵是军队队列的编排。但我认为不是这样。军队出征要以正义为出发点,像及时雨一样,顺应天时,这才是天阵;粮食充足,节省开支,能耕能战,利用地利,这才是地阵;把三军将士都当成自己的子女兄弟一样看待,取得人和,这才是人阵。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能打胜仗的呢?” 皇帝说:“好!” 我答完策问后,被提升为高官。
首先,他当过华原县令、武功县尉。觉得这些小官太没意思,就申请去做左卫胄曹参军。后来被派去吐蕃,临行前,武则天说:“久仰大名,一直以为你是古代的贤人呢,没想到你居然在朝中!边境的事务你不太适合,还是留在宫里侍奉我吧。”于是武则天就下诏让他进宫当供奉。后来又升迁为司宾寺主簿。没多久,他就和丘悦、王剧、石抱忠一起成为弘文馆的直学士,还和路敬淳轮流在显福门下值班。之后一路升迁,做到正谏大夫,还兼任右控鹤内供奉。
他觉得这“控鹤”一职在古代没有先例,而且担任这个职位的都是些轻浮的年轻人,根本不是朝廷精挑细选出来的,于是他就上奏请求罢免这个职位。结果触怒了皇帝,被贬为水部郎中。碰巧朝廷要选拔地方官,他就出任了棣州刺史。后来又回到弘文馆当学士。武三思当权的时候,因为他的才能而忌恨他,把他外放到濠州、蕲州做刺史。但他从不巴结上司,一直保持文雅的风度,所以到哪里都能推行教化,深受百姓爱戴。
唐睿宗即位后,召他回朝,担任太子右谕德,仍然兼任学士。后来多次被封赏,最终被封为平原郡公。他上表请求退休,朝廷允许他每月初一和十五进宫朝见。他一生侍奉过五位皇帝,清正廉洁,即使年老也不衰退,喜欢山水,放荡不羁。开元九年,他在尧山、沮水之间游玩,很喜欢那里的景色,于是就在那里定居下来。他九十四岁去世,就葬在那里。当地官员和百姓都出来为他哭丧。
石抱忠,长安人,名字很文雅。当初设立右台的时候,他从清道率府长史升任殿中侍御史,之后又升任检校天官郎中,和侍郎刘奇、张询古一起负责选拔官员。他为人清廉正直,而刘奇号称清平,但他们两人因为綦连耀案而被牵连处死。
丘悦,河南人,也很擅长写作,官至岐王傅。
韩思彦,字英远,邓州南阳人。他在太学学习时,侍奉博士谷那律。谷那律曾经被歹徒侮辱,韩思彦想要为谷那律报仇,但谷那律阻止了他。万年令李乾祐赏识他的才能,举荐他参加考试,并最终高中。他被任命为监察御史,敢于直言当朝的得失。高宗皇帝曾经夜里召见他,给他加了两级官阶,让他在弘文馆当值,并在宫中侍奉。
巡察剑南的时候,益州有两个有钱的兄弟打官司,好几年都没解决。思彦就让厨子拿牛奶给他们喝。兄弟俩醒过来后,互相搂着肩膀哭了起来,说:“我们是蛮夷,不懂什么孝道,您这是要像兄弟俩共饮母乳一样让我们和解吗?”于是他们请求撤诉。到了西洱河,思彦又诱降了叛乱的蛮族。蜀地闹大饥荒的时候,他打开粮仓赈济百姓,然后再向朝廷汇报,皇上还专门下诏书嘉奖了他。
后来,思彦被派到并州去。当地有个强盗杀人,凶手身份还没确定,有个醉醺醺的胡人竟然诬陷别人,审问后那人也承认了。思彦觉得不对劲,早上召集几百个孩子,傍晚放他们回家,连续做了三天。然后他就问孩子们:“你们出去后,有没有人问你们什么?”孩子们都说:“有。”于是思彦就根据孩子们提供的信息,仔细调查,最终抓到了真正的凶手。
后来,太后召见皇帝,劝他修身养性,以回应天谴。皇帝责备中书令李义府说:“八品官都能直言进谏,而你却贪图富贵,不理朝政,这是怎么回事?”李义府赶紧认错。司农武惟良私自挪用并州的赋税两百万缗,思彦弹劾他,要处死他,武后替他求情,才免了一死。李义府和武氏家族的人一起诬陷思彦,把他贬到山阳做丞。当初,尉迟敬德的子孙犯了大罪,思彦为他平反昭雪,等到思彦被贬官后,尉迟敬德的后人送给他黄金和好马,思彦没接受。
思彦到山阳才一个月,就自己辞官了,然后就在江淮一带游历。过了一段时间,他又被任命为建州司户参军。皇帝召见他,问:“好久没见你了,现在做什么官?”思彦哭着把事情的经过都告诉了皇帝。皇帝对宰相说:“这也太委屈他了。”于是又重新召他做了御史。没多久,他又被外放到江都做主簿,后来又调到苏州做录事参军。 辞官后,他在汴州居住。有个叫张僧彻的人,守墓三十年,朝廷下诏表彰他,并请思彦写一篇颂文,还送给他二百匹绢,思彦没接受。那年闹饥荒,思彦家里很穷,张僧彻再三请求,思彦才收下了一匹绢,并嘱咐家人说:“这是孝子的绢,不能随便用。”
上元年间,皇帝再次召见他。思彦离开朝廷很久了,行为举止已经很随便了,朝拜时忘记了跳舞的礼仪,还批评外戚专权,太后很讨厌他。中书令李敬玄弹劾思彦在天子面前不跳舞,态度傲慢,不能重用。当时思彦已经升任乾封丞,结果又被贬到朱鸢做丞。后来又迁到贺州做司马,最终在那里去世了。
一开始,思彦在蜀地的时候,把什邡县令邓恽请到自己右边的座位上,说:“您现在官位很高啊,希望您能多多关照我的子孙。”没过多久,邓恽就被贬官了,但他后来却当上了文昌左丞。
他的儿子叫琬,字茂贞。茂贞这个人喜欢跟酒鬼们混在一起,生活比较不检点。后来有人劝他参加茂才推荐,结果名声一下子在当地传开了。刺史到乡里来设宴饯行,主人举起酒杯说:“孝顺父母,忠于国家,今天你才刚刚开始做官,祝你仕途顺利,官运亨通!”乡里的儒生们都很敬佩他。茂贞后来通过考试做了官,又因为文章写得好,品德高尚,连续考中了几个官职,最后当上了监察御史。景云年间初期,他上书皇帝说:
国家的安危在于治理,治理国家要靠政策。如果只靠法律来治理,虽然暂时能安定,但最终一定会出问题;如果靠道德来治理,虽然一开始可能不太方便,但最终一定会治理好。法律是权宜之计,道德才是长久之策。权宜之计只能暂时应付,长久之策才能使国家兴盛。所以,只靠权宜之计来治理国家,是国家的祸害;不只靠权宜之计,而是兼顾长久之策,才是国家的福气。
贞观年间和永徽年间,老百姓没有被强迫,却都勤勤恳恳地耕种;法律虽然宽松,犯法的人却很少;社会风气淳朴,没有偷盗抢劫的事情;做官的贪污受贿,同僚们都会感到羞耻;忠诚正直的人很多;即使惩罚很轻,人们也不敢犯法;即使赏赐很少,人们也很积极;地位高的人不傲慢,富有的人不奢侈;学校不用大力提倡,人们都很努力学习;信奉道教和佛教的人,不用强制约束,都很自律;建筑材料坚固耐用,小商小贩们也诚实守信。这是为什么呢?是因为当时实行的是王道政治啊!从那时起,人们开始重视权谋诡计,排斥正直敢言的人;趋炎附势的人得到提拔,坚持正道的人却被排挤;阿谀奉承的人没有贬官的担忧,正直的人却常常感到忧虑;人们互相攀比,社会风气日渐败坏。这是为什么呢?是因为实行的是霸道政治啊!贞观、永徽年间的天下,和今天的天下,风气截然相反,这都是因为治理方式不同造成的。
哎,那些聪明人啊,都知道忠孝是做人的根本,仁义是所有行为的基础,他们以此来往上爬。可是嘴上说的好听,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套,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皇上您又怎么能全都看明白呢?那些贪婪的人,就觉得自己很能干;那些清廉的人,就被说成是孤僻;那些圆滑的人,就被认为是精明;那些正直的人,就被当成是傻瓜。职位低微却摆出一副骄傲的样子,家里穷得叮当响却非要奢侈浪费。时间久了,这些坏毛病得不到纠正,又怎么能让社会风气纯正起来呢?他们不努力减轻负担,反而热衷于制定各种规章制度。制定规章制度,本来是好事,但制度越繁杂,小偷小摸就越多。如果法律能够让国家强盛,那制定法律当然没问题。但是法律法规改来改去,有时候执行了也没见什么好处,停止执行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坏处。这就像下棋一样,一步棋走得好,再走一步更好,所以说,与其制定那么多法律,不如息事宁人,事情平静了,那些歪门邪道也就不会滋生了。圣人能够防患于未然,天下又怎么会治理不好呢?
永淳年间,雍丘县令尹元贞因为妇女参与修路而被免职,现在妇女参与徭役已经见怪不怪了。调露年间,河内县尉刘宪父亲去世,有人请求他补齐人员缺额,有关部门认为这有违名教,现在却认为这是识时务。太宗时期,司农因为以高于市价的价格出售官府的木材而受罚,大理寺卿孙伏伽说:“官府的木材价格高,所以百姓的木材价格低。我认为司农考虑问题周全,没有发现他的错误。”太宗皇帝说:“很好。”现在那些负责调解市场价格的官员却专门敲诈勒索,表面上说是调解,实际上是巧取豪夺。以前,学生、佐史、里正等职位,每个空缺都有十个人来竞争,现在有资格的人反而躲躲藏藏,想方设法逃避。以前选拔官员,程序从容有序,现在却像仇人一样互相争斗。以前官员交接班,会把东西准备好等着新官上任,现在一交接班,就争先恐后地抢东西,生怕别人抢走。以前商人可以走南闯北,现在连城里的生意人都失业了。以前家家户户都藏有大量的钱财和粮食,现在却都藏着掖着,装穷来炫耀。以前少数民族都来朝贡,现在军队却驻扎多年。以前招募士兵,人们都争先恐后地展示自己的勇敢,现在征兵,全家老小都逃跑了。以前粮仓都装得满满的,现在到处都是空空如也。
那些逃亡的人,并不是因为喜欢漂泊流浪,忘记了自己的家乡,而是因为赋税徭役太重,家产已经耗尽,又牵连到邻居乡亲,所以才不得不四处逃窜。他们为了活命而行骗,为了保命而犯罪。乱麻已经打结了,用力拉扯只会越拉越紧。现在那些刻薄的官吏善于把事情搞复杂,那些喜欢弹劾别人的官吏善于把事情搞大,而能够解决问题的人却一个也找不到。我希望您能选拔那些有才能、有作为的人,根据他们的能力委以重任。
话说,有人说:当官的路子太多了,所以才放弃了种地经商去当官。就一个人种地,一个人养蚕,能养活一百个人,还想攒下点余钱,这怎么可能呢?
收到的奏章,皇帝没回复。
后来他被派去河北当监军,还兼任按察使。先天年间,政府强行征收丝绢,赶上不是时候,导致粮食便宜丝绢贵,每匹绢要加倍征收,老百姓都跑光了。苏琬说:“御史不就是皇帝的眼睛和耳朵吗?知道情况却不报告,还有什么用呢?”他又上书说:“现在的情况已经很糟糕了,要是不取消征收命令,情况只会更糟。”皇帝下令同意了。开元年间,他升迁为殿中侍御史,后来因为犯了事被贬官,最后去世了。
苏安恒,河北冀州武邑人。他学识渊博,尤其精通《周官》和《春秋左传》。武则天晚年,太子虽然回到了东宫,但一点政事都不让他管,大臣们都害怕惹祸,不敢说话。苏安恒写信上书说:“陛下继承了先圣的遗志,接受了太子的禅让,顺应天意,治理国家二十多年,难道没听说过虞舜让位、周公辅政的故事吗?现在太子孝顺谨慎,正值壮年,让他继承皇位,就像陛下亲自治理天下一样!为什么不把皇位传给太子,好好休息呢?自古以来,天下没有两个姓氏同时称帝的,况且梁王、河内王、建昌王等诸王,因为是您的亲戚而被封王,恐怕您百年之后,他们会做出不好的事情,应该让他们退位成为公侯,让他们闲着。还有,陛下有二十多个孙子,一个封地都没有,这不是长久之计,应该把都督府管辖的重要州郡分封给他们当王。即使他们现在还小,也可以先给他们选定师傅,培养他们的品德和才能,让他们成为皇家的屏障。” 这封奏章上奏后,武则天虽然猜忌狠毒,但也有些触动,于是召见了他,赐给他食物,并安慰他,打发他走了。
明年,魏元忠又上奏说:“我听说这天下,是高祖、太宗打下来的天下。隋朝失去控制,群雄并起,唐朝皇室亲率军队,在平阳县立誓,非李氏不称王,非功臣不得封侯。陛下虽然是正统继承人,但实际上继承的是唐朝的基业。之前太子在位时昏庸无能,相王又不是嫡长子,唐朝江山因此衰弱,所以陛下才得以即位。如今太子已经成年,德行也很好,却贪恋皇位,忘记了母子之情,蒙蔽了贤良之臣,想要夺取帝位,这将来怎么有脸面去唐朝宗庙和太宗陵寝祭拜呢!我认为天意民心,都应该回到李氏手中。事物发展到极点就会反转,器皿装满了就会倾覆;该决断的时候不决断,最终只会招致祸乱。如果陛下能够高风亮节地退位,颐养天年,史官会记载此事,乐府也会为此歌唱,这将是千秋盛事啊!我听说,看到错误而不劝谏不是忠臣,害怕死亡而不直言不是勇士。陛下如果认为我是忠臣,就应该采纳我的建议;如果认为我不忠,那就砍下我的头来警示天下吧!”奏章送上去后,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接着,魏元忠因为被张易之的弟弟诬陷,面临牢狱之灾,只有安恒一个人出来为他求情说: “帝王应该拥有包容天下的胸襟,这样才能安定人心;能够广纳天下贤才,这样才能铲除奸邪。不然的话,就会招致神鬼震怒,阴阳失调。陛下当初革新换代,勤于政事,广纳贤才,天下人都认为您是明君。可是晚年却厌倦朝政,奸佞之徒得势,导致国家内忧外患,百姓怨声载道,官员们也不遵守规矩,天下人都认为您是昏君。邪恶与正直混杂在一起,狱讼案件冤情累累。这过去是那样,现在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这是因为居安思危的道理没有做到啊!”
我听说元忠大人以清廉正直著称,身居宰相之位,始终坚持忠正,那些奸邪小人对他恨之入骨,就像仇人一样。而易之兄弟俩,既没功劳也没德行,只是靠着攀附权贵,没过多久就权势滔天,指鹿为马,先害了那些好人。自从元忠大人被关进监狱后,人们私底下都在议论,说易之兄弟的所作所为会引起天下大乱,甚至波及到周边国家。那些忠义之士都唉声叹气,忠臣们则噤若寒蝉,都害怕易之兄弟的权势,担心先出来劝谏会被杀头,白白丢了性命,还落个不明不白的罪名。更何况现在敌国正强大,赋税沉重,百姓生活困苦,而朝廷内部却纵容奸邪,动摇国本。我担心边疆的少数民族会趁机窥伺,给边境带来祸患,百姓会因为朝廷的昏庸而揭竿而起,那些野心勃勃的人会攻打京城,守卫皇宫的士兵可能会里应外合,在朱雀门前展开激烈的战斗,甚至攻入大明宫,陛下到时候该如何应对呢?我认为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展现出雷霆万钧的威势,解开这层层叠叠的阴谋之网,恢复元忠大人的爵位和官职,让君臣关系恢复如初,这样天下才能幸甚!即使陛下不能斩杀那些奸臣,满足民心所向,也应该削弱他们的权势,剪除他们的羽翼,不要让他们骄横跋扈,成为国家的祸患。
奏章上奏后,易之等人非常愤怒,派刺客去暗杀他,幸亏凤阁舍人桓彦范等人全力营救,才得以幸免于难。
神龙年间,他担任了习艺馆的教习。节愍太子遇难时,有人诬陷安恒豫参与其中,结果安恒豫死在了狱中。睿宗皇帝即位后,知道这件事是冤枉的,就下诏追赠安恒豫为谏议大夫。
薛登,是常州义兴人。他父亲薛士通,曾是隋朝的鹰扬郎将。江都发生兵变时,薛士通和当地居民闻人遂安一起据城抵抗叛军。武德初年,薛士通率领当地守军归顺朝廷,被任命为东武州刺史。辅公祏叛乱时,薛士通与叛军将领西门君仪作战,打败了叛军。叛乱平定后,薛士通被封为临汾侯。最终,他担任泉州刺史。
薛登通晓经史,善于议论,分析问题深入透彻,与徐坚、刘子玄齐名。他被调到阆中担任主簿。天授年间,他多次升迁,最终担任左补阙。当时选拔官员非常混乱,于是他上奏了一份奏章,说道:
古代选拔人才,往往不看真才实学,只看名声和互相吹捧,根本谈不上为国家选拔人才。以前选拔人才,要考察平时的品行,打听家乡的口碑,重视礼让,强调节义,以淳朴为先,华丽的辞藻为后。所以人们崇尚谦让,士人摒弃轻浮,把推荐贤能或庸才作为州郡的荣辱大事。以前李陵投降匈奴,陇西郡因此蒙羞;而干木隐居,西河郡却因此受赞扬。名声重于利益,那么争名夺利的现象就会逐渐消失;利益重于名声,那么贪婪暴虐的行为就会滋生蔓延。你看,冀州刺史缺位,因为礼让而得到提升,晋国人因此更加重视礼仪;文翁用儒家经典教育蜀地百姓,蜀地因此人才辈出,成为儒士之乡。上面重视,下面自然会响应。汉朝选拔人才,必定考察其品行,所以士人都努力提升自己,等到乡里推荐,才能得到朝廷的任用。魏朝看重放荡不羁,晋朝看重门第高低,梁陈两朝选拔人才特别看重诗词歌赋。隋文帝采纳李谔的建议,下令禁止浮夸的辞藻,当时泗州刺史司马幼之因为奏表不切实际而获罪,从此风气有所改变。隋炀帝开始设立进士科等考试科目,后来读书人又开始互相竞争,急于求成,堆砌一些华丽辞藻的小文章,美其名曰策论,根本不注重实际,反而把虚浮的东西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现在选拔人才,更是背离了根本。那些想做官的人,整天在官府衙门里奔波,出入达官贵人的府邸,写文章讨好权贵,上奏章表示效忠。所以民间都把参加科举考试叫做“觅举”。“觅”就是自己寻找的意思,这可不是古代选贤任能的本意啊!因此,正直的人羞于自荐,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人却抛弃正直的人,巴结权贵。我希望陛下能够下令制定明确的制度,严格的考试科目,杜绝那些不切实际的空话,选拔真正有才能的人才,文科考试考察实际才能,武科考试考察守卫能力。以前吴起将要打仗,左右的人给他送上宝剑,吴起拒绝了;诸葛亮临阵指挥,也不穿戴盔甲,他们都不重视那些身外之物。汉武帝听说司马相如的文章写得好,很后悔没有和他同时代,等到司马相如来到朝廷,最终也没有给他安排公卿的高位,因为他并非汉武帝所需要的人才。汉朝的法律规定,推荐人才的人,要终身负责被推荐人的行为。杨雄因为推荐田仪而获罪,成子因为推荐魏相而得到奖赏,赏罚分明,那么钻营求官的心思就会消失;谦让的品德得到重视,那么争名夺利的现象就会减少。希望陛下能够放宽年限,以便进行筛选淘汰,不合格的就免官,合格的就加赏,这样才能做到举贤不避亲,贪官污吏自然就少了。
话说当时有很多少数民族的质子都在京城,比如论钦陵、阿史德元珍、孙万荣这些人,他们都在京城侍奉皇帝,见识了中原的制度和文化。等他们回去了之后,反而成了边境的祸害。我上书进谏说:
我听说,戎狄和华夏不能混杂,这是古人就告诫过的。所以古代圣王采取的办法是,把他们安置在边塞之外,有时让他们来朝见,事情办完就让他们回去,这是三王之法。可是从汉朝、魏朝开始,就改变了这种做法,让这些少数民族的质子改穿汉服,在京城建房子住下,不让他们回自己的国家。仔细比较一下利弊,三王的做法是对的,汉魏的做法是错的,不让他们回国反而会加剧边境冲突,而让他们回去反而有利于边境安宁。以前晋朝的郭钦、江统就说过,让少数民族长期居住在中原地区一定会出乱子,晋武帝没听他们的劝告,结果就发生了永嘉之乱。现在你看突厥、吐蕃、契丹这些少数民族的质子,他们来中原侍奉皇帝,受到了优待,被授予官职,出入宫廷,改穿汉服,学习中原的语言,研究历史上的成败兴衰,熟悉中原的山川险要。国家虽然给了他们官职和名号,但他们心里怀着狼子野心,祸患迟早会发生。
以前申公跑到晋国去,派他儿子狐庸到吴国做外交官,教吴国人打仗,结果导致吴国背叛了楚国。汉朝把匈奴的五个部落迁徙到汾河、晋水流域,结果导致刘氏、石氏起兵造反。我私下里琢磨,秦朝统一全国,以及刘邦、项羽打仗的时候,百姓死伤惨重,正是因为这样,即使冒顿单于势力再强大,趁着中原空虚,高祖皇帝在平城被围困,匈奴最终也没有攻入中原,这是因为他们从小生活在沙漠草原,觉得帐篷比城墙好,毡子比丝绸好,他们习惯了自己的生活方式,所以没有窥探中原之心,也不羡慕汉朝的富贵。元海五部在战乱之后还能重新振兴,是因为他们很少居住在内地,对汉法不熟悉,看不起单于的简陋,才敢称帝称王。如果他们没有内迁,顶多也就是抢劫一些边境百姓的丝绸布匹,然后回到阴山而已。
现在皇上圣恩广被,少数民族也开始改变了,像方回、段颎这样忠心耿耿的,像金日磾这样尽心尽责的。但是,我担心我们防范不够周全,一旦这些少数民族举兵,后果不堪设想,这不是长久之计啊!我认为应该禁止少数民族的质子来中原,已经来中原的质子也不要让他们回自己的国家,这样才能保证边疆安宁,边境地区就不会发生战争了。
武则天没有采纳我的建议。
话说,过了很久,他被任命为常州刺史。当时宣州出了个土匪叫钟大眼,闹得民不聊生,鸡飞狗跳的。他立刻加强戒备,整个州郡都因此得以安宁。后来他又升官了,当上了尚书左丞。景云年间,他又当上了御史大夫。有个和尚叫慧范,仗着太平公主的势,强占民宅,胡作非为,官员们都不敢管。他就准备收拾这个和尚,有人劝他别管这事,图个清静。他却说:“咱们当官的,就得秉公执法,就算今天上奏弹劾,明天被罢官,我也认了!”于是他上奏弹劾慧范,结果反被慧范陷害,贬到岐州当刺史去了。后来又升了太子宾客。开元初年,他当了东都留守,后来又当了太子宾客。他本来叫谦光,因为跟皇太子的名字一样,皇上就赐给他现在的名字(指文中未提及的名字)。后来因为儿子犯了错,他被罚回老家种田,家里穷得叮当响,皇上就给他发放了退休金。他七十三岁去世,死后追赠晋州刺史。
王求礼,许州长社人。武则天当政的时候,他当过左拾遗和监察御史。当时武则天正在修建明堂,那装饰得真是奇奇怪怪,奢靡无度,根本不符合规矩。王求礼就上书批评说:“那些铁凤凰、金龙,还有丹砂、珠玉,简直跟商朝的琼台、夏朝的瑶室一个样,根本不是古人说的茅草屋顶、木头梁柱啊!从黄帝开始,都是骑牛骑马,现在却用人抬轿子,这不是让人代替牲口吗?”他的奏章很尖锐,但很久都没得到回复。
后来契丹叛乱,派孙万荣攻打河北,朝廷就让河内王武懿宗去抵挡。武懿宗却胆小怕事,磨磨蹭蹭的不肯出兵,结果好几个州都被契丹攻破了。武懿宗竟然把责任推到老百姓身上,说有几百户人家跟契丹勾结,要求朝廷把他们杀掉。王求礼就上奏弹劾说:“那些老百姓之所以犯错,是因为边境官吏没有好好教导他们,城防也不牢固,他们是被契丹逼无奈的,哪有什么反叛之心?武懿宗手里有几十万大军,敌人一来,他就躲进城里不敢出来,现在却要拿无辜百姓来顶罪,这也太过分了吧!应该砍了武懿宗的头,向河北的老百姓谢罪!”武懿宗吓得不轻,后来朝廷就赦免了那些老百姓。
话说当时契丹攻陷了幽州,朝廷的物资供应已经非常紧张了。左相豆卢钦望提议,让九品以上京官停发两个月的俸禄,以支援军需。宰相张说就问他:“您俸禄万贯,停发两个月当然没问题,可是那些靠俸禄养家糊口的人怎么办呢?”豆卢钦望坚持不同意。张说接着又步步紧逼地说:“天子拥有整个天下,哪里还需要九品官的这点俸禄来救急?难道要让宰相您去克扣他们的俸禄来支援军国大事吗?”姚璹也批评张说:“秦汉时期都有专门的税收来支援军队,你这是不懂大局!”张说反驳道:“秦汉时期天下太平,哪能跟现在一样呢?您让陛下效仿秦汉的做法吗?”最后,皇帝还是同意了张说的建议,停止了九品以上京官的俸禄。
过了很久,到了二年三月,下起了大雪,凤阁侍郎苏味道等人认为这是祥瑞,就带领群臣去向皇帝祝贺。张说却反对说:“宰相掌管着阴阳调和,而春天竟然下这么大的雪,这分明是灾难啊!如果这算祥瑞,那冬天打雷是不是也应该算祥瑞呢?”苏味道他们当然不听。等祝贺的人走了以后,张说就严厉地批评说:“现在阳气应该上升,却偏偏阴冷的冰雪肆虐,这是天灾!皇上荒政,臣子奸佞,寒暑失序,戎狄入侵中原,盗贼四起,真正有能力的官员少,虚报冒领的官员多,各部门都非贿赂不办事,上天哪来的祥瑞啊?”群臣吓得都愣住了,那次朝会最后就提前结束了。张说因为刚正不阿,所以跟很多宦官关系不好。到了神龙年间,他最终只做到卫王府参军。
柳泽,蒲州解县人。他的曾祖柳亨,字嘉礼,隋朝大业年间,做过王屋县令,后来被李密攻陷,后来回到京城。柳亨相貌奇特,高祖皇帝很欣赏他,把自己的外孙女窦氏嫁给了他。柳亨官至左卫中郎将,封寿陵县男。后来因为犯错被贬到邛州做刺史,之后又升任散骑常侍。回京后,好几年都没得到升迁。他父亲去世后,正在办理丧事,正巧太宗皇帝去南山,因此被召见,皇帝很同情他。过了几天,他被召见,在北门拜见了皇帝,被任命为光禄少卿。柳亨喜欢打猎,而且没有节制,皇帝对他说:“你跟我关系很旧,而且很亲近,但是你交游广泛,从现在开始应该少一些交往。”柳亨因此痛改前非,辞退了宾客,生活简朴,认真处理政务。最终官至检校岐州刺史,死后被追赠礼部尚书、幽州都督,谥号恭。
泽这个人啊,性格耿直,不怎么爱说话,为人也很严肃。他在景云年间,担任右率府铠曹参军,四年都没升官。之前中宗当政的时候,长宁公主、宜城公主、定安公主,还有皇后的妹妹、昭容上官婉儿和她妈郑氏、尚宫柴氏、陇西夫人赵氏,以及她们家亲戚朋友几十户人家,都能用皇帝私下颁发的诏书授官,这叫“斜封”。后来姚元崇、宋璟当政,就罢免了这些“斜封”的几千官员。姚元崇他们下台后,太平公主又把这些人全部复职了。泽就跑到皇帝面前上书,说:
我听说,药效不强就不能治病,谏言不切中肯就不能改正错误。所以,只喜欢吃香喝辣的,不是养生的好方法;只喜欢听好话的,也不是治理国家的正确做法。我私下里觉得,自从神龙年间开始,国家纪纲败坏,宫里的宠妃专权,外面的奸佞掌握大权,那些依仗权势的人,卖官鬻爵,公主府邸就像个大市场,选官的部门就像个菜市场,没本事的人靠不正当手段当官,被罢免的人又靠阴谋诡计复职。天下大乱,国家都快危急了,幸好陛下英明神武,才把国家从危难中拯救出来。陛下耳闻目睹的这些事,怎么能忘记教训呢?再说这些“斜封”的官员,都是因为仆人、侍女私下请求,蒙蔽了先帝,难道他们都是先帝想任用的吗?陛下刚即位的时候,采纳了姚元崇他们的建议,把这些人都罢免了,现在又启用他们。如果说“斜封”的人不能抛弃,那韦月将、燕钦融就不应该被褒奖,李多祚、郑克义就不应该被平反。陛下怎么能对这些人忍让,却对那些人不能忍让呢?这样善恶混杂,互相攻击,用错误的道理引导人,用偏激的言论劝说人。现在天下人都说太平公主和胡僧慧范误导了陛下,所以才说“姚、宋当政,邪不压正;太平公主当政,正不压邪”。我担心这种歪风邪气会越传越远,小事积累成大事,微小的错误积累成大祸。不要以为没什么危害,祸患将会长期存在;不要以为没什么损失,祸患将会越来越大。
他又说:
尚医奉御彭君庆,靠着巫蛊之类的旁门左道,竟然被提升到三品官,怎么能这样轻易地使用官职,授予不合适的人呢?我听说,奖励一个人能让千千万万人高兴,就应该奖励他;惩罚一个人能让千千万万人引以为戒,就应该惩罚他。希望陛下明察。
哎,我递交奏章,皇上没理我。不过,听说皇上要选拔能直言进谏的大臣,这才让我有机会上书。我写道:
最近韦氏家族弄权作乱,那些奸臣狼狈为奸,政治腐败,官员靠走后门升官,说真话的受处罚,行为正直的遭怀疑,全国上下人心惶惶,老百姓都活得不安生。皇上您英明神武,在国家危难之际拯救社稷,在百姓将要沉沦的时候拯救黎民。现在您减轻赋税徭役,实行德政,天下太平,家家户户都喜气洋洋。《诗经》里说:“没有不从好的开始的,很少能坚持到最后的。”希望陛下您能谨慎对待开始,并坚持到最后。《尚书》里说:“只有德行,再小也能让天下太平;没有德行,再小也会导致国家灭亡。”这真是太可怕了!
骄奢淫逸都是从亲贵开始的,纲纪败坏都是从宠幸开始的。如果能约束亲贵,天下人都会效仿;如果能控制宠幸,天下人都会敬畏。如果亲贵犯错而不加约束,宠臣弄权而不加制止,那么政令就会反复无常,法令就会前后矛盾,奸诈小人就会兴起,暴乱就会发生,即使每天都处死坏人,法律也无法执行了。皇上您想亲近和爱护他们,不如让他们安享富贵。过度的赏赐和俸禄是犯罪的根源,怎么能说是安享富贵呢?骄奢淫逸是走向危险的阶梯,怎么能说是富贵呢?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啊!希望陛下您广纳贤才,让他们日夜向您进谏。如果有人说的话违背您的想法,不要马上惩罚,先考察一下他的真实意图;如果有人说的话您爱听,做事让您舒服,也不要马上奖赏,先考察一下他是不是别有用心。对那些阿谀奉承的人要拒绝,这样阿谀奉承的风气就能消除;对那些直言进谏的人要奖赏,这样才能鼓励更多人直言进谏。
我听说,出生富贵的人容易骄纵,出生高贵的人容易傲慢。《尚书》里说:“不要沉迷于安逸,不要沉溺于享乐。”现在东宫刚建成,王府也刚刚启用,我希望您能选择那些温良、博学、俭朴、忠诚正直的人做他们的僚友,并且建议在东宫设置拾遗和补阙的官职,让他们日夜陪伴太子讲论政事,出入侍奉太子,教导太子,帮助太子改正缺点。
我听说过一句话,“整天打猎玩耍,会让人变得疯狂”。现在那些达官贵人,成天打球、击鼓,放鹰走狗,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在山林沼泽里游乐享乐。《尚书》里说:“国内荒淫,国外也荒淫。”只有陛下您能下定决心,好好教导他们,引导他们分辨是非善恶,用历史的成败给他们做警示,这样才能长久享有福禄啊!
我听说过,“富有不会必然导致骄纵,但骄纵一定会到来;骄纵不会必然导致罪过,但罪过一定会到来;罪过不会必然导致死亡,但死亡一定会到来”。前些日子韦庶人、安乐公主、武延秀这些人,那可是权势显赫,备受宠爱啊,权力跟皇帝差不多,威震天下。但是他们骄奢淫逸,道德败坏,最终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难道不是因为太受宠爱,太富有了吗?“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这句话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啊!陛下您现在应该学习您的皇祖,吸取他们的经验教训!您应该引以为戒,不要重蹈孝和皇帝宠信任用那些奸佞之臣的覆辙!所以说,爱护他们也要看到他们的缺点,憎恶他们也要看到他们的优点。宠爱之心人皆有之,难以避免,但关键是要避免宠爱过度,用礼法约束他们,这样就可以了。诸王、公主、驸马都是陛下您最亲近的人,纠正偏差,引以为戒,应该从一开始就抓好,让他们居安思危,时刻反省自己的过失,力求做到更好。《尚书》里说:“三风十愆,卿士身上有一条,家必败亡;国君身上有一条,国家就会灭亡。”希望陛下您能摒弃奢靡、骄纵、怠惰,提倡朴素勤俭,以此来警示他们不要再犯错误。
我听说过“常常修德,就能保住地位;如果德行不常,国家就会灭亡”。我希望陛下您不要做无益的事情,不要开后门走私,不要刑罚不公,不要滥赏滥罚,这样才能以德为辅,以民为本,才能让皇室的福泽绵延不绝。
睿宗皇帝很欣赏我的建议,任命我为监察御史。
开元年间,他升任殿中侍御史,负责监督岭南的选官工作。当时,市舶使兼右威卫中郎将周庆立进献了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他就上书给皇帝说:“‘不见可欲,使心不乱’,这说明只要看到了那些令人心动的玩意儿,人的心思就一定会乱。周庆立雕琢奇形怪状的东西,制造稀奇古怪的器物,用浮夸的工艺做成珍玩,用怪异的造型做成宝贝,这简直是治国的巨大祸害,是明智的君王应该严厉惩罚的!以前,修建露台不用花费巨资,明君都觉得不忍心;用象牙筷子并非什么大事,忠臣都会愤慨不已。周庆立这是想讨好圣上,迷惑圣上的心。陛下如果相信他而重用他,那就是在天下宣扬奢侈淫乐;如果周庆立是自作主张这么做的,那就是违反了祖宗的法令,罪不容赦!陛下刚刚即位,更应该昭示节俭,广布薄施,怎么能用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来示人呢!” 皇帝玄宗看了奏章后,觉得他说得对。
后来,他一路升迁,做了太子右庶子。之后,他又被任命为郑州刺史,可惜还没等上任就去世了,死后被追赠为兵部侍郎。
他家祖上很厉害,他的爷爷范、奭两位都是了不起的人物。
他爷爷范,在贞观年间做过侍御史。当时吴王恪喜欢打猎,范就上奏弹劾他。太宗皇帝说:“权万纪都不能辅佐吴王恪,罪该处死!”范却说:“房玄龄侍奉陛下,尚且不能劝谏您停止打猎,怎么能只惩罚权万纪呢?”皇帝一听这话,勃然大怒,拂袖而去。过了一会儿,又把他叫回来问:“你为什么驳斥我的话?”范回答说:“君主圣明,臣子才能正直;陛下仁慈明智,我哪敢不尽忠竭力呢?”皇帝这才消了气。高宗时期,他官至尚书右丞、扬州大都督府长史。
他另一个爷爷奭,字子邵。因为他的父亲在隋朝时出使高丽去世了,所以他去高丽迎接父亲的灵柩,哭得死去活来,悲痛至极,连高丽人都很感动。贞观年间,他步步高升,做了中书舍人。后来他的外孙女当了皇后,他又升任中书侍郎,最后做到中书令。可是皇后依附道觉和尚,结果他被罢免,降职为吏部尚书。皇后被废后,他又被贬为爱州刺史。后来,许敬宗等人诬陷他与宫中勾结,图谋下毒,还说他和褚遂良是同党,罪大恶极,于是派人将他杀害,抄没家产,甚至连他的亲属都被流放到岭南。他家里的奴仆被发配到桂州做奴婢。
一开始,也就是神龙年间,皇帝就恢复了他们的官职爵位,连带着他们的子孙亲属,只要是当时一起坐牢的,都给放了。到了开元初年,泽的哥哥涣,当时是中书舍人,就跟皇帝上奏说:“我伯祖父奭,在显庆三年的时候,跟褚遂良他们五个人一起被杀头,虽然后来被平反了,但是子孙后代几乎都死光了,就只剩下曾孙无忝,现在还在龚州做个小官。陛下您在先天和永昌年间下诏书,曾经说过要照顾宰相家的人,并且把他们的后代都照顾上。更何况我伯祖父是冤枉被杀的,到现在尸体还没运回家乡,后代还流落在外地,我希望陛下能允许把伯祖父的遗体运回老家安葬,并且让他的孙子无忝能够搬回北方。” 皇帝一听,就下令让无忝护送奭的灵柩回乡安葬,还给报销了丧葬费用。后来无忝还当上了潭州都督。
冯元常,是相州安阳人,他们家祖上可是长乐信都的名门望族。他曾祖父冯子琮,是北齐的右仆射。他叔祖冯慈明,很有文采,在隋朝的时候当过内史舍人。后来奉命去讨伐李密,结果被李密的军队抓住了,身上受了好几处伤。李密对他很客气,还劝他说:“东都现在情况很危险,我想联合天下有才能的人一起建立功业,希望您能一起。”冯慈明说:“你家以前是为先帝效力,名声也在皇室,你却跟着杨玄感造反,一直逃亡到现在,还想再反,这是什么道理?”李密就把冯慈明关了起来,没多久就被翟护给杀了。到了武德年间,朝廷追赠他吏部尚书的官职,还给他谥号“壮武”。
元常通过明经考试考中了进士,被任命为浚仪县尉。后来,在高宗皇帝时期,他步步高升,先后担任监察御史、剑南道巡察使。他在任上兴利除弊,深受蜀地百姓的爱戴。之后又升任尚书左丞。他曾经私下劝谏皇帝,说皇后权力太大,应该适当限制一下。虽然皇帝表面上答应了,心里却很不高兴,因此受到了武则天的记恨。元常在任期间政绩显著,眼光独到,皇帝对他非常器重。他生病的时候,皇帝还下令让他主持百官奏事。
武则天专权后,嵩阳县令樊文进献了一块瑞石,武则天便把这块石头摆在朝堂上给百官看。元常上奏说这块石头是假的,不能拿来给大臣们看。武则天很生气,把他贬为陇州刺史。后来,天下各地的州牧都要到乾陵去朝见武则天,武则天不想让元常参加,于是又把他调到眉州做刺史。剑南地区出现了一伙光火盗,他们晚上出来抢劫,白天躲在山里。元常采取怀柔政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劝他们悔过自新,结果这些盗贼都主动脱下盔甲,束手就擒。盗贼平定后,元常被提升为广州都督,朝廷还派人快马加鞭地送去任命文书。
安南地区的酋长李嗣仙杀死了都护刘延祐,还劫掠州县,朝廷命令元常去讨伐他。元常率领士兵乘船出海,事先就发布文告,说明利害关系,很多叛贼都投降了。元常下令斩杀了首恶,然后凯旋而归。尽管立下了战功,但他因为违背了武则天的旨意而遭到怨恨,功劳没有被记上。他三次被贬官,最终没能回到京城,最后被酷吏周兴陷害,被押解回京,入狱而死。元常在家中非常和睦,很有礼法,即使是家里小有丧事,他也不回私室居住。神龙年间,朝廷为他家树立了“忠臣之门”的牌坊,以表彰他的忠贞。天下人都敬佩他的高尚节操,很多名门望族都愿意与他家通婚。
他的弟弟元淑,在武则天当政时期,先后担任清漳、浚仪、始平三县县令,他为官清正廉洁,为民除害,人们都把他当作神明一样敬仰。他和仆人每天只吃一顿饭,马每天只喂一次草料,到任后从不携带妻儿,把多余的俸禄都用来接济穷人。有人批评他沽名钓誉,元淑说:“这是我的本性,并非故意受苦。”中宗皇帝还特地下诏书嘉奖他,并把这件事记入史册。元淑的清廉比元常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他的刚直却不如元常。他最终官至祠部郎中。
蒋钦绪,是山东莱州胶水人,写文章挺厉害的,考中了进士,一步步升官,最后当上了太常博士。唐中宗第一次亲自去郊外祭祀的时候,国子祭酒祝钦明建议皇后应该参与祭祀,以此讨好韦氏家族。皇帝有点犹豫,就让礼部官员们讨论。大家都顺着祝钦明的意思说行,只有蒋钦绪一个人坚决反对,其他读书人都很佩服他的气节。
后来,蒋钦绪升任吏部员外郎。早些时候,韩琬当高邮县主簿的时候,来京城办事,因为他自认为很有才华,却一直没得到重用,所以在客栈里写下了一些牢骚话。后来蒋钦绪看见了,笑着问他:“这是在感叹自己怀才不遇吗?”过了很久,韩琬被推荐为贤良方正的人才,蒋钦绪把他列为优秀等次,然后对他说:“朋友的过错,可以原谅了吧?”韩琬说:“今天我才真正看到了您高尚的品德。”蒋钦绪提拔人才,就是这样做的。
蒋钦绪做事认真细致,管理下属非常严格,即使是细微的过错也不放过。后来他被外放到华州当长史。萧至忠从晋州被朝廷召回,路过华州看望蒋钦绪,两人是亲戚。蒋钦绪就劝诫他说:“凭你的才能,不用担心找不到用武之地,就怕你贪图不该得的东西。”结果萧至忠后来真的倒霉了。开元十三年,蒋钦绪担任御史中丞,负责审理河南的囚犯,安抚百姓,救济穷人。之后升任吏部侍郎,又先后担任汴州和魏州刺史,最后去世。他为人清高自守,只和贾曾、郭利贞两位朋友交往。
他的儿子蒋沇,也像他一样清廉正直,学识渊博,年轻时就很有名气。他因为孝廉被任命为洛阳尉,后来升任监察御史,他和他的哥哥蒋演、蒋溶,弟弟蒋清,都是当时有名的清廉官员,在唐玄宗天宝年间很有名气。当时河南尹韩朝宗、裴迥曾经把一些案件交给他们调查审理,他们处理事情公正,判断准确,其他官员都比不上他们。乾元年间,蒋沇先后担任陆浑、盩厔、咸阳、高陵四县县令,政绩显著,老百姓都记住了他。郭子仪的军队路过他的辖区,郭子仪就命令手下说:“蒋沇是位贤明的县令,你们应该对他客气一些,士兵们能吃饱饭就行了,不要扰乱他的清廉政务!”后来蒋沇升任长安令,又担任刑部郎中兼御史中丞,负责渭桥运输的收支管理。
元载当权的时候,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们都稳坐钓鱼台,一点儿也不动。 结果柳沇因为这个原因,一直卡在郎官的位子上,升迁无望,憋屈得很。后来常衮当了宰相,听说大家都在为柳沇鸣不平,觉得他太委屈了,就把他提拔为御史中丞,还兼任东都副留守。 之后又升任大理卿,他秉公执法,判断案件非常公正明晰,大家都说他称职。 唐德宗跑到奉天(今陕西乾县)避难的时候,柳沇也赶过去,结果被叛军抓住了。 叛军想诱骗他担任伪职,柳沇坚决不吃这一套,绝食抗议,然后躲藏在小巷子里,不见踪影。 等到京城收复了,他才出来,被任命为右散骑常侍。 他七十四岁去世,死后被追赠为工部尚书。
柳清考中明经,被分配到巩县当县丞。东京留守李靰很欣赏他,推荐他做了判官。 他和柳沇一样,死在了安史之乱中,死后被追赠为礼部侍郎。 唐敬宗当政的时候,还把柳清的孙子柳鄅任命为伊阙县令。 当初柳清遇难的时候,因为官职太低,所以没有得到谥号。 到了唐文宗太和年间,吏部郎中王高向朝廷建议,才追赠柳清谥号“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