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燧,字洵美,是右扶风人,后来迁居汝州郏城。他父亲马季龙,因为考试时表现出孙吴时期那种豪迈不羁、精通兵法的才能,做到岚州刺史的高位。马燧长得高大威猛,身高六尺二寸。他和哥哥们一起读书,却放下书本感叹说:“天下将要发生大事,大丈夫应该用功业来造福天下,难道要老老实实做个书生吗?”于是他改学兵法战策,沉稳勇敢,而且善于谋划。
安史之乱爆发后,朝廷派贾循去守范阳。马燧对贾循说:“安禄山造反,现在虽然占领了洛阳,但最终还是要被消灭的。您为什么不赶紧杀了安禄山的亲信向润客和牛廷玠?这样就能摧毁他的根基,让他西进无法入关,退却也找不到立足之地,就能坐等把他擒获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大功啊!”贾循同意了,但一直没下决心。后来颜杲卿招募贾循起兵,安禄山派韩朝阳来召见贾循商议事情,结果贾循被韩朝阳勒死了。马燧逃到西山,走小路回到平原。平原城守不住了,他又逃到魏州。
宝应年间,泽潞节度使李抱玉任命他为赵城尉。当时回纥军队回国,凭借战功骄横跋扈,所到之处都抢掠杀害百姓,州县的供给根本满足不了他们的需求,他们动不动就杀人。李抱玉要犒劳他们,但宾客们都不敢去,马燧主动请缨负责这件事。他先贿赂回纥首领,并约定以回纥的旗帜作为信物,违反约定者可以就地处决。马燧还征集死囚充当侍卫,稍有违反命令就立即处死,回纥军队非常害怕,到了边境,再也不敢胡作非为了。李抱玉很欣赏他的才能。马燧趁机进言说:“现在我们和回纥接壤,而且我了解他们的情况。仆固怀恩结党营私,自恃强大,把河北地区分封给李怀仙、张忠志、薛嵩、田承嗣等人,他的儿子仆固玚轻浮勇猛,不讲义气,将来一定会窥伺太原,您应该早做准备。”后来,仆固怀恩果然和太原的将领密谋攻打太原,辛云京察觉了,但没有成功。薛嵩从相州、卫州运送粮食给仆固怀恩,以切断黄河渡口。李抱玉让马燧去劝说薛嵩,薛嵩于是和仆固怀恩断绝了关系。李抱玉随即任命马燧为左武卫兵曹参军。
他升迁到郑州刺史的职位。他积极鼓励发展农业生产,实行一年一税的政策,老百姓都觉得很方便。后来他又调任怀州。当时正值战乱之后,又遇上大旱,很多田地都来不及耕种。他勤于教化百姓,制止各种横征暴敛的行为。如果属下官员有亲属需要帮助,他一定会亲自过问,并给予大力帮助。他下令掩埋暴露的尸体,减轻百姓的负担。那年秋天,境内稻谷丰收,百姓得以安然度过难关。
后来,他被调到凤翔府任职,并上表请求调任陇州刺史。陇州西山紧挨着吐蕃,山上有条通道,是吐蕃人经常出入的地方。他组织人力在山上堆石种树,筑起一道屏障,并在通道上设置了两个门楼和瞭望塔,仅仅八天就完成了工程,吐蕃人再也不能随意入侵了。他跟随凤翔府的刺史进京朝见,唐代宗听说过他的才能,召见了他,任命他为商州刺史,兼任水陆转运使。
大历年间,河阳的军队追击他们的将领常休明,朝廷任命他为检校左散骑常侍,负责三城防务。汴州将领李灵耀叛乱,皇帝急于平息战乱,就授予他汴宋节度留后之职,但李灵耀不肯接受,还拉拢魏博节度使田承嗣前来支援。朝廷于是命令他和淮西节度使李忠臣一起讨伐李灵耀。军队到达郑州时,李灵耀摆出许多旗帜,气势汹汹地向王师进攻,李忠臣的军队溃败西逃。他的军队驻扎在荧泽,郑州百姓都非常害怕。李忠臣的将领想要逃跑,他阻止了他们,并加强军队训练,李忠臣这才回来收拢溃散的士兵,重新振作起来。李忠臣从汴州南面进攻,他从汴州北面进攻,在西梁固打败了叛军。李灵耀有八千精锐士兵,号称“饿狼军”,他独自一人带领军队将其击败,一直追击到浚仪。当时河阳军是各路军队中最强大的,田悦率领两万大军支援李灵耀,打败了永平将领杜如江等人,乘胜追击,在汴州城外一舍的地方安营扎寨。李忠臣联合各路军队作战不利,他率领奇兵攻击,田悦单骑逃走,汴州最终被平定。
他知道李忠臣为人暴虐傲慢,便谦让了他的功劳,搬到板桥居住。李忠臣进入汴州后,果然借机杀害了宋州刺史李僧惠。他回到河阳。秋天大雨,黄河水位暴涨,军官请求准备船只避难,他说:“让城里的人都变成鱼,而只有他家独善其身,我做不到。”后来,河水并没有造成什么危害。
他被任命为河东节度留后,后来升迁为节度使。当时太原因为之前鲍防战败,兵力非常弱,他就招募了一大批民夫,大概几千人,全部都训练成骑兵。经过几个月的训练,这些人就成了精锐部队。他造的铠甲分三种尺寸,根据士兵的身材来发放,方便他们行动。他还制造了一种战车,车头上装饰着狻猊(suān ní)和象的图案,车后竖着长矛,用来运兵,停下来的时候就组成阵型,遇到险要地段,战车还可以冲锋陷阵。总之,他的武器装备都非常精良。
一年后,他开辟了一个大广场,在那里操练三万大军,声势震慑北方。建中二年,他进京朝见皇帝,被提升为检校兵部尚书,并被封为豳国公,之后就回军了。
一开始,田悦刚得到魏博节度使的职位,担心下属不服管,就赶紧向朝廷上贡钱财表示忠心。这时候,李晟就预言田悦一定会造反。果然,没多久田悦就包围了邢州,亲自攻打临洺,还修筑了坚固的城墙,切断内外联系。邢州将领李洪和临洺将领张伾死守城池。朝廷就命令李晟带着两万步骑兵,和昭义节度使李抱真、神策兵马使李晟一起,前去救援。
李晟从山郭口出发,还没到危险地带,就派人给田悦送去书信,表示友好。田悦以为李晟怕了他,高兴坏了。李晟的军队到了邯郸,田悦派人来探查,李晟全部斩杀了他们,还派兵打败了田悦的支军,射杀了敌将成炫之。田悦听说后,派大将杨朝光带着一万兵马占据双冈,修筑东西两座栅栏来抵挡李晟。李晟率领军队驻扎在两个营垒之间。
当夜,东边的营垒撤退了,李晟把军队转移到狗明山,把废弃的营垒用来存放辎重。田悦分析说:“杨朝光占据坚固的栅栏,还有一万人马,就算李晟能攻破,也不是几天就能拿下,而且伤亡肯定很大。不如我先拿下临洺,让士兵们吃饱喝足再打仗,这样胜算更大。”于是,田悦调派了五千恒州兵去支援杨朝光。李晟命令大将李自良等率领骑兵守卫双冈,并下令说:“让田悦的人过去一个,就杀一个!”然后,李晟下令用火箭焚烧杨朝光的栅栏。从早上到晚上,李晟猛烈攻击,大败敌军,斩杀了杨朝光,俘虏了敌将卢子昌,斩首五千,俘虏八百人。
过了五天,李晟进军临洺。田悦亲自率军迎战,李晟则率领精锐部队迎击,双方反复冲杀了一百多次,士兵们个个奋勇拼杀,最终田悦大败,斩首一万,俘虏一千多人,缴获粮食三十万斛,邢州之围也解除了。李晟因为这次战功被提升为尚书右仆射。
一开始打仗之前,李晟就和将士们约定,如果打胜仗,就用自己的家产赏赐他们。战后,李晟真的倾尽家财赏赐给部下。德宗皇帝很欣赏他,下令拨款五千万钱给他,用来补偿他的损失。李晟还被加封为魏博招讨使。
李纳和李惟岳带着一万三千多人马去救安禄山,安禄山把散兵散将凑齐了两万人,在洹水边摆开阵势,淄青军在他左边,恒冀军在他右边。史思明带着部队驻扎在邺城,请求朝廷增兵。朝廷命令河阳的李芃带兵增援,在漳水边会合。安禄山派将军王光进带兵守卫漳水上的长桥,修筑月牙形的营垒堵住道路。史思明在下游用铁锁连着几百辆车横在河上,把装满土的麻袋堵在河里,然后才渡河。安禄山知道史思明缺粮,就坚守不出,不跟史思明打仗。
史思明命令士兵带上十天的粮食,进兵到仓口,和安禄山在洹水两岸对峙,造了三座桥过洹水,每天都向安禄山挑战。安禄山就是不出战,暗中埋伏了一万人,打算偷袭史思明。史思明命令部队半夜吃饭,在鸡叫之前就鸣鼓吹角,然后秘密地沿着洹水向魏州进军,命令说:“听到敌人来了,就摆好阵势。”留下百名骑兵拿着火把,等部队都到齐了再点燃,藏在旁边,等安禄山的人渡河,就烧桥。史思明走了十多里,安禄山率领李纳他们的人马过了桥,乘着风放火,喊叫着冲了上来。
史思明就命令士兵不要动,命令清理出一百步宽的空地作为战场,招募五千名勇士列阵等待。等到安禄山的人马到了,火势已经停了,气势也弱了,史思明就下令部队进攻,安禄山溃败逃回桥上,桥已经被烧了,很多人跳水而死,数都数不清,斩首两万,杀了敌将孙晋卿、安墨啜,俘虏了三千人,尸体堆积了三十里,淄青军几乎全军覆没。安禄山晚上逃到魏州,他的将领不肯让他进去,等到天亮,史思明追兵没追上,安禄山才得以进入魏州。
抱真和李芃问史思明:“粮草这么少就深入敌境,这是为什么?”史思明说:“粮草少,战果就来得快,军队善于把敌人引诱过来。现在安禄山和淄青、恒冀三军首尾相连,他想不战而疲惫我的军队。如果分别攻击他的左右两翼,不一定能打败他,安禄山还会来增援,这样就成了腹背受敌。兵法有‘攻其必救’之说,所以我直奔魏州,想在那里打败他。”抱真和李芃都说:“妙啊!”
悦州城自己坚守住了。然后李再春带着博州投降,悦州的哥哥悦昂带着洛州投降,王光进带着长桥也投降了。悦州派符璘、李瑶去保护淄青剩下的军队,结果符璘他们也投降了。魏博军在城外挖沟,并在上游设置了烽火台,把魏博军给吓住了。悦州就派许士则、侯臧偷偷地去跟朱滔、王武俊说自己很困难,碰巧这两个人正怨气冲天呢,于是就联合起来了。悦州仗着燕州、赵州的军队快到了,就带兵出城摆开阵势,结果和各路军队一起打败了魏博军。悦州升官了,当上了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北平郡王、魏州大都督长史,官职很高啊!
朱滔、王武俊联合了五万大军来攻打魏州。这时皇帝派李怀光带着朔方军一万五千人来支援魏州军队。李怀光很勇猛,没让士兵休息,就和朱滔他们打了起来,结果没打赢。悦州下令放水淹他们的军队,魏州军队也顶不住了,就退守魏县。朱滔他们就在河边筑起营垒。结果泾州那边乱了,皇帝跑到奉天去了,魏州军队就撤回太原了。
一开始,李抱真想杀掉怀州刺史杨鉥,杨鉥就逃到了魏州军队那里,魏州军队说杨鉥没罪,就把他放了。李抱真很生气。后来大家一起解了邢州之围,缴获了很多军粮,魏州军队自己留了一部分,剩下的给了李抱真军队,李抱真更生气了。在洹河打胜仗后,军队逼近魏州,悦州就派骑兵偷袭魏州军营,李芃去救援,李抱真却命令军队不出去。魏州军队要攻打魏州,就去李抱真营里要攻城器械,还请求把两支军队的功劳一起算,李抱真不同意,非要自己单独领功,所以事情就拖延下来了。皇帝多次派使者去调解。王武俊攻占了赵州的地盘,李抱真派手下两千人驻守邢州,魏州军队很生气,说:“李抱真把军队调回去守自己的地盘,难道我能一个人去送死吗?”想把军队撤回,李晟也同意了,于是和李抱真又和好了。田昂投降后,魏州军队请求把洺州交给李抱真管,让昭义副使卢玄卿当刺史,兼任魏博招讨副使。李晟的军队以前只听李抱真的,李抱真也请求把军队归魏州军队指挥,表示大家要齐心协力。但是,人们都批评魏州军队因为私人恩怨闹矛盾,最终没取得大的功劳。
到了太原,他派军司马王权带五千兵去奉天,又派儿子和各将领的儿子在渭桥驻扎。皇帝已经到了梁州,他才返回。那时候天下正乱糟糟的,北方经常有战事,他心里想着晋阳是晋王打天下的老根据地,应该修筑坚固的防御工事来震慑敌人。于是他就引晋水,架在汾水上,让水流到城里,蓄水形成东面的护城河,减少守城的士兵人数,又绕着城开挖汾水河,种上树木,筑起坚固的堤坝。朝廷还任命他为保宁军节度使。
皇帝回京后,李怀光在河中叛乱,朝廷任命他为河东保宁、奉诚军行营副元帅,和浑瑊、骆元光一起合兵讨伐李怀光。当时李怀光的同党,廷珍守着晋州,毛朝敡守着隰州,郑抗守着慈州,他写信晓谕他们,这些州郡都投降了,于是朝廷就封他为晋、绛、慈、隰四州节度使。
武俊围攻赵州的时候,康日知守不住了,打算放弃赵州,他请求朝廷下令让武俊去打朱滔,把深州、赵州交给武俊,让康日知当晋、慈、隰三州节度使。等三州投降后,他坚决把节度使的职位让给康日知,还说因为投降而接受节度使的职位,恐怕以后立功的人会效仿,以此谋取利益。皇帝很欣赏他这种做法。于是把府库里的兵器都给了康日知,康日知高兴得不得了。然后他就率领三万步骑兵驻扎在绛州,平定了各县,降服了将领冯万兴、任象玉,接着包围绛州,攻破了外城,守将夜里逃跑了,四千人投降。他又派李自良平定了六个县,降服了将领辛兟,收编了五千士兵。有个副将谷秀违抗命令,抢掠百姓妇女,被斩首示众。他和敌人曾在宝鼎交战,射杀了敌将徐伯文,斩首一万,缴获战马五百匹。
当时天下闹蝗灾,打仗又缺粮,物价飞涨,朝中很多大臣请求宽恕李怀光,皇帝还没决定。他认为:“李怀光反叛的计划已经很久了,反复无常,不可信任。河中离京城很近,如果放弃河中,就会削弱朝廷的威信,无法向天下人交代。”于是他就放弃军务进京,亲自向皇帝陈述:“只要给我三十天的粮草,就能平定河中。”皇帝答应了。然后他和浑瑊、骆元光、韩游瑰一起合兵。
话说,贼将徐廷光死守着长春宫城。郭子仪觉得要是硬攻长春宫,那肯定伤亡惨重,还不知道啥时候能拿下。于是,他决定冒险一试,亲自跑到城下见徐廷光。徐廷光一听是郭子仪,吓得赶紧在城墙上给他磕头。郭子仪一看这架势,知道徐廷光心里已经服软了,就说:“我奉朝廷之命而来,你往西边跪下听旨吧!”徐廷光又磕了个头。郭子仪接着说道:“你们这些朔方军,从安禄山造反以来,功劳盖世,怎么现在却要为了他陪葬呢?只要你们听我的,不仅能免除灾祸,还能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还没等徐廷光回答,郭子仪又说:“你以为我在骗你吗?我现在就站在这儿,你尽管射我试试!”说着,他敞开衣服,露出胸口给徐廷光看。
徐廷光被郭子仪的胆识和诚意深深打动,哭了起来,他手下的士兵也都跟着哭了起来。徐廷光立刻率领全军投降。郭子仪只带了几十个骑兵就进了长春宫,城里的士兵们都大声欢呼:“我们现在是为朝廷效力了!”浑瑊听说后,自愧不如,感叹道:“我之前还怀疑马燧能不能制服田悦,现在看来,他的用兵之法,确实高明过人,我跟他差远了!”
郭子仪接着攻打焦篱堡,堡将一听说是郭子仪来了,直接投降了,剩下的守军一看大势已去,都逃跑了。郭子仪渡过黄河,八万大军在城下摆开阵势。当天,贼将牛名俊杀了怀光投降,还有将近一万六千人跟着一起投降。郭子仪处死了阎晏、孟宝、张清、吴冏等叛乱首领,其他的胁迫参与叛乱的人都被赦免了。不到一个月,河中地区就平定了。郭子仪被朝廷提升为光禄大夫,兼任侍中,还给他儿子赐了五品官职。回到太原后,皇帝还特地赐给他《宸扆》《台衡》二铭,来歌颂他们君臣之间互相成就的美德,并在义堂刻石立碑,皇帝还亲自题写碑名以示褒奖。
公元786年,吐蕃的尚结赞攻占了盐州和夏州,自己驻扎在鸣沙。到了春天,牲畜大量死亡,粮食也快吃光了。朝廷就派郭子仪当绥银麟胜招讨使,让他和骆元光、韩游瑰等人一起出兵打吐蕃。郭子仪到了石州,尚结赞害怕了,就请求和朝廷议和,但皇帝没答应。于是尚结赞派将领论颊热带着很多礼物,诚恳地向郭子仪求和。
第二年,郭子仪回到太原,和论颊热一起进京,极力劝说皇帝应该答应吐蕃的求和请求,皇帝最终同意了。郭子仪上朝的时候,尚结赞却突然撤兵了。皇帝就下令让浑瑊去平凉和吐蕃议和,结果吐蕃人劫持了浑瑊,浑瑊好不容易才逃脱。吐蕃把郭子仪的侄子郭弇送了回来,说:“河曲驻扎的军队,春天草还没长出来,我们的马都饿死了,您要是渡过黄河来打我们,我们可就完蛋了。多亏您答应了我们的求和请求,现在我们把郭弇送回来表示感谢。”皇帝听说后,又后悔又生气,夺了他的兵权,封他为司徒,兼任侍中,赏赐他一些歌舞妓女,让他在朝中养老,只负责上朝而已。他和李晟的画像都被画在了凌烟阁上。
后来郭子仪得了脚病,行动不便,不能经常上朝。贞元九年十月,他强撑着身子进宫朝见皇帝,皇帝下令免了他的跪拜礼。这时候李晟已经去世了,皇帝看着郭子仪说:“你还记得你和太尉李晟一起上朝的情景吗?现在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说着就悲伤地流下了眼泪。郭子仪也因为疾病而倒在了地上,皇帝亲自扶他起来,命令左右的人把他扶出去,一直送到宫门口。郭子仪磕头谢恩,哭着请求退休,辞去侍中的官职,但皇帝没答应。最后郭子仪去世了,享年七十岁,追赠太傅,谥号庄武。他的儿子叫郭汇、郭畅。
畅家小子仗着祖荫,当上了鸿胪少卿这个小官儿。建中年间,边关打仗,大将李晟去山东平叛,畅少卿留在了京城。结果京城闹大旱,朝廷为了筹钱,要搜刮商人的钱财,搞得很多人逃到南山上当了土匪。畅少卿的朋友单超俊、李云端他们私下里嘀咕,觉得情况不妙啊,这要出大事。畅少卿听了他们的劝告,就派了个家奴去劝李晟将军赶紧班师回朝。李晟一听,勃然大怒,抓了那个家奴去告状,还把畅少卿的哥哥畅炫给抓了起来,要他来领罪。皇上当时正倚重李晟,所以没怎么追究畅少卿的责任,只把他的那些朋友给治了罪,然后下令杖责畅少卿三十大板,算是给了他一个教训。不过,也顺便把搜刮商人的命令给撤销了。
李晟死后,据说家产富甲天下,畅少卿自己也很会攒钱,家底越来越厚。后来,他被一些权贵欺压,又和老婆闹离婚分家产,真是烦心事不断。到了贞元年间,神策军中尉杨志廉又逼着他上交田产。到了顺宗当皇帝的时候,皇上又把田产赏还给了他。可那些宦官们总是变着法儿地敲诈勒索,畅少卿害怕,不敢拒绝,结果弄得家底都快空了。最后,他做到少府监这个位置就退休了,死后追赠工部尚书。他的儿子们连个像样的房子都没有,日子过得挺艰难的。现在京城里有名的奉诚园亭,就是他以前在安邑老家的宅子,所以后世人都拿他当个反面教材,告诫大家要谨慎理财啊!朝廷给他上的谥号是“纵”,这谥号可不太好听。
他儿子继承了他父亲的爵位,四岁的时候就因为祖上的功劳被封为太子舍人,后来一路升迁,做到殿中少监。
李晟他哥哥叫畅炫,字弱翁。年轻时就以学问闻名,隐居在苏门山,不肯出来做官。到了至德年间,李光弼镇守太原,才把他请出来做掌书记,经常参与军事谋划,李光弼非常器重他。后来刑部郎中田神功担任宣武节度使,又让他做节度判官,还当过连州和润州刺史,以清廉著称。李晟当了司徒后,他被任命为刑部侍郎,后来以生病为由辞官,最后以兵部尚书的职位退休,寿终正寝。
浑瑊,原本是铁勒九姓中的浑部人。他们家世代担任皋兰都督。他父亲浑释之,很有才能和武力,参加过朔方军,屡立战功,最后升到开府仪同三司、试太常卿、宁朔郡王。广德年间,他和吐蕃作战,壮烈牺牲了。
十一岁的时候,他就已经很擅长骑马射箭了。有一次跟着张齐丘将军去防备秋收时节的敌人,张齐丘开玩笑说:“你这是带着奶妈一起来的吗?”那一年,他立下了赫赫战功。两年后,他又跟着军队去打败了贺鲁部,攻下了石堡城和龙驹岛,他的勇猛常常在军队里名列前茅。后来被任命为折冲果毅。安思顺节度使让他带兵深入葛禄部,攻占了特罗斯山,打败了阿布思,还和其他的军队一起收复了永清和天安军。之后升迁为中郎将。
安禄山叛乱的时候,他跟着李光弼将军平定河北,还一箭射死了敌军骁勇的将领李立节,箭正中他的左肩。唐肃宗登基后,他带兵赶往皇上的行在所在地。到了天德,遇到了敌军,并打败了他们。后来又跟着郭子仪将军收复了东京和西京,讨伐安庆绪,在新乡打败了他,被提升为武锋军使。之后又跟着仆固怀恩平定了史朝义的叛乱,大小几十场战斗,战功最为显著,被改任为太常卿,并且被授予实封二百户。仆固怀恩叛乱后,他带着自己的军队归顺了郭子仪。郭子仪去世后,他又被重新任命为朔方行营兵马使。
后来跟着郭子仪去邠州打吐蕃,然后驻扎在邠州。吐蕃军队再次入侵,一直打到了奉天,他在漠谷与敌军作战,立下了战功,被提升为太子宾客,继续驻扎在奉天。周智光叛乱的时候,郭子仪命令他率领一万步骑去攻打同州。周智光被平定后,邠州和宁州被划归朔方军管辖,他驻扎在宜禄。
大历七年,吐蕃军队深入边境,他与泾原节度使马璘一起讨伐他们。在黄菩原,他率领军队占据险要的地势,设置枪垒作为营寨,阻止敌人冲锋陷阵。但是一些老部下轻敌,不顾他的命令,撤掉了枪垒,骑马去追击敌人。他们回来后,敌人紧追不舍,结果大败,死了十八个人。郭子仪召集将领们说:“朔方军一向以勇猛著称,如今却被敌人打败了,这该怎么办呢?”他回答说:“我愿意再次出战!”于是他迅速赶往朝那,和盐州刺史李国臣一起赶往秦原。吐蕃军队撤退了,他率军追击并打败了他们,夺回了所有被抢掠的东西。从那一年起,他长期驻守长武城,并担任了邠州刺史。吐蕃入侵方渠和怀安,他又率军将他们击退。
郭子仪上朝后,被留任邠宁庆三州的兵马后勤主管。结果回纥人入侵太原,打败了鲍防的军队。皇帝立马任命郭瑊为都知兵马使,让他从石岭关往南,指挥各路军队互相配合,牵制敌人,最终把回纥人赶走了。 之后,郭瑊又升官了,加封为单于副都护、振武军使,官职越来越高。
后来,郭子仪升任太尉,皇帝把郭子仪手下的部队分成三个节度使,并且让郭瑊兼任单于大都护,负责振武、东受降城、镇北大都护府、绥银麟胜州这几个地方的军事,还让他当节度副大使。没过多久,崔宁接管了朔方,朝廷就召郭瑊回朝,让他当了左金吾卫大将军。
建中年间,有个叫李希烈的人伪造郭瑊的信,好像郭瑊要造反一样。但皇帝看出了这是奸细的计策,根本没怀疑郭瑊,还赏赐了他好马和锦缎。 普王带兵去荆襄讨伐李希烈的时候,又任命郭瑊为中军都虞候,可见皇帝对他的信任。
皇帝打猎,顺便带着家人和手下。然后,皇帝任命他为行在都虞候、京畿渭北节度使,官职一下就高了。朱泚的军队攻打长安城,在谯门激战,从早上打到中午还没结束。有人用装草料的车子赶到,他就拉着车子堵住城门,然后放火烧车,跟敌人拼死抵抗,这才把敌人逼退。
朱泚又调集攻城器械,箭矢石头像雨点一样飞过来,日夜不停歇,大概十来天,就挖壕沟包围了长安城。城里死的人堆积如山,大家人心惶惶,都害怕极了。甚至有人半夜偷偷摸摸地爬出去,挖野菜充饥,以供皇帝食用。皇帝和这位将军抱头痛哭。
朱泚当时占据着乾陵,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长安城,穿着华丽的衣服,身边宦官们跑来跑去,他摆宴设席,歌舞升平,还出言侮辱皇帝,说胜利就在眼前。他让骑兵四处飞驰,责骂大臣们不懂天命。朱泚制造了一座巨大的云梯,几十丈宽,装上大轮子,用湿毡和皮革包裹,周围挂满水囊作为防护,指向城东北方向;又搭建了木屋,用皮革覆盖,周围摆放,并在下面堆放柴草和泥土,准备填塞护城河。
皇帝召见这位将军,给了他上千道诏书,从御史大夫到实封五百户的官员名单,让他去招募敢于赴死的将士对抗敌人。皇帝还把笔交给他,让他根据将士的功劳来填写诏书,如果笔不够用了,就用衣服来写,然后说:“我和你诀别了,让马承倩跟着你,有紧急情况可以向我汇报。”将军伏地痛哭,皇帝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去了。
这位将军之前和防城使侯仲庄一起商量好了对付云梯的办法,他们挖了一条长长的地道,在里面堆满了马粪和柴火,点燃了。敌人乘着风势推着云梯前进,上面载着几千人。守城的士兵都又冷又饿,盔甲破损,武器也缺乏。这位将军只凭着忠义激励将士们抵抗敌人,大家担心守不住,群臣都向上天祈祷。将军中箭了,自己拔出来,浑身是血,却越战越勇。云梯到达地道上方,然后塌陷,大火顺着风势蔓延,敌人全部被烧死,全城欢呼。当天,皇帝就下令授予将军的两个儿子官职,然后又赏赐了其他将领和士兵。朱泚更加猛烈地攻城,恰逢李怀光前来救援,敌人这才撤退。这位将军被任命为行在都知兵马使,实封五百户。
皇上带兵去山南打猎,郭子仪带着军队进山谷,怀光追兵赶到,后军把他们打退了。 皇上升他为检校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还兼任灵盐丰夏定远西城天德军节度使、朔方邠宁振武道永平军奉天行营副元帅,职位可高了!皇上亲自给他授予兵符,就像汉朝拜韩信一样隆重,还说:“敌人作乱,我给你兵权,去平定叛乱,去吧!”郭子仪叩头谢恩说:“我一定尽力完成皇上的命令!”然后就带兵去京城了。
叛军韩旻在武功抵抗,郭子仪率领吐蕃将领论莽罗的军队在武亭川打败了他,斩首上万,然后驻扎在奉天,抵挡西面的敌人。李晟从东渭桥打败了叛军,郭子仪和韩游瑰、戴休颜率领西路军收复了咸阳,驻扎在延秋门。叛乱平息后,论功行赏,郭子仪又加封侍中,实封八百户。皇上回宫后,任命他为河中绛慈隰节度使、河中同陕虢行营副元帅,并把他从楼烦郡王升为咸宁郡王;还赏赐给他大宁里的一座豪宅,还有五个乐伎,文武百官都送他回家,待遇跟李晟一样。没多久,他又被任命为朔方行营副元帅,和马燧一起讨伐李怀光。李怀光平定后,郭子仪被升为检校司空,他的一个儿子还被授予五品官职。之后他又回河中驻扎。
吐蕃大臣尚结赞攻占了盐州和夏州,暗中窥视着京城,但又害怕郭子仪、李晟、马燧,想用计谋取胜。于是就假意表示友好,用重礼请求马燧讲和,马燧也觉得为难,皇上就下令在平凉川与吐蕃结盟,并任命郭子仪为会盟使。结果郭子仪被尚结赞扣押了,副使崔汉衡以下的人都成了俘虏,只有郭子仪逃了出来。他从奉天回到京城,穿着粗布衣服请罪,皇上赦免了他。 后来吐蕃又来抢劫,皇上派郭子仪镇守奉天。吐蕃退兵后,他又回到河中。贞元四年,吐蕃入侵泾州、邠州,皇上任命他为邠宁庆副元帅。他又升为检校司徒,兼任中书令。贞元十五年去世,享年六十四岁。朝中大臣们都来慰问,皇上追赠他太师,谥号忠武。他的灵车回到驻地,皇上再次停朝一天以示哀悼。
张瑊这个人啊,特别喜欢读书,通读了《春秋》和《汉书》。他还特别仰慕司马迁写的《司马迁自叙》,自己也写了一篇《行纪》,文章写得一点儿都不夸大其词。他天性忠诚谨慎,即使功劳很大,也依然谦虚谨慎。每年按时进贡,他都亲自检查查看。每次皇帝赏赐东西,他都下拜跪着接受,好像一直都在皇帝跟前似的,当时的人都把他比作汉代的金日磾,所以皇帝一直都很信任他。
贞元年间以后,皇帝总是担心藩镇的节度使们会造反,稍微有点桀骜不驯的,皇帝就姑息一下。只有张瑊上奏的意见,如果皇帝没有完全采纳,皇帝心里还会暗自高兴,说:“他没怀疑我啊!”所以他在蒲州做了十六年的刺史,一直都掌握着军队,那些猜忌、离间他的手段根本就对他没用。大家都夸他是个君子。他本名叫日进,后来才改了名字。他五个儿子,镐和鐬都做了大官。
张镐为人谦虚谨慎,喜欢和士大夫们交往。他先后担任邓州和唐州刺史,政绩很好,口碑也很好。元和年间,延州的沙陀部因为边境官吏贪污腐败,老百姓民怨沸腾,社会动荡不安。李绛建议,应该选拔有才能、有声望的人担任延州刺史。于是,朝廷就任命张镐担任延州刺史。
正赶上要讨伐王承宗,而义武节度使任迪简生病不能带兵打仗,朝廷觉得张镐的家族可以信赖,于是就提升他为检校右散骑常侍、义武军节度副使,不久就接替任迪简当了节度使。张镐治理军队还算有一套方法,但是计谋不足,不够稳重。镇州和定州之间不过一百里地,张镐带兵压到镇州的边境驻扎,距离敌人三十里,双方都能听到对方的鼓角声。一开始敌人也害怕,但看到张镐没有派斥候侦察,就偷偷地潜入定州境内,烧毁仓库,屠杀百姓,张镐的军队顿时就乱了。后来朝廷派人督战,张镐才出兵与敌人交战,结果大败而归。朝廷就下诏令用陈楚代替他。当时军队又饿又冷,听说张镐要被撤职了,就哗变,抢劫了张镐的家,甚至把他羞辱得一丝不挂。陈楚听说后,赶紧进城平乱,才安定下来。陈楚命令军队把抢劫的东西都还给张镐,并用军队护送他离开。张镐被贬为韶州刺史。后来,代州刺史韩重华上奏说收缴了张镐供给军队的金银十多万,张镐又被贬到循州。最后,死后被追赠为工部尚书。
高骈(音pén)先是被任命为卫队的参军,后来一步步升迁,做到丰州刺史。结果因为贪污了七百万钱,被文宗皇帝考虑到他父亲是功臣的份上,降职到袁州做司马。后来他又被重新启用,当了袁王的老师,最后做到太子詹事。后来发生训、注之乱(指甘露之变),有人说高骈藏匿了贾餗(音jiǎn),被一百名骑兵抓捕,他极力辩解才免于一死,但家产都被士兵抢光了。文宗皇帝可怜他,就授予他少府监的职位,后来又升迁到殿中监。宰相因为他是高瑊(音qián)的后代,想把他提拔为刺史,但皇帝说:“他哪能胜任管理百姓?念在他父亲的功劳上,给他点钱财就行了。”宰相又说高骈曾经当官有政绩,皇帝这才同意,任命他为寿州刺史。最后官至诸卫大将军。
这段记载评价说:唐朝史官称赞高骈的父亲高燧(音suì)有雄才大略,忠心耿耿,总是先做好计划再打仗。每次作战,他都亲自指挥士兵,没有一个不被他感动而听从命令,个个都拼死战斗,从没打过败仗,一时名震天下。但是,他能得到田悦的投降却不接受,对敌人不值得信任却偏偏相信他们,所以导致河北三盗最终没有归顺,平凉的大臣们也因此受辱,这是高燧的过错。尽管如此,高燧还是个贤能的人,天下人都认为他应该为此负责,所以才责备他,不能因为他的功劳就掩盖他的罪过,也不能因为他的罪过就抹杀他的功劳。而高瑊亲自和敌人结盟,却没能料到敌人的诡计,只是把遵从圣旨当成最大的事情,大概是有雄心壮志却没有杰出的才能吧?李晟就说过不能和敌人结盟,那么高燧和高瑊的才能就比李晟差得远了。功劳大小,是不是真的如此呢? “功名大小,信其然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