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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百十·列传第九十八

文章信息
作者: Realhistories
分类:明史(口语版)
日期:2024年12月20日
创建时间: 2024年12月20日
点击数:28

桑乔,字子木,是江都人,嘉靖十一年考中了进士。嘉靖十四年冬天,他从主事升任御史,被派去山西巡按。山西当时经常受到匪寇的侵扰,桑乔就上奏朝廷,请求免除当地百姓的徭役和赋税,并且要好好抚恤死难者的家属。结果,参将叶宗等人带着一万兵马到荆家庄,中了贼人的埋伏,惨败,贼寇因此更加深入。天城、阳和两个地方,短短两个月内就遭受了五次寇乱。巡抚樊继祖、总兵官鲁纲以下的官员,都被桑乔弹劾,副将李懋和叶宗等六个人都被抓起来审问。

嘉靖十六年夏天,雷电击中了谨身殿,皇帝下诏让大家畅所欲言,说说自己的看法。桑乔和其他的官员一起上奏了三件事,大概意思是说:修建两宫山陵,有很多侵占土地的行为;吉囊这个人骄横跋扈,边防的准备工作也越来越松懈。最后,桑乔还说:“皇上您遇到灾难就害怕,下诏令大家反省。反省不外乎人事方面,人事方面最重要的就是选拔官员。尚书严嵩和林庭芝、张瓒、张云这几个人,上面辜负了皇上的恩宠,下面又违背了百姓的期望,这次灾难的发生,都是他们造成的!”奏疏上去了,这四个人都请求罢官。皇上就让林庭芝、张云退休,而严嵩和张瓒则还是留在原来的位置上。严嵩又上奏为自己辩解,还攻击那些谏言的官员。给事中胡汝霖说:“大臣们被批评了,就引咎辞职就行了。严嵩却干尽坏事,招来众人的议论,还逞强辩解,暗中打压言官,根本没有大臣的样子!”皇上就下诏训斥严嵩,说胡汝霖说得对。当时严嵩才当尚书半年,正忙着结交朋友,树立名声,想进一步往上爬,朝中大臣大多还不知道他的奸诈,只有桑乔第一个揭露了他。

桑乔后来巡按畿辅地区,就借口生病告假。都御史王廷相认为他是逃避弹劾,严嵩就借机陷害他。桑乔被抓进诏狱,受廷杖之刑,最后被发配到九江戍边。他在戍边的地方住了二十六年后去世。隆庆初年,朝廷按照规定追赠了官职,并给予抚恤。

胡汝霖,是绵州人,一开始是庶吉士,后来升任户科给事中。二十年四月,皇家的九座庙宇遭遇了火灾。他和同事聂静、御史李乘云一起,弹劾了二十六位文武大臣救火不力,其中就包括严嵩。

皇上对他们弹劾的人不完全满意,勃然大怒,把他们都关进大狱审问,还降了他们的职级,发配到外地去工作。胡汝霖被贬到了太平府当经历。 他被贬官之后,还主动向严嵩请罪,结果严嵩反而把他推荐了上去。后来,胡汝霖一路升迁,最后当上了右佥都御史,去甘肃巡抚。等到严嵩倒台后,因为被认为是严嵩的党羽,胡汝霖也被革职了。

谢瑜,字如卿,是上虞人,嘉靖十一年考中进士。他先是在南京做御史,后来调到北京来。嘉靖十九年正月,礼部尚书严嵩多次被弹劾,请求辞职,皇上还安慰他留了下来。谢瑜上奏说:“严嵩满嘴花言巧语,欺骗皇上,还压制言官。他拿明堂大礼、南巡盛事当借口,说朝中大臣没有人能为陛下办事,想借此激怒皇上。他的奸诈行为昭然若揭!”皇上把他的奏疏压了下来。严嵩也上奏辩解,说:“谢瑜不停地攻击我,是想跟朝廷对着干!”皇上因此狠狠地批评了谢瑜,却对严嵩安慰有加。两年后,皇上竟然任命严嵩为宰相。

一个月刚过,张璁就上奏说:“皇上您在武庙游玩享乐,边防虽然有点问题,但还没到很糟糕的地步。现在您圣明英武,可边防却越来越糟糕,这是因为大臣们不忠于国家,而您用人不当造成的。自从张瓒担任中枢要职,掌管兵权,天下却没兵可用,选拔将领,天下却没将领可用。有人说张瓒长得魁梧,像个福将。如果边境平静,天下太平,说他是福将也行。但现在张瓒毫无功劳却屡次受恩宠,犯了错也不被惩罚,这只是他个人的福气,不是国家的福气啊!过去舜帝诛杀四凶,万世称颂他的圣明。现在张瓒、郭勋、严嵩、胡守中,就是当今圣世的‘四凶’。皇上您这几个月已经杀了两个,天下人都称赞您的圣明,为什么不把剩下的两个也处理掉呢?把他们流放,这样才能完成像舜帝那样的功业啊!大学士翟銮本来被罢官了,后来又让他去巡视边防,结果他却游手好闲,挥霍浪费国家钱财。他只重用那些送礼行贿的人,只喜欢那些献媚讨好的人,导致边军更加贫困,边防更加松懈。边防都这样了,还要他干什么!所以,不清正政治根本,天下就不会安定;不改变军队现状,武功就不会强大。”

奏章递交上去,却石沉大海,没有下文。严嵩又上奏辩解,皇帝还安慰劝慰他,张璁再次受到斥责。不过,这时候皇帝虽然偏袒严嵩,但还没彻底治罪那些敢于直言的人,严嵩也因为刚掌权,不敢明目张胆地打压,所以张璁还能继续留在官位上。没过多久,就以其他理由把他贬官了。又过了三年,到了考核官员的时候,严嵩暗中指使考核官员把张璁黜落。等到奏章上报,就按照贪赃枉法的大罪,把张璁除名,张璁从此被弃用,最终在家中去世了。

话说,当年御史于慎行啊,那会儿武定侯郭勋上奏弹劾朝政,狠狠地批评了一通大小官员,说他们都不称职,还建议重新派宦官去各地镇守。皇上竟然同意了。于慎行立刻上书反对,说:“郭勋奏疏里说的那些事,模棱两可,含糊不清,可他却提议派宦官镇守,这才是他的真实目的吧!他这是和宦官勾结,为他们谋取利益,好以后收受贿赂啊!他说的那些话,什么‘官员贪污腐败,是因为皇上在各地没有心腹耳目’啊,‘文武官员心怀鬼胎,逃避责任,应该让宦官来弹劾他们,这样贪污腐败就能杜绝’啊,这些话听着就让人不舒服。”

“如果郭勋说的都对,那正德年间宦官当道的时候,岂不是天下太平,治理得最好?皇上您废除了宦官镇守的制度,这可是英明的善政,可郭勋却用偏见来诋毁。朝中百官,哪个不是天子的耳目?他却说他们都不称职。他这是想让皇上您怀疑所有士大夫,只依靠宦官做心腹耳目,臣下实在不明白,郭勋把皇上您当成什么样君主了?” 恰好,给事中朱隆禧也提出了同样的意见,所以郭勋的奏疏最后被搁置了。后来,于慎行在隆庆初年恢复官职,追赠太仆少卿。

王晔,字韬孟,是金坛人,嘉靖十四年考中了进士。 一开始他在吉安当推官,后来被朝廷召进京,做了南京吏科给事中。

嘉靖二十年九月,王晔和同事一起上奏章,说:外来的敌人很猖狂,当时的兵部尚书张瓒,还有总督尚书樊继祖、新升任的侍郎费寀,这些人都担当不起重任。皇帝把奏章交给相关部门处理。过了两个月,王晔又弹劾张瓒,还牵扯到了礼部尚书严嵩、总督侍郎胡守中,说他们和奸臣郭勋勾结在一起。严嵩住的那栋豪宅,就是郭勋的私人帮他盖的。

一个月后,御史伊敏生、郑芸、陈策也上奏说严嵩的宅子是郭勋的私人孙澐住的,孙澐的家产被抄没,所以严嵩的宅子也应该被抄没。皇帝很生气,把伊敏生他们降了一级俸禄。严嵩什么事都没有,但胡守中却因为王晔的奏章而获罪。

第二年秋天,严嵩进了内阁。南京吏科都给事中沈良才、御史喻时等人一起上奏章弹劾严嵩。一个月后,山西巡按御史童汉臣也上奏了。又过了一个月,王晔和同事陈垲、御史陈绍等人也上奏了弹劾严嵩的奏章。这些奏章大都揭露严嵩的贪污受贿,而王晔的奏章还特别指出了严嵩的儿子严世蕃,说得非常尖锐,但皇帝都没有理会。严嵩心里非常恨王晔,却一直找不到机会对付他。

过了很久,王晔被外放到了山东当佥事,因为要回京城述职,路上生病耽误了行程,严嵩就趁机把他革职了。王晔在京城当官的时候,曾经弹劾罢免了三十九个地方官员,他的正直声名远播。但他回家后,家里却很穷困,几年后就去世了。

伊敏生是上元人,郑芸和陈策都是莆田人。伊敏生后来官做到山东参政;陈策做到台州知府;郑芸最后做到御史。

沈良才,是泰州人,一开始是庶吉士,后来官做到兵部侍郎。嘉靖三十六年,他因为大计考核自陈调任南京,严嵩却在南京科道官员的弹劾奏章上批示,把他罢免了。

喻时是光山人,官至南京兵部侍郎。

童汉臣,是杭州人。他先在魏县当县令,后来升任御史。当时寇匪大举入侵宣府和太原,总督樊继祖等人虽然打败了敌人,三次上报捷报,但童汉臣等人却弹劾他们,结果得罪了人。后来,童汉臣到山西去巡视,督促各路将领击退了俺答汗进攻太原的军队。正赶上他弹劾了高嵩,触怒了高嵩。

第二年,童汉臣和巡抚李珏一起,详细上报了樊继祖等人失职的情况,奏章送到了吏部。之前童汉臣弹劾过高嵩,还弹劾了吏部尚书许赞,许赞也因此对童汉臣怀恨在心。于是,许赞就说童汉臣弹劾得太迟了,应该一起处罚。高嵩就顺水推舟,拟旨将李珏降一级但仍然留任,而把童汉臣贬到湖广布政司当都事。当时朝中上下都知道这是高嵩在陷害童汉臣,没有人能够救他。过了很久,童汉臣才当上了泉州知府。倭寇来犯,他成功保卫了城池,立下了功劳。最后,他做到江西副使才退休。

陈垲,是余姚人。后来也被高嵩排挤罢官了。

何维柏,字乔仲,是南海人,嘉靖十四年考中了进士。后来被选为庶吉士,然后当上了御史。有一次,谨身殿被雷劈了,何维柏就说,全国各地都穷困潦倒,百姓流离失所,可那些当官的却想着加税,这样老百姓不当强盗才怪呢!所以他就请求皇帝停止修建沙河行宫和金山功德寺,还有就是停止对安南的讨伐。皇帝还挺欣赏他的建议,采纳了不少。没多久,何维柏就以生病为由告退回家了。过了很久,他又被起用,去福建巡按。

嘉靖二十四年五月,他上疏弹劾大学士严嵩贪污腐败,说严嵩就像李林甫、卢杞那样坏。他还说严嵩推荐顾可学、盛端明给他配制药方,用不正当的手段讨好皇帝以求得宠幸。皇帝一听,勃然大怒,派人把何维柏抓起来审问。老百姓都出来拦路哭喊,可何维柏却泰然自若。他被关进大牢,挨了廷杖,还被革职了。之后,他就回家住了二十多年。

隆庆年间改元后,他被重新起用,升任大理寺少卿。后来又升任左佥都御史。他上疏建议,每天早朝都在便殿举行,召集朝廷大臣商议政事,还要挑选有才能有德行的官员轮流和讲读儒臣一起值班。他还建议宫里平时要谨慎选择忠厚可靠的内侍照顾皇帝,让皇帝的生活有规律,不要过度享乐;除非是隆冬酷寒,否则不要停止早朝讲学。这些建议都被采纳了,他还被升任左副都御史。后来因为母亲去世,他又回家守孝了。万历初年,他又回到朝廷。先后担任吏部左侍郎、右侍郎,他极力批评卖官鬻爵的弊端。

御史刘台弹劾大学士张居正,张居正想辞职,何维柏却力主九卿一起留他。后来张居正父亲去世,朝廷下令吏部劝张居正留任。尚书张瀚去问何维柏的意见,何维柏说:“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怎么能废除呢?”张瀚听从了他的劝告。张居正很生气,就让皇帝下旨罢免了张瀚,还停了何维柏三个月的俸禄。不久,何维柏被外放到南京担任礼部尚书。后来他自请考察,张居正趁机把他罢免了。死后,追赠谥号为“端恪”。

徐学诗,字以言,是上虞人,嘉靖二十三年考中了进士。他先在刑部担任主事,后来升任郎中。嘉靖二十九年,俺答攻打北京。俺答退兵后,皇帝下令让大臣们提出抵御外敌的策略。很多大臣都只是提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敷衍了事。徐学诗很生气,他说:“最大的奸臣把持朝政,这是祸乱的根本原因。不除掉祸乱的根源,怎么能抵御外敌呢?”于是他就上疏说道:

大学士嵩当政十年,贪污腐败到了极点。他结交权贵,拉拢小人和地痞流氓。文武官员的升迁,全靠行贿买官,导致这些人盘剥百姓,酿成民怨,最终引发寇乱。国家都成这样了,他还敢胡说八道,拿什么“用兵不祥”之类的鬼话来蒙蔽皇上。最近京城出了乱子,他偷偷摸摸地把钱财送回南方老家。几十辆大车,十多艘楼船,水陆运输,浩浩荡荡,真是让人大开眼界,也让人震惊。他还收了被罢官的总兵李凤鸣两千两黄金,让他去镇守蓟州;收了退休的总兵郭琮三千两黄金,让他去督运漕粮。像这样的事情,多得数不清。朝中大臣个个都愤愤不平,却没有人敢反对,因为嵩的势力盘根错节,上下勾结,时间长了,就形成了气候。更糟糕的是,他儿子世蕃也是个凶狠狡猾的家伙,完全掌控着父亲的权力。各部门的奏章,都得先经过父子俩的同意,才能呈到皇上面前。皇上您又怎么能事事都了解呢?

嵩的权力大到可以随意调动手下,他心思缜密,总是能先发制人;他善于利用权势和利益广结人脉,巩固自己的地位;他文笔流畅,能巧妙地掩盖罪行。他精明强干,反应敏捷,善于揣摩圣意,趋利避害;他善于弥补漏洞,暗中进行贿赂,巧言令色,讨好别人,堵住别人的嘴。所以,以前那些弹劾嵩的人,虽然嵩当时没能把他们怎么样,但后来都会被找个借口贬官、考察。比如以前的给事中王晔、陈垲,御史谢瑜、童汉臣这些人,当时虽然被宽恕了,可现在他们都怎么样了?皇上,您应该罢免嵩父子,另选忠良之臣代替他们,这样外患自然就会平息了。

皇帝看了奏章,挺受触动的。有个叫陶仲文的道士偷偷跟皇帝说,张学诗这人是故意找茬,装忠心,其实就是为了报私仇。皇帝一听就火了,直接把张学诗扔进了诏狱。张学诗自己也觉得不安,想辞职走人,皇帝还特地发诏书安慰他。张学诗上书谢罪,还假装替自己族兄张应丰求情,让他回老家,但皇帝也不答应。最后,张学诗还是被革职了。之前弹劾张学诗的叶经、谢瑜、陈绍和张学诗都是老乡,当时人们称他们为“上虞四谏”。隆庆初年,张学诗被起用,担任南京通政参议。还没等上任,他就死了,死后被追赠为大理少卿。

一开始,张学诗的族兄张应丰因为书法好被提拔做了中书舍人,在无逸殿当差,这都是张学诗帮忙的。张学诗怀疑自己被革职是张应丰告的密,等到考核的时候,吏部就把他给斥责了。张应丰跑到皇宫门口去辞官,皇帝特地留下了他,张学诗心里更窝火了。过了几年,张学诗因为写错官文被皇帝诬陷,最后被打死了。

叶经,字叔明,嘉靖十一年考中进士。先是在常州当推官,后来升了御史。当时张学诗在礼部当官,城王府的辅国将军表柙想谋夺郡王的爵位,秦府永寿王的庶子惟燱和嫡孙怀墡也为了继承爵位争得厉害,他们都给了张学诗很多贿赂,张学诗就答应了他们。嘉靖二十年八月,叶经揭发了这件事,弹劾张学诗。张学诗吓坏了,使劲儿想掩盖这件事,还写奏章为自己辩解。皇帝就把继承爵位的事交给朝廷讨论,而没追究张学诗的责任。张学诗因此就恨上了叶经。又过了两年,叶经去山东主持乡试。考试的试卷送上来后,张学诗故意说试卷上的策论是诽谤,激怒了皇帝。叶经被廷杖打了八十下,革职为民,伤势很重,最后死了。当时的主考官布政使陈儒,还有参政张臬,副使谈恺、潘恩都被贬到边远地区当小官,都是张学诗报复的结果。穆宗皇帝即位后,追赠叶经为光禄少卿,还给他的一个儿子安排了官职。

陈绍最后当上了韶州知府。

厉汝进,字子修,是河北滦州人。嘉靖十一年考中了进士。一开始在池州当推官,后来被朝廷征召,当上了吏科给事中。当时湖广巡抚陆杰因为修建显陵有功,被调到工部当官。厉汝进就上奏说,陆杰以前口碑不好,不适合在工部做事,还弹劾工部尚书甘为霖和樊继祖办事不称职。但是,他的奏章没被采纳。后来,厉汝进升迁几次,做到户科都给事中。

户部尚书王杲被关进监狱,厉汝进和同事海宁查秉彝、马平徐养正、巴县刘起宗、章丘刘禄一起上奏章说:“两淮副使张禄派人到京城来,四处结交权贵,像太常少卿严世蕃、府丞胡奎这些人,都收受了张禄的贿赂,证据确凿。严世蕃仗着父亲的权势,贪污受贿,嚣张跋扈。” 这奏章还牵扯到了仓场尚书王暐。王暐自己上奏章为自己辩解,还求助于宦官,想激怒皇帝。皇帝责令王暐解释王杲的事情,然后下令廷杖厉汝进八十下,其他人六十下,并且把他们贬到云南、广西当典史。第二年,王暐又借着考察的机会,把厉汝进的官职给撸掉了。到了隆庆初年,厉汝进才恢复了原来的官职。还没到京城,他就去世了。

查秉彝,从黄州推官做起,后来当上了户科左给事中,多次上奏章谈论时政,最后做到顺天府尹。徐养正,从庶吉士做起,后来当上了户科右给事中,隆庆年间做到南京工部尚书。刘起宗,一开始在衢州当推官,后来被朝廷征召,当上了户科给事中。延绥地区发生饥荒,他请求朝廷拨款救济,最后做到辽东苑马寺卿。刘禄,从行人司升迁到户科给事中,被贬官后就辞官回家了。

王宗茂,字时育,是湖北京山人。他父亲王桥是广东布政使,伯父王格是太仆卿。王宗茂在嘉靖二十六年考中了进士,做了行人。嘉靖三十一年升任南京御史。当时,凡是弹劾严嵩的人,都受到了惩罚,就连沈炼都被贬到保安当佃户。朝野上下都被严嵩的势力吓住了,都不敢说话了。王宗茂心里非常不满,刚上任三个月,就上奏章说:

这个嵩啊,是个特别坏、特别不要脸的人,没啥廉耻之心。他长期掌握大权,作威作福,全国上下都恨死他了。比如吏部和兵部每次选拔官员,他都要推荐二十个人,每人收受几百金的贿赂,然后让他们自己挑好地方做官。所以,文武官员几乎都得巴结他。这就是嵩的第一个大罪!

他让一个叫万寀的私人当了考功郎。所有外地官员的升迁,他都不看能力,不看资历,只看有没有送礼。结果,那些正直的人都没机会为国家效力。这就是嵩的第二个大罪!

前几年,有人弹劾他,他就偷偷把家产搬到南方去了,用车拉的珍宝,多得数不清。金银器皿,很多都高两三尺,就连便盆都是金银做的!皇上,您宫里有没有这样的便盆啊?这就是嵩的第三个大罪!

他在江西好几个郡都广买良田,还在府邸后面堆积石头,做成大土坎,里面藏满了金银珍宝,这是为子孙后代打算呢!可国家大事,百姓疾苦,他一点儿都不关心。这就是嵩的第四个大罪!

他养了五百多个家奴,在京城里到处乱窜,走到哪儿就骚扰驿站,欺负百姓,地方官都敢怒不敢言。这就是嵩的第五个大罪!

皇上您吃的饭菜也就那么几样,可嵩啊,吃的是山珍海味,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都给他送去。全国各地最好的东西,都先供着他,比皇上您还享福!这就是嵩的第六个大罪!

前几年,敌人打到京城附近,大家都很害怕的时候,嵩却更加贪婪放肆。结果,老百姓都编歌谣骂他,从京城传到沙漠,全国上下都祈祷他赶紧死掉,可他还是一点儿都不收敛。这就是嵩的第七个大罪!

他还收养了三十多个朝中官员当干儿子义子,比如尹耕、梁绍儒,早就被揭露是坏蛋了。这些人都是披着官服的强盗,都是嵩的帮凶,助纣为虐,让朝廷的恩威都掌握在他手里,而不是皇上您。这就是嵩的第八个大罪!

大家好,天下太平靠什么?还不是钱和兵!那些不靠谱的文官,只要给他们好处,他们就一定会搜刮民脂民膏,十倍百倍地往自己口袋里装,老百姓能不穷困潦倒吗?那些不靠谱的武将,只要给他们好处,他们就一定会克扣军饷,要不就是缺兵少将也不补,要不就是拖延发放,军队能不疲惫不堪吗?最近各地地震不断,这背后都是那些当权者的错。请问现在这些专权的人,有哪个比得上嵩这个家伙?皇上您的国库连边关一年的费用都不够,而嵩这家伙却积攒了够好几年用的财富!与其为了筹措军费而卖官鬻爵,不如先把这个祸国殃民的家伙给收拾了,抄了他的家,就能解决不少问题了!我这些年看到凡是敢说嵩坏话的人,不是被廷杖打死,就是被发配到边疆去。我也很珍惜自己的性命啊,可是我实在忍不住了,冒着杀头的风险,也要揭露嵩的罪行!我世代蒙受皇恩,实在不忍心看着祖宗留下的江山社稷毁在嵩这个贼子手里!

这奏疏递上去后,通政司的赵文华偷偷地把奏疏给嵩看了,好几天才上呈皇上。这样一来,嵩就有了准备,可以先下手为强了。于是他就诬陷大臣,把宗茂贬到平阳县当个小官。

宗茂大人上奏疏的时候,自己都以为死定了。结果只是被贬官,他竟然很平静地离开了京城。到任半年后,因为母亲去世而回乡守孝。嵩仍然咽不下这口气,就又把宗茂他爹的官职给撸掉了。宗茂他爹气得不行,最后郁郁而终。嵩下台的那天,宗茂也去世了。隆庆年间,皇上追赠他光禄少卿的官职。

周冕,是资县人,嘉靖二十年考中了进士。先是被任命为太常寺博士,后来升迁为贵州道监察御史。

太庙重建完成了,要奉安神主,皇帝打算派官员代替他祭祀。御史鄢懋卿认为这样做不行。皇帝大发雷霆,写了好几百字的手诏训斥朝臣,还说那些为了讨好皇帝而献媚的人,一定会严惩不贷。整个朝廷都吓得不敢说话了,只有周冕一个人上书反驳。皇帝更加震怒,立刻把周冕抓进诏狱,狠狠地拷打他。最后因为周冕说得有理,才把他放了,恢复了官职。

那时候太子已经十一岁了,还没开始出宫学习。周冕极力主张教育不能耽误,请求皇帝赶紧下旨,并且慎重选择太子身边的侍从。皇帝又一次大发脾气,把他贬到云南通海县当典史去了。周冕虽然被贬到偏远的地方,心里仍然很气愤,但并没有屈服。

后来周冕升迁,做到武选郎中了。杨继盛弹劾严嵩和严效忠冒领军功的事,话里还影射到了欧阳必进。欧阳必进就上奏辩解,奏章送到了兵部。周冕上奏说:

我奉命查阅了二十七年的通政司档案,发现严效忠十六岁的时候,武举考试没考中,就向两广总督请求任用。后来,欧阳必进和总兵官陈圭奏报黎族叛乱平定,派严效忠去报捷,授予他锦衣卫试用镇抚的职位。不到一个月,严嵩的儿子严鹄就说他哥哥严效忠曾经斩杀七个敌人首级,应该加赏,应该授予副千户的职位。现在严效忠得了重病,严鹄请求代替他当差。我心里怀疑这是假的,正准备查清楚再向皇上汇报。严嵩的儿子严世蕃就自己写了一份材料给我,让我照着这个材料写回复。我看过这份材料,里面全是谎话和歪理,我请求逐条驳斥。

话说这奏章里头,质疑的点可真不少。首先,如果这效忠是武举出身,那为啥一开始送文牒的时候没提这事儿?现在又说是平民百姓,这前后矛盾啊!就算他是效忠的哥哥,世蕃的儿子,可世蕃的几个儿子都还小呢,哪有这么厉害的?再说,要是他真砍了七个敌人的脑袋,奏折里说他当时才十六岁,这能上战场杀敌吗?其他将领都没啥战功,就宰相的孙子这么勇猛,这也太奇怪了吧?

要是说他受伤了,腿胳膊都伤着了,这才没多久,万里之外的军情就能飞速报到朝廷,这速度也太快了吧?就算他到京城后病重了,那他哥哥替他上任那天,为啥只说自己不能上任,而不提弟弟受伤的事呢?要是说他立了大功,按规矩应该先上报请功,怎么直接用普通的奏章,还逼着官员执行呢?

我仔细调查过了,根本就没有一个叫效忠的人去军营效力,他哥哥也根本不是什么效忠的亲弟弟。这名字是假的,人头也是买的,根本没有半点真凭实据!这必进嵩和圭,一个乡里关系,一个世蕃的亲戚,互相勾结,一起蒙骗皇上。我要是不说出来,皇上您怎么知道他们的奸计呢?从历朝历代来看,哪有宰相的子孙去军营报效的?这嵩不仅把人送去军营,还用假名字,破坏祖宗的规矩,以后那些蒋应奎、唐国相之流,还不得效仿?我的职责所在,不敢隐瞒,请求皇上彻查此事,让天下人都知道朝廷有不能容忍的功劳,有不能触犯的法律。就算我因此获罪,死也无憾!

这奏章一上,声音震动了整个朝廷。嵩父子吓得不轻,赶紧想办法补救。皇上责问冕,冕反击,被下诏狱拷问,最后被贬为平民。冕虽然获罪,但尚书的复奏却像是在为世蕃说话。到了隆庆年间,朝廷重新启用先朝的正直官员,起用冕为太仆寺少卿。可惜他母亲去世,他还没上任就去世了。 “疏奏,直声震朝廷”。

赵锦,字元朴,是余姚人,嘉靖二十三年考中了进士。先是被任命为江阴县令,后来又调到南京当御史。当时长江流域闹匪患,有人提议在镇江设立总兵官,加强军事力量。赵锦却说:“这点小毛贼到处抢劫,用不着派那么多兵。”皇帝听了他的话,就取消了这个计划。

没过多久,他又上书皇帝说:“淮安、兖州一带几百里地,老百姓大多流离失所,当了流民和雇工,恳请皇上减轻他们的赋税徭役,并派可靠的大臣督促地方官好好安抚百姓。”皇帝批准了他的请求。后来战争爆发了,老百姓要交纳粮食和战马,那些得到锦衣卫官职的人,赵锦觉得他们的行为实在太不像话了。之后,他又被派去云南处理军务。

嘉靖三十二年元旦,发生了日食。赵锦认为这是权臣奸佞乱政造成的灾异,立刻上书弹劾严嵩的罪行。他奏疏的大概内容是这样的:臣下发现元旦这天发生了日食,这可是非常不寻常的灾异现象。而且山东、徐州、淮安地区连续多年发生大水灾,全国各地又频频发生地震,这些灾难都不是无缘无故出现的。以前太祖皇帝废除了丞相制度,把丞相的权力分散到各个部门,这可是为后世考虑得非常周到的啊!现在内阁虽然没有丞相的名称,却拥有丞相的实权,这根本不是太祖皇帝的本意。之前夏言因为贪污腐败而被罢免,现在大学士严嵩又凭借着奸佞逢迎,继夏言之后专权跋扈,窃取权力,放纵欲望,大事小情,没有一件不是他说了算。

任何人如果稍微违抗他的意思,就会遭到严厉的打击报复,百官都吓得大气不敢喘。天下大事还没来得及向朝廷汇报,就已经先向严嵩汇报了。那些负责向朝廷汇报情况的官员,都得在他家门口排队等候;那些想求他办事的人,贿赂的礼物堆满了他的房间。官员的升迁降职,军队的人事任免,没有一样不是听从他的旨意。边疆将领如果出了问题,总是想方设法克扣军费,然后把钱送给严嵩,这样一来,即使没有功劳也能得到奖赏,即使犯了罪也能免受惩罚。就连皇室宗亲的爵位继承,文武大臣的追赠谥号,其速度和结果都取决于贿赂的多少。那些想巴结讨好严嵩的人,为了得到他的欢心,不惜贬低别人,乱用称号,廉耻扫地,简直到了令人难以启齿的地步。

皇上您英明神武,独断乾纲,自己决定的事情,只要批复给各部门,大臣们拟旨定夺就行了。各部门的奏章,都经过嵩的批阅呈报给您,您怎么知道这些奏章的内容呢?现在说要治嵩的罪,嵩能散布谣言的人,说话直率浅显,坏事容易暴露;而嵩阴险狡诈,城府很深,坏事很难被发现。嵩很会察言观色,逢迎拍马,表面上看起来忠心勤恳,实际上却谄媚逢迎,看起来很恭顺。他提拔自己的人,安排在重要的位置上,暗中观察大臣们的举动,先下手为强,所以很少有人揭发他的罪行。他给皇上身边的亲信重金贿赂,皇上的一举一动,想法意图,他都能事先知道,所以他奏报的事情,皇上大多都同意。他有时揣测皇上的心思,然后顺着皇上的意思去做,以达到他自己的目的;有时利用时机,鼓动皇上做一些事情,以达到他阴险的目的。如果皇上您仔细想想,这些事情的根源都在朝廷;如果天下人都指责这些事情,那这些事情的责任不在政府。如果皇上您能洞察他的阴谋,那么各部门会代替嵩受罚;如果不幸让这些事情流传到后世,那皇上您就要代替嵩承担责任了。皇上您真的认为嵩是贤臣吗?自从嵩辅政以来,只知道报恩报仇,只知道搜刮钱财。大臣们都害怕他暗地里的报复,所以不敢直言进谏;各地都流行贪污腐败的风气,老百姓的日子越来越苦。

自庚戌年之后,外敌入侵。皇上您曾征召天下武勇之士充实军队,竭尽天下财力供应军饷,搜罗天下有才能的人担任将领,给予破格的赏赐,施以莫测的威严,以震慑内外。但是边疆的官员却没有一个能为皇上您减轻忧虑的。这是因为权臣私自专权,将领官员都盲目跟从,把搜刮勒索当成主要任务,把互相倾轧当成本事。导致朝廷上,用的人不贤能,贤能的人不用;赏罚与功过不相符。皇上您想实现太平盛世,那么大臣们就不能在您身边辅助您;皇上您想抵御外敌,那么将领士兵就不能在边疆抵御外敌入侵。国库空虚,外患却还没有平息;百姓困苦不堪,内乱又可能发生。皇上您英明圣智,忧国忧民,已经执政三十二年了,而天下的局势却如此危急,如果不是嵩的奸邪,怎么会造成这样的局面呢?

皇上,我希望您能看看天象,仔细想想祖宗留下来的法度,想想权力不能旁落,想想纲纪不能混乱,赶紧罢免严嵩,顺应天意,这样朝廷才能清明,法纪才能振作。就算强敌环伺,我也相信我们能战胜他们。

那时候,杨继盛因为弹劾严嵩而受到重罚,皇上正憋着一肚子火等着治那些敢说话的人的罪呢。周冕因为冒领功劳也被抓进监狱,偏偏这时候我的奏疏送到了。皇上龙颜大怒,亲自批示说我欺骗上天,诽谤君主,派人把我抓起来审问。同时,皇上又极力安慰严嵩。 我千里迢迢赶去应诏,路上好几次差点被囚车甩下来摔死,真是九死一生啊!到了京城后,直接被关进大牢拷打,打了四十大板,最后被革职为民。我父亲埙,当时是广西参议,也因为这事被罢官了。

我在家呆了十五年,穆宗皇帝登基后,重新启用我,恢复了原来的官职。后来又升任太常少卿,还没等上任,又升为光禄卿。江阴每年进贡的子鲚(一种鱼)有上万斤,我上奏减半。隆庆元年,我被任命为右副都御史,去贵州巡抚,成功平定了龙得鲊等苗族叛乱。安氏宣慰使一向骄横跋扈,但对我却十分畏惧,乖乖听命行事。后来我回到京城,担任大理卿,又先后担任工部左侍郎、右侍郎。 曾经代理工部尚书期间,我还处理过一些有争议的事情。

万历二年,沈鲤升迁到南京右都御史的职位,后来又改任刑部尚书。张居正去世后,南京的官员们上奏章请求留下沈鲤。但工部尚书费三旸不同意,最终沈鲤还是被调离了。他先是被调到礼部,后来又调到吏部,都在南京任职。因为沈鲤对张居正的作为颇有微词,私下里议论过他,这件事被张居正知道了。张居正就指使给事中费尚伊弹劾沈鲤,说他讲学谈禅,胡乱议论朝政,沈鲤因此请求退休。

张居正死后,很多给事中和御史都推荐沈鲤复出,让他回到之前的官职。万历十一年,沈鲤被召回朝廷,担任左都御史。当时朝廷正在抄没张居正的家产。沈鲤说:“世宗皇帝抄没严嵩的家产,祸及江西好几个府。张居正私藏的财产,未必能比得上严嵩,如果大肆搜查,恐怕会给楚地百姓带来十倍于江西的灾难。再说,张居正虽然专权,但他并没有其他的野心。他辅佐年轻的皇帝,日夜辛劳,使得朝廷内外安定太平,他的功劳也是不容抹杀的。现在已经褫夺了他的官职、荫封、谥号以及儿子的官职,这已经足够警示世人了,请求皇上开恩,稍微减轻对他的处罚。”但是,他的请求没有被采纳。

沈鲤担任二品官六年后,升任太子少保,不久又升任兵部尚书,仍然负责兵部院务。沈鲤挑选了御史奏章中一些可行的建议,呈报皇上并执行。四川巡按御史雒遵因为对沈鲤不满,就上奏章诬陷沈鲤是奸臣。御史周希旦和给事中陈与郊看不惯雒遵的行为,联名上奏章为他辩护,最终雒遵被调离四川。皇帝去祭扫皇陵时,沈鲤两次奉命留守京城。那年冬天,沈鲤因为继母去世而回家奔丧。

万历十九年,沈鲤被重新起用,担任刑部尚书。当时他已经七十六岁高龄了,他两次请求退休,但皇帝都不允许。后来,沈鲤在苏州去世。朝廷赠予他太子太保的称号,谥号为端肃。沈鲤一生清廉正直,笃信王守仁的心学,但他教育别人总是以身作则。王守仁被从祀孔庙,沈鲤为此也出了不少力。他早年得罪了严嵩,遭受了很大的灾难。他在贵州做官时,路过严嵩的墓地,看到严嵩的墓葬在路边,心里感到惋惜,就嘱咐当地官府好好保护。后来,他又因为得罪张居正而被罢官,张居正被抄家时,他又为张居正营救,人们因此称赞沈鲤是一位长者。

吴时来,字惟修,是仙居人,嘉靖三十二年考中了进士。他先被任命为松江推官,后来代理知府。当时倭寇入侵,老百姓都带着老婆孩子往城里跑,吴时来把他们都收留了。那些倭寇蛮横凶狠,喜欢抢劫,吴时来就用恩惠笼络他们的头目,要是他们犯了法,就依法处置,所以城里一点儿乱子都没有。

倭寇攻城的时候,正下着暴雨,城墙被冲垮了好几丈长。吴时来立刻带着精锐骑兵堵住缺口,又赶紧组织人修补城墙,三天就把城墙修好了,倭寇一看没办法,就撤兵了。

后来,吴时来升职当了刑科给事中。他弹劾罢免了兵部尚书许论、宣大总督杨顺和巡按御史路楷。这三个人都是严嵩的亲信,严嵩因此非常痛恨他。正好朝廷要派使臣去琉球,就派吴时来去了。嘉靖三十七年三月,吴时来上书弹劾严嵩,说:“皇上您最近大发雷霆,严惩那些办事不力的边疆官员,大家都觉得非常痛快。那些边疆官员克扣军饷,贿赂朝廷大臣,这是他们的罪过。而那些大臣收受贿赂,结党营私,欺骗皇上,难道就没有罪吗?严嵩当权二十年,文武官员的升迁,都由他一手操办。他还暗中让他的儿子严世蕃出入宫禁,批阅奏章。严世蕃就借此招摇撞骗,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奴役将领,收受贿赂,堆积如山,还不知足。他还把自己的亲信万寀提拔为文选郎,方祥提拔为职方郎,每做一件事,提拔一个人,都必须先禀报严世蕃,然后再向皇上奏请。皇上您只知道处罚那些部门官员,却不知道这都是严嵩父子一手造成的!其他的事情我就不一一细说了。像赵文华、王汝孝、张经、蔡克廉,还有杨顺、吴嘉会这些人,有的请求免死,有的请求升官,他们都是搜刮民脂民膏来中饱私囊,掏空国库来填补严府的腰包,皇上您已经看清了他们的一些罪行。言官像给事中袁洪愈、张墱,御史万民英也多次上奏弹劾过他们。但是他们大多只是旁敲侧击,含沙射影,没有直接指责严嵩父子。我认为要除恶务本,现在边疆战事吃紧,是因为军队缺钱少粮,军队缺钱少粮是因为官员贪污,官员贪污是因为执政大臣贪财好利。如果不能罢免严嵩父子,皇上您就算日夜操劳,边疆的战事也永远好不了!”

张翀、董传策和时来,这三个人同一天弹劾高拱。张翀和时来都是徐阶的学生,董传策是徐阶老家的同乡,时来之前还在松江府当官。高拱就怀疑这是徐阶在背后指使的,偷偷地向皇帝告状说这三个人同一天一起弹劾他,肯定有人在背后指使他们,而且时来本来就害怕去琉球,这是他找个借口逃避差遣。皇帝相信了高拱的话,就把这三个人抓进诏狱,严厉审问幕后主使。这三个人到了死都不承认,只说“这是高皇帝的神灵指示我们这么做的。”看守诏狱的人就根据这三个人互相推诿的情况,判定他们互相指使,上报了皇帝。皇帝下令把他们三个发配到瘴疠之地充军,时来被发配到了横州。

隆庆初年,皇帝召回时来,恢复了他的原职。后来升迁为工科给事中。他上书陈述治理黄河的方案,又推荐谭纶、俞大猷、戚继光这三个人到蓟镇去,专门训练边防士兵,减少各镇的征调。皇帝都采纳了他的建议。之后,时来去郧阳府任职,负责地方的治理。当时佥都御史刘秉仁被弹劾,并且要被调离岗位,时来上奏说刘秉仁推荐太监李芳,没有大臣应有的气节,刘秉仁因此被罢免。皇帝服丧已经很久了,上朝后从来不说话,时来连续上书九道奏章,劝说皇帝要保重身体,安心执政。不久,时来升任顺天府丞。

隆庆二年,时来被任命为南京右佥都御史,负责督察操江。后来又被调任广东巡抚。将要前往广东赴任时,他推荐了所属官吏五十九人。给事中光懋等人弹劾他滥用职权,推荐的人太多。正巧高拱当时掌管吏部,本来就不喜欢时来,就把他贬为云南副使。后来他又被高拱的学生,给事中韩楫弹劾,被罢官免职,在家闲居。

万历十二年,时来才重新被起用,担任湖广副使。不久升任左通政,后来又历任吏部左侍郎。万历十五年,被任命为左都御史。诚意伯刘世延骄横跋扈,多次违抗朝廷命令,时来弹劾了他,朝廷下令有关部门进行调查审理。时来刚开始凭借正直敢言,名声在朝中很响亮。但是后来两次受到挫折,沉沦了十多年。晚年不能坚持自己的操守,开始与执政者妥协。先后被饶伸、薛敷教、王麟趾、史孟麟、赵南星、王继光等人弹劾,时来也多次请求退休回家。还没离开京城,就去世了。朝廷赠予他太子太保的官衔,谥号忠恪。后来因为礼部郎中于孔兼的弹劾,谥号被撤销了。

张翀,字子仪,是柳州人,嘉靖三十二年考中了进士,被任命为刑部主事。他看不惯严嵩父子专权乱政,就上书弹劾他们。奏章的大概意思是这样的:

我发现大学士严嵩权势滔天,富可敌国,他儿子当了侍郎,孙子做了锦衣卫和中书省的官员,他的门客遍布朝堂,亲戚都是达官显贵。就连狗和马都知道报答主人,可严嵩却不是这样。我试着从边防、财政和人才这三大方面来说明问题。

国家赖以防卫边疆的就是边镇军队。自从严嵩当政以来,文武官员都靠行贿上位。起初,他们根本不查验官员的资历,只要关系通了,就能得到官职。后来,更是不管功劳大小,只要勤快地送礼,就能被提拔。那些谎称修筑边防工事却导致军队覆灭的人,反而能得到荫封子弟的赏赐;那些滥杀无辜的人,也能升官。官员们互相勾结,欺上瞒下,互相买卖官职,结果祖宗两百年来经营的边防策略全都毁了。

户部每年拨付的边饷,本来是用来供养军队的。自从严嵩当政后,这些钱早上从户部出去,晚上就进了严嵩家的口袋。拨给边防的钱只有四成,六成都进了严嵩家的腰包。我每次经过长安街,看到的都是严嵩府上收受边镇官员贿赂的人。还没见到严嵩本人,就先给他儿子送礼;还没见到他儿子,就先给他家人送礼。严嵩家人的财产已经超过几十万两了,严嵩家的财富可想而知。他们私藏的钱财堆积如山,有一半都是军队的储备;边防士兵却吃不饱穿不暖,每天都担心挨饿受冻。结果,祖宗两百年来养育的军队都被他败坏了。

边防已经崩溃,军需也已经空虚,如果人才还能满足陛下的需要,那倒还好。可是自从严嵩当政以来,他轻视人才,只顾着自己敛财。严世蕃凭借着狡猾的才能,依仗着他父亲的权势,贪赃枉法,像野兽一样攫取钱财。那些无耻之徒,络绎不绝地向他行贿,这种风气已经蔓延开来,简直像瘟疫一样可怕。结果,祖宗两百年来培养的人才都被他毁掉了。

话说这嵩山险峻足以让人倾倒,奸诈足以迷惑天下,巧辩足以扰乱朝政,才能足以助纣为虐。他拉拢自己人就高高在上,排挤异己就置人于死地。他封锁天下人的嘴巴,不让任何人说话,而他的罪恶却日益猖獗。那些忠义之士,因此愤愤不平,忧心忡忡啊!皇上您要是能下令斥责他,以平息众怒,那边疆将士不用打仗士气就能倍增,百官衙门不用下令政风就能焕然一新。

奏章递上去后,他被抓进诏狱拷问,最后被贬谪到都匀戍边。后来穆宗皇帝即位,把他召回朝廷,任命他为吏部主事,后来又升迁为大理少卿。隆庆二年春天,他被任命为右佥都御史,巡抚南赣地区。他管辖的万羊山地处湖广、福建、广东三省交界,是盗贼的巢穴,很多商人和老百姓都在那里种蓝靛。当时,盗贼出来抢劫,董龙奉命剿匪。董龙声称要搜山,种蓝靛的百姓都非常害怕。盗贼就乘机煽动他们,聚集了上千人。兵部命令两个镇抚使商议剿匪的办法,过了很久才决定下来。南雄有个大盗叫黄朝祖,到处抢劫,势力非常猖獗,甚至还流窜到湖广。董传策把他抓获了,然后调任湖广巡抚。后来被召回朝廷,任命为大理卿,之后又升为兵部右侍郎。最后以侍奉父母为由告老还乡。

万历初年,他又被起用,担任督漕运的官职。后来朝廷又召他为刑部右侍郎,但他没接受,一连上奏章请求退休。最后在家中去世。天启初年,追赠他兵部尚书的职位,谥号忠简。

董传策,字原汉,是松江华亭人,嘉靖二十九年考中进士,被任命为刑部主事。

嘉靖三十七年,他上疏弹劾大学士严嵩,大概意思是:严嵩罪恶滔天,误国殃民,皇上您难道看不清他的奸诈吗?只是因为他是辅政大臣,所以才对他宽容,让他反省改正。可是严嵩却不知悔改,恩将仇报,罪行越来越深。他一天当权,天下就受一天的害,我实在痛心疾首啊!边疆的督抚和将领要想让士兵卖命,就必须有足够的钱粮。现在各地的军饷每年花费百万两白银,有一大半都被严嵩贪污了,导致士兵饥寒交迫,寇贼深入腹地。这就是他破坏边防的罪过之一!

吏部和兵部的人拿着选官的簿册,到嵩家去填写。文选郎万寀和职方郎方祥,乖乖听他使唤,跟普通士兵一样。京城里都流行一句谚语,说他们俩是“文武管家”。这就是嵩家卖官鬻爵的第二条罪状。

说白了,就是吏部和兵部的官员,都得听嵩家的摆布,帮着嵩家卖官,跟普通家奴没什么两样,老百姓都这么说。这已经是嵩家第二宗罪了,卖官鬻爵!

侍郎刘伯跃因为采办木材出差,私自搜刮民财和郡县的赃款,源源不断地送到嵩家。其他各级官员贪污受贿,献给嵩家的更是数不清。嵩家的私藏财富,比国库还多。这就是嵩家败坏国库的第三条罪状。

刘伯跃这小子,借着公务之便,疯狂敛财,搜刮来的民脂民膏,还有郡县的赃款,全都被他送给了嵩家。其他的官员也纷纷效仿,贪污受贿,巴结嵩家。结果嵩家富得流油,比国库都富裕!这简直就是败坏国库,第三宗罪!

赵文华因为犯了罪被流放,嵩家没收了他巨额的钱财,却还派人护送他南下。嵩家在路上恐吓州县,强征民夫,弄得沿途驿站骚乱不堪,公私两方面都耗费巨大。这就是嵩家包庇罪犯的第四条罪状。

赵文华这倒霉蛋犯了罪被流放,嵩家不仅没收了他巨额的财产,还派人护送他,表面上看挺体贴,实际上沿途敲诈勒索,强征民夫,搞得民怨沸腾。这简直是无法无天,第四宗罪,包庇罪犯!

全国各地的官府,每年都要向嵩家送礼,动辄上千两银子,他们不得不盘剥百姓来凑钱。百姓的钱财一天天减少,嵩家的财富一天天增加。于是,水陆车辆载着他的财物运回老家,每月没有一天空闲。嵩家走到哪里,就向哪里索要供奉,气势凶猛得像老虎和狼一样。这就是嵩家扰乱驿站传递的第五条罪状。

全国各地的官员,每年都要给嵩家送礼,动辄上千两银子!他们哪来这么多钱?当然是盘剥百姓!老百姓的血汗钱,都进了嵩家的口袋!嵩家富得流油,用车船运送家财,走到哪都敲诈勒索,简直就是土匪!第五宗罪,扰乱驿站传递!

嵩家长期掌握大权,权势熏天。那些贪婪无耻之徒,都争先恐后地巴结他,聚集在他家门口。导致社会风气败坏,官场纪律沦丧。这就是嵩家败坏人才的第六条罪状。

嵩家权势滔天,那些贪官污吏都争着巴结他,结果导致社会风气败坏,官场纪律全无,人才凋零!这就是嵩家的第六宗罪,败坏人才!

嵩家凭借欺骗手段,行使专权,生杀予夺,完全由他说了算。而世蕃又是无赖之徒,助纣为虐。父子俩横行霸道,朝野上下都怨声载道。有这样的臣子,国家法纪容不下。我身为刑曹官员,理应揭露他们的罪行。陛下如果肯牺牲严嵩来平息民愤,那么我也愿意牺牲生命来对抗权奸!

嵩家父子俩欺上瞒下,为所欲为,老百姓都恨透了他们!我作为朝廷官员,必须揭露他们的罪行!只要皇上肯处置严嵩,我就算死也心甘情愿!

奏章递交上去后,严嵩被关进了诏狱,后来被流放到了南宁。

穆宗继位后,召回了严嵩,恢复了他的官职。他后来官至郎中。隆庆五年,他升迁为南京大理卿,之后又升任工部右侍郎。万历元年,改任礼部。后来言官弹劾他受贿,被免职回家。 他死得也挺窝囊,竟然被家奴杀害了。

邹应龙,字云卿,是长安人,嘉靖三十五年考中了进士。一开始当了个行人,后来升了御史。严嵩父子专权很久了,朝中大臣谁要是敢批评他,立马就倒霉,大家都互相提醒,谁也不敢吭声。但是邹应龙觉得皇帝对严嵩的态度已经悄悄变了,而且严嵩的儿子严世蕃更是越来越贪婪放肆,正是可以打击他们的好时机,于是他就上了一份奏章。

奏章里写道:工部侍郎严世蕃仗着他爹的权势,贪得无厌地谋取私利。他私下买卖官爵,收受贿赂,把选拔官员的制度搞得一塌糊涂,公开买卖官职成了常态。那些小官小吏都争着去送钱,价钱也越来越高。刑部主事项治元花了13000两银子升到吏部,举人潘鸿业花了2200两银子当上了知州。那些地方官吏动辄送上几百万的贿赂,那那些高官权贵,又该收受多少呢?

平时那些走私受贿的中间人,少说也有上百个,而严世蕃的儿子严鹄、严鸿,还有他家里的严年,以及幕僚罗龙文更是厉害。严年尤其狡猾,那些没脸没皮的官员,居然还叫他“鹤山先生”。每逢严嵩生日,严年都要送上一万两银子祝寿。家里的奴仆都这么富裕奢侈,主人又该有多富有呢?

严嵩父子老家在袁州,他们在南京、扬州置办了好多良田美宅,少说也有几十处,都由严冬这个管家打理。他们强占土地,欺压百姓,民怨沸腾。在外地都这么赚钱,老家那边又该是什么光景呢?

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严世蕃他母亲去世了,皇上看严嵩年纪大了,特地让他留下来守孝,还让严鹄护送灵柩回南方。结果严世蕃却聚集了一群狐朋狗友,带着一群美女,整天歌舞享乐,简直是道德沦丧。他竟然把祖母的丧事当成赚钱的工具,走到哪里就敲诈勒索,沿途驿站都被他骚扰,四处索要钱财,各级官府和地方都被他搜刮得空空如也。

现在天下各地水旱灾害频繁,南北多地战乱不断,而严世蕃父子却依然贪婪地搜刮民脂民膏,朝中各部门都竭尽全力满足他们的贪欲。老百姓怎么能不穷?国家怎么能不衰败?天灾人祸怎么能不断发生呢?我请求斩杀严世蕃,把他的脑袋挂在菜市口,以此警示那些凶狠不忠的臣子。如果我说的有一句不实,我甘愿受死。严嵩溺爱这个恶子,收受贿赂,买卖官职,也应该赶紧让他回家养老,以求政局清明。

皇帝其实早就知道高拱在守孝期间行为放荡,心里很讨厌他。正好有个叫蓝道行的方士,靠着扶乩之术得到皇帝的宠信,皇帝就偷偷地问他高拱父子好不好。蓝道行就装神弄鬼,编造了一堆高拱父子专权的鬼话,皇帝因此疏远了高拱,重用徐阶。等到应天巡按御史应天巡按御史应龙的奏章递上来后,皇帝就下令让高拱退休,把高拱的儿子高世蕃等人关进大狱,还提拔应龙当通政司参议。

虽然皇帝把高拱罢官了,但又想起高拱在修建玄宫方面出力不少,心里就有点儿不舒服,闷闷不乐的。他还亲手写信给徐阶说:“高拱已经退休了,他儿子也已经伏法了,谁要是再敢提这事儿,连应龙一起杀头!”应龙吓得够呛,不敢去上任,多亏徐阶处处照应,他才开始工作。御史张槚去巡视盐河东段,不知道皇帝的意思,就上奏说:“陛下已经提拔了应龙,可像王宗茂、赵锦这些最早揭发大奸臣的人却没被重用,这岂不是说,那些冒着风险揭发坏人的人得不到奖赏吗?”皇帝一听就火了,立刻把张槚抓来,打了他六十大板,然后把他贬为平民。过了很久,高世蕃被处死了,应龙这才安心下来。

隆庆年间刚开始的时候,应龙被任命为副都御史,负责管理江西和江南的盐务。后来又升迁为工部右侍郎。云南黔国公沐朝弼骄横跋扈,朝廷商议要派一位有威望的大臣去镇压他,于是就改任应龙为兵部侍郎,同时兼任右佥都御史,巡抚云南。应龙到了云南之后,就揭发了沐朝弼的罪行,沐朝弼最终被抓了起来。万历年间刚改元的时候,铁索箐的土匪造反,应龙平定了叛乱。之后,番人栂犭发又起兵造反,应龙联合汉族军队讨伐,斩杀敌军上千人。

应龙这个人挺有本事,刚开始因为弹劾严嵩而出了名,一下子就当上了大官。后来他当了太常寺卿,去北郊祭祀,东厂太监冯保突然派人把他叫过去。带路的人把他领到冯保面前,冯保正烧着香,那架势跟皇帝似的。应龙当时吓了一跳,就弹劾冯保僭越,冯保心里记恨上了他。后来京察的时候,应龙自己上书请求退休,冯保就顺水推舟,让他回家养老了。

杭州有个土官,普崇明和普崇新两兄弟闹矛盾。普崇明找来广南的侬兵帮忙,普崇新则召集交兵。后来交兵撤了,侬兵却还留着,应龙就派部将杨守廉去剿匪。结果杨守廉滥杀无辜,烧杀抢掠,侬兵乘机反扑,官军又打败仗了,大家伙都怪应龙无能。应龙一听要罢官,不等接替的人来,就自己回家了。接替他的人叫王凝,想借机邀功,处处跟应龙作对。给事中裴应章也弹劾应龙办事不利,巡按御史郭廷梧本来就看不惯应龙,调查结果也跟王凝说的一样。最后,应龙被革职,在家去世了。

过了十六年,陕西巡抚王璇说应龙死后,家里田地没几亩,房子也破破烂烂的,朝廷也没给他什么抚恤,朝野上下都很惋惜。皇帝就下令恢复应龙的官职,并且为他举行祭祀和下葬。

张槚,江西新城人,嘉靖三十八年考中进士。他在朝廷做官的时候,敢于直言。穆宗当皇帝后,他又重新当官了。他多次上书弹劾宦官,还曾经弹劾过大学士高拱。高拱后来又重新入阁掌管吏部,而张槚已经升迁到太仆寺少卿了,因为办事不谨慎被罢官回家。到了万历年间,他又官至工部右侍郎。

林润,字若雨,是福建莆田人,嘉靖三十五年考中了进士。一开始被任命为临川县令。后来因为公务去了南丰县,正好碰上土匪突然来袭,他巧妙地制定了策略,把土匪给挡回去了。之后,他被征召到南京做了御史。

严世蕃摆酒宴请林润,林润侃侃而谈,谈吐不凡,把严世蕃给震慑住了。酒宴结束后,严世蕃的幕僚对林润说:“严侍郎感谢您,没有批评当今的时政。”林润上任后,首先弹劾祭酒沈坤滥杀无辜,将其绳之以法。接着,他又弹劾副都御史鄢懋卿犯了五条大罪,但因为严嵩包庇,这事儿没下文。 豫王朱典楧行为不端,多次被官员弹劾,依然不知悔改,林润再次上书弹劾他。朱典楧多次上奏辩解,还诬陷林润是出于私心。朝中官员纷纷上奏,指责豫王抗旨不遵,威胁言官。严世蕃收受了豫王的贿赂,最后只下了道诏书责备了豫王就算完事儿了。林润趁机指出宗室人口众多,俸禄却跟不上,请求朝廷赶紧想办法改革。皇帝就下令相关部门一起讨论这个事情。

正赶上皇帝听信了邹应龙的建议,把严世蕃发配到雷州戍守,而严世蕃的党羽罗龙文也跟着去了雷州。严世蕃却赖在家里不肯走。罗龙文到了戍守的地方后,就逃回了徽州,多次往返江西,和严世蕃密谋事情。嘉靖四十三年的冬天,林润巡视长江防务,暗中调查,掌握了他们的情况,立刻写奏章上报:“我巡视长江,暗访江洋大盗,发现他们都躲藏在逃兵罗龙文和严世蕃家里。罗龙文在深山老林里盖房子,穿着华丽的衣服,摆出一副不臣之心。而严世蕃则日夜和罗龙文一起诽谤朝政,迷惑人心。最近他们还假借修建府邸的名义,招募了四千多名壮士。路上的人都很害怕,都觉得要出大事了。请求皇上尽快严惩他们,以绝后患!”皇帝大怒,立刻下令逮捕林润,押送京城。严世蕃的儿子绍庭在锦衣卫当官,听到消息后赶紧告诉他父亲,让他赶紧去雷州。才过了两天,林润就到了。严世蕃来不及逃走,就被抓了起来,罗龙文也从梧州被抓获。于是,林润彻底查清了严世蕃和罗龙文所有的罪行,最终两人都被处死了。

林润升职到南京通政司当参议,后来又做到太常寺少卿。隆庆元年,他被任命为右佥都御史,去巡抚应天府等地。手下官员听说他很厉害,个个都吓得直哆嗦。可林润到了之后,却待人宽厚平和,做了很多利民的好事,百姓和官员都很拥护他。他在任三年后去世,那年才四十岁。

林润的老家兴化府被倭寇侵扰,他特意上书请求朝廷免除当地三年赋税,还拿出国库的钱赈济灾民。老乡们都很感激他。他死后,灵柩回乡,沿途四十里都有老百姓为他送行,哭祭了三天。

文章最后评价说:嘉靖皇帝可不是个昏庸无能的皇帝啊!徐阶当了二十多年首辅,贪污受贿,钱财堆积如山。很多人上书弹劾他,他被斥责、被治罪、被处死,他都像吃糖一样甘之如饴,可皇帝就是一点儿醒悟都没有。唐德宗说过:“人们都说卢杞奸诈,朕却一点儿没感觉。” 各个皇帝都偏袒自己的臣子,做法都差不多,真是令人感慨啊!严嵩的垮台,是从邹应龙揭发开始,最终由林润促成的。这二位忠臣,他们的忠诚不亚于杨继盛,他们说话的直率程度也不亚于沈炼、徐学诗等人,最终让大奸臣严嵩伏法。看来,作恶多端最终会自取灭亡,而邹应龙和林润的弹劾恰好赶上了这个时机啊!

卷二百九·列传第九十七

文章信息
作者: Realhistories
分类:明史(口语版)
日期:2024年12月20日
创建时间: 2024年1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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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最,字殿之,是射洪人,正德十二年考中了进士。一开始在工部当主事,后来去山西催收欠税。他看到老百姓穷困潦倒,心里很难受,不等上报朝廷就回来了。工部尚书李鐩弹劾了他,皇上又下令让他回去。杨最就和巡按御史牛天麟一起,详细地向朝廷说明了那年灾荒百姓受苦的情况,请求缓征税款。朝廷同意了。

他后来升迁当了郎中,负责治理淮河和扬州的水利。正德皇帝即位的时候,杨最上奏说:“宝应氾光湖西南高东北低,船在湖里走三十多里,可东北的堤坝却不到三尺高,一遇上大风大雨,就容易决堤,损坏运河,监城、兴化、通州、泰州的好田地都受了灾害。最好像以前白圭修筑高邮康济湖那样,专门下令大臣加固内河,把旧堤加高加固作为外围防护,这样一百年都不会出问题,这是上策。其次,在河边多插几排木桩,稍微挡一下风浪,再加高旧堤,别让它太低太薄,也能撑几年。如果只是堵堵漏洞,凑合着过日子,万一遇到大雨,就会被冲毁成大水灾,那就没啥办法了。”最后朝廷采纳了他的中等方案。

后来他被外派到宁波当知府,他请求免除浙江东部的贡品,朝廷同意全部折算成银子,老百姓觉得方便多了。他官职一路升迁,做到贵州按察使,最后回到京城当了太仆卿。

正德皇帝迷信神仙。给事中顾存仁、高金、王纳,都因为直言进谏而被处罚。这时有个方士叫段朝用,炼制了一百多件白金器物,通过郭勋献给皇帝,说用这些器物盛放饮食,用来斋醮,就能成仙。皇帝立刻召见他,非常高兴。段朝用说:皇帝深居简出,不和外界接触,就能炼成黄金,得到长生不老药。皇帝更高兴了,告诉大臣们让太子监国,“朕少假一二年,亲政如初。”满朝文武都吓坏了,不敢说话。杨最却上书力谏说:“陛下正值壮年,却说出这样的话,只不过是因为遇到一个方士,想吃药求仙而已。神仙是那些隐居山林,修炼身心的人才能做到的,哪有住在皇宫,穿着龙袍玉食,还能白日飞升的呢?我虽然愚钝,也不敢奉诏。”皇帝大怒,立刻把他关进诏狱,重打他一顿板子,还没打完他就死了。

最先生死了,监国的事情也就停止了。第二年,勋因为罪过被闷死,朝廷那些用欺骗手段的人被发现后,也都伏法被杀。隆庆元年,追赠最先生为右副都御史,谥号忠节。

顾存仁,字伯刚,是太仓人。嘉靖十一年考中进士,被任命为余姚知县,后来被征召为礼科给事中。嘉靖十七年冬天,他上疏陈述五件事。首先说应该广施恩泽,赦免杨慎、马录、冯恩、吕经等人。最后说:“败坏社会风气,妨害农业生产,没有比佛教更严重的。叶凝秀是什么人,竟然敢请求被度化?”皇上当时正崇尚道家思想,而叶凝秀是个道士。皇上认为顾存仁这是在讽刺自己,而且讨厌他想要赦免杨慎等人,于是责备顾存仁胡乱指责叶凝秀是佛教徒,在廷杖六十下,把他发配到边远地区。他在塞外奔波,差不多三十年。穆宗皇帝即位后,召他回朝,担任南京通政参议,后来又升任太仆卿。没过多久,他就告老还乡了。顾存仁长期受困苦,好不容易得到重用,却又很快退隐,世人对他非常敬重。万历初年,他去世了。

高金,是石州人。他担任兵科给事中。嘉靖九年,他上疏说:“陛下刚即位的时候,就斥退了法王、国师、佛子,最近又取消了姚广孝的配享。臣每次感叹大圣人的作为,千古无人能及。可是却有邵元节这个人,错误地蒙受了特殊恩宠,这有损圣德。邵元节,不过是个道士而已。有功劳的话,用金帛赏赐就足够了,却偏偏给他加官进爵,还追赠他的老师李得晟。姚广孝都不能配享太庙,那么这两个人就更不应该受到皇上的宠信。希望削去邵元节的真人称号,并且取消对李得晟的恩恤,这样才能清除异端邪说,使正道昌盛。”皇上当时正想学习长生不老之术,听了这话非常生气,立刻把他关进诏狱拷打。最后因为他的话很正直,才把他释放了。不久,他和御史唐愈贤一起查核御用监的财物,弹劾奉御李兴等人贪污受贿,把他们关进了监狱。后来他官至苏州兵备副使。

王纳言,是信阳人。他担任户科给事中。请求罢免太常卿陈道瀛等人,结果被关进诏狱,贬谪到湖广布政司做照磨。后来官至陕西佥事。

冯恩,字子仁,是松江华亭人。从小没了父亲,家里很穷,他母亲吴氏亲自督促他学习。长大后,冯恩就知道努力学习了。有一年除夕夜,家里没米,还下着雨,屋里都湿透了,但他依然在床上安安静静地读书。嘉靖五年,他考中了进士,被任命为行人。后来,他去给两广总督王守仁办事,就拜王守仁为老师。

后来他升任南京御史。按照惯例,御史如果要审讯什么人,不会自己把案子办完再移交刑部,而是把案子移交刑部后,刑部再把案子办完,也不需要再向御史汇报。冯恩却请求尚书大人还是要向御史汇报。其他部门的官员都吵吵嚷嚷的,说御史是我们的下属。冯恩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好进行核查而已。”尚书大人也没话说了。之后,冯恩去上江巡视,有个叫张绅的指挥使杀人,冯恩立刻就把他处死了。朝廷大计期间,官员们都要朝见皇帝,南台御史通常要先弹劾官员。都御史汪鋐滥用权力,请求像北台御史一样,等事情办完了再允许别人弹劾他。冯恩和给事中林土元等人上疏反对,最终维持了原状。

皇上采纳了阁臣的建议,要分别在南北郊建祭祀场所,还想让皇后去北郊祭祀,于是下诏让廷臣们各抒己见。但诏书里多次斥责有不同意见的人是邪徒。冯恩上奏说:“大臣们进言本来就很不容易,圣上明知要鼓励直言,却又诋毁他们为邪徒,那大臣们还敢怎么说呢?这肯定不是陛下的本意,一定是左右那些奸佞小人想让皇上听信他们的说法,暗中诋毁那些直言进谏的大臣。现在士风日下,大家都以沉默寡言为老成持重,以敢于直言为激进冒失,忠直之士已经很难得了。如果事先就害怕有人有不同意见,就先把他们斥责为邪恶,那大家肯定都会盲目附和,才能保全自己。况且,天地合祀已经一百多年了,怎么能轻易更改呢?《礼记》说:‘男子不谈论后宫之事,女子不谈论朝政之事。’皇后深居宫中,怎么能跑到郊外去祭祀呢?希望皇上尽快放弃这两个想法,不要被那些为了邀宠而做坏事的人给误导了。”冯恩写奏章的时候,心里觉得肯定会被重罚。但他还是把奏章上奏了,皇上并没有怪罪他,冯恩因此更加奋发图强。

嘉靖十一年冬天,出现了彗星,皇上诏令大臣们直言进谏。冯恩认为天象距离我们很远,而人间的政事却近在眼前,于是他就详细地指出了朝廷大臣们的邪正,说:

大学士李时中啊,为人特别谦虚谨慎,但是解决复杂问题、扭转混乱局面可不是他的强项。翟銮呢,就只会巴结权贵,拿着俸禄混日子,做事总是模棱两可。户部尚书许赞,为人谨慎厚道,脾气也很好,虽然缺乏果断的魄力,但绝对不会乱花钱。礼部尚书夏言,学识渊博,才华横溢,要是能好好用他,说不定能成为救世的宰相呢!兵部尚书王宪,为人刚正不阿,能力也很强。刑部尚书王时中,做事优柔寡断,没啥精气神。工部尚书赵璜,清廉正直,为人严谨。吏部尚书左侍郎周用,学问是有的,就是不够正直。右侍郎许诰,辩论起来很厉害,但学问有点偏激。礼部左侍郎湛若水,喜欢聚集学生讲学,但为人处世不太合乎大家的意。右侍郎顾鼎臣,反应敏捷,思路清晰,能力强,能担大任。兵部左侍郎钱如京,为人安静,有操守。右侍郎黄宗时,虽然擅长文学,但做事总是依赖别人。刑部左侍郎闻渊,为人正直,做事认真细致,可以委以重任。右侍郎朱廷声,为人踏实可靠,谦虚谨慎,有原则。工部左侍郎黎奭,为人滑稽,见识浅薄,不过能力还是有的。右侍郎林瀚,才华和能力都不错,做事通达,不固执己见。

接下来,重点说说大学士张孚敬、方献夫,还有右都御史汪鋐这三个人有多坏:

孚敬这人,坏得很,凶险得很,嫉妒又多疑,翻来覆去的算计人。之前给事中魏良弼已经狠狠地批评过他了,我就不多说了。至于献夫,表面上装得一本正经,其实内心阴险狡诈。他以前在吏部的时候,就私下里拉帮结派,报复仇家,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去年他假装生病告假,皇上还特地派人去请他,礼数周到极了。可他却摆出一副傲慢的样子,跑到山里去读书,等着皇上另给他安排一个好职位,他才肯出来。吏部尚书的职位,那不是要进内阁吗?这就是他病好的原因啊!现在皇上又让他兼管吏部,他一定会拉拢党羽,滥用权力,不把国家搞得乌烟瘴气誓不罢休。

再说说那个杨鋐,简直就像鬼魅一样,阴险狡诈,跟一般人完全不一样。他只仇恨忠良之臣,一心只想报复别人。今天奏请降职某个官员,明天又奏请调动某个官员,不是他讨厌的人,就是丞相讨厌的人。我实在没想到皇上竟然如此信任杨鋐,把他当成心腹,结果他却如此肆无忌惮地为非作歹,到了这种地步!再说都察院是负责监督百官的机构,皇上不早点换个忠厚正直的人来掌管,万一御史们为了邀功请赏,不顾一切地弹劾别人,那对天下百姓的危害,简直无法想象!所以我说,孚敬是根基上的祸害;杨鋐是皇上心腹里的祸害;献夫是朝廷门庭里的祸害。这三个祸害不除,百官就不会团结,政事就不会顺利,就算想消除灾祸,也是不可能的。

皇上看完奏疏后非常生气,立刻把他们抓进了锦衣卫监狱,追查幕后主使。那些受牵连的人,挨打受刑,好多人都快被打死了,但就是不说实话。只有一个说,御史宋邦辅曾经来南京,和他谈论朝政,以及一些大臣的优缺点。于是皇上又把宋邦辅抓了起来,夺了他的官职。

明年春天,要把我调到刑部监狱。皇上想因为我之前上奏弹劾大臣的奏章,治我死罪。尚书王时中等官员就说:“那奏章里褒贬都有,并非只歌颂大臣的功劳,应该减轻他的刑罚。”皇上更生气了,说:“我的奏章可不是专门指责孚敬三臣的,只是因为大礼的事,他们竟然敢跟君上作对,死罪都算轻的!王时中是想欺骗皇上,徇私枉法吗?”于是皇上就罢免了王时中的官职,夺去了侍郎闻渊的俸禄,把郎中张国维、员外郎孙云贬到边远地区做杂役,而我最终还是被判了死刑。

我的长子行可当时才十三岁,就跑到皇宫门口喊冤。他日夜在长安街上爬来爬去,看到官员的车驾经过,就抓住车辕哭喊求救,但最终没有人敢为他说话。这时,我的哥哥鋐已经升任吏部尚书,而王廷相则代理都御史。因为认为我的罪名不当,他上疏请求皇上开恩,但皇上没答应。

到了上朝审理案件的时候,哥哥鋐负责记录,坐在东边,而我却只能跪在皇上面前。哥哥鋐命令衙役把我拉到西边去,但我站起来不肯屈服。衙役呵斥我,我愤怒地斥责他们,衙役们都被我吓住了。哥哥鋐说:“你多次上奏弹劾想要置我于死地,我现在先杀了你!” 我怒斥道:“圣上就在上面,你是朝廷大臣,你想因为私怨杀害言官吗?况且这是哪里,在百官面前这样公然讲话,你就不怕吗?!我死了也要变成厉鬼来打你!” 哥哥鋐更加生气,拍案而起,想要打我。我的声音也越来越大。都御史王廷相、尚书夏言看情况不对,出来调解。哥哥鋐才稍微停手,但还是坚持要给我定罪。我走出长安门,路边的百姓围观得水泄不通,大家都感叹说:“这位御史,不仅嘴巴像铁,膝盖、胆量、骨头也都是铁打的!”于是人们称我为“四铁御史”。我的母亲吴氏还去击登闻鼓喊冤,但也没用。

第二年,行可想上书请求代替父亲受死,但没被允许。那年冬天,事情越来越紧急了,行可就用自己的血在胳膊上写奏章,然后把自己绑在宫门下,大声喊着说:“我的父亲从小就没了父亲,是祖母吴氏守节教导他成人,他才得以当上御史。我们全家都靠着这份俸禄生活,想报答朝廷却找不到机会,我私下忧虑过度,导致犯了死罪。祖母吴氏已经八十多岁了,因为忧伤过度,只剩下了一口气。如果我父亲今天死了,祖母吴氏也一定会跟着死去。父亲死了,祖母又死了,我就孤身一人了,肯定活不下去。我希望陛下能够怜悯我,放过我,赦免我父亲,让我和母亲两人苟延残喘地活下去。陛下惩罚我,不会伤到您的心;我受惩罚,也不会伤到陛下的法度。我这就伸长脖子等着您下令处斩吧!”通政使陈经把这事儿奏报给了皇帝。皇帝看完奏章后,心里很感动,就让司法部门重新审理。尚书聂贤和都御史廷相商量说,之前引用的法律,情理和法理不相符,应该用“奏事不实”的罪名,罚款赎罪,然后恢复官职。但是皇帝不同意。他们又说,恩情比法律更重要,请求把行可发配到边疆戍守。皇帝批准了,于是行可被发配到雷州。而行可的父亲也在两个月后被免职了。

六年后,行可因为大赦而回到家乡。他回家后,就专心致志地在乡里做好事。穆宗皇帝即位后,追录前朝那些敢于直言进谏的官员。行可的父亲年纪已经七十多岁了,就在家里被任命为大理寺丞,后来退休了。朝廷又根据有关部门的建议,表彰行可为孝子。行可的父亲八十一岁去世。行可救了他父亲一命,几年后考中了乡试。过了很久,他也没考中进士。后来通过考试,当上了光禄署正,之后升任应天府通判,政绩很好。行可的弟弟时可,在隆庆五年考中了进士,后来官至按察使,以文章闻名。

宋邦辅,字子相,是东流人。他退休回家后,就亲自耕种,侍奉父母,他的妻子操持家务,孩子们放牛牧羊。每逢节日,他就和乡下的农民一起喝酒,喝醉了就一起唱歌和诗,他的高尚品德感动了附近的人。士大夫们来拜访他,都要下车步行,然后才能进去。

薛宗铠,字子修,是行人司正薛侃的侄子。嘉靖二年,他和堂叔薛侨一起考中了进士。先是被任命为贵溪县令,后来调到将乐县,又调到建阳县。他请求祭祀朱熹,朝廷批准了,让他负责祭祀朱熹的事务。那年闹饥荒,他打开粮仓赈济灾民,事后才上报朝廷。朝廷批准他赴京,他被任命为礼科给事中,因为拖欠赋税的事又回到地方任职。他一回到任上,老百姓都争着交税,他的政绩考核名列前茅,朝廷又把他召回京城。之后他又升迁为户科左给事中。

吏部尚书汪鋐因为私人恩怨弹劾王臣等人,薛宗铠为王臣等人申辩,认为汪鋐的做法是冤枉的,具体情况可以看《戚贤传》。后来,汪鋐越来越骄横跋扈。恰逢御史曾翀、戴铣弹劾南京尚书刘龙、聂贤等九个人。汪鋐上书反驳,坚持要将这九个人都留任。皇帝召见大学士李时,李时说汪鋐有私心,应该留下三个人,其余六个人应该罢免。薛宗铠和同僚孙应奎再次上书,说汪鋐结党营私,专擅权力,巧妙地庇护刘龙等人,违背了圣旨,辜负了舆论,而且还纵容他的两个儿子贪赃枉法。汪鋐上书请求退休,皇帝没有批准。而给事中御史翁溥、曹逵等人又接连弹劾汪鋐。汪鋐又进行反驳,并且极力诋毁薛宗铠等人是挟私报复。曾翀再次上书说:“汪鋐每次被弹劾,就肆意诽谤他人,正直的官员三年不敢说话了。他堵塞言路,罪大恶极,请求皇上严惩他!”皇帝最终罢免了汪鋐的官职,但是却责备薛宗铠说话太晚。皇帝还讨厌曾翀说的“正直的官员三年不敢说话了”这句话,把曾翀抓到镇抚司严刑拷打。牵连到孙应奎、曹逵以及御史方一桂,他们都在午门外受杖刑。薛宗铠、曾翀、方一桂被革职为民,孙应奎、翁溥、曹逵被降级并外放。薛宗铠、曾翀死于杖刑之下,那是在嘉靖十四年九月初一。隆庆初年,薛宗铠被恢复官职,追赠太常少卿。

曾翀,字习之,是霍丘人。他通过进士考试被任命为南京刑部主事,后来改任御史。在廷杖时,他差点被打死,却说:“我的话已经说出来了,我死了又有什么遗憾呢!”他的神色毫无变化。隆庆初年,他也被追赠太常少卿。

杨爵,字伯珍,是富平人。他二十岁才开始读书。家里穷,就用柴火当蜡烛。在田里耕地,也总是带着书念。他哥哥因为得罪了县太爷被关进监狱,杨爵就上书为哥哥申冤,结果自己也被关了起来。后来新县令来了,杨爵又给新县令写信,为哥哥喊冤。新县令觉得他是个奇才,立刻把他放了,还给了他一些钱补贴家用。从此以后,他更加努力学习,立志要做个有节操的人。他和老乡韩邦奇一起学习,最终因为学识和品德出名了。

他考中了嘉靖八年(1529年)的进士,被任命为行人。皇上当时正大力推崇礼乐文化,杨爵出使王府回来后,上书皇上说:“我奉命出使湖广,看到老百姓大多面黄肌瘦,很多人拿着篮子,拿着刀,在路边割草充饥。就算周公再世,把一切制度都恢复到从前,又能对这些又老又弱、又饿又冷的人有什么帮助呢!”皇上批复同意了他的奏章。过了很久,杨爵升任御史,因为母亲年迈,他就请求回家侍奉母亲。母亲去世后,他在母亲坟前守孝,冬天竟然长出了竹笋。他推着车去田里施肥,妻子在旁边给他送饭,看到的人根本不知道他曾经是御史大人。守孝期满后,他又重新回到原来的官职。

皇上好几年都不上朝。那几年又连年干旱,皇上每天都举行斋醮祈雨,修建雷坛,还经常兴办土木工程。方士陶仲文被封为宫保,而太仆卿杨最因为直言进谏而被杀害,翊国公郭勋却仍然受宠,继续掌权。嘉靖二十年(1541年)元旦,下着小雪。大学士夏言、尚书严嵩等人写了颂文祝贺皇上。杨爵拍着胸膛叹息,一夜都没睡着。过了一个多月,他终于上书直言进谏,说:

现在这天下啊,就像个得了重病的老头子,快不行了。从里到外,没一处是好的。想救它,都不知道从哪儿下手。现在这社会风气,就是个你争我抢,行贿受贿成风,遇到灾难也不担心,没啥好兆头还瞎庆祝,拍马屁、说谎话,到处都是欺骗,士大夫的风气,老百姓的心思,都坏透了!敢说实话的忠臣良将越来越少,那些只顾自己享乐的人,却没人敢说个不字,这才是天下最大的忧患啊!

去年夏天到秋天,一直没下雨。京畿周围千里土地,庄稼都歉收了。接着冬天也没下雪,元旦那天下了点儿小雪就停了。老百姓都绝望了,到处都在担心旱灾。这时候正是应该减少享乐,忧心忡忡的时候,那些大臣们却说这是好兆头,还歌功颂德,欺骗老天爷,欺骗老百姓,这也太过分了!翊国公,大家都知道是个大坏蛋,皇上却宠着他,让他为非作歹,坏人得势,好人躲起来。皇上重用坏人,这会失去民心,导致天下大乱,这是第一点。

我巡视南城,一个月里冻饿而死的人就有八十个。整个五个城,死了多少人,谁知道呢?他们都是您的子民啊,想让他们活下去都做不到。可那些土木工程,十年都没完工,工部又增加了好多官员,还派人去远方修建雷坛。为了一个地方官员,就压榨百姓,却不体恤民情,这能忍吗?更何况现在北方敌人猖獗,国内盗贼四起,再加上这些年的灾害,国家都快空虚了,还劳民伤财,结怨天下,这能行吗?这些工程没完没了,这会失去民心,导致天下大乱,这是第二点。

皇上您刚登基的时候,励精图治,还下发了《敬一箴》给全国。可这几年,上朝次数很少,经筵也荒废了。大小官员,上朝请安辞别,都见不到您一面。想给您提意见,也说不上话。恐怕人心会越来越懈怠,朝廷上下会越来越涣散,这可不是古代君臣之间坦诚相见,共同治理国家的样子啊!皇上您不上朝讲学,这会失去民心,导致天下大乱,这是第三点。

哎,那些歪门邪道蛊惑人心,圣明的君王一定会严惩不贷的!现在,那些奇奇怪怪的人,穿着打扮也跟咱们不一样,却都跑到朝廷里来了,还被皇上赏赐了官职。那些负责教育皇上的老师,本该坐下来好好讲道理,现在却把这些奇奇怪怪的人重用起来,社会风气乱成这样,真是前所未有的啊!皇上您要是能每天跟大臣和贤士们一起讨论治国之道,那您的心就能正,人就能修身养性,上天、地下、鬼神都会保佑您,还用得着这些妖魔鬼怪的东西,放在宫里,给您添麻烦吗?我听说,上面的人喜欢什么,下面的人就更喜欢什么。最近妖魔鬼怪横行,杀也杀不完,风声传出去,大家就开始议论纷纷了,这会让天下人笑话,留下千古骂名,可不是小事!所以说,重用这些方术之士,会失去民心,导致国家动乱,这是第四个原因。

皇上您刚登基的时候,广纳贤才,虚心纳谏。当时有些大臣说话比较直率,得罪了您,受到了惩罚。从那以后,大臣们都害怕您的威严,心里都提心吊胆的,再也没人敢冒着风险直言进谏,给您提建议了。前几年,太仆卿杨最因为直言进谏而丢了性命,最近赞善罗洪先等人也因为直言不讳而被罢官。国家治理和发展,因此损失很大。我不是为杨最他们惋惜,古今中外,哪个国家不是因为采纳了臣子的谏言而兴盛,因为拒绝谏言而灭亡的?如果忠诚正直的人都闭口不言,那么那些阿谀奉承的小人就会得势,国家安危兴衰,皇上就无法及时了解了。所以说,压制言路,会失去民心,导致国家动乱,这是第五个原因。

希望皇上您能记住祖宗打江山的不易,想想如今保江山也不容易,请您看看我的奏章,把我的建议执行一下,对国家社稷有好处!

话说七年前的三月,灵宝县的黄河水清了,皇上还派人祭祀河神呢。杨一清、张璁这些大学士还多次上奏祝贺,结果御史周相却上奏说:“黄河水清了,还不足以显示皇上的德行。现在那些喜欢阿谀奉承的人,张大其词地夸大其词,一旦这种风气开了头,那些献媚的人就会接踵而至。希望皇上您取消祭祀,只接受祝贺,并下令全国臣民不准奏报祥瑞,遇到水旱蝗虫等灾害,要及时上报。”皇上大怒,把周相下狱拷打,又在朝堂上杖责,最后把他贬到韶州做经历。那些庆典活动也都停止了。

皇帝年纪渐长,越来越讨厌别人说他坏话,朝中上下都小心翼翼,谁也不敢触犯他的忌讳。有个叫爵的人,上书批评皇帝的某些做法,言语又直又尖锐。皇帝勃然大怒,立刻把他关进诏狱,狠狠拷打,打得他血肉模糊,还用五木枷锁困住他,差点被打死,结果第二天居然活过来了!负责审讯的人想把爵送交法司定罪,皇帝却不准,下令严加看管他。狱卒因为不知道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把爵的家人隔绝在外,不准送饭送水。爵几次都差点死掉,但他始终泰然自若。后来,主事周天佐和御史浦鋐想救爵,结果先后在狱中被打死,从此再也没人敢救他了。

过了好几年,工部员外郎刘魁,又过了几年,给事中周怡,都因为上书直言而被关进了监狱,跟爵关在一起。整整五年,他们都没被放出来。直到万历二十四年八月,突然有神灵附身在乩童身上说话。皇帝听了乩童的话,很受感动,立刻把这三个人从监狱里放了出来。还没过一个月,尚书熊浃就上书说乩仙是假的,皇帝大怒,说:“我本来就知道放了爵是错的,现在那些说我错的人又都冒出来了!”然后又下令东厂把爵抓回去。爵回到家才十天,东厂的校尉就来了。爵跟家人一起吃完一顿麦饭,就跟着校尉走了。校尉说:“你还不赶紧处理一下家里的事情?”爵立刻走到屏风前,叫来妻子说:“朝廷抓我去了,我走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哭了起来。等到了东厂,这三个人又被关进了镇抚司监狱,刑具加重,饭也经常吃不上,纯粹是运气好才没死。万历二十六年十一月,大高玄殿失火,皇帝在露台上祈祷。火光中,好像有人呼喊这三个忠臣的名字,皇帝于是下令赶紧把他们放了。

在家里住了两年,有一天早上起床,爵看到一只大鸟停在自家院子里。爵说:“这是伯起(指爵的父亲)的吉兆啊!”果然,三天后他就去世了。隆庆初年,爵被恢复官职,追赠光禄卿,他的一个儿子也得到了官职。万历年间,追谥他为“忠介”。

爵刚进监狱的时候,皇帝命令东厂监视爵的一举一动,每五天汇报一次。东厂的校尉周宣稍微有点偏袒爵,结果被皇帝惩罚了。后来,东厂的太监徐府向皇帝汇报爵的情况,皇帝认为这些秘密不应该宣扬出去,徐府也因此受到了重罚。爵前后一共被关了七年,他每天都和周怡、刘魁在一起切磋讨论,把牢狱之苦都忘了。他写的《周易辨说》和《中庸解》就是在狱中完成的。

浦鋐,字汝器,是山东文登人,正德十二年考中了进士。一开始在洪洞县当县令,政绩显著,很有作为。嘉靖初年,被朝廷召进京当御史。后来刑部尚书林俊被罢官,太监秦文也曾被斥责,后来又被启用,浦鋐就上疏极力反对这件事。他还说武定侯郭勋贪赃枉法,应该撤掉他的兵权。结果触怒了皇帝,被扣了三个月俸禄,然后就回家养老母亲去了。

母亲去世后,他重新被启用,负责河南道的事务。后来,给事中饶秀被考察后罢官,就诬陷浦鋐和同事张禄、段汝砺,以及给事中李凤来、考功郎余胤绪,说他们一起在衙门里议论朝廷的得失。结果浦鋐他们都被罢官了。

他在家待了七年,朝中大臣纷纷推荐他。他又被起用,恢复了原来的官职,到陕西巡按。期间,他连续上奏了四十多道奏章。陕西总督杨守礼还请求破格提拔他,但还没得到批准。这时候,杨守礼因为直言进谏被关进了诏狱,浦鋐立刻上疏请求救他,奏疏里写道:“我认为天下兴亡,关键在于言路是否畅通。言路畅通,忠言就能进谏,政事就能顺利;言路阻塞,奸邪就会猖獗,国家就会衰败。御史杨守礼因为言事被关进监狱,关押了很久,肯定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我巡按富平时,大家都说杨守礼为人忠诚可靠,孝顺友爱,很有古贤士的风范。而且杨守礼本来就是因为弹劾郭勋而获罪的。现在郭勋的罪行已经大白于天下,陛下正要处理这件事,那么杨守礼以前说的话就没有错。希望陛下能展现宽广的胸怀,展现日月般的光明,赦免他,让他回到朝廷,杨守礼一定能尽忠补过,不负所学。”奏疏上奏后,皇帝大怒,立刻派人逮捕浦鋐。秦地的百姓纷纷送行,甚至下车步行送行的就有上万人,他们个个哭喊着:“请把我们的使君还给我们!”浦鋐前往应召时,已经病了。到了京城后,他被关进诏狱,遭受了各种酷刑。除夕那天,他还被打了百杖,关进了铁笼子里。杨守礼去狱中哭祭他,浦鋐已经断气了,但他缓缓睁开眼睛说:“这是我的职责,你不要这样。”他被关押了七天后就去世了。穆宗皇帝即位后,追赠了浦鋐和杨守礼等人的官职,并给予了抚恤。

周天佐,字子弼,是福建晋江人,嘉靖十四年考中了进士,在户部当主事。他多次负责管理仓储,以清廉著称。

话说二十年夏天的四月,皇宫的九庙失火了,皇帝下令让百官说说国家政事的好坏。天佐上书说:“皇上您因为宗庙失火,痛心反省,允许大臣们直言进谏,这可是能把灾难变成祥瑞的好机会啊!可是现在,国家政事上的不足之处不少,但忠言却没怎么听到。您只是表面上让人说话,不如真正地做出改变来让人看到。您下诏求言,只是表面上让人说话而已。御史杨爵被关在监狱里,案子还没解决,这说明您还没真正地做出改变让人看到啊!国家设立言官,就是让他们说话的。杨爵被关了几个月,您的怒气越来越大,一会儿说他是小人,一会儿说他是罪人。如果说敢于直言进谏的人是小人,那逢迎拍马的人不就成了君子了吗?如果说秉公直言、忠心耿耿的人是罪人,那那些阿谀奉承的人不就成了功臣了吗?君王的一喜一怒,上天都在看着呢!皇上您生气要治杨爵的罪,真的符合上天的旨意吗?杨爵又不是木头石头,他的性命也难以预料,万一他突然死了,让直言敢谏的大臣含恨而终,让正直的人心寒,那对您的圣德可是很大的损害啊!我希望您能表彰杨爵的忠心,以此来激励天下人。”

皇帝看完奏章,大发雷霆,打了天佐六十杖,把他扔进了大牢。天佐身体本来就弱,受不了这顿打。狱卒不给他吃喝,三天后他就死了,那年他才三十一岁。等他的尸体从监狱里抬出来的时候,正是中午,突然一声巨雷,大家都吓坏了。天佐和杨爵生前并没有什么交情,进监狱的时候,他们只是隔着门互相问候了一下而已。大兴府的老百姓纷纷来祭奠他的灵柩,哭得非常伤心。有人问他们为什么哭得这么厉害,老百姓说:“我们痛惜的是他忠心耿耿,却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啊!”后来穆宗皇帝即位,追封他为光禄少卿。到了天启年间,又追谥他为“忠愍”。 “九庙灾,诏百官言时政得失”,“天佐体素弱,不任楚”。

周怡,字顺之,是太平县人。年轻的时候,他就说过:“大锅熬煮都不怕,即使身陷沟壑也不忘记自己的志向,这才算得上是真正的读书人。不然,都是虚伪的。” 他曾经跟王畿、邹守益两位老师学习。嘉靖十七年,他考中了进士,被任命为顺德推官。因为政绩突出,被提升为吏科给事中。

他上疏弹劾尚书李如圭、张瓒和刘天和。刘天和退休了,李如圭被遣返回家等待审查,张瓒则依然留在原来的位置上。没过多久,他又弹劾了湖广巡抚陆杰、工部尚书甘为霖和采木尚书樊继祖。他在朝廷上任职还不到一年,弹劾的对象,都是当时权势很大的大臣。朝中很多人对他侧目而视,但周怡更加奋勇向前,毫不顾忌。

嘉靖二十二年六月,吏部尚书许赞带着他的下属王与龄、周鈇,一起揭发大学士翟銮和严嵩私下勾结的事。皇帝当时正宠信严嵩,反而责备了许赞,把王与龄他们都赶走了。周怡就上疏说道:

人臣的忠诚,在于尽心竭力报效国家;团结协作,在于共同完成国家大事。 从来没有听说过,朝廷上的公卿大臣互相争斗,边关的文武大臣也互相争斗,还能治理好国家内部,抵御外来侵略的。现在大学士翟銮、严嵩和尚书许赞互相攻击,总兵官张凤、周尚文又和总制侍郎翟鹏、督饷侍郎赵廷瑞关系恶劣,这是非常不吉利的现象,还有什么比这更误国的呢?

皇上您每天都在祈祷祭祀,可全国各地灾害还是没消除;每年都征收银子,可国库还是没钱;多次下令减免赋税,可老百姓还是没缓过劲来;不断下令选拔将领训练士兵,可边境还是不安宁。国内是钱财匮乏,各种徭役却不断增加;国外是敌人横行,边境地区损失惨重。銮、嵩这两个家伙仗着皇上的宠信,背着皇上做坏事,玩弄权势,收买人心,报复仇敌。那些辅臣们应该明辨官员的贤愚,该提拔的提拔,该降职的降职,不应该凭借权势徇私枉法,左右官员的升迁。嵩的威风和气势,简直把百官都压得喘不过气。凡是有奏章要上呈,都要先去他家跑一趟,先摸清他的意思,然后才敢呈给皇上。朝中内外都不怕皇上,就怕嵩,时间长了就是这样。銮呢,软弱无力,虽然表面上小心谨慎,害怕得罪人,但他却不能用正直的气概,严肃的态度来压制那些权贵们贪婪的要求,实在是太软弱了。

再说那些敢于直言进谏的大臣,对权臣来说是不利的,但对朝廷来说是大有好处的。御史谢瑜、童汉臣因为弹劾嵩,结果嵩就找借口治他们的罪。从此以后,那些敢于谏诤的大臣们都闭嘴不言了,就算是有像梼杌、驩兜那样坏透顶的人,谁还敢说呢?

皇上看完奏章,大发雷霆,下诏斥责他们诽谤皇上,命令他们当面对质,结果在宫门外被打了板子,还两次被关进诏狱。

隆庆元年,他恢复了原来的官职。还没上任,就被提升为太常寺少卿。他提出了五条新的政务建议,话里话外都批评了那些权贵。当时那些近臣正带着皇上吃喝玩乐,因此他触怒了皇上,被外放到登莱做兵备佥事。给事中岑用宾为他辩解,但皇上没听。后来他又被改任为南京国子监司业。再次被召回朝廷,担任太常寺少卿,还没上任就去世了。天启初年,追谥为恭节。

刘魁,字焕吾,是泰和人。正德年间考中了乡试举人。他师从王守仁学习。嘉靖初年,他参加了选拔考试,被任命为宝庆府通判。后来又担任钧州知州、潮州府同知。他到哪里都清廉自守,爱护百姓,提倡良好的社会风气。

后来他升任工部员外郎,上书提出了十条安邦治国的建议,皇帝很高兴地采纳了他的意见。嘉靖二十一年秋天,皇帝听信了方士陶仲文的话,要在太液池西边修建祐国康民雷殿。负责修建的人为了讨好皇帝,追求宏大奢华,工程进度非常紧迫。刘魁想劝谏皇帝,但他估计自己一定会遭到严重的惩罚,所以提前让家人买了棺材准备后事。然后,他上奏皇帝说:“前些日子修建的泰享殿、大高玄殿等工程还没完工,国库里还剩下多少钱?每年收入多少?这次工程的费用动辄上亿,土木工程的材料都是锦缎绣品,工匠们穿着紫袍,道士们的住所也跟皇宫一样气派。国家的钱财已经耗尽,百姓的力量也已经竭尽,却还要做这些毫无意义的工程,这不是给天下后世做表率啊!”

皇帝一听勃然大怒,当场杖责了他,然后把他关进了诏狱。当时御史杨爵已经被抓起来了,后来给事中周怡也跟着被抓了,三个人多次面临死亡的危险,却始终坚持学习和诵读,没有停止。他们在诏狱里关了四年才被释放,没过多久又被抓了回去。刘魁还没到家,官兵就先到了,还抓了他的弟弟来要挟他。刘魁在路上听到这个消息,赶紧赶回监狱,再次和杨爵、周怡关在一起。当时皇帝的怒火难以预测,狱卒们害怕承担责任,对他们更加严厉,甚至不允许家人送饭送水。但是这三个人仍然像以前一样,没有丝毫怨言。又过了三年,他们三人一起被释放,不久后刘魁就去世了。隆庆初年,朝廷按照规定追赠了官职并给予抚恤。

沈束,字宗安,是绍兴人。他父亲沈侭做过邠州知州。嘉靖二十三年,沈束考中了进士,先是被任命为徽州推官,后来升职做了礼科给事中。那时候,大学士严嵩权倾朝野,一手遮天。

大同总兵官周尚文去世了,有人请求朝廷给他追赠荣誉,但是严嵩却拒绝了。沈束就上疏弹劾说:“周尚文将军忠心耿耿,为国效力。他在曹家庄之战中立下了大功,虽然已经升了官,但他的功劳还没得到应有的赏赐,应该追赠爵位,让他的子孙后代也能享受到这份荣誉。还有像董旸、江瀚这样的人,他们奋勇抗敌,战死沙场,虽然已经享受了庙祀,但还应该再赐予祭祀,以表彰他们的忠勇。现在朝廷里那些当权的官员,随意赏罚,徇私枉法,有功劳的反而被抛弃,这怎么能鼓舞士气,激励将士们奋勇杀敌呢?”

他的奏疏上去了,严嵩气得火冒三丈,还把皇帝也气得不轻,于是下令让吏部和都察院来调查沈束。 闻渊、屠侨等人说沈束没什么坏心眼,只是太鲁莽了,应该治他的罪。皇帝更生气了,不仅夺了闻渊、屠侨的俸禄,还把沈束关进了诏狱。后来,刑部认定沈束奏事不实,罚他交罚款赎罪,然后恢复了他的官职。但皇帝又下令当廷杖责他,并且把他继续关在诏狱里。 那时候沈束入朝为官还不到半年呢!

过了好几年,俺答又来攻打京城了。司业赵贞吉因为替沈束求情而得罪了严嵩,从此以后,再也没人敢说话了。沈束被关了很久,吃穿都经常断绝,他每天就读《周易》,以此来排解心中的苦闷。后来,同乡沈练弹劾严嵩,严嵩怀疑他和沈束是同族,认为这是沈束在报复他,就下令狱卒把沈束的手脚都拷起来。后来徐阶出面劝说,沈束才免于此难。等到严嵩倒台的时候,沈束已经在狱中待了十六年了。他的妻子张氏上书皇帝说:“我的丈夫家里有年迈的父母,已经八十九岁高龄了,身体越来越差,朝不保夕。以前因为我们没有孩子,我为丈夫纳了个妾潘氏。等我们来到京城,丈夫就被关进了监狱,潘氏发誓不会改嫁他人。我们俩就一起住在旅馆里,靠纺织来维持丈夫的衣食。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俩都过得非常凄苦。我想回家侍奉公婆,可是丈夫的吃喝就没了着落;我想留在京城照顾丈夫,可是公婆却一天天衰老,命不久矣。我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是好。我希望能够代替我的丈夫坐牢,让他能够送走他的父亲,然后再回来继续服刑,这将是陛下莫大的恩德。” 司法部门也为他求情,但皇帝最终还是没有答应。

皇帝特别讨厌那些直言进谏的言官,把他们廷杖后发配边疆,都无法阻止他们说话,于是就长期关押他们来折磨他们。 皇帝还每天命令狱卒汇报他们的言行举止,饮食起居,这叫做“监帖”。即使他们没什么可说的,哪怕是一句玩笑话,也要报告上去。有一天,一只喜鹊在束焕的牢房前叫,束焕开玩笑说:“难道还有喜事会落到罪犯头上吗?”狱卒就把这话报告给了皇帝,皇帝听了心里有点触动。 正巧这时,户部司务何以尚上书为被关押的主事海瑞求情,皇帝大怒,把何以尚杖责后关进了诏狱,却释放了束焕,让他回家。

束焕回到家,发现父亲已经去世了。他抱着土块喝水,装疯卖傻,自暴自弃。仅仅过了两个月,世宗皇帝驾崩,穆宗皇帝继位。新皇帝起复了束焕原来的官职,但他没有赴任。服丧期满后,皇帝召他为都给事中,不久又提升他为南京右通政,但他又再次以生病为由辞官。 他从此布衣蔬食,终老在家。束焕被关押了十八年,等他出来时,他的妻子潘氏还是处女之身,但他最终也没有孩子。

沈炼,字纯甫,是浙江绍兴人。嘉靖十七年考中进士,被任命为溧阳知县。因为他为人刚正不阿,得罪了御史,被调到茬平县。父亲去世后,他丁忧回家守孝,守孝期满后,补任清丰县知县,后来又进入锦衣卫担任经历。沈炼为人正直,嫉恶如仇,但是为人比较狂放不羁。他每次喝酒就席地而坐,放声大笑,旁若无人。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很赏识他。陆炳和严嵩父子关系密切,所以沈炼也经常和严嵩的儿子严世蕃一起喝酒。严世蕃喜欢用酒来欺压宾客,沈炼心里很不服气,总是反过来戏弄他,严世蕃也因此很忌惮他,不敢和他计较。

正巧这时,俺答汗率兵犯京师,并写信请求进贡,信中言语十分傲慢无礼。朝廷下令廷臣们广泛讨论此事,司业赵贞吉建议不要答应他的请求。朝中大臣没有一个人敢支持赵贞吉,只有沈炼支持他。吏部尚书夏邦谟问:“你是哪个官?”沈炼说:“锦衣卫经历沈炼。大臣们不敢说话,所以一个小小的官员来说几句。” 于是朝廷停止了讨论。沈炼为国家无人可用,导致敌人如此猖狂而感到愤慨,上疏请求朝廷派出一万骑兵保护皇陵,一万骑兵保护通州的军需物资,并调集十多万勤王大军,打败敌人,让他们灰溜溜地回去,这样就能取得很大的胜利。但是皇帝没有采纳他的建议。

嵩(sōng)这个人,仗着权势,边疆的官员都争着给他送礼行贿。后来他失势了,害怕受罪,送礼的钱财更多了,每天都送,多到什么程度呢?他都经常揉搓手腕,缓解疼痛。有一天,他和尚宝丞张逊业喝酒,喝到一半,嵩(sōng)突然激动起来,破口大骂,眼泪都流出来了。

然后他就上了一道奏章,说:“去年俺答入侵,皇上英勇神武,想要趁机北伐,这是文武百官都希望全力以赴的事情。但是,要打胜仗,必须先做好战略部署,做好战略部署,必须先清除天下奸邪,这样才能平定外敌。现在这个大学士嵩(sōng),贪婪成性,已经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愚蠢顽固,像铁石一样。国家危难的时候,他不去延揽贤才,咨询战略,只和他的儿子世蕃一起谋划私利。忠诚的建议,他就处处阻挠;阿谀奉承的话,他就曲意迎合。他卖官鬻爵,结交权贵,朝廷赏赐一个人,他就说‘这是我赏的’;惩罚一个人,他就说‘这是我罚的’。大家都去巴结严嵩的喜好,而不顾朝廷的恩威,这还了得!我姑且列举他主要的罪状:收受将领的贿赂,引发边境冲突,第一条;接受诸王的贿赂,暗中为他们办事,第二条;把持吏部大权,就连州县的小官吏也都要花钱买官,导致官场极其腐败,第三条;索取地方官员的岁例,导致各级官员层层盘剥,老百姓的钱财一天天减少,第四条;暗中压制谏官,让他们不敢直言进谏,第五条;嫉妒贤能,稍微有人触犯了他的意愿,就置人于死地,第六条;纵容儿子受贿,积怨天下,第七条;把钱财运回家,几乎每天都在运,导致道路驿站都骚动不安,第八条;长期把持朝政,专权乱政,第九条;不能协同皇上讨伐敌人,反而让皇上忧心忡忡,第十条。” 然后,奏章里还列举了严嵩党羽阿谀奉承、贪赃枉法的情况,请求皇上将他们全部罢免,以谢天下。

皇上大怒,狠狠地责罚了他几十下,把他贬到保安县去种地。

到了那里,还没找到住的地方。有个贾姓商人,打听清楚了炼师得罪嵩的原因后,就把自己的房子腾出来给他住。村里的老人也天天送柴米,还让自己的孩子跟着炼师学习。炼师讲课的内容都是忠义的大节,大家都非常高兴。塞外的人本来就耿直,又听说嵩的恶行,都争着骂嵩来为炼师出气。炼师也很高兴,每天和大家一起骂嵩父子成了习惯。他还用草扎成李林甫、秦桧和嵩的人形,喝醉了就和孩子们一起用箭射他们。有时候,他还跑到居庸关口,面向南方,举着戟痛骂嵩,骂完痛哭一场才回家。这些事慢慢传到了京城,嵩非常生气,想着要报复炼师。

嵩派人暗中侦察,得知炼师经常在村里喝酒,便决定趁机下手。他派人潜入村庄,准备在炼师醉酒的时候将其绑架。然而,村里人对炼师忠义的行为十分敬佩,早已做好了防范。嵩的计划最终失败了,他更加恼羞成怒,却又无可奈何。 “塞上风云,英雄豪杰;居庸关外,忠义凛然。” 这句诗大概可以形容当时炼师在塞外的境况。

话说当年,宣府总督许论是个滥杀无辜、欺上瞒下的家伙,经常杀害良民来邀功请赏。严嵩的儿子严世蕃写信劝诫他,结果没啥用。后来,嵩党杨顺接任总督。正赶上俺答汗入侵,攻破应州四十多个堡垒。杨顺害怕承担责任,想立功赎罪,竟然下令士兵拦截百姓,阻止他们逃难,这比许论还狠。严嵩又写信狠狠地责备杨顺,还写文章祭奠死难的百姓,文章里对杨顺多有讽刺。杨顺气急败坏,跑去跟严世蕃告状,说严嵩结交死士,练习武艺,居心叵测。严世蕃就找巡按御史李凤毛说情,李凤毛假惺惺地说:“我知道了,我已经暗中瓦解了他的势力了。”

后来,李凤毛被路楷取代,路楷也是严党的人。严世蕃就和杨顺一起合谋陷害严嵩,许诺给他们丰厚的回报。这两人日夜琢磨着怎么整严嵩。恰好这时,蔚州出现了一伙白莲教妖人,阎浩等人,他们经常出入漠北,泄露边境情报,危害一方。官军把他们抓获了,审问过程中牵连甚广。杨顺大喜过望,对路楷说:“这下可以报复严公子了!”他们把严嵩的名字也加进去,诬陷阎浩等人是严嵩的弟子,听从严嵩的指挥,然后把案卷呈报上去。严嵩父子俩高兴坏了,之前那个总督许论正好在兵部当官,结果他的奏报被杨顺的报告完全推翻了。严嵩被斩首于宣府市场,他的儿子严襄则被发配到边疆戍守。杨顺得到一个儿子做了锦衣卫千户的官职,路楷则得到了一个五品卿寺的职位。这一切发生在嘉靖三十六年九月。杨顺还说:“严公子给我的赏赐太少了,难道还不满意吗?”于是,他又抓了严嵩的儿子严衮,用棍棒打死,还下令通缉严襄。严襄被抓后,正遭受严刑拷打,结果杨顺和路楷因为其他事情被抓捕,严襄才得以幸免。

后来严嵩倒台,严世蕃被处死。严世蕃临刑之时,严嵩生前教导过的保安子弟,在太学读书的那些学生,拿着写有严嵩姓名和官职的白布,跑到刑场。等到严世蕃被砍头后,他们大声呼喊:“沈公(严嵩)可以瞑目了!”然后放声痛哭而去。 隆庆初年,朝廷下诏表彰敢于直言进谏的人。追赠严嵩光禄少卿的官衔,并让他的一个儿子做了官。严襄上书朝廷,揭露杨顺和路楷杀害无辜,媚上邀宠的罪行。给事中魏时亮、陈瓒也相继弹劾他们。最终,杨顺和路楷被治罪,论处死刑。天启初年,追谥严嵩为“忠愍”。

杨继盛,字仲芳,是容城人。七岁的时候就没了妈。后妈对他不好,嫉妒他,让他去放牛。杨继盛在村里的私塾附近,看到村里的小孩读书,心里特别羡慕。他就跟哥哥说,想跟着塾师学习。哥哥说:“你还小,学什么?”杨继盛说:“小孩子能放牛,就不能学习吗?”哥哥把这事告诉了爸爸,爸爸就同意他学习了,但是放牛的活儿还是没放下。十三岁的时候,他才开始正式跟着老师学习。家里穷,他就更加努力学习。乡试考中了,然后毕业于国子监,徐阶还赏识他。嘉靖二十六年,他考中了进士。被任命为南京吏部主事。

他跟着尚书韩邦奇学习,深入研究律吕之学,自己还制作了十二律管,吹出来的音调非常和谐。韩邦奇特别高兴,把自己的所有学问都教给了他,杨继盛的名声也越来越大了。后来被调到兵部,当了员外郎。俺答入侵北京城附近,咸宁侯仇鸾因为勤王有功而受宠。皇帝任命仇鸾为大将军,指望他抵御外敌。可仇鸾其实胆小怕事,非常害怕敌人。他正想着跟俺答开通互市,用马匹交易,希望能够和谈,避免战争,以此巩固自己的恩宠。杨继盛认为国耻还没洗雪,就急着议和示弱,这是国家的奇耻大辱,于是他就上奏弹劾仇鸾,列举了十个不应该和五个错误。大概意思是:

说白了,这所谓的互市,就是另一种形式的和亲。俺答汗不仅践踏了咱们的陵寝,还残害了咱们的百姓,这可是天大的仇恨啊!一开始就和他谈和,这第一点就错了!后来又下诏北伐,全国上下都明白了朝廷的意思,纷纷捐钱捐粮,积极备战。结果突然又改口说要和谈,这简直是出尔反尔,第二点错!堂堂大中国,竟然和他互市,这简直是颠倒黑白,第三点错!全国的英雄豪杰都磨刀霍霍,准备建功立业,结果却让他们闲置不用,以后真要打仗了,谁还愿意出力?第四点错!边关将领因为和谈的缘故,都吃香喝辣,放松了警惕,军队纪律松懈了,第五点错!以前边境士兵私下和境外通商,官府都会严厉禁止,现在倒好,竟然主动鼓励他们通商,第六点错!那些盗贼土匪之所以不敢造次,是因为害怕朝廷的威严,现在朝廷示弱,他们肯定更加嚣张,第七点错!俺答汗以前之所以能深入咱们腹地,就是因为咱们毫无防备,现在咱们准备了一年,结果就为了互市,他还会觉得咱们国家有人吗?第八点错!万一俺答汗言而无信,根本不来;就算来了,也可能暗藏杀机,突然袭击;或者今天互市,明天又来抢劫;或者借着互市的名义,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第九点错!每年花掉几十万匹布,换来几万匹马,十年后,布都供应不上了,第十点错!

有人说:“咱们对外互市是为了牵制他,而国内要加强军事力量。”这完全是谬论!敌人贪得无厌,最终一定会因为贪婪而自取灭亡,这是显而易见的。如果国内已经加强了军事力量,那还用得着牵制他吗?又有人说:“咱们暗中互市,是为了增加马匹数量。”这又是谬论!如果讲和了就不打仗了,那要那么多马匹干什么?再说,他肯不肯给我们好马还两说呢?还有人说:“一直互市下去,他迟早会来进贡。”这还是谬论!进贡的赏赐多得数不清,表面上看着风光,实际上是巨大的损失!又有人说:“俺答汗因为互市有利可图,肯定不会失信。”这更是谬论!咱们的互市能满足他所有人的需求吗?如果不能满足,他会不会来抢劫?最后有人说:“最好的军队是不打仗的军队。”这更是谬论!敌人进攻,我们却被动应战,这算什么好军队?人身上长满了毒疮,毒素一天天侵蚀身体,难道还要害怕用药吗?

这十个不行,五个错误,简直明摆着嘛!皇上您身边那些办事的人,那些公卿大夫们明明知道,却谁也不吭声。皇上您应该果断点,把那些跟俺答互市的人狠狠查办,赶紧选将练兵。不出十年,我保证能把俺答的头颅砍下来,挂在藁街示众,让天下万世都知道!

奏章递上去后,皇帝还真有点心动了,就让鸾、成国公朱希忠、大学士严嵩、徐阶、吕本,还有兵部尚书赵锦、侍郎聂豹、张时彻他们一起商量。鸾拍着桌子大骂:“这小子根本没见过敌人,难怪这么容易被骗!”其他大臣也跟着说,派人去已经办了,现在很难停下来了。皇帝还在犹豫,鸾又偷偷递了个奏章上去。结果,继盛被关进了监狱,还被贬到狄道当典史。那地方是少数民族聚居区,老百姓很少识字。继盛挑了百来个聪明伶俐的孩子,请来老师教他们读《诗经》、《尚书》、《礼记》三经。他把自己的马卖了,把妻子的首饰也卖了,买地来供养这些学生。狄道有个煤矿山,被少数民族占着,老百姓要烧柴火得跑两百里去取。继盛把那些少数民族的人叫来好好谈了一番,他们都服服帖帖地说:“杨大人要是需要我们,就连我们的帐篷都愿意让出来,何况是煤山呢?”当地少数民族都非常敬爱他,都叫他“杨父”。

后来俺答几次违反约定入侵,鸾的奸诈行径败露,他得了毒疮死了,尸体还被鞭尸。皇帝这才想起继盛的建议,慢慢地把继盛提拔到各地的知县。一个月不到就调到南京户部当主事,三天后又升到刑部员外郎。那时候严嵩权势最大,他恨鸾欺压自己,又觉得继盛第一个揭露鸾,想赶紧提拔他,又把他调到兵部武选司。可继盛更恨严嵩,比恨鸾还厉害。他想起自己被贬谪的事,一年之内连升四级,心里想着怎么报效国家。到任才一个月,他就起草奏章弹劾严嵩,还斋戒了三天才把奏章呈上去,奏章里写着:

我虽然是个罪臣,但承蒙皇恩浩荡,被破格提拔。日夜兢兢战战,想着如何报答朝廷,其实没有什么比请求诛杀奸臣更紧要的了。现在,外部的敌人只有俺答汗,内部的敌人只有严嵩,内贼不除,谈何剿灭外敌?去年春天雷声迟迟不响,占卜说:“大臣专权”;冬天地下出现红色,占卜说:“底下有叛臣”;各地又地震频发,日月还发生交食。我认为这些灾难都是严嵩造成的,所以我斗胆列举严嵩十大罪状,呈报陛下。

高皇帝废除了丞相一职,只设立殿阁大学士,负责顾问、拟制诏书而已,严嵩却俨然以丞相自居。所有府部上报的奏章,他都先在空白处写上自己的意见,然后再拟写奏章。百官求见皇上,都得先去他那里走一趟,他的府邸门庭若市。名义上没有丞相,实际上却拥有丞相的权力。天下人都只知道严嵩,不知道皇上您。这简直是破坏祖宗的成法!这是第一大罪!

陛下任用一个人,严嵩就说“是我推荐的”;陛下罢免一个人,他就说“这个人不是我的人,所以被罢免了”。陛下宽恕一个人,严嵩就说“是我救了他”;陛下惩罚一个人,他就说“这个人得罪了我,所以受到了惩罚”。他揣摩陛下的喜怒来为所欲为,百官对他的畏惧和感激都超过了对陛下的畏惧和感激。他窃取了君上的大权!这是第二大罪!

陛下施行善政,严嵩就让他的儿子世蕃到处宣扬说:“皇上想不出这么好的办法,是我出的主意!”他还把上奏的章疏刻印发行,取名为《嘉靖疏议》,想让天下人都以为陛下的功劳都是他的!他掩盖了君上的治国功绩!这是第三大罪!

陛下让严嵩负责票拟奏章,这是他的职责。但他为什么让儿子世蕃代拟?为什么又让义子赵文华等人一起代拟?奏章刚写好,圣旨就下来了。比如沈炼弹劾严嵩的奏章,陛下交给吕本处理,吕本却偷偷把奏章送给了严嵩世蕃,让他代拟后再呈给陛下。严嵩身为臣子却窃取了君上的权力,世蕃身为儿子又盗取了父亲的权柄,所以京城里都谣传“大丞相、小丞相”。他纵容儿子僭越!这是第四大罪!

严效忠和严鹄,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根本没上过战场打过仗。他们老爹严嵩却谎称效忠在两广立下战功,让他当上了锦衣卫镇抚使。效忠后来以生病为由告假,他弟弟严鹄就顶替了哥哥的职位。又谎称在琼州立下战功,升了千户。就这样,靠着这些假功劳,总督欧阳必进升了工部尚书,总兵陈圭差点当上后府统帅,巡按御史黄如桂也一下子升到了太仆寺卿。严嵩利用私人关系提拔子孙,又利用子孙提拔私人,这完全是冒领朝廷的军功,罪大恶极!这是第五大罪状。

再说那个逆贼朱鸾,本来已经被抓起来要判罪了,结果他贿赂了严世蕃三千两黄金,被推荐做了大将。朱鸾后来冒领了擒获哈舟丹儿的功劳,严世蕃也因此升官。严嵩父子本来还吹嘘自己能推荐朱鸾,等发现皇上对朱鸾起了疑心,他们又互相推卸责任,想掩盖之前的勾当。朱鸾是叛贼,而严嵩父子又包庇朱鸾,这是拉拢叛逆奸臣,罪不可赦!这是第六大罪状。

之前俺答入侵,咱们军队打退了他,这是个大好机会啊!兵部尚书丁汝夔向严嵩请教对策,严嵩却劝他不要打仗。等到丁汝夔被抓起来审问,严嵩又编造理由为他求情,结果丁汝夔临死前大喊:严嵩害死我了!严嵩误了国家大事,这是第七大罪状!

郎中徐学诗弹劾严嵩,要革了他的职务,还想连带弹劾他哥哥,中书舍人严丰。给事中厉汝进弹劾严嵩,要把他贬为典史,还要求吏部审查他的官职,将他除名。朝中内外有多少官员被他陷害,根本数不清!严嵩独揽朝廷升迁大权,这是第八大罪状!

凡是文武官员的升迁,不管有没有真才实学,只看贿赂的多少就决定他们的官位。将领们为了讨好严嵩,不得不克扣士兵的军饷;各级官员为了讨好严嵩,不得不盘剥百姓。士兵流离失所,百姓流离失所,苦难遍布全国。我担心现在最大的危险不是来自境外,而是来自国内!严嵩败坏人心,这是第九大罪状!

自从嵩当权以来,风气彻底变了样。那些行贿的人,即使像盗跖那样坏,也能得到推荐;而那些正直耿介、办事笨拙的人,却被排挤、贬黜,甚至被流放。遵守法度的人被认为是迂腐落后,善于逢迎拍马的人反而被视为有才能;那些坚持操守的人被斥为刚愎自用,而那些擅长钻营的人则被认为是办事精明。自古以来,民风败坏的情况,还没有比今天更严重的。这都是因为嵩贪婪成性,所以天下人都争相贪污;嵩喜欢阿谀奉承,所以天下人都争着拍马屁。水源不干净,水流怎么可能清澈呢?嵩的行为败坏了整个天下的风俗,这是他最大的罪过!

嵩犯下了这十条大罪,还辅之以五种奸诈手段。他知道左右侍从能够揣摩圣上的心思,于是重金收买他们。陛下的一言一行,没有一件不报告给嵩的。也就是说,陛下的左右侍从都成了嵩的间谍。他利用通政司掌管文书奏章的职权,任用赵文华做他的办事人员。凡是有奏章送达,都先交给嵩过目,然后才呈给皇上。王宗茂弹劾嵩的奏章,停了五天才上呈,所以嵩有时间遮掩罪行。这说明,陛下的喉舌成了嵩的走狗。嵩害怕厂卫的调查,就让自己的儿子世蕃广结姻亲。陛下不妨问问嵩的孙媳妇们,她们都出自哪些家族?这说明,陛下的爪牙都与嵩有牵扯。嵩害怕言官的批评,所以那些不是他私下关系的进士,就不能被选为中书舍人或行人;那些没有行贿的推官、知县,就不能被选为给事中或御史。即使被选拔之后,嵩也会用酒宴拉拢他们,送礼收买他们,让他们对他言听计从。所有他喜欢或讨厌的人,都由他安排论功行赏或弹劾。那些官员在任职五六年,没有任何政绩,也能被提拔为京官。大臣们为了保全自己,都不敢违逆权臣。这说明,陛下的耳目都成了嵩的奴隶。

虽然言官都被嵩收买了,但像徐学诗那样的人还在,嵩仍然感到害怕,于是就让儿子世蕃挑选那些有才华有前途的人,把他们笼络到自己门下。凡是有事要办,都要先报告给嵩,由他预先安排,互相勾结,盘根错节,各部堂司大多都是他的羽翼。这说明,陛下的臣工都成了嵩的心腹。陛下怎么能够偏爱一个奸臣,而忍心让百万百姓陷于水深火热之中呢?

大学士徐阶,皇上您特别提拔了他,但他事事都唯唯诺诺,不敢坚持正义,这简直就是辜负国家啊!希望皇上您能听听我的话,查查严嵩的奸邪。您可以召见裕王和景王问话,也可以问问内阁大臣们。如果罪行严重就依法处置,罪行轻微就让他致仕退休。内奸一除,外患自然也就消除了。即使是俺答汗,也一定会害怕皇上的英明决断,不战自溃!

奏章递交上去了,皇上已经很生气了。严嵩看到召见二王问话的内容,心里高兴坏了,觉得可以以此为罪名陷害他们,于是暗中在皇上面前进谗言。皇上更加大怒,把继盛关进了诏狱,质问他为什么要牵扯到二王。继盛说:“除了二王,还有谁不怕严嵩呢!”审讯结束后,继盛被打了100杖,然后交给刑部定罪。刑部侍郎王学益是严嵩的党羽,受严嵩指使,想把继盛以诈传亲王令旨的罪名判处绞刑。郎中史朝宾坚持反对,严嵩恼羞成怒,把他贬官外放。于是尚书何鳌也不敢违抗,最终按照严嵩的意思结了案,不过皇上当时还不想杀他。继盛被关了三年,期间有人想为继盛营救严嵩。严嵩的党羽胡植、鄢懋卿劝他说:“您没听说过养虎为患的道理吗?这是要给自己招灾啊!”严嵩听了他们的劝告。

这时,都御史张经、李天宠被判处死刑。严嵩揣测皇上一定会杀了这两个人,等到秋季审理案件的时候,就把继盛的名字附在张经、李天宠的奏章后面一起奏报,结果就得到了批准。继盛的妻子张氏跑到皇宫门口上书,说:“我的丈夫继盛,听信了市井小民的谣言,还固执于书生气的想法,所以才说了那些狂妄的话。皇上您没有立即处死他,让他按照官吏的程序审理。两次奏报和审判,都得到了您的宽大处理。现在却突然把他的名字加到张经的奏章后面,奉旨处决。我仰慕皇上的圣德,就连昆虫草木都希望得到生存,何况您能再给一次恩典呢?如果罪责重大,确实不能赦免,那么请您斩下我的头颅,来代替我丈夫受死。我丈夫虽然远离了妖魔鬼怪,但他一定能在疆场上为国效力,报答君父的恩情。”严嵩把这封奏章压了下来,没有呈报皇上。最终,继盛在嘉靖三十四年十月初一在西市被处死,年仅四十岁。临刑前,他写了一首诗:“浩气还太虚,丹心照千古。生平未报恩,留作忠魂补。”天下人都为他哭泣,并传颂他的事迹。

一开始,继盛要被杖责的时候,有人送给他一条蟒蛇胆。他拒绝了,说:“椒山自己就有胆量,哪需要蟒蛇胆!”椒山是继盛的别号。后来他入狱,伤得很重。半夜醒来,他砸碎瓷碗,用手割掉腐烂的肉。肉割完了,筋还连着皮膜,他又用手把筋也截断了。狱卒拿着灯,吓得手都发抖,快要掉下来了,而继盛却神情自若,气定神闲。上朝受审时,来看热闹的人挤满了街道,大家都叹息,有的甚至哭了起来。七年后,嵩(指严嵩)垮台了。穆宗皇帝即位,体恤那些正直敢谏的臣子,以继盛为首,追赠他为太常少卿,谥号忠愍,并为他举行祭葬,还给他的一个儿子安排了官职。后来,又根据御史郝杰的建议,在保定建了一座祠堂,叫做旌忠祠。

接下来说的是继盛因为弹劾马市而得罪的人,那就是何光裕和龚恺。何光裕,字思问,是梓潼人,嘉靖二十年考中进士。之后改任庶吉士,升任刑科给事中。他和同事杨上林、齐誉一起请求朝廷召回一些被遗弃不用的人才,皇帝同意了,但后来又取消了这个决定。他巡视京营的时候,弹劾罢免了尚书路迎。他还和给事中谢登之、御史曾佩一起建议节约财政开支,减少了很多冗余费用。因为边境战事紧急,朝廷命令清理各陵墓的守卫军队,他上奏朝廷七条整顿弊政的建议,大部分都被采纳了。

他多次升迁,最后做到兵科都给事中。都指挥吕元夤靠关系弄到锦衣卫的职位,总旗王松冒领军功袭取千户的职位,何光裕都一一上奏弹劾。兵部尚书赵锦替他们辩解,皇帝斥责了吕元夤,把王松关进了都察院的大牢,并且夺去了赵锦等人的俸禄。

仇鸾开设马市的时候,让尚书史道负责。史道听从俺答的要求,用粮食和豆子交换牛羊。何光裕和御史龚恺等人弹劾史道说:“他办事委靡不振,一味迁就。马市已经开了,他又请求封赏。现在他的奏章意思是想请求赏赐,而史道却把它当作谢恩的奏章来处理。况且奏章也不是贼人亲笔写的。如果史道不去弹劾,那么俺答就会得寸进尺,我们就没有必胜的决心,这会严重误国。”当时皇帝偏向仇鸾,认为何光裕等人借弹劾史道来攻击仇鸾,以此探测朝廷的意图。于是杖责何光裕和龚恺八十下,其他人则被夺去俸禄。何光裕受不住杖责,死去了。隆庆初年,追赠他为太常卿。

好家伙,这位叫张恺的,虽然挨了顿板子,官职却没变。后来他还上书弹劾靖江王嚣张跋扈,阻止了朝廷大规模征讨广东的寇匪。最后做到湖广副使。对了,张恺,字次元,是松江华亭人,嘉靖二十六年考中进士。

接下来说杨允绳,字翼少,也是松江华亭人,嘉靖二十三年考中进士。一开始当了个行人,过了一段时间,升了兵科给事中。那时候严嵩一人专权,皇上要朝廷推荐内阁官员。杨允绳和同事王德、沈束、陈慎一起,建议皇上考察辅臣的德行,并且补充一些被遗漏的人才。没过多久,他又奉命和英国公张溶、抚宁侯朱岳、定西侯蒋传等人一起,在阅武场检阅继承爵位的子弟。结果,指挥郑玺突然报告说敌寇打来了,张溶他们都吓得跑了,只有杨允绳纹丝不动,还赶紧上奏弹劾了郑玺。 郑玺被罢官,张溶和朱岳被取消了军务,蒋传等人被罚俸禄,杨允绳因此出了名。他还弹劾罢免了兵部尚书赵廷瑞。

在谏官的位子上没多久,他就接连上书。他建议选拔提学官和地方官员要注重品行,并且根据地方大小把府州县的职务分成三等,减少不必要的繁琐事务,这些建议都被采纳了。后来俺答入侵,朝廷紧急商讨军事。杨允绳建议让五军都督府、府军前卫和锦衣卫的高级官员,每逢考核军队和政务的年份,都自己写个报告陈述情况,让都察院和御史台的官员从中挑出毛病;而腾骧四卫和锦衣卫的指挥以下的官员,则由兵部考核。皇上都同意了,还把这些定为法令。之后,他又提出了四条御敌的策略,也被采纳了。后来他又升迁为户科左给事中,之后因为生病告退回家。过了一段时间,他又被起用,恢复了原来的官职。

三十四年九月,他上书朝廷,说倭寇作乱,这背后原因值得深究。他说:“现在,总督和巡抚的命令,下面那些官吏根本不执行,问题不在于官位不高、权力不大。” 他接着分析说,总督和巡抚上任,都要给那些有权势的人送礼,美其名曰“谢礼”。有什么事情要上奏朝廷,也要塞钱进去,叫“候礼”。等到俸禄满了,就想着调离,躲避灾祸,想离开这个地方;犯了罪想掩盖,出了事想找人帮忙,贿赂之风盛行,数额巨大,无法估量。总督和巡抚从下面官吏那里收受贿赂,下面官吏又从老百姓那里搜刮。官吏们对上司卑躬屈膝,总督和巡抚对百姓却一脸堆笑。上下互相蒙蔽,社会风气根本无法振作。那些不称职的官吏更是从中渔利,十倍地盘剥百姓。剩下的老百姓,肯定要揭竿而起,成为盗贼,这隐患不只是在海岛上啊!”

冬天,他去光禄寺巡视。光禄寺丞胡膏虚报物品价格,允绳和他同事御史张巽一起弹劾了他。案件移交法司审理。胡膏很着急,辩解说:“祭祀用的东西,规格很高,我不敢随便用次品充数。允绳这个人太认真,太挑剔了,他斥责我说祭祀用的东西,凑合着用就行了,干嘛非要精挑细选?他这是在诽谤朝廷祭祀!”皇帝大怒,把允绳和胡膏都关进了诏狱。刑部尚书何鳌认为允绳在仪仗内诉说事情不实,按律当斩,但皇帝还是下令杖责允绳和张巽。张巽被撤了三个官职。胡膏被外放。五年后,允绳最终在西市被处死。在此之前,有个叫马从谦的人,因为诽谤祭祀活动被杖毙。穆宗皇帝即位后,追赠允绳为光禄寺少卿,并给了他儿子一个官职。天启初年,追谥他为“忠恪”。胡膏后来因为贪污受贿被弹劾,最终被处死。

马从谦,字益之,是溧阳人。嘉靖十年,他乡试考中了第一名,也就是咱们说的解元。三年后,他又考中了进士,被任命为工部主事。后来他去治理黄河水患,干得不错,很有政绩。之后升官做了主客司主事,又升任尚宝司丞,负责起草内阁的诏书。章圣太后去世的时候,他劝皇帝要按照礼制守三年丧,但皇帝没听他的。没多久,他又升任光禄寺少卿。

当时,太监杜泰贪污受贿,每年搜刮民脂民膏几百万两银子,马从谦上奏弹劾了他。杜泰恼羞成怒,反过来诬陷马从谦诽谤自己。巡视御史孙允中和御史狄斯彬调查后,证实了马从谦的奏报属实。可皇帝当时正迷信道教,厌恶别人说他的坏话,而马从谦的奏章正好触及了他的痛处,皇帝一怒之下,把马从谦和杜泰都关进了诏狱。负责审理的官员认为马从谦的弹劾没有确凿证据,皇帝更生气了,把马从谦交给法司审理。因为孙允中和狄斯彬被认为是马从谦的同党,也被贬到边远地区做小官。法司最后判马从谦戍守边疆。皇帝还下令廷杖八十,把他发配到瘴疠之地,结果马从谦死在了杖刑之下。而杜泰因为揭发了马从谦的“罪行”,反而被赦免了。这一切发生在嘉靖三十一年十二月。

过了很久,光禄寺失火了,皇帝竟然说:“这是马从谦的余孽造成的!”隆庆初年,朝廷要追赠那些为国建言而被杖毙的大臣。但一些太监还记恨马从谦,处处阻挠。给事中王治和御史庞尚鹏极力为马从谦辩护,但皇帝认为马从谦的罪行如同儿子骂父亲一样大逆不道,最终还是没有答应。

孙允中是太原人,后来官至应天府丞。狄斯彬和马从谦是老乡,同是溧阳人。

古人说:“君仁则臣直”。在世宗皇帝时期,正直的官员有多少啊!严重的被杀头,轻一点的被长期关押,最幸运的也只是被贬官,没有一个能全身而退的。然而,皇权越是专制,士气却并没有衰弱,那些为国捐躯的人络绎不绝,根本阻止不了。看看他们蒙难的时候,依然泰然处之,足以激励那些懦弱的人奋发向上,这都是几百年来培养出来的效果啊!

卷二百八·列传第九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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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ealhistories
分类:明史(口语版)
日期:2024年12月20日
创建时间: 2024年12月20日
点击数:34

张芹,字文林,是江西峡江人,弘治十五年考中了进士,后来被任命为福州推官。正德年间,他被朝廷召进京,担任南京御史。宁夏平叛后,大学士李东阳也借此机会升官,还把官职荫庇给了自己的儿子。张芹就上了一道奏疏,说道:“李东阳为人谨慎老成有余,但正直不够;虽然儒雅有声望,却从没听说过他有什么节义。奸臣刘瑾乱政的时候,李东阳身为顾命大臣,一开始没能阻止,等到刘瑾的恶行昭彰之后,他又没能尽力反抗,反而一味顺从,完全听从刘瑾的摆布。现在叛贼平定了,李东阳又有什么功劳呢?冒领功劳接受赏赐,怎么能服众呢?请求皇上立刻罢免他的官职,收回加给他的恩赏,以此警戒那些对皇上不忠的大臣。” 奏疏递上去后,李东阳哭得泣不成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皇上责备张芹是为了沽名钓誉,让他写个对质的陈述。张芹认错,被停了三个月的俸禄。

后来,给事中窦明因为上奏言事被关进了监狱,张芹又上疏营救他。皇上曾经骑马时受了伤,编修王思为此劝谏,结果被贬到边远地区戍守。张芹说:“连那些不是谏官的人尚且如此,我们这些谏官难道就能袖手旁观吗?”于是他又上了一道奏疏:“孟子说:‘纵情逐欲不知满足叫做荒淫’;老子说:‘纵情驰骋打猎,会使人心变得疯狂’。心神狂乱,志向荒废,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这些都是说,无益的事有害处啊!现在皇上您轻视了万乘之尊,冒险骑马,万一有个什么闪失,皇嗣还没出生,国家社稷怎么办啊!” 皇上没理他。

不久,张芹被外放为徽州知府。宁王朱宸濠造反时,有人说张芹的家在江西,担心叛军会劫持他的家人,建议他绕道离开徽州。于是朝廷就把他调任为杭州知府。过了一段时间,他又被调回徽州。嘉靖初年,他升迁为浙江海道副使,后来又历任右参政、右布政使。因为在担任海道副使时,处理倭寇进贡的事务上出了差错,误伤了百姓,最终被罢官回家。

张芹侍奉继母非常孝顺,为人生活俭朴,一辈子都穿着粗布衣服,吃着粗茶淡饭。

汪应轸,字子宿,是浙江绍兴人,从小就有远大的志向和操守。正德十二年,他考中了进士,被选为庶吉士。正德十四年,皇帝下诏要南巡。汪应轸大胆地直言进谏:“自从下诏以来,老百姓人心惶惶,都没了心思好好过日子。从临清往南,大家纷纷放弃工作,关了店铺,逃到山里躲起来。如果皇上不赶紧收回成命,恐怕会发生不可预测的变故。以前谷永劝谏汉成帝,说:‘陛下厌倦了高贵的尊号,喜欢用平民百姓的卑微字眼。多次离开深宫,早出晚归,和一些小人物混在一起。负责看守宫门的侍卫,拿着武器却守着空荡荡的宫殿’。他的话正说到我们今天的情况。谷永,是阿谀奉承的臣子;汉成帝,是庸碌无能的皇帝。即使这样,汉成帝还容忍了谷永。何况皇上您英明圣智,难道不能接受臣子的直言进谏吗?”他的奏疏递交上去后,却被压了下来。后来他又和修撰舒芬等人一起再次上书请求,跪在宫门口,被打得差点死了。

教习结束之后,本来要授予他给事中的官职。但是皇帝有旨意让他外放,于是他就出任泗州知州。泗州土地贫瘠,百姓懒惰,不懂得耕种和养蚕。汪应轸就劝他们耕田,并且购买桑树种植。他还招募江南的女工,教她们养蚕、缫丝和纺织。因此,百姓有了足够的衣食。皇帝正要南巡,皇上的使者们骑马飞奔,弄得道路上人马喧嚣。汪应轸带领一百多名壮汉在水边列队,等皇上的船只到达时,就立刻把船拉上岸,护送出境。皇帝的车驾停留在南京,命令泗州进献几十名漂亮会唱歌跳舞的女子。汪应轸说:“我们泗州的女子粗陋不堪,无法满足皇上的旨意。我之前招募了一些养蚕的妇女,请求把她们送进宫中,传授养蚕的技术。”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世宗皇帝即位后,召应轸担任户科给事中。那时候山东闹起了矿山盗匪,他们抢掠了东昌府和兖州,甚至流窜到京畿地区和河南。应轸上奏说:“平定盗匪和抵御外敌不一样。抵御外敌的方法,就是把敌人赶出国境就行了。但如果平定盗匪却放任他们出境,那就是把祸害转嫁给邻国啊!凡是一个地方发生了警情,不去及时扑灭,导致蔓延到其他地方的,都应该从重处罚。”皇帝批准了他的奏章。应轸在户科工作一年多,上奏的奏章有三十多份,都直指当时的弊端。为了方便奉养父母,他请求调往南方,于是被调到南京户科。

张璁和桂萼当时也在南京,正计划追尊献皇帝。他们听说应轸的名声,想利用他来帮忙。但应轸和他们的意见不合,就上奏请求遵守礼法典制,维护正统,以安抚人心。这个奏章没有得到批准。

嘉靖三年春天,应轸外放江西担任佥事。两年后,他上奏请求告病回家,不等皇帝批准就回去了,结果被巡按御史弹劾。朝廷下令有关部门逮捕审问他。应轸自己陈述说父母年迈,兄弟又少,请求告老还乡侍奉父母。吏部为他求情,这才免除了逮捕。过了很久,朝中大臣纷纷推荐他,他又被起用,担任原来的官职,负责江西的学政。他父亲去世后,应轸回家奔丧,不久就病死了。

萧鸣凤,字子雝,是浙江山阴人。年轻时跟随王守仁学习,乡试考中第一名。正德九年考中进士,被授予御史的官职。副使胡世宁下狱,萧鸣凤上书为其求情。他的同僚内江高公韶弹劾王琼在边防事务上失误,说:“松潘副将吴坤请求在成都增设总兵官,王琼就让吴坤担任。花当本来是我国管辖的卫所,现在却经常受到侵犯。因为本来负责边防的官员不是合适的人选,才导致小股敌人轻视我国。”王琼很生气,上奏弹劾高公韶。皇帝下旨责备高公韶暗中勾结外族,与间谍串通,命令他坦白交代。萧鸣凤上疏说:“高公韶弹劾王琼,所论述的是关系国家大事的问题。王琼不应该逞一时之快,随意辩解,从而堵住谏官的嘴。”皇帝下旨责备萧鸣凤包庇高公韶,并把高公韶贬为富民县典史。萧鸣凤又弹劾江彬恃宠而骄横跋扈,势力越来越大,难以对付。士人们都称赞他的勇气。不久,萧鸣凤巡视山海关等关隘。武宗皇帝将要出塞捕虎,萧鸣凤上疏劝谏,并详细陈述了官吏敲诈勒索,军民疾苦的情况。但他的奏章没有得到采纳,于是他就请求告病回家了。

萧鸣凤一开始被任命为南畿学政,那些学生们把他跟之前的御史陈选相比,说“陈选像泰山一样稳重,萧鸣凤像北斗星一样闪耀”。嘉靖初年,他升迁为河南副使,继续负责督学。后来因为考察时发现了一些问题被弹劾了。吏部很欣赏他的学识和品德,就把他调到湖广当兵备副使。第二年,他又被调回广东,再次担任学政。萧鸣凤三次担任学政,清廉公正,从不徇私舞弊。但是,他性格刚烈,因为严厉处罚肇庆知府郑璋,导致郑璋羞愧愤怒,上书辞职,这件事引起了很大的争议。八年后考核时,两京的言官一起上书弹劾他,结果他被降职调任。之后,他和郑璋互相攻击、揭发对方,都被巡按御史逮捕审理,萧鸣凤从此就隐退不出仕了。

公韶,在正德年间当过御史,曾经弹劾过总兵官郭勋。后来朵颜卫入侵,他又弹劾了总兵官遂安伯陈鏸、宦官王欣和巡抚王倬,陈鏸因此被免职。世宗皇帝即位后,把他从被贬谪的地方重新启用。他后来官至右副都御史,巡抚江西,最终以户部右侍郎的职位退休。

齐之鸾,字瑞卿,是桐城人。正德六年考中进士,改任庶吉士,之后被授予刑科给事中。正德十一年冬天,皇帝想要在京城西边设立一些娱乐场所。齐之鸾上奏说:“最近听说要开设一些卖酒的场所,有人说是皇帝要临幸,有人说是朝廷要收税。陛下您是天子,拥有整个天下,竟然还要去争夺那些小商小贩的利润,难道跟那些倡优馆舍一样吗?” 应州传来捷报,皇帝下诏书说:“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朱寿剿灭寇贼有功,应该特别赐予他爵位。” 诏书一下,朝野震惊。齐之鸾和其他给事中一起上奏说:“自古以来,天子也会亲自到战场上勘察平定叛乱,成功之后,不过是坐在宫殿里接受祝贺,把功劳刻在金石上,写进歌颂的诗文中而已,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加爵位来酬谢的。不知道陛下您是为了什么,做出这种不祥的举动,来蒙蔽天下的耳目,留下千古的笑柄啊!”

没过多久,皇上召见编修王思,给事中张原、陈鼎,御史周广、高公韶、李熙、徐文华、李稳、施儒、刘寓生,佥事韩邦奇,评事罗侨,这些人皇上一个都没听。皇上要出巡边疆,还自己封了个威武大将军的头衔。御史袁宗儒上奏章劝谏,大学士杨廷和、蒋冕、毛纪因为这事儿,跟皇上闹起了辞职。之鸾和其他的官员一起说:“三位大学士位高权重,关系着国家的安危,最近他们都先后称病。现在皇上已经出巡边境一个多月了,国家社稷、百官百姓都留在空城里。人心惶惶,事情堆积如山,皇上还闭门不出,要辞职。万一出了什么紧急情况,导致事情失败,三位大学士拿什么向天下人交代?恳请皇上以社稷为重,赶紧回宫,和大臣们一起商讨治理国家的大计。”后来御史李润等人又再次劝谏,皇上还是没听。

之鸾后来升迁为兵科左给事中。宦官马永成死了,皇上要给他家九十多人都授官。之鸾说:“马永成位高权重,当权十多年,他的兄弟子侄都身居高位。现在他家的人又来请求授官,差不多要到一百人了。马永成有什么功劳,恩赏竟然如此之多,恐怕天下人都要因此而寒心啊!”皇上要南巡,之鸾和其他的官员以及御史杨秉中等一起上奏章极力劝谏。奏章递交两天了,还没回复。之鸾他们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态度,就跪在宫门口等候皇上的旨意,从早上等到下午。皇上派宦官传达旨意,他们才离开。第二天,之鸾假装生病不上朝,皇上想以此惩罚之鸾他们。结果,各部门的郎中黄巩等人联合上奏章力劝,皇上才作罢。但是黄巩等人却被下狱杖责,之鸾他们也不敢去营救。

宁王朱宸濠造反,张忠、许泰等人南征,皇上命令之鸾和左给事中祝续一起随军记录军功。还没到,叛乱就被平定了。一些小人嫉妒王守仁,百般诽谤他,之鸾极力为王守仁辩白,证明那些都是诬陷。张忠、许泰大肆搜捕叛乱党羽,牵连了许多无辜的人,之鸾多次为他们开脱。他还请求免除田赋、停止徭役、宽免欠款,皇上也采纳了一些建议。之鸾以前冒用徐姓,到这时才恢复了自己的本姓。

皇上世宗刚登基,他就上书给皇帝说:“祖宗留下来的法制,都被那些小人们搞得乱七八糟。要补救,首先得确定皇上的圣旨,其次得让言路畅通。虽然前朝的坏蛋已经被清除掉了,但是他们的爪牙遍地都是,还在暗中勾结,说不定为了邀功请赏,或者假装忠心,来讨好皇上,博取恩宠。天下大事怎么能让这些人继续糟蹋呢!那些正直敢言的人,长期被权奸压制,想要表达他们的忠心耿耿,难免会说话不顾忌,甚至会说些逆耳的话,皇上应该欣然接受,宽容对待。如果稍微压制一下,小人就会利用这个机会打击忠良。言路一旦堵塞,就再也打不开,这对新政来说可是个大麻烦啊!皇上您要是能把这几年乱政的事情彻查清楚,恢复到最初的状态,中兴的盛况马上就能看到了!”皇上很高兴地接受了他的建议。他还弹劾了许泰和兵部尚书王宪,这两个人最终都被处罚了。

那年秋天,朝廷要考核京官,他因为被人中伤,被贬到崇德当丞。后来他多次升迁,做到宁夏佥事。那时候老百姓饿肚子,都吃蓬草种子充饥,他就亲自去采集了两份蓬草种子,一份献给皇上,一份送给内阁大臣。他还上书陈述了当时政事中值得担忧的三件事,以及值得惋惜的四件事,说得非常恳切。皇上把他的奏章交给相关部门处理。当时朝廷正在大修边墙,他负责工程的督办。巡抚胡东皋很欣赏他的才能,推荐他来接替自己的位置。他先后担任河南、山东副使。后来被朝廷召回,担任顺天府丞。还没等他上任,就发生盗贼作乱,他就留下来镇压匪患。不久后,他又被提升为河南按察使,最后死在了任上。

袁宗儒,字醇夫,是雄县人,正德三年考中了进士,当上了御史。正德十二年冬天,皇帝在山西大同,准备祭祀完后回北京,结果又停下了。袁宗儒带着其他官员一起,强烈劝谏皇帝。

第二年夏天,孝贞纯皇后要下葬,皇帝才回北京。袁宗儒他们又拿出了各种灾异现象来劝谏,强烈要求停止修建皇店,派兵去边疆,还劝皇帝去边疆巡视。他们说话非常直接,也很危险,但皇帝都没听。后来,袁宗儒升职当了大理寺丞。嘉靖三年,因为“大礼议”的事,他被廷杖(杖责)。之后,他官至右佥都御史,去贵州当巡抚。吏部尚书桂萼想让他调职,他就辞职回家了。没过多久,他又被起用,先去郧阳,后来又调到山东。因为属下官员救灾不力,他没及时发现,也被罢免了。后来有人推荐他,他又被起用,当上了左副都御史。他跟随皇帝去承天府,回京的路上去世了。

许相卿,字伯台,是海宁人,正德十二年考中了进士。世宗皇帝登基后,他当上了兵科给事中。当时有两个宦官张锐和张忠犯了罪,该判死刑,但皇帝想饶了他们。给事中顾济上书反对,皇帝让有关部门讨论,最后还是想饶了他们。许相卿说:“天下人都盼着陛下效法孝宗皇帝,您怎么能这样呢?” 后来皇帝想给兴献王加尊号,许相卿又坚决反对。

嘉靖二年,皇帝下诏,要荫封宦官张钦的养子李贤为锦衣卫世袭指挥。许相卿就说了:“于谦的儿子于冕,只做到锦衣卫千户;王守仁的儿子王正宪,也只做到锦衣卫百户。李贤只是个宦官的养子,却比他们还高,这算怎么回事?忠诚有功的大臣子孙都比不上皇帝身边的近侍,为国捐躯、勤勤恳恳的大臣们,谁还愿意尽忠?部臣彭泽、科臣许复礼、安磐都相继上书反对,但都被拒绝了。这难道不是重用内侍,轻视士大夫吗!”

寻复说:“天下政权,要是掌握在一个人的手里,就能治理好;要是落到两三个手里,就会乱套。朝廷大臣一起商量着办事,国家就能治理好;要是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乱插手,国家就会乱。陛下刚继位的时候,启用老臣,采纳忠言,打击投机取巧之辈,铲除奸邪,可以说是英明果断啊!可是没过多久,就开始偏听偏信身边的小人,错误的政策一个接一个地出台,英明少了,果断也少了,掌握权力的办法不对,结果那些暗中窥伺、图谋不轨的人反而掌握了大权。比如崔文用不正当的手段蒙蔽皇上,老师和大臣们劝谏,您却听不进去。罗洪载尽职尽责却被抓起来,朝臣们七十多次上书请求放人,您也不理会。最近又包庇崔文的家奴,让他夺取了法司的职权,斥责林俊违抗旨意,还对敢于直言的言官发脾气。事情涉及到那些近臣,您就态度软下来,违法的人也不处罚,请求您一定要采纳我的意见。这跟正德朝有什么区别!林俊是国家的栋梁,他去意已决。林俊走了,跟他一样的人肯定也不会留下。陛下打算跟几个近臣、私人一起治理天下吗?现在的天下,跟以前不一样了。武宗时期,情况已经很危险了,但元气还很足,只要调理得当,还是能恢复元气的。为什么呢?因为继承了孝宗皇帝的余泽啊!现在虽然病情稍微好转了,但元气已经耗尽了,没有办法调理,就要不行了。为什么呢?因为继承了武宗皇帝留下的烂摊子啊!我希望陛下能认真观察局势,收回政权,把那些文官重罚。然后努力亲近贤臣,远离奸佞小人,广纳忠言,体恤民情。务必使宫廷内外团结一致,上下同心,然后天下才能治理好。”同僚赵汉等人也同样劝谏皇上,但皇上最终没听。没过多久,因为给事中李学曾、章侨、主事林应骢都因为直言进谏而被降俸,他们又上书劝谏,说皇上骄横怠惰,甘于犯错,言语非常尖锐。

夏言在给事中任职三年,提出的建议都没被采纳,于是就以生病为由辞职回家了。八年后,朝廷下令,凡是养病三年以上还不回京的官员,一律免职闲置,夏言因此被罢官。夏言以前和同僚关系很好,他执政后想招夏言回来,但夏言拒绝了。

顾济,字舟卿,是昆山人,正德十二年考中了进士。一开始当了个行人,后来升职做了刑科给事中。武宗皇帝从南京回来后,就生病住在豹房,只有江彬之流伺候着他。顾济就上奏说:“皇上您孤身在外,和皇太后、太皇太后隔绝,和亲人关系越来越疏远,您现在依靠的人,到底是谁呢?汉高祖皇帝生病好几天,樊哙闯进宫去,提醒他赵高的事情。现在朝中难道就没有像樊哙一样担忧皇上的人吗!希望皇上您谨慎地挑选朝臣轮流值班,皇上的一举一动都让他们知道。所有那些淫秽低俗的戏曲、败坏道德的事情,都应该彻底禁止,这样才能保养好身体,皇上才能平安无事。”皇上没理他。一个月多后,武宗皇帝就驾崩了。

世宗皇帝即位的那个月,顾济上奏说:“皇上您登基了,开始清除弊端,广纳谏言,百姓们都非常高兴,盼望着看到您的德政。但是,制定法律并不难,遵守法律才难;听取别人的意见并不难,乐意听取别人的意见才难。现在新政改革,很多措施对那些奸诈凶狠、权势熏天的家伙不利。我担心他们势力盘根错节,依然我行我素,如果不依仗宫内势力,就一定会去巴结皇上身边的近臣。如果执法不严,这些人就会蜂拥而上,把新政破坏掉。这就是遵守法律的难处啊!唐太宗贞观初年,经常引导大臣们进谏。到了晚年,进谏的大臣就常常触怒他了。皇上您现在首先开通言路,官员们没有不尽忠的。那些高瞻远瞩的意见,好像有点迂腐空泛;那些直言不讳的意见,又好像过于冒犯。如果因为冒犯而生气,那么他们的意见就肯定不会被采纳;如果认为他们迂腐空泛,那么他们的计策就肯定不会被采用。这就是乐意听取谏言的难处啊!”接着他又上奏说:“内臣张雄、张锐等人,欺骗了先帝,已经被逮捕审理,却又被宽恕了。希望皇上能秉公处理,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以免他们继续作恶。”皇帝对他的奏疏比较赞赏。他又弹劾司礼监太监萧敬包庇张锐等人,但是三法司(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却互相推诿,没有一个大臣敢于承担责任。皇上没听他的。皇上想要给兴献王加尊号,顾济说不行。后来他请求告老还乡,几年后去世了。

他的儿子顾章志,嘉靖三十二年考中了进士。官职做到南京兵部侍郎。他奏请减少进贡的马匹和船只的数量,南京人都很感激他。

章侨,字处仁,是兰溪人,正德十二年考中了进士,被任命为行人。

嘉靖元年,章侨升职,当上了礼科给事中。他上疏弹劾宦官萧敬、芮景贤等人。他还说:“自三代以后,正统的学术思想没有比朱熹的更好了。现在有些人聪明才智过人,却鼓吹其他的学说来招揽追随者,天下那些好高骛远、追求名利的人纷纷追随他们。他们夸大陆九渊学说的简洁易懂,贬低朱熹的学说为繁琐支离破碎。请求皇上在全国范围内严厉禁止这种歪风邪说。”御史梁世骠也提出了同样的意见。皇帝下诏书,严令禁止这种歪风邪说。

接下来,章侨又建议,按照祖宗的规矩,早朝结束后,允许百官依次向皇帝禀报事情;在经筵讲学时,皇上要赐予大臣们亲切的问候;重要的政务要勤于召见大臣们商议;还要挑选十几个儒臣轮流值班在便殿,随时供皇上咨询。皇帝接受了他的建议,但并没有完全采纳。奸臣何渊想在太庙东北方向修建自己的府邸,章侨极力反对,认为这样做不可行。没过多久,他又上疏说:“新设立的织造内臣贪婪横暴到了极点,老百姓被逼得倾家荡产,甚至卖儿卖女来偿还赋税。必须迅速停止这些机构,让天下重新开始。”他的奏疏呈递上去,却没得到批准。他还列举了军营中的弊端,弹劾定国公徐光祚、阳武侯薛伦失职,薛伦因此被免职。随后,他又请求罢免张璁、霍韬等人,但皇帝没有同意。

孝陵司香谷大用请求回京治病。章侨说:“大用当初与奸臣严嵩勾结,后来又拉拢宁王、安王,培植‘八党’的奸邪势力,酿成十六年的祸乱,导致先帝不能善终。如果不能及早铲除,恐怕他们会伺机作乱,群凶并起,天下再次陷入混乱。”章侨的奏疏被提交到相关部门处理。吴廷举建议召集在家的大臣们商议礼仪之事,章侨弹劾他暗中依附邪说。孟秋祭祀太庙时,皇帝派京山侯崔元主持祭祀仪式。章侨说:“奉命临时,仓促上任,哪里还能谈得上诚敬呢?”皇帝大怒,削了他的俸禄两个月。章侨后来历任礼科左给事中,出任衡州府知府,最终官至福建布政使。

余珊,字德辉,是桐城人,正德三年考中了进士。一开始当了个行人,后来升了御史。当时有一批庶吉士,比如许成名他们,被免去了教习的职务,但有十七个人还留在翰林院。余珊觉得这事儿太滥了,就上书弹劾,结果话里头得罪了内阁,没被采纳。后来乾清宫失火了,他又上书批评当时的弊政,狠狠地指责那些义子和西域和尚的胡作非为。

后来他去长芦巡盐,揭发了宦官贪污受贿的事儿。结果被那些宦官诬陷,被关进了诏狱,最后被贬到安陆当个小官。后来又调到澧州做知州。

世宗皇帝登基后,余珊被提拔做了江西佥事,平定了梅花峒的叛乱。之后又升迁到四川副使,负责在威远、茂州一带驻军。嘉靖四年二月,他奉诏上书,陈述了十个导致国家逐渐衰败的现象,大概意思是这样的:

“陛下您有尧舜汤武那样的才能,却缺少像稷、契、伊、周那样的贤臣辅佐,所以导致很多事情都做不成,这其中有十个原因。”

“正德年间,那个刘瑾专权乱政,假借皇帝的名义胡作非为,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纪纲法度,幸好陛下您登基,振兴了朝纲。可是没过多久,就又开始懈怠,政事敷衍了事,名实不符,宫廷内外矛盾重重,混乱不堪。表面上看好像是在朝廷办事,实际上却根本不管事;表面上看好像在宫里办公,实际上却根本不尽职。最后导致皇帝以自己的想法为标准,百官百姓也都各行其是。这就是纪纲败坏的第一个原因。”

“正德年间,那些士大夫们个个寡廉鲜耻,都去巴结权贵,幸好陛下您站出来整顿朝纲。可是现在,以前被赶走的人又回来了,而新来的人又赖着不走。那些一辈子沉浮于官场的人,一旦掌握了选拔官员的权力,就首先选择那些阿谀奉承、油嘴滑舌的人。那些重视富贵轻视名节的人,都被提拔重用,导致阿谀奉承之风盛行,廉耻之道日渐衰微。更过分的是,那些侯伯们专横跋扈,随意罢免官员,讨论礼乐制度,市舶司又重新开放,商人又开始经商了。这就是风俗败坏的第二个原因。”

正德年间,朝廷大权下移,皇帝威信不振,所以才发生了安化、南昌的叛乱,还好皇上您及时出手平息了。可是边关的士兵越来越骄横跋扈。以前杀了许巡抚却不了了之,后来又杀了张巡抚,其他人也跟着学坏。以前抓了贾参将杀鸡儆猴,最近又抓了桂总兵泄私愤。结果榆关的贼人就效仿他们杀了主事官,北边的库吏也效仿他们抢劫县官。皇上您听信了那些迂腐文人的姑息说法,采纳了那些庸碌官吏的权宜之计,以至于朝廷的命令都由几个边关士兵说了算。这就是国家衰败的第三个原因。

自从那个奸臣刘瑾当权以来,用贿赂收买将领,所以边防彻底崩溃了,还好皇上您及时出手整顿。但是积弊已久,一时半会儿也难以恢复。现在朵颜部在辽东海边徘徊观望,羌族和戎族在四川作乱,北方的游牧民族在沙漠肆虐。敌人势力越来越大,那些当官的却没提前预料到,也没想出什么办法来控制,反而假装镇定自若,掩盖自己的无能。甚至还伪造战功,贪图赏赐,虚张声势,拼命升官,边关的麻烦事也越来越多。边疆外敌势力强大,这就是国家衰败的第四个原因。

自从那个奸臣刘瑾当权以来,把全国的财富都搜刮到权贵手里,所以才发生了刘、赵、蓝、鄢等地的叛乱,还好皇上您及时出手保护了百姓。可是这几年来,朝廷一面发放免税的黄纸,一面催促交税的白纸;各种额外税收,连鸡鸭猪羊都不放过;织造局的需要,自己做起了商人。江淮地区出现了母子相食的惨剧,兖州、豫州盗贼横行,四川、陕西、湖广、贵州都疲于供应军饷。田地荒芜,老百姓都没了活下去的希望。这就是国家根本动摇的第五个原因。

正德年间,朝中大臣好多都因为各种原因被排挤,国家都快空了,还好皇上您及时站出来收拾残局。可没过多久,那些胡说八道的人,一开口就遭到斥责。以前只是被贬官外放,现在直接被发配到边远荒凉的地方。以前只是被禁锢终身,现在竟然在朝堂上被打死。自从吕柟、邹守益这些人离开后,朝廷的殿阁就空了;顾清、汪俊等人离开后,各部衙门就空了;张原、胡琼等人死了后,敢于直言进谏的人就更少了。偶尔有那么一两个正直的大臣,也被权奸排挤打压,不让皇上听到他们的声音,导致皇上被蒙蔽,自己都不知道身处险境了。这就是人才凋零的第六个迹象。

正德年间,奸邪之辈不断升迁,忠臣良将的劝谏根本听不进去,还好皇上您及时站出来拨乱反正。可没过多久,这种歪风邪气又卷土重来了。皇上您还没来得及惩罚那些心怀不满的人,那些逆耳之言就又让您动怒了。不认真调查就用言语打击别人,凭空猜测就怀疑别人有诈。早上进献奏章,晚上就被发配千里之外。甚至有人被杖毙,含恨而死。这就是言路阻塞的第七个迹象。

正德年间,忠良之臣被排挤,国家都快危在旦夕了,还好皇上您及时站出来主持大局。没想到转眼之间,那些坏人又趁虚而入了。他们用六艺来粉饰自己的奸诈言论,借用《周官》来夺取汉朝的政权。黑白颠倒,模棱两可。这些大奸臣表面上看着忠诚,其实都是些大骗子。就像王莽当初隐藏自己的野心,司马光刚当宰相时也装出一副清廉的样子。就算是有圣人一样的智慧,也很难辨别真伪啊!臣担心正直的人斗不过奸邪,邪恶势力会越来越强大。这就是邪正不分的第八个迹象。

正德年间,大臣们越来越疏远皇上,小人却越来越亲近皇上,导致政事混乱不堪,还好皇上您继承皇位后,重用正直的大臣。但是自从大礼议事件后,凡是稍微不合皇上心意的人,都被贬官、鞭打、流放,一定要把所有反对的人都清除干净才罢休。于是小人就乘机钻营,巧妙地迎合皇上的喜好,以求得功名利禄。皇上您总是先入为主,对迎合您的人就百般顺从,对反对您的人就勃然大怒。因此,大臣们都小心翼翼,小人们也战战兢兢,上下之间关系紧张,越来越疏远,君臣之间融洽的气氛也消失了。这就是君臣离心的第九个迹象。

正德年间,地震、天灾、怪异事件不断,几乎年年都有,多亏皇上继位,这些灾祸才逐渐平息。可是最近几年,又是冰雹打死牲畜,又是狂风暴雨摧毁房屋,还有女人生下双头婴儿,白天黑得像晚上一样,各地水灾不断,奏折像雪片一样飞来,这跟正德年间有什么区别?特别是京城,阴霾笼罩,连太阳都遮蔽了,白天也昏暗无光,很少见到阳光,这更是可怕的征兆!这些灾难的出现,原因大概有十个方面。

这十个方面,皇上占了一个,皇上没法保护天下。皇上您英明神武,怎么会出现这种局面呢?是不是因为您身边的辅佐大臣们出了问题?我私下认为,现在朝廷里最得宠的辅臣,不过是个奸佞小人,只会阿谀奉承,蒙蔽圣听,导致上天降下灾祸,百姓遭受苦难,国家也失去了希望。我认为他根本不是天下第一流的人才,皇上却如此信任他,这样下去,国家迟早要完蛋!我希望皇上赶紧罢免这个人,另选贤能,比如像以前杨一清大学士那样文武双全,像现在石珤大学士那样老成持重的人,让他们辅佐左右,这样才能清除弊政,治理天下。

我还听说献皇帝(明孝宗)爱惜人才,宽容待人,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可是现在负责制定礼仪的官员们,只要一句话不合皇上心意,就立刻被指责为大逆不道,被贬官、流放、甚至处死,朝堂上空空荡荡的。这难道是献皇帝的意思吗?如果不是他的意思,就算拥有天下的权力,也是枉然。皇上您为什么不启用他们,让他们在太庙尽忠职守,以慰藉献皇帝在天之灵呢?

这封奏疏长达一万四千多字,非常恳切,皇上把它交给相关部门处理了。奏疏中指责的“辅弼第一人”,就是费宏。

珊(此处应为官员姓名,原文缺失)为人清廉严谨,做官很有威望,也很有恩德。他回家奔丧后,当地百姓为他建祠堂纪念这位好官。后来副使胡东皋去祭拜,独自望着珊的祠堂感叹道:“这是我的老师啊!”珊服丧期满后,又回到原来的官职,到广东任职,最终官至四川按察使。

话说,有个御史叫汪珊,在嘉靖元年七月的时候,上书皇帝,列举了十条朝廷逐渐衰败的迹象。大概意思是这样的:皇上刚登基的时候,全国上下都盼着您励精图治,可现在跟刚开始比,差远了。

一开始,您每件事都亲力亲为,自己做决定;现在呢,那些皇亲国戚和身边的人,暗地里就开始左右您的决策了。以前,您每件事都跟大臣们商量;现在虽然表面上还很尊重大臣,但实际上已经不太听他们的意见了。当初,您下令废除那些不正规的淫祀庙宇;现在,又开始有人提议恢复这些庙宇了。以前,您不沉迷于享乐;现在,教坊司的人又开始用新奇的歌舞来讨好您了。以前,您每天都认真批阅奏章;现在,很多奏章都搁置一旁不看了,直接让身边的人决定要不要处理。以前,您精简冗员,削减开支;现在,那些精兵强将却没经过核实,连御马的数量都查不清楚了。以前,您整顿锦衣卫的滥权行为;现在,大臣和近侍却利用迎合您来谋取高官厚禄,那些旧的旗校都变成了亲军。以前,宦官犯了罪,就依法惩处;现在,犯错的宦官大多都能免死,满朝文武都对此无可奈何。以前,犯错的宦官不再启用;现在,那些镇守边疆和驻扎营地的官员,都能轻易地调换位置,宦官的势力又死灰复燃了。以前,您对谏言来者不拒;现在,只要是政事上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言官们一奏报,您就说“朕有旨意”,直接把人给堵回去了。

皇帝听后,觉得汪珊说的挺有道理。没过多久,汪珊就被外派到河南做副使,后来官至南京户部右侍郎。汪珊,字德声,是贵池人,正德六年考中进士。他在贵州巡抚任上,平定了都匀苗民叛乱,立下了汗马功劳。

韦商臣,字希尹,是长兴人,嘉靖二年考中了进士,被任命为大理寺评事。

第二年冬天,因为“大礼议”刚尘埃落定,朝廷里官员被贬谪的,每天都有,没完没了。韦商臣就上书皇帝说:“我当官的职责是审理案件,公平公正。可是自从我上任以来,就发现很多大臣因为在‘大礼议’上跟皇帝意见相左,被贬官的:吏部侍郎何孟春一个人被左迁,被发配边疆的有学士丰熙等八个人,被打死杖毙的有编修王思等十七个人;因为顶撞皇帝身边的宦官而被抓起来审问的有副使刘秉鉴,布政使马卿,知府罗玉、查仲道等十个人;因为失礼被关起来的,有御史叶奇、主事蔡乾等五个人;因为京城官员互相弹劾而被下狱的有少卿乐頀、御史任洛等四个人。这些事情太不公平了,上天都会觉得不顺,老百姓也都很害怕。我认为这些人应该得到宽恕。更何况最近几年水灾、旱灾、瘟疫流行,星星坠落、地震、山崩、泉水涌出,风雹、蝗虫等灾害几乎遍布全国,有识之士没有不感到害怕的。现在就应该平反这些冤假错案,恢复被发配的人的官职,抚恤死者的家属,释放被关押的人,纠正互相弹劾的罪名,这也是消除灾祸的一种办法啊!”

皇帝说他沽名钓誉,卖弄清高,把他贬到清江当丞,不久又调到德安当推官。

后来他升迁为河南佥事,平定了永宁的大盗,因为功劳而受到奖赏。伊王残忍地杀害了他的妃子,韦商臣按照法律条文进行了弹劾。他还曾经审理了里居给事中杜桐杀人案,杜桐就跑去跟吏部尚书汪鋐告状。韦商臣刚升迁到四川参议,就被考察罢官回家了。言官薛宗铠、戚贤、戴铣等人一起上书请求为他申冤,但是皇帝没答应。韦商臣在家待了几十年,最后去世了。

黎贯,字一卿,是广州从化人,正德十二年考中了进士。后来被改任为庶吉士,然后当上了御史。他去福建查案,弹劾镇守内官尚春侵吞官府的钱财,结果把所有被侵吞的钱都追回来了。世宗皇帝继位后,黎贯建议恢复起居注制度,并且让文臣们把奏章整理分类,方便编写史书,皇帝同意了。登基的诏书里明令禁止各地进贡,但后来镇守的宦官们还是照样进贡。黎贯就上奏说:“皇上刚下诏书,这些内臣就歪曲事实,为了讨好皇上,谋取私利。他们借着皇上的命令征收的叫‘额贡’,自己偷偷献上的叫‘额外贡’,这严重地压榨百姓,让朝廷的恩泽无法惠及百姓,这根本不是彰显皇恩浩荡,树立君主美德的做法啊!”

嘉靖二年,皇上听信了玉田伯蒋轮的建议,在承天府为兴献帝(明宪宗)修建家庙,让蒋轮负责祭祀。黎贯上奏说:“皇上您相信了这个阿谀奉承的小人的话,把祭祀的事情交给外戚来管。神灵不会接受不符合礼仪的事情,兴献帝的牌位肯定会被扔出来的。”皇上没听他的。接着他又上奏说:“建国初期,夏秋两季的赋税,麦子是四百七十一万石,现在减少了九万石;稻米是二千四百七十三万石,现在减少了二百五十万石。国家的收入一天天减少,而支出却一天天增加。请求皇上命令有关部门调查自祖宗以来赋税的数额和现在的财政支出,把详细的账目呈报上来。只有知道国家的收入有限,才能控制住日益增长的开支。”皇上很高兴地采纳了他的建议。

我先去江西处理家事,父亲去世后我回家奔丧。过了很久,我又重新上任了。

碰巧皇帝听从张孚敬的建议,要取消孔子“王”的称号,改称“先师”,并且减少祭祀孔子的礼器和乐舞的数量。当时负责修撰的徐阶因为谏阻而被贬官。皇帝还亲自写了篇《改正祀典说》,下发给朝中大臣;而张孚敬又写了篇《祀典或问》,来迎合皇帝的意思。

这件事的决议已经确定下来了,我带领同僚一起上书反对。皇帝大发雷霆,说:“你们说朕已经尊皇考为皇帝了,难道孔子还不能称王?简直是以下犯上,大逆不道!都给我交给法司去查办!” 于是都御史汪鋐建议说:“最近言官议论政事,总是拉帮结派地欺压别人,说是‘这是天下人的共同意见’,其实发起这件事的人往往只有一个。应该查明带头的人是谁,严惩不贷。”皇帝同意了他的意见。

后来,刑部尚书许赞等人把我们的案子呈报上去,本来应该罚款杖责然后恢复官职,但皇帝却直接下令把我革职为民。过了很久,我死在了家里。

我和同僚们上书的时候,礼科都给事中中华阳王汝梅也带领同僚们一起抗议,他说:“陛下您在处理万机之余,还如此重视典礼,真是伟大的举动啊!但是恐怕那些喜欢生事的大臣会纷纷效仿,今天提一个建议说某个制度应该废除,明天又提一个建议说某个制度应该恢复,国家以后就会有很多麻烦了。况且祖宗留下来的法度已经沿用了160多年,即使有些地方不如古代,继续沿用下去也没什么错,为什么要频繁地更改呢?” 皇帝看了奏章后,斥责他违抗旨意,并把《改正祀典说》给他看。

汝梅,字济元,他从行人一步步升迁到礼科都给事中。八年二月,因为发生灾异,朝廷征求大家的意见。汝梅说:“最近的奏章大多都是阿谀奉承,应该区分忠臣和奸佞,不要轻信谄媚之言。大臣奏事,最近很多都被压着不处理,应该把这些事情都交给大家公开讨论。人主学习最重要的不是华丽的辞藻,现在处理一件事情,都要皇帝亲自批示,也显得有点轻慢了。应该效仿祖宗的做法,经常在御平台召见宰执大臣,当面商议大事,既可以节省批阅奏章的劳力,又可以避免隐瞒欺骗。”他的奏章上奏后,触怒了皇帝。后来,夏言建议分祀天地,汝梅又和同僚们一起坚决反对。不久,他就外放浙江任参政,最终客死他乡。

彭汝实,字子充,是嘉定州人,正德十六年考中了进士。后来被任命为南京吏科给事中。

嘉靖三年,他上奏说:“九江发生了盗匪起义,杀害了不少官兵。负责长江巡防的伍文定没有及时组织剿匪,应城伯孙钺更是带兵不出,这两个人都应该严厉处罚!”皇帝采纳了他的建议。

当时吕柟和邹守益被关进了监狱,彭汝实挺身而出,上书为他们求情。他还因为各种灾异上奏说:“最近黄风黑雾,春天就下起了早春雷,地震、泉水干涸,扬沙雨土,这些灾害接踵而至。再加上小人们得势,盗贼横行,老百姓都失业了。树木奇异,野草疯长,这些都是上天示警的征兆啊!天上出现异象,地下也发生变化,人间更是乱象丛生,可是朝廷发布的那些反省的诏书,都只是走过场而已。朝堂之上,忠臣和奸邪之辈还没能分辨清楚,逢迎拍马屁的反而被认为合乎礼仪,坚持原则的却被当成沽名钓誉。那些贪官污吏,为所欲为,大肆搜刮民脂民膏,赏赐豪宅田地没完没了。皇上您都过了而立之年,可是经筵讲学却从不提问,内阁的奏章也都是照例批复。皇上沉迷于女色,把重要的职位交给那些奸佞小人。像廖氏兄弟、张璁这些人,竟然还逍遥法外,李隆、苏晋更是安然无恙。在这种情况下,还想指望上天改变主意,感化人心,那是不可能的!”

大学士费宏因为儿子犯事被牵连,请求辞职未获批准;礼部侍郎温仁和因为庆王朱台浤的事情被调查。彭汝实认为应该允许这两个人辞职,以表明朝廷官员进退有度的原则。他还推荐石珤、罗钦顺、顾清、蒋冕可以代替费宏;李廷相、崔铣、湛若水、何瑭、许诰可以代替温仁和。他的奏章递交到了相关部门。

那个奸臣王邦奇诬陷杨廷和和彭泽,汝实就说了:“王邦奇前后两道奏章,一开始是装模作样地惶恐不安,最后却充满了粗鄙下流的言语。奏章里引用的那些事情,很多都是颠倒黑白、混淆视听,甚至说费宏、石珤半夜跑到杨一清家里去。现在却没听说皇上要问询杨一清,杨一清自己也一直没解释,这是怎么回事呢?皇上刚登基的时候,廷和裁减冗员好几万人,就因为这事儿被气得罢官了。现在他的大儿子因为疯疯癫癫也被发配了,这事儿也就算了吧。可是那些小人们心里还憋着火,越传越厉害,廷和的二儿子和女婿也被抓进监狱了。诬告的法律规定,要根据被诬告的人的轻重来反过来惩罚诬告的人,这是国家的法律啊!我希望皇上能查清楚幕后主使是谁,和诬告的人一起治罪,别让他们轻易逃脱,留下坏名声给外国人笑话。” 皇上没听他的。

汝实多次直言时政的不足之处,还曾经坚决反对“大礼议”,因此被张璁、桂萼这些人恨上了。他因为父母年迈,就上疏请求改到附近任职,并且推荐贡士高任说、王表来代替自己。奏章递上去后,吏部按照张璁、桂萼的意思说:“汝实到处煽动鼓动大家,扰乱了大礼议的讨论,而且还和御史方凤、程启充结党营私,互相贿赂。他自己知道这次考核肯定过不了关,就想辞去高官做个小官,不应该让他得逞!” 于是就把他罢官闲置在家了。他和程启充、徐文华、安磐都是一个地方的,当时人们称他们为“嘉定四谏”。

郑自璧,字采东,是祥符人,户籍在京城。正德十二年考中进士。后来做了庶吉士,然后升任工科给事中。

世宗皇帝即位后,朝野上下都在议论时政。郑自璧请求收集整理那些关于教化和治理国家的奏章,编成书供皇帝参考,皇帝同意了。早些年,正德年间,那些宦官们大量侵占百姓的土地,改成自己的庄田。到了这个时候,百姓上诉,皇帝就派人去调查。郑自璧又详细地陈述了其中的弊端,皇帝命令调查的人严厉查处,百姓的苦难才稍微减轻了一些。嘉靖二年,郑自璧的继父陈万请求把黄华坊的赐宅换成西安门外的一处新宅,皇上同意了。郑自璧认为,那处新宅已经卖给了百姓,不应该强占,他和安磐极力反对。皇上没听他们的。第二年,因为“大礼议”的事儿,他被打了板子。

他升迁到兵科都给事中这个位置。宫里有个叫李能的太监,借着修建墩堡的事儿,想趁机确定山海关的税收数额。宫里另一个太监张忠,还有尚书金献民之流,都为在甘肃立功的事儿争功劳,想给儿子安排锦衣卫的职位,他们手下那些跟着办事的人也都跟着升官。镇守江西的太监黎鉴,手下的人超过了规定的数量。太监武忠的儿子武英,冒领军功,被提拔做了副千户。很多被裁撤的锦衣卫官员,都通过各种关系又复职了,而司礼监却上奏说已经辞退了将近五百个工匠。孝陵的净军于喜,居然擅自跑到京城来告状。安边伯许泰在戍边时死了,他儿子请求继承他父亲的官职。宫里两个太监,扶安和黄英,先后去世了,朝廷都给了他们的亲属官职。

自璧全都上书跟他们争论,皇上大多不听。有一次,他还跟其他官员一起弹劾郭勋贪赃枉法。后来李福达的事情闹出来后,他又弹劾郭勋跟妖人勾结。皇上因为郭勋的事儿,下旨责备了自璧。六年三月,宣府出了事,他又弹劾总兵傅铎,还牵扯到了镇守的太监王玳、巡抚周金、副将时陈等人的罪责。傅铎被抓起来审问,时陈被革职,而王玳和周金则被责令立功赎罪。礼部侍郎桂萼请求起用王琼到边关去。自璧就带着其他官员和御史谭缵等人说王琼的罪行应该追究,桂萼是拉帮结派,请求一起论罪。皇上没采纳。

自璧这个人最敢说话了,他说的都是那些当权的权贵和奸佞,他的正直之声震动朝野。那些被他得罪的人,就暗地里造谣中伤他,这些话传到了皇上耳朵里。吏部想按照资历提拔他做太仆寺少卿,但是皇上没同意。到了这个时候,很多官员都弹劾他,皇上就下旨降他两级,调他到外地去任职,最后把他贬到江阴县丞这个小官儿。命令一下达,大臣们都觉得他该走了,没人帮他说话。后来朝中大臣多次推荐他,皇上最终也没召他回去。

戚贤,字秀夫,是全椒人。嘉靖五年考中进士。被派到归安县做知县。县里有个萧总管庙,每天都有人去祭祀,从没断过。有一天,时间久了,戚贤去祈祷,却没灵验,庙里供奉的木偶却意外掉到河里了。过了几天,有条船经过那里,木偶竟然自己跳上了船,船上的人都吓了一跳。戚贤慢悠悠地笑着说:“它只是还没烧掉而已。”然后就让人把木偶烧了。他还暗地里派强壮的衙役到河岸边的社庙附近,吩咐他们:“要是看到水里的人出来,就立刻抓起来!”后来,果然抓到了几个人。原来是一些坏人雇佣水性好的人,在河里作恶。

知府万云鹏这个人做事很急躁,经常得罪人。到了考核的时候,有人中伤万云鹏,说他应该被免职。这个人就赶紧跑到吏部去说明万云鹏是被冤枉的,结果万云鹏就免于被处罚了。但是尚书桂萼却对这个人有意见,这个人就借着父母去世的机会,离开了官场,后来被任命为唐县知县,之后又升任吏科给事中。

十四年春天,轮到外地官员考核了。考核不合格的官员,按照惯例是永远不能再用。当时很多言官因为得罪了当权的大臣,都被借着考核的名义罢官。这个人就提前上奏,说那些被免职的人里头,有些人是被冤枉的,应该允许言官们为他们辩护。皇帝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就同意了他的请求。正好当时参议王存、韦商臣因为言事得罪了权贵,前给事中叶洪弹劾汪鋐也被贬官,他们都在被免职的名单里。这个人当时正在陕西出差,给事中薛宗铠就根据他的奏疏为他们求情。吏部不同意,皇帝最终还是批准了他们的请求。等这个人回到京城后,因为汪鋐的所作所为太过嚣张,实际上是张孚敬在庇护他,于是他就列举了汪鋐的罪状,说:“辅臣张孚敬把持吏部大权,用利益和处罚来堵住言官的嘴。就说这次考核的事,陛下您听取了我的意见,允许他们申诉,就是为了防止大臣徇私枉法。现在言官们为叶洪等人辩护,张孚敬却偏袒汪鋐这个大官,巧言令色地阻挠。陛下您有尧舜那样识人的智慧,而辅臣张孚敬却犯了像伯鲧那样抗命的大罪。流放的处罚典例都有,就看陛下您如何决断了。”皇帝心里很欣赏他的话,但是又很为难,因为这违背了张孚敬和汪鋐的意思,结果叶洪等人最终还是没有被处罚。

他又借着父母去世离开官场。后来补任刑科都给事中。夏言当权的时候,正好要选拔庶吉士,难免会徇私舞弊。这个人就上奏陈述选拔庶吉士的弊端,皇帝采纳了他的建议。过了一段时间,他又弹劾郭勋贪污受贿,祸害天下。太庙失火后,他又弹劾郭勋以及尚书张瓒、樊继祖等人,同时推荐闻渊、熊浃、刘天和、王畿、程文德、徐樾、万镗、吕柟、魏校、程启充、马明衡、魏良弼、叶洪、王臣等人可以担任要职。他的言辞越来越激烈,惹怒了皇帝,被贬到山东布政司做都事。那些被他推荐的人也都被降了俸禄。

不久,这个人就以父亲年老为由辞官回家。回家十多年后去世了。他年轻的时候就听说过王守仁的学说,非常认同。等到他在浙江做官的时候,就以弟子的身份拜王守仁为师。

刘绘,字子素,也叫少质,是光州人。他爷爷刘进做过太仆少卿。刘绘个子高,留着长胡子,为人豪爽,很有个性。他喜欢练剑,还能拉开六石弓。乡试考了第一名,嘉靖十四年考中了进士,先是被任命为行人,后来升任户科给事中。

二十年的时候,皇帝下令让京城的言官们一起推荐边疆人才。给事中邢如默等人推荐了毛伯温、刘天和等二十个人,其中还包括已经去世的御史段汝砺、副都御史翟瓒和参议王洙。刘绘就说了:“段汝砺是大学士翟銮的亲戚,翟瓒、王洙是夏言指使邢如默推荐的。大臣们仗着权势压制言官,言官们害怕权势而违背公论,上下都一味附和,这不是国家的福气啊!请求罢免翟銮和夏言的官职,处罚邢如默,以此警告那些徇私枉法、结党营私的人。”皇帝同意了他的意见,把邢如默外放了。当时夏言刚好罢官,翟銮却没受到任何处罚。

第二年,敌人大举入侵山西。刘绘上书说:“俺答势力强大,一定会成为我们腹心的祸患。现在有些人认为应该防守,不应该出战,所以边疆将领大多只顾自保,或者捡些残兵败将来邀功请赏。督察巡视的官员们也只把士兵和战马安排在险要的地方防守,说是‘清野’,实际上是躲避敌人的锋芒;说是‘守险’,实际上是自保。我请求专门任命翟鹏,让他可以便宜行事。迅速调动宣府、大同、山西的军队,一共十七八万人。三路大军同时出击,只进不退,即使敌人很多,也能在几天之内平定。”皇帝被他的话激励了,就让翟鹏便宜行事,可以处决都指挥使以下的官员。但是翟鹏最终没能出塞。过了一段时间,刘绘弹劾山西巡抚刘臬与夏言勾结,并且请求罢免吏部尚书许瓒和宣府巡抚楚书。刘臬和楚书因此被免职。

刘绘两次弹劾夏言,夏言对此怀恨在心,把他外放到重庆当知府。重庆的土官们互相争地,互相仇视,刘绘下令晓谕他们,很快就平息了争端。上级官员都推荐他升官,但他再次进入中央政府后,却被言官们弹劾罢官。他回家后住了二十年,去世了。

他的儿子刘黄裳,是兵部员外郎。倭寇入侵朝鲜的时候,朝廷命令他协助侍郎宋应昌处理军务。他渡过鸭绿江,到达平壤,大败倭寇。倭寇逃跑,刘黄裳率兵追击,又连续几次打败了他们。朝廷为他记功,升他为郎中。

钱薇,字懋垣,是海盐人,嘉靖十一年考中了进士。他师从湛若水学习。当了行人之后,为人清高自守,和同一年考中的蒋信等人朝夕相处,一起学习。后来升迁为礼科给事中。

他上书建议,让将领家里的家丁可以在塞外的田地里自己耕种,不用再向他们收税,并且建议总督大臣可以根据实际情况,自行处理军务。但是这个建议没有被采纳。他还上疏弹劾大学士李时、礼部尚书夏言、工部尚书温仁和以及外戚蒋轮。

升任右给事中后,郭勋想恢复内官镇守的制度,并且擅自更换宿卫将校。钱薇非常生气,上疏列举了郭勋七条违法行为。皇帝虽然很器重郭勋,但平时也知道郭勋蛮横,所以两边都没理。后来,因为出现了天象异变,钱薇极力陈述皇帝德行上的不足,皇帝心里很生气,但还没发作。他又上疏劝谏皇帝不要南巡,结果被扣了俸禄。内阁夏言等人挑选的宫中官员,很多都是徇私舞弊的,都被钱薇弹劾罢免了。钱薇和同事吕应祥、任万里一起请求按照以前的惯例,由内阁九卿共同推举官员。皇帝特别下令,把他们三个都斥责为平民。后来多次有人推荐他,都被压了下来。

他回到家乡,和当地的年轻人一起讲学,从不踏进官府的大门。倭寇作乱的时候,他向巡抚王忬请求,组织乡兵进行防御。乡亲们都很感激他。他五十三岁去世。隆庆初年,追赠他为太常少卿。

洪垣,字峻之,是江西婺源人,嘉靖十一年考中了进士。当时礼部侍郎湛若水在北京讲学,洪垣是他的学生。后来洪垣被任命为永康知县,之后又升任御史。

嘉靖十八年,皇帝南巡,要册立太子,让内阁大臣夏言和顾鼎臣挑选宫里的官员。洪垣上奏章两次说温仁和、张衍庆、薛侨、胡守中、屠应飐、华察、胡经、史际、白悦、皇甫涍这些人都是庸才,不能让他们辅佐太子。皇帝也听取了其他谏官的意见,罢免了其中几个人。没过多久,洪垣又弹劾文选郎中黄祯先,说他收受贿赂,让杨育秀当上了考功郎。黄祯先当上文选郎中后,贪污受贿,欺骗蒙蔽。知州王显祖等人明明应该被调动到偏远的地方,却被调到了大州府;知县何瑚都六十多岁了,还被选为御史。这些都不符合规定。现在要考核京官了,竟然让能力低下的曹世盛当考功郎,真是误国啊!皇帝把洪垣的奏章交给都察院,让都察院和吏科一起调查。结果黄祯先被关进监狱,杨育秀、王显祖等人也被革职为民。洪垣还追究了吏部尚书许赞和都御史王廷相的责任,并命令十三道御史举出像何瑚这样隐瞒年龄、冒进升官的人。结果,御史王之臣等人有四个人因为调动的事情被处罚,曹世盛也被调到别的部门去了。洪垣一封奏章,就让从御史、曹郎到下面的官员,二十多人受到了处罚。

洪垣后来出差去广东,因为安南归附朝廷,他的官职升了一级。还没完成任务,就被调到温州当知府。那一年温州闹饥荒,有人囤积粮食,结果被饿肚子的人杀了,洪垣因此被免职回家。之后,他和同乡方瓘一起又去拜访湛若水,湛若水给他们建了两座漂亮的楼房居住。洪垣在湛若水家住了四十多年,活到九十岁。

方瓘完全放弃了仕途。有一次他从广东回来,同行的朋友死于瘴气。船上一般不载尸体的,但方瓘偷偷地没告诉别人,和尸体一起睡了好几天,到了韶州才把尸体下葬。

洪垣的同科进士吕怀,是江西广信永丰人,也是湛若水的得意门生。他从庶吉士做起,后来当了兵科给事中,又改任春坊左司直郎,之后升任右中允,掌管南京翰林院的事务。他经常说王守仁的良知和湛若水的体认天理,意思都是一样的,关键在于改变人的气质。他还写了《心统图说》来阐述这个道理。最后,他做到南京太仆寺少卿。

周思兼,字督夜,是上海华亭人,年轻的时候就很有文名,嘉靖二十六年考中了进士。 他先被任命为平度知州。上任后,他亲自巡视郊外田野,坐在简陋的蓝布轿子里,只带了一碗饭,让乡民轮流抬着轿子走。这样,他就了解了老百姓的疾苦,然后把这些问题都解决了。

有一次,王府的太监纵容庄户奴仆抢夺百姓的财产,监司因为杖责奴仆致死,被太监逼着向朝廷告状。巡抚彭黯就让周思兼来审理这个案子。王府设宴想私下嘱托周思兼,但周思兼在酒席上始终一言不发。周思兼看完案卷后说:“这个案子杖责不合法,罪该杖责,但因为是王爷的缘故,加一等处罚;太监诬告,罪该流放,但因为是王爷的缘故,从轻发落。” 结果监司官复职了。

后来,附近几个州县闹饥荒,百姓抢夺粮食,地方官处理得很严厉,差点酿成大乱,上级就派周思兼去处理。周思兼让人做了几千个小木牌,分发到郊外,让拿着木牌的人来领救济,他都给他们发放钱粮,事情就这样平息了。 周思兼回朝述职,因为政绩突出,被评为治行第一,按理说应该升官。但是平度州的老百姓跑到京城来请求朝廷,让他继续留在平度一年。

之后,周思兼升任工部员外郎,负责督办临清砖厂,当地百姓夹道送别,哭着送他上任。 巧的是,同年进士里有个长相跟周思兼很像的人,路过平度,老百姓都争着去拜见他。后来发现认错人了,大家都叹息着离开了。 黄河快决堤了,周思兼发动百姓筑堤,自己顶着烈日站在堤坝上。堤坝修好三天后,秋汛来了,洪水很大,但百姓都免于灾难。

周思兼升任郎中,后来外放湖广任佥事。岷州的几个宗室,五个人都封了将军,他们杀人越货,抢夺钱财,地方官二十年都不敢进武冈。周思兼查明了他们的罪行,抓捕了他们的同伙,全部关进监狱。这五个人带着刀子去见周思兼,周思兼跟他们拱手行礼,然后摸着他们的胳膊说:“我为你们考虑一百口人的性命,你们却要因为这些事而死吗?” 这五个人都吓退了。周思兼把他们的罪行上报朝廷,把他们都关进了高墙,并且把他们的田宅子女都还给了百姓。 后来周思兼因为母亲去世而辞官,此后再也没有出来做官。过了很久,他被起用为广西提学副使,但还没等上任就去世了。

颜鲸,字应雷,是慈溪人,嘉靖三十五年考中了进士,当上了行人,后来升任御史,负责巡视仓场。有个奸臣叫马汉,仗着定国公的势力,借了漕运士兵的钱,到期还不还,就强行没收他们的粮食,结果惹得民怨沸腾。马汉拿着定国公的信来,颜鲸直接就论罪要杀了他。

嘉靖四十年,畿辅地区、山东、河南等地都闹起了大饥荒。颜鲸建议把各地贪官污吏的罚没银子,别运到京城了,全部换成粮食救济灾民,并且马上发放下去。内府的新钱也拿出来当买粮的本钱。皇帝都同意了。之后,他又上奏朝廷,提出了关于漕运的六条改进建议。

第二年,颜鲸出巡河南。河南的伊王典楧是个恶霸,长期和朝中宦官、严嵩父子勾结,内外呼应,他上奏的奏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手下爪牙还经常干些盗矿的事情。颜鲸想除掉他,就和参政耿随卿商量,抓住伊王的一个承奉王钅盬的罪过,王钅盬每天都告发伊王的阴谋诡计。这时严嵩已经倒台了,颜鲸就上奏徐阶,说那些大太监们都跟伊王断绝了联系,他还抓捕了伊王那些侦察的骑兵。颜鲸假称防寇,下令知府把军队分屯到重要的地段。然后和巡抚胡尧臣一起,弹劾伊王典楧抗旨、伪造诏书、僭越、残暴等十大罪状。伊王的护卫和那些亡命之徒,差不多有几万人,都不敢轻举妄动。皇帝大怒,把伊王废为庶人,关进高墙,没收了他的财产,取消了他的爵位。两河地区的老百姓都欢欣鼓舞,互相庆祝。

景王在自己的封地,越界侵占百姓的土地,当成自己的庄田,颜鲸也严厉地惩治了他的爪牙。魏国公侵占民田,还假借皇帝赐予的名义立碑为界,颜鲸把他的碑砸了,把侵占土地的人发配充军。锦衣卫指挥使收受一些无赖小人的贿赂,把他们的名字写在校尉的名单里,让他们为非作歹,祸害百姓。列侯们到王府去办事,路上驿站都乱糟糟的。王府的内官进贡,乘坐龙舟,所到之处,横行霸道。颜鲸建议,校尉的空缺从兵部补,册封改用文官,王府进贡的事,派属吏去办。皇帝下令,册封亲王和王妃的事,还是由列侯来办,其他的都按照颜鲸的建议来办。

这位官员被调去管教京畿地区的学校了。大兴县令高世儒奉命查办逃役的人,结果都督朱希孝说他勾结军队,告了他一状,这事儿就送到朝廷去讨论了。有个叫鲸的人弹劾朱希孝乱用法律,说:“高世儒他们只是按照户籍把该服役的人叫来,根本没勾结军队啊!那些禁军子弟和家眷仗着住在京城附近,冒充禁卫军的名义,所以官吏都不敢管他们。有钱人可以抗旨不遵,穷人却只能饿死在沟里。高世儒没错,错的是那些锦衣卫!”皇帝一听就火了,说鲸诬蔑功臣,把他贬到安仁当典史去了。隆庆元年,他当上了湖广提学副使。后来因为考试录取的贡生没达到张居正的要求,就被降职到山东当参议了。之后又改任太仆寺少卿。都御史海瑞推荐鲸很有才能,但没被采纳。

鲸在河南做官的时候,罢免了一个新郑县令,那县令是高拱罩着的。在湖广的时候,有个叫王篆的人想把他父亲追封为乡贤,鲸坚决不同意。后来高拱当了吏部尚书,王篆又当上了考功司郎中,就借故说鲸不谨慎,把他给撸了职务。万历年间,给事中邹元标、御史饶位一起上奏章推荐他,结果被压下来了。御史顾云程说:“皇上您大力起用被埋没的人才,唯独对鲸和管志道进行考察就给否决了。如果朝廷大臣贤明,那提拔被埋没的人才是常规操作,否则就是排挤异己罢了。最近您又重用了被考察过的吴中行、艾穆、魏时亮、赵世卿,唯独对鲸和管志道却不行,这是为什么呢?”给事中姜应麟、李弘道也这么说,最后鲸只能以湖广副使的职位退休了。朝廷内外十多次推荐他,都没成功。

赞曰:古人说:“还没相信就劝谏,就会被认为是在诽谤自己”。但是那些有志节的人,心里充满了忠诚和爱戴,怎么能忍心因为不被相信就疏远自己的君主呢?张芹等人怀着赤诚之心,激昂地论事。他们说的话虽然没完全被采纳,但总比那些沉默不语的人强啊!

卷二百七·列传第九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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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ealhistories
分类:明史(口语版)
日期:2024年12月20日
创建时间: 2024年12月20日
点击数:27

邓继曾,字士鲁,是资县人,正德十二年考中了进士,后来被任命为行人。嘉靖皇帝登基的四月,因为长时间下雨,他上书说:“虽然皇上已经下达了命令,但很多被废除的官员还占据着官位;大案子虽然判决了,但被关押的人却迟迟没有释放;皇上身边的人经常私下拟定旨意,奸邪谄媚之徒也越来越受宠信;礼仪方面有所违背,孝道方面有所偏颇;皇上虽然表面上接受谏言,但实际执行的却很少。这是因为陛下您修身齐家、亲近贤良的决心,已经不如刚开始那样坚定,所以上天才降下连绵不断的雨来警示您。希望您以后下达命令一定要说到做到,审理案件要迅速结案,凡事都要咨询辅臣,不要被身边的人蒙蔽,要严格遵守礼仪,效法古代圣贤的孝道,这样只要您稍稍改变一下想法,就能消除天灾,回应上天的警告。”没过多久,他就升职了,当上了兵科给事中。

他又上书提出了四个杜绝祸患、保全社稷的建议:第一,要确立君主的心志,避免被蛊惑;第二,要平均对待两位皇太后,避免产生嫌隙;第三,要统一政令,避免欺瞒;第四,要整顿宫廷的侍奉人员,避免假冒伪劣。他还说,那些跟随皇上出行的官员不应该滥竽充数,皇上采纳了他的建议。

嘉靖年间改元的时候,皇帝想要尊封自己的生母为皇太后。恰逢掖庭失火,很多大臣都说这是因为“大礼议”的问题。邓继曾也上书说:“去年五月日精门失火,这个月二日长安榜廊失火,今天郊祀之日,内廷的小房子又失火了。天有五行,火主礼;人有五事,火主言。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礼不兴。今年还没到年底就发生了三次火灾,这是因为废除礼法、言语失当造成的。” 当时提督三千营的广宁伯刘佶久病不起,邓继曾建议罢免他。宣府、大同、关中、陕甘、广西等地接连发生战乱,中原地区也盗贼四起。邓继曾提出了战争防御策略以及储备将领、训练士兵、解决粮食问题的计划,很多建议都被采纳了。

三年过去了,皇帝越来越不信任大臣们,政事基本上都是自己一个人偷偷摸摸地决定了。 继曾上了一道奏章,大概意思是说:“最近您的旨意,好多都违背了祖宗家法。处理事情不查阅典籍,批阅奏章也不合乎道理,那些拍马屁说好话的,您就赏赐褒奖;那些敢于直言进谏的大臣,您就渐渐地把他们贬官免职。我看着这些事,心里难受得要哭出来,只能默默地唉声叹气。咱们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凡是皇帝的批复,都得先交给内阁拟好再呈上来,这可不是为了避免皇帝个人意见偏颇,更是为了防止有人假传圣旨!正德年间,情况就已经很糟糕了,可现在比那时还更让人震惊、更让人惋惜!现在皇帝身边的那些小人们,没文化,没经验,就趁机弄权,巴结拍马屁,所以他们说的话根本没根据,事情才变成这样。陛下您不跟大臣们一起处理政事,反而依赖这些小人,我担心国家大事会出问题啊!” 奏章递上去后,皇帝勃然大怒,把继曾抓进诏狱严刑拷打,最后把他贬到金坛县当个县丞。给事中张逵、韩楷、郑一鹏,御史林有孚、马明衡、季本都为他求情,但都没用。后来他官职虽然一步步升迁,最后做到徽州知府,却也英年早逝了。

皇帝刚登基的时候,言路是很畅通的,大臣们可以大胆地进言,即使说得有点过分直率,皇帝也能容忍。可是自从刘最和继曾因为直言进谏而获罪之后,皇帝就开始讨厌言官了,一个接一个地把他们贬官罢职, 以前那种虚心纳谏的风气也渐渐消失了。“帝初践阼,言路大开。进言者或过于切直,帝亦优容之。自刘最及继曾得罪后,厌薄言官,废黜相继,纳谏之风微矣。”

最,字振廷,是崇仁县人。他和他哥哥曾一起考中进士。先是在慈利县当县令,后来升任礼科给事中。

皇上嘉靖帝要论功行赏,大规模地封官拜爵,最振廷上疏劝谏,阻止了这件事。接着,他又请求皇上勤奋学习圣贤之书,建议皇上在宫中每天诵读《大学衍义》,并且不要让身边的近侍用不正当的事情来迷惑皇上。

嘉靖二年,宦官崔文利用祭祀活动来迷惑皇上。最振廷极力陈述崔文的做法不对,并且奏报了崔文耗费国库钱财的情况。皇上竟然听信了崔文的话,命令最振廷自己去核实被侵吞的钱款数目。最振廷说:“国库的银子属于内府,即使是官员,我也没有权力去查账。崔文这是想借此制造困难,逃避自己的罪责,以此来压制言官。” 他的奏疏递上去后,惹恼了皇上,被贬官到广德州当判官。

朝中官员为他辩护,但皇上不接受。后来,东厂太监芮景贤奏报说,最振廷在路上仍然摆官架子,乘坐大船,还强征民夫;巡盐御史黄国用还给他送了牌子(表示官府的通行证)。皇上大怒,把这两个人都抓进诏狱。最振廷被发配到邵武充军,黄国用则被贬到边远地区担任杂役。

负责审理案件的法司和言官们虽然为他求情,但也指责他结党营私。最振廷在戍守的地方待了很久,后来才被赦免回乡。他在家住了二十多年后去世了。

朱浙,字必东,是福建莆田人。乡试考中了第一名。嘉靖二年考中了进士。第二年春天,他和同县的马明衡一起被任命为御史。才一个月,正赶上皇太后生日,皇上下了旨意免除命妇朝贺。朱浙就说:“皇太后亲手把皇位传给皇上,母子情深,天地可鉴。如果免除朝贺,怎么才能慰藉皇太后的心意,彰显孝治呢?”马明衡也说:“暂时免除朝贺,平时可以,但在讨论礼仪变更的时候就不行了。再说,之前兴国太后诞辰的时候,朝贺都按照仪式进行,现在才隔了几个月,礼仪却不一样了。圣旨一下,百姓会感到疑惑。万一因为这点礼仪上的小事,造成嫌隙,让皇上留下不好的名声,那可就麻烦大了。”

当时皇上急着要尊崇生母,而大臣们却都坚持要尊崇皇太后昭圣皇太后,双方僵持不下。朱浙和马明衡的奏疏递上去后,皇上又生气又恼怒。立刻把他们抓到内廷,指责他们离间宫闱,把责任推到皇上身上,然后把他们关进诏狱拷打。侍郎何孟春、御史萧一中为他们求情,都没用。御史陈逅、季本、员外郎林应骢也接着上奏劝谏,皇上更生气了,把他们也都关进诏狱,然后发配到边远地区。皇上一定要杀了他们俩,脸色铁青地对内阁首辅蒋冕说:“这些人诬陷我不孝,罪该万死!”蒋冕跪在地上磕头求情说:“皇上您正要效法尧舜的治理,怎么能留下杀害谏臣的污名呢?”过了很久,皇上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一些,想把他们流放。蒋冕又极力恳求,还哭了起来。最后皇上才同意,杖责八十,革职为民,两人就这样被罢官了。朝中大臣多次为他们推荐,皇上也不再召见他们。

朱浙为人正直,从不欺骗别人,即使别人欺骗他,他也不计较。他和马明衡都很穷,朱浙尤其穷困。家乡有什么利害得失,他一定会向有关官员反映,即使因此得罪人也不管。他退休在家三十多年后去世。

马明衡,字子萃。他父亲马思聪,死于宸濠之乱,这事儿有记载。马明衡在正德十二年考中了进士,被任命为太常博士。刚做御史,就和朱浙一起获罪。福建的读书人大多以蔡清为师,只有马明衡师从王守仁。福建的王学,是从马明衡开始兴起的。

陈逅,字良会,是常熟人,正德六年考中了进士。 先是被任命为福清县的知县,后来进京当了御史。因为救了两个人,被贬到合浦当主簿。 后来官职一路升迁,做到河南副使。 皇上到承天府巡幸,因为陈逅负责的供给准备工作没做好,他被关进了监狱,成了老百姓。

林应骢,也是莆田人,跟明衡同年考中进士。 一开始在户部当主事。嘉靖年间刚开始的时候,户部尚书孙交要检查各个官署的田地账目。皇上发现账目有点出入,就下令要相关官员解释。林应骢就上书说:“户部奏报的那些数字,是我这个部门检查出来的,就算有错误,也该我来承担责任。尚书大人是主管整个户部的,怎么可能事事都亲自过目呢?这几天,户部和工部尚书接连被叫去解释,这可不是尊老爱贤的做法啊!” 这奏疏递上去后,他的俸禄被扣了。后来,他又因为为浙江等地说了话,被贬到徐闻县当县丞。 但他仍然代替他的上司朝见皇帝,并且多次上书陈述时政,很多建议都被采纳了。

杨言,字惟仁,是宁波人。正德十六年考中了进士,后来被任命为行人。嘉靖四年,他升职当上了礼科给事中。没几天,他就上书弹劾朝中大臣。

他说了:“最近仁寿宫失火了,皇上就让大臣们反省。我觉得,责任在那些当官的,不在皇上您身上;罪过在咱们这些谏官,不在您老人家身上。朝廷设立六科,就是为了纠正欺骗蒙蔽的事情。现在吏科失职,导致皇上您贤明与否都被混淆了,官员的升迁也搞错了。像蒋冕、林俊那些大臣已经死了,王相、张汉卿这些小官也倒霉了,可张骢、桂萼却走捷径升官,最后还倚仗权势欺压好人。户科失职,导致皇上您的节俭美德没人知道,张仑他们这些人却没完没了地要钱,崔和他们居然敢违反旧制度。礼科失职,导致皇上您祭祀祖先都没能得到神灵的保佑,庙社也没有了庇护。兵科失职,导致皇上您国家的法纪松弛,锦衣卫里有很多滥竽充数的官员,山海关的税收被私分,工匠的徭役加重却没人管,奏章里的官职数量超标也不处理。刑科失职,导致皇上您处罚不公正。像蓝华那样的大坏蛋却能享受宽免没收财产的待遇,而像郭楠那样正直的大臣却反而被上了刑具。工科失职,导致皇上您动工修建工程没个准儿,工部官员陆宣他们拿的俸禄超过了规定,内监陈林他们居然在芜湖贪污受贿。这些都是当今最严重、最紧迫的问题,足以触怒上天啊!我希望皇上您能勤勉处理政事,并且罢免我们这些谏官来警示那些当官的,这样才能顺应天意,避免灾祸。” 皇上觉得他这是在造谣诽谤,就批评了他。

那个坏家伙何渊,他建议修建世室,想给献帝修个豪华的陵墓。结果跟朝臣们吵起来了,皇上没听他的。何渊又上书抗议,说:“咱们祖宗打下来的江山,那是大宗,是正统的君主!献帝以前只是个藩王,是小宗,是臣子!现在让臣子跟君主平起平坐,这不是乱了天下的大规矩吗?让小宗取代大宗,这不是违背天下正统吗?献帝虽然有德行,但他可没像周文王、周武王那样开创基业,想让他继承世室的名号,这根本说不通!如果说献帝是独立开创王朝的皇帝,那咱们之前的祖宗算什么?如果说献帝是咱们的祖宗,那孝武二帝又算什么?皇上您之前不听刘惠的劝告,现在却听何渊的;之前您采纳了礼部侍郎席书的意见,现在却违背了席书的建议。我实在搞不懂您到底是怎么想的!”

杨一清被召进内阁,他建议把张璁留在边疆。结果皇上特旨任命张璁为兵部侍郎。杨一清说张璁这个人贪婪、奸诈、性情暴躁,而且是新进官员,对国家大事一点都不了解,应该罢免他,并且弹劾吏部尚书廖纪引进这种坏人。跟他意见相同的官员,比如解一贯等等,也一起上书劝谏。但是皇上一个都没听。后来有人在御道上扔匿名信,建议直接烧掉,皇上也批准了。

六年前,锦衣百户王邦奇借着哈密的事情,想借机把杨廷和、彭泽等人扳倒,这事儿递到下面去讨论了,还没结论呢,王邦奇又诬告大学士费宏、石珤暗中庇护杨廷和,还把杨廷和的儿子杨惇(主事)也扯了进去,眼看着就要搞个大案子了。

杨廷和写信给皇帝抗议说:“先帝驾崩的时候,江彬手里掌握着四万边军,图谋不轨。杨廷和我暗中策划除掉了江彬,很快事情就解决了,然后拥立了当今圣上,这是对国家的大功啊!就算真有什么罪过,也应该宽恕个十代人。现在已经因为奸人的谗言罢免了他的官职,还把他的长子发配边疆了,现在又要听信王邦奇的诬告,把他的家乡亲戚都抓起来,说他们是‘蜀党’,这算怎么回事?这可是圣明的朝廷啊,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费宏、石珤都是天子的老师和辅臣,是百官之首啊!王邦奇心里怨恨,编造谎言,羞辱大臣,迷惑圣听。如果一直这样穷追猛打下去,牵连的人会越来越多,我私下里为国家的大局感到担忧啊!”

这封信一奏上去,皇帝龙颜大怒,立刻把王邦奇抓了起来,在午门亲自审问他。朝中大臣都到场了。王邦奇使尽浑身解数,甚至掰断了他的手指头,可他就是咬死了杨廷和。审问完了,把案子交给五府九卿讨论。镇远侯顾仕隆等人最后说王邦奇的话都是假的,结果皇帝责怪顾仕隆等人徇私枉法。不过,这案子也因为这样就了结了,杨廷和被贬到宿州当个判官。御史程启充请求恢复杨廷和原来的官职,但没被批准。后来杨廷和慢慢升迁,当上了溧阳知县,又做了南京吏部郎中。因为犯了点事儿,再次被贬到夷陵当知县。最后官做到湖广参议。

杨廷和做官,政绩显著,溧阳和夷陵都为他立了祠堂纪念他。

刘安,字汝勉,是慈溪人。嘉靖五年考中了进士。一开始在南京工部当主事,后来调到河南道当御史。他到御史台才一个月,就上了一道奏章,说:“当皇帝的,贵在明智,不在于事事都亲自过问。过问,并不是明智。如果皇帝把过问当成明智,天下就会乱套了。陛下您当了八年皇帝,但治理国家的效果还不够好,有识之士都说,您的治理成效是因为过于明察秋毫造成的。治理国家,可以慢慢来,不能操之过急;可以休养生息,不能一味地督促责罚。如果用急切的心情,实行督促责罚的政策,那就会事必躬亲,处处挑剔臣下的错误,命令一会儿发出,一会儿又收回,一会儿相信,一会儿又怀疑。大小官员都忙着补救错误,都没心思好好干活,很多人都不安于自己的职位。谁能为陛下制定长久的策略,来治理好国家呢?再说,朝廷是全国的中心。君臣之间都这样,那么地方上的官员也会效仿。上面用苛刻的办法来约束,下面也用苛刻的办法来回应,恐怕老百姓会穷困潦倒,起来造反;国家没有粮食,也就没有强大的军队。现在皇上您亲自过问一切,百官也都勤勤恳恳,贪污腐败的情况已经减少了九成,只是元气不足而已。希望陛下能胸怀宽广,注重根本,简化繁琐的礼仪,优先处理紧急事务,减少细枝末节,着眼长远,不要因为个人的毁誉而喜怒无常,不要因为一句话的顺逆而改变自己的行为,长期重用老成持重的官员,宽容对待言官,那么君臣上下就能同心同德,各安其位,各尽其才,实现像雍熙、太和年间那样盛世的景象,就不难了。”

皇帝看完奏章,非常生气,把他抓到锦衣卫拷问。兵科给事中胡尧时出来救他,结果也被抓起来一起审问。审问完了,胡尧时被贬到攸县当主簿,刘安被贬到典史。他修筑了数十丈长的堤坝,人们称之为“刘公堤”。后来他又升迁到长沙当同知,之后又升任凤阳知府。他的政绩非常出色,皇上赏赐他三品官服。后来因为忧愁过度而退休,最终去世了。

薛侃,字尚谦,是揭阳人。他非常孝顺,正德十二年考中了进士,马上就回家侍奉父母了。他在赣州拜王守仁为师,回家后告诉他哥哥薛俊(薛俊是助教)。薛俊非常高兴,带着他的儿子侄子薛铠等人一起去学习。从此以后,王守仁的学说在岭南地区盛行起来。

世宗皇帝即位后,王侃被任命为行人。他母亲去世的时候,悲痛欲绝,五天才勉强吃点粥。嘉靖七年,他恢复了原来的官职。听说王守仁去世了,他和欧阳德等人一起为他守灵,日夜哭泣。

当时朝廷正在讨论文庙祭祀典礼的事宜,王侃请求将陆九渊和陈献章也列入祭祀名单。陆九渊最终被批准列入。之后,王侃升任司正。嘉靖十年秋天,他上书皇帝说:“祖宗们分封皇子皇孙,都会留下一个人留在京城负责祭祀,有事的时候可以留守,或者代替皇帝进行祭祀活动。历代皇帝都遵循这个制度,从未更改。直到正德年间,奸臣刘瑾篡权夺位,才让皇子们就藩。我请求查阅旧典,从皇族中挑选贤能的人留在京城,谨慎地选择正直的人辅佐他们,以等待将来皇嗣的诞生,这是关系到国家社稷的大事。” 皇帝正盼着儿子出生,王侃的奏疏触及了皇帝的忌讳,皇帝大发雷霆,立刻把他关进大狱,严刑拷问,追查幕后主使。

南海人彭泽当时是吏部郎中,为人品行不端。他因为参与礼仪制度的讨论而依附张孚敬,于是和张孚敬成了心腹。后来京察考核中彭泽被黜落,张孚敬却奏请留用他,又推荐他做了谕德,最后升任太常卿。王侃把自己的奏疏草稿给彭泽看。彭泽和王侃、少詹事夏言是同一年考中的进士,而夏言当时多次触怒张孚敬。彭泽暗中盘算:这奏疏触犯了皇帝的忌讳,一定会引发大狱,如果说我和王侃是同谋,那我也会遭殃。于是他骗王侃说把草稿给张孚敬看,然后告诉王侃:“张公非常赞赏你的奏疏,这是关系国家的大事,应该从中支持。” 他催促王侃赶紧上奏。张孚敬先把王侃的奏疏草稿呈给皇帝,说这是夏言的意见,请求皇帝先不要公开,等奏疏正式呈上再处理。皇帝同意了。王侃犹豫不决,彭泽不断催促,王侃才上奏。

朝廷对王侃严刑拷打,王侃独自承担责任,在狱中受尽折磨好几天。彭泽却故意引导王侃说夏言也参与其中。王侃怒目而视说:“奏疏是我自己写的,催促我上奏的人是你!你说张少傅同意帮助我,夏言又知道些什么?” 给事中孙应奎、曹汴劝说张孚敬避嫌,张孚敬大怒。孙应奎等人上疏弹劾,皇帝下令将夏言、孙应奎、曹汴一起关进大狱,并命令郭勋、翟銮以及司礼监的宦官和廷臣一起复审此案,查明真相。皇帝最终释放了夏言等人,并将张孚敬密写的两份奏疏公布给廷臣,斥责他阴险狡诈,令其致仕。王侃被革职为民,彭泽则被发配到边疆的大同。彭泽在朝中专做谄媚之事,最终失败,天下人都拍手称快。

话说薛侃到了潞河,正赶上皇帝的生日,他虔诚地焚香叩拜祝寿。有人把这事儿报告给了参政项乔,说:“小船上有个穿着平民衣服的人在给皇上祝寿。”项乔说:“那一定是薛中离。”一查,果然是他。中离,是薛侃自己起的号。回家以后,薛侃更加努力学习,跟着他学习的人有上百个。隆庆初年,他又重新当了官,追赠御史。他儿子薛宗铠,也有记载呢。

薛侃回家几个月后,御史喻希礼和石金因为进言关于皇嗣的事而得罪了皇上。希礼说:“陛下祈求子嗣的仪式已经完成了,随后就下了瑞雪,我认为这预示着天下太平,祥瑞降临,但这还不够。过去的大赦,今年的免刑,老百姓都得到了恩惠,唯独那些因为议礼大狱而获罪的大臣们被远戍边疆,恳请陛下考虑把他们迁移到离京城近一些的地方,或者特赦他们,这样才能天下太平,那些大臣们的功劳也会显现出来。”皇上听了龙颜大怒,说:“你是说朕因为那些大臣获罪才导致子嗣迟迟未有吗?让有关部门查办!”这事还没上奏,石金也进言道:“陛下每天处理万机,非常劳累。不如您静心养神,顺其自然。凡是人才的任用与罢免,政事的施行,先由九卿仔细斟酌,再由内阁商议,那些意见不一致的,就交给台谏官员公开讨论。陛下您只要静心思考,把握大方向,让精神内蕴,根本稳固,那么生下许多儿子的喜事,自然会到来。王守仁先生先平定了叛乱,后又平定了大寇,却因为受到怀疑和诽谤,以前的功劳都被抹杀了。那些因为大礼大狱获罪的大臣们,流放多年,许多人都郁郁而终。希望陛下能记念王守仁的功劳,宽恕那些大臣的罪过,这样天下才能太平。”皇上听了很不高兴,说:“石金这是想让我不处理政务,这是奸臣教唆皇帝不理政的意思,你们一起查办吧!”尚书夏言等人说这两人并没有什么坏心眼。皇上更加生气,把两人关进了诏狱,并且责备夏言等人上书为他们求情。夏言等人伏罪后才被赦免。喻希礼和石金最终都被贬谪到边疆戍守。过了很久,他们才被赦免回京,最终去世。隆庆初年,两人都被追赠为光禄少卿。

喻希礼,是麻城人;石金,是黄梅人。他们俩一起到广西巡查,跟姚镆处得不太融洽。后来,他们又和守仁大人一起,共同治理卢州和苏州地区,以及王受的地方。回到京城后,正赶上张、桂二人当权。很多御史,像储良才之类的人都争着巴结他们,只有石金一个人,坚持自己的原则,毫不阿谀奉承,因此名声很好。

杨名,字实卿,是遂宁人。他小时候,督学王廷相就对他很欣赏,破格让他做了弟子员。嘉靖七年,他乡试考中了第一名。第二年,他又在殿试中考中了第三名,被授予编修的官职。听说他祖母去世了,他就赶紧请求回家奔丧。等丧事办完回到朝廷后,担任了展书官的职务。

十一月的时候,天上出现了彗星。杨名写奏章上书皇帝,说皇帝喜怒无常,用人和罢免人都很不恰当。他说话很直接,皇帝心里很不高兴,但表面上却说杨名忠心耿耿,让他以后有什么话尽管说。

杨名接着又说:“吏部那些官员的头头,百官之首尚书,汪鋐就是个小人中的极品!武定侯郭勋阴险狡诈,太常卿陈道瀛和金赟粗鄙放荡。这几个人,大家都说他们不应该被重用,可陛下偏偏用他们,这就是圣心偏向于喜怒无常的表现。那些大臣们进言触怒了陛下,他们的心里也是可以理解的。大学士李时因为爱惜人才而请求宽恕他们,陛下也欣然接受了,可吏部却没给个说法,这就是所谓的敷衍塞责吧?那些得罪了陛下的臣子,大家觉得应该宽恕他们,可陛下却始终不肯宽恕,这就是圣心偏向于愤怒的表现。邵元节那个道士,用一些旁门左道的东西蒙蔽了陛下,还让陛下在内府设坛祭祀,让大臣们忙前忙后地伺候,甚至还有不肖之徒趁着夜黑风高到他家门口哭诉求情。这些事要是写进史书,后世的人会怎么评价呢?总之,就是因为圣心稍有偏颇,所以臣才斗胆说出这些狂妄愚蠢的话。”

奏章递上去后,皇帝勃然大怒,立刻把杨名抓进诏狱拷问。汪鋐上书辩解说:“杨名是我的同乡,杨廷和的同乡。前些日子张孚敬被罢官,杨廷和一党就想报复,所以就攻击我。我被皇上重用,是想整顿朝纲,可那些人却说我做事太急躁。况且内阁的大臣们都只想着和睦相处,拉帮结派,所以杨名才敢这样肆无忌惮。”皇帝听了汪鋐的话,更加生气,下令彻查幕后主使。杨名几次差点被处死,但他什么也没承认,只说曾经把奏章草稿给同窗程文德看过,于是程文德也被抓进了监狱。侍郎黄宗明、候补判官黄直也出来为杨名求情,结果都被抓了起来。

法司几次定杨名的罪,都上报说罪名不成立。最后皇帝特赦杨名,把他发配到瞿塘卫当兵。第二年,杨名被释放回乡。朝廷多次推荐他,但他始终没有被重新起用。杨名在家乡住了二十多年,孝顺父母。父母去世后,他和弟弟一起在父母墓旁建了房子守孝。守孝期满后,杨名生病了,不久就去世了。

黄直,字以方,是江西金溪人,曾经是王守仁的学生。嘉靖二年参加会试,考官出的策论题目极力贬低王阳明的心学。黄直和同窗欧阳德都没迎合考官的意思,编修马汝骥觉得他们很厉害,所以他们俩都考中了。

黄直考中进士后,就上书皇帝,建议要隆重祭祀祖先,保卫圣上龙体,推行孝道,明察圣上旨意,勤奋学习,努力实践圣人之道,这六件事儿。他被任命为漳州推官。因为漳州当地人迷信鬼神,他把境内那些不正规的庙宇都拆了,把拆下来的材料用来修桥修衙门。结果有个御史诬陷他,把他送吏部降职。

黄直在半路上,又上书请求皇帝早点确定皇太子和储君人选。皇帝一听就火了,派锦衣卫把他抓起来审问。没多久就放了他,但把他贬到沔阳当个小官。他曾经代理过崇阳县的县令,做了不少好事,百姓都夸他。

他母亲去世后,回家守孝三年,期间滴酒不沾,不吃肉。守孝期满后,他回到朝廷任职,正好赶上杨名和黄宗明被关进大牢。黄直就大胆地写奏章说:“《九经》里第一篇就讲修身,其中还讲要尊敬大臣,体恤群臣。现在杨名因为直言进谏被关进诏狱,这可不是体恤群臣啊!黄宗明因为为他说话也被一起治罪,这也不是尊敬大臣啊!这两件事还没处理好,天下后世都会怀疑陛下在修身方面是不是也有做得不够的地方啊!”皇帝一听这话更生气了,也把他关进诏狱拷打,还把他发配到边疆最远的地方——雷州卫去服苦役。后来朝廷大赦天下,他才被放回来,家里穷得叮当响,他老婆靠纺织维持生计,而他依然读书讲学,生活得很平静。过了很久,他就去世了。隆庆初年,朝廷追赠他为光禄少卿。

郭弘化,字子弼,是安福人,嘉靖二年考中了进士。一开始当了江陵县令,后来被朝廷征召,做了御史。嘉靖十一年冬天,出现了彗星。郭弘化就上奏说:“根据《天文志》记载:井宿位于东方,主木。现在彗星出现在井宿,这是因为木土二行的兴盛所导致的。我听说四川、湖广、贵州、江西、浙江、山西和真定府等地采伐木材,百姓劳苦不堪。应天、苏州、松江、常州、镇江五府,正在大规模烧制砖瓦,民间耗费巨大,窑工逃亡的超过一半。而广东因为采珠,导致民变四起,甚至攻打劫掠了会城。这些都足以违背天和,引发星象异变。请求陛下下令全部停止这些工程,这样彗星就会消失,祥瑞之星也会出现。”户部尚书许赞等人也请求皇上采纳郭弘化的建议。皇上却生气地说:“采珠是祖制,朕还没有儿子,难道是因为这个吗?”皇上责备许赞等人附和郭弘化,最后把郭弘化贬为平民。过了很久,一些言官再次推荐他,但最终不了了之。郭弘化最终死在家中。穆宗继位后,追赠他为光禄少卿。

刘世龙,字元卿,是慈溪人,正德十六年考中了进士。先是在太仓当知州,后来调任国子监助教,最后升迁为南京兵部主事。嘉靖十三年,南京太庙遭遇火灾。刘世龙应召上奏,提出了三件事:

“像张延龄这样仗势欺人,无法无天,按律法就应该严惩。我听说一些老臣说,孝宗皇帝对他过于优待,才酿成了今天的祸患。不过,区区几个腐败之徒,又有什么值得惋惜的呢!只是想到孝宗皇帝在天之灵,太皇太后年事已高,连自己的亲人都保护不了,于情于理都让人难以接受啊!恐怕陛下孝敬两宫,心里也会很难过吧。最近建造神御阁、启祥宫,特地让大臣们督办此事。我认为南京太庙刚刚遭遇火灾,工程的紧迫性应该不亚于此。现在连续多年兴建工程,各地百姓都穷困不堪,正是国库空虚的时候,也应该权衡轻重缓急,逐步进行。这些都是顺应天理,以民为本的做法。”

话说,世龙惹恼了皇帝,皇帝大发雷霆,说世龙包庇张延龄,犯了欺君之罪。世龙被抓到京城,关进诏狱,一顿好拷问。拷问完了,又廷杖八十,最后被革职为民。这张延龄啊,是昭圣太后的弟弟。皇帝铁了心要杀他,所以世龙才这么倒霉。两年后,又因为一个叫刘东山的家伙告状,牵连了一大批刑部官员,像罗虞臣、徐申这些人,全都被处罚,这背后还是因为张延龄的事。

世龙回家后过了五十年,除了孝敬父母,就吃素度日。他去世那天,族人们给他穿戴整齐,风风光光地把他葬了。“**世龙家居五十年,自养亲一肉外,蔬食终身。卒之日,族人为治衣冠葬之。**” 这说的就是他。

徐申,字周翰,是昆山人。嘉靖初年,他乡试中举,当上了蕲水县令,后来又当了上铙县令,最后被朝廷征召,做了刑部主事。张延龄被关进监狱的时候,徐申给尚书聂贤、唐龙上奏章说:“太后年纪大了,张延龄随时可能被杀,这怎么安慰太后呢?应该按照先例,向皇上求情。”聂贤他们也觉得有道理,所以张延龄的案子迟迟没有判决。一开始,张延龄被关进监狱,负责看管的提牢主事沈椿没让他进监狱,把他安排在别的地方。后来接替的人更宽松,给他解开脚镣,还允许家人探望。后来,那个大坏蛋刘东山也被关进了监狱,他告发张延龄有谋反的企图。他之前还因为提牢主事罗虞臣打过他,所以就一起把沈椿他们也告了。皇帝一听,勃然大怒,下令把前后三十七个提牢主事抓起来,关进诏狱拷打,徐申也在其中。拷问完了,按理说应该交罚款然后恢复官职,但皇帝却下令在朝廷上杖责他,然后把他贬到边远地区做官,还把罗虞臣革职为民。“**申既谪官,不赴,归与同里魏校、方凤辈优游歗咏为乐。久之,卒。**” 这就是徐申的结局。罗虞臣,广东顺德人,以前是吏部主事,为人刚正不阿,嫉恶如仇。被革职后,他在山中盖了间小屋,读书著述,可惜三十五岁就去世了。

徐申被贬官后,也没去赴任,就回家跟同乡魏校、方凤他们一起吟诗作乐,过得很悠闲。过了很久,他也去世了。

他的曾孙曾应聘,字伯衡,从小就有才名,万历十一年考中了进士,做了庶吉士,然后当了检讨。二十一年京察的时候,因为一些流言蜚语被贬官,他就拂袖而去,回家了。他的老师沈一贯当权的时候,多次邀请他出来做官,但他都没答应。在家待了十多年,才出来担任行人司副,后来又升任尚宝司丞,再升任太仆少卿,最后死在了官位上。

张选,字舜举;黄正色,字士尚,都是无锡人,两人在嘉靖八年一起考中了进士。黄正色当上了仁和县知县,张选当上了萧山县知县,两个县还挨着呢。张选在萧山当县令,政绩很好,很有名气。嘉靖十二年冬天,张选先被提升为户科给事中。

第二年四月,要举行太庙祭祀,皇帝却派武定侯郭勋代替他去祭祀。张选就上书说:“祭祀宗庙,最重要的是诚心和恭敬。孔子说:‘我不亲自去祭祀,就如同没有祭祀一样’;古书上说:‘神灵不会接受不符合礼仪的东西’。孟春的庙享,派官员临时代替,朝中大臣心里都明白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现在孟夏的祫享,如果皇帝您再次不亲自前往,那就会显得怠慢玩忽了。如果您的身体刚刚恢复,还不能亲自前往,那就应该下诏书让礼官提前告知庙社,您也应该在斋宫里静心斋戒,以求神灵的保佑。” 皇帝看完奏章,非常生气,把奏章交给礼部。

礼部尚书夏言等人说:“代祭的制度,在《周官》里就有记载。《论语》里说:‘君子应该谨慎对待斋戒、战争和疾病’,生病的时候都要谨慎,跟祭祀一样重要,张选的说法不对。不过,我们这些小官不懂事,还请陛下宽恕。” 皇帝更生气了,责备夏言等人包庇张选,下令把张选抓到宫门口,打八十板子。皇帝还亲自到文华殿听他受杖,每打完一个人,就数着板子的数目。张选的板子断了三次!把他拖出去的时候,他已经死了。皇帝的怒气还没消,那天晚上没回宫里,在殿里走来走去,还写了一篇《祭祀记》。一夜之间就刻印好了,第二天早上就分发给百官。而张选呢,家人给他服用了良药才救活过来,最后皇帝还是把张选的官职给撸掉了。张选上任才三个月,就因为直言进谏而获罪,他的名字一下子就传遍了全国。

那个叫正色的官员,当时正为仕途担忧呢。后来,他先补了香山县的官,接着又调到南海县。他上司霍韬,家族势力很大,蛮横霸道,正色就按照法律严惩了他。霍韬反而觉得正色是个贤才,那些豪强势力也收敛了不少,县里也因此清明了许多。十七年的时候,他被朝廷召为南京御史。他弹劾兵部尚书张瓒贪赃枉法,证据确凿。但是,弹劾奏章里写了“历任藩臬官,没有一件好事”这样的话,张瓒说自己并没有担任过藩臬官。皇上认为正色诬告,就罚他扣了两个月的俸禄。第二年,章圣太后梓宫要南迁安葬,皇上派正色去护送。事情办完后,他又弹劾了宦官鲍忠、驸马都尉崔元和礼部尚书温仁和在护送过程中收受贿赂。皇上把鲍忠他们叫来质问。他们都跪地求饶,反过来诬告正色在梓宫前骑马打扇,江上行船时又没跟船护送,大不敬。皇上大怒,立刻下令逮捕正色,关进诏狱拷打,最后把他发配到辽东。

正色和选初,年轻时是好朋友,后来都因为正直刚正而显赫一时。正色在辽东戍守了三十年,他的颠沛流离和穷困潦倒,比选初还要严重。穆宗当政初期,朝廷起用选初为通政参议,因为年纪大了,就让他退休了。然后又召正色为大理丞,升任少卿,接着又升任南京太仆卿,最后也因为年纪大了退休。选初先去世,正色几年后也去世了。

包节,字元达,祖上是嘉兴人,他父亲才迁到华亭。他爷爷包鼎,当过池州知府。为人清廉简朴,年轻时就辞官回家,深受乡里敬重。包节五岁就成了孤儿,母亲亲自抚养他长大。他考中了嘉靖十一年进士。被授予东昌推官。后来进京做了御史。他弹劾兵部尚书张瓒贪污腐败。之后被派去云南巡按。当时做官的都害怕去那种荒远偏僻的地方,就想着法子推脱,找个借口去远一点的地方。包节说:“这些人巴不得去荒远的地方,如果不是年纪大了,就是家里穷,急需俸禄。他们只顾自己,根本不管老百姓死活!云南的长官所以很难找到合适的人才,就是这个原因。以后应该从附近选人去充任,把那些想方设法去远方的人,安排到州县做佐贰官,这样才能治理好地方。”吏部采纳了包节的建议,在云南、贵州、两广三省实行。皇上批准了。

我因为生病就赶紧回家了。后来又恢复了原来的官职,再次被派去湖广。那个显陵的守备太监廖斌,仗势欺人,蛮横霸道,我想好好治治他,结果消息走漏了。廖斌就等着我上坟祭拜的时候,故意献上丰盛的饭菜,然后又突然让人把菜撤了,还谎称是我自己下令撤掉的。钟祥有个老百姓叫王宪,他告发廖斌包庇奸诈恶霸周章等人,我抓了周章,当场打死了他。廖斌更加生气了,他就上奏说我新年第一天没去祭拜陵墓,第二天早上才去,而且该上菜的时候我没站在旁边,说我怠慢,大不敬。他的奏章刚递上去,我就把廖斌以前干的坏事也奏报上去了。皇上大怒,让我承担责任,把我抓进诏狱拷打,最后发配到庄浪卫去戍边。庄浪卫那是边远苦寒之地,破房子烂墙到处都是,可我住在那儿还挺平静的。只是心里一直惦记着我母亲,自责没能尽孝道,每天都哭泣。后来母亲去世的消息传来,我昼夜不停地哭。之后,我又听说弟弟孝也去世了,我捶胸顿足地说:“谁来替我祭祀祖先呢?”哭得更伤心了。最后,我病死了,临终遗言是用粗布麻衣把我埋葬。

我弟弟孝,字元爱,三年后考中了进士。他从翰林院中书舍人做到了南京御史。他上疏弹劾礼部尚书温仁和在辛丑科会试中舞弊,还弹劾了庶子童承叙、赞善郭希颜、编修袁炜,皇上都没理他。没过多久,他又弹劾巡抚孙襘、吴瀚,吴瀚被罢免了。

我弟弟和我兄弟俩一个在北台一个在南台,都很有本事,而且都很重情义。我因为在北方做官不能照顾母亲,弟弟孝就辞官回家侍奉母亲。母亲去世后,弟弟悲痛欲绝,身体垮了,还没等守完丧期就去世了。我也紧接着去世了。当时人们都称赞我们兄弟俩孝顺。

谢廷蒨,字子佩,是四川富顺人,嘉靖十一年考中了进士。一开始他被任命为新喻县知县,后来被征召到京城,当上了吏科给事中。

当时御史胡鳌上奏说:“京城里戏子和歌女乱七八糟地混杂在一起,请皇上命令五城兵马司,把那些不属于教坊司和内府两院的都赶走!”都御史王廷相等人也觉得这个建议可以。皇上却讨厌胡鳌说话太冒犯,把他贬到盐城当丞,还扣了王廷相等人的俸禄。谢廷蒨看不下去,出来为胡鳌求情,结果被皇上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后来,雷电击中了谨身殿,谢廷蒨就上奏章建议皇上反省自身,并提出了一些直言不讳的建议。皇上却抓住奏章里一个错别字,停了他的俸禄。

嘉靖十八年,谢廷蒨和同事曾烶、李逢、周珫一起劝谏皇上不要南巡,结果触怒了皇上。之后,给事中戴嘉猷又赶紧上奏章请求皇上回京,但皇上的车驾已经出发了。皇上非常生气,等回来后,就把戴嘉猷和谢廷蒨等人抓进了诏狱,把谢廷蒨贬到云南当典史。后来谢廷蒨官职一路升迁,做到浙江佥事。因为要侍奉父母,他就辞官回家了,从此不再出仕。

隆庆元年,朝廷又起用他,让他回到山西担任原来的官职,不久又提拔他为河南右参议,但他都没接受。吏部很看重他的品行,请求让他以新的官阶退休养老,皇上准许了。万历年间改元后,四川巡抚曾省吾上奏说:“谢廷蒨隐居三十年,家里穷困潦倒,但他乐于修道著书,应该特别给他一个京官的职位,以此激励士林。”皇上就给他加了太仆少卿的官职。几年后,谢廷蒨去世了。

王与龄,字受甫,是湖南宁乡人,嘉靖八年考中了进士。他先被任命为苏州推官,后来到京城担任户部主事,之后调到吏部,升任员外郎。嘉靖二十一年,他升迁为文选郎中。他办事清廉,在选拔官员方面很认真,推荐的人都是品行端正、经验丰富的老臣。

大学士翟銮给礼部主事张惟一求了个吏部职务,严嵩也给监生钱可教求了个东阳知县的职位,他们都写信给与龄。与龄就和员外郎吴伯亨、主事李大魁、周鈇一起,把这事儿跟尚书许赞说了,然后写了个奏疏上报皇上。奏疏里说:“平时求情办事的人太多了,我们要是都拒绝了,那罪过可就大了去了!要不是皇上英明宽容,让这两个权奸在朝中作威作福,外面那些爪牙帮凶跟着起哄,我们可能就和以前被贬的选郎王嘉宾、最近被罢官的御史谢瑜一个下场了,算我们运气好!”

奏疏递上去后,翟銮说张惟一资历和能力都够得上升迁。严嵩那边呢,死活不承认自己写信求情的事儿,还要求抓捕钱可教严加审问,顺便还说:“皇上您每天都看奏章,那些坏事坏人都被您处理了。许赞他们却瞎猜我们是为了报私仇才这么做,其实许赞为人挺好的,只是被那些人逼着没办法而已。”皇上当时正相信严嵩的话,又看到奏疏里提到了王嘉宾和谢瑜的事,一下就火了,狠狠地批评了许赞,把与龄罢官,吴伯亨他们也都调到外地去了。给事中周怡为此说了几句公道话,结果被廷杖关进了监狱。御史徐宗鲁等人也为这事儿说了话,都被扣了俸禄。从那以后,各部门都拿与龄的事当教训,再也不敢跟严嵩对着干了。

与龄被罢官后,锦衣卫派人去搜查他的家,结果发现他家里除了被褥啥也没有,搜查的人感叹着离开了。与龄回到家乡,戴着角巾自己种菜种地,活得自在逍遥。当地人还专门为他写了一首《平阳四贤诗》来赞美他。这四位贤人分别是尚书韩文、陶琰、张润和与龄。过了二十多年,与龄去世了。

周鈇,字汝威,是榆次人,嘉靖五年考中了进士,先是被任命为行人,后来升迁为御史,去陕西巡按。当时有一些被俘虏的老百姓从塞外逃了回来,边境的将领为了邀功,竟然把他们杀了。周鈇就请求皇上发布诏令严厉禁止这种行为,并且规定,如果有人报告有五个人以上投降,就给予奖励。皇上同意了他的请求。

之后,他又去山东巡按,因为政绩突出,被特别提升为右春坊清纪郎,还兼任翰林院侍书。当时俺答汗要来入侵,总督侍郎翟鹏向朝廷报告了这件事。周鈇觉得朝廷中枢没有制定什么应对策略,就请求皇上早做打算。皇上却认为他这是夸夸其谈,扰乱朝政,于是责罚他,降职为庐州府知事。没过多久,他又被提升为国子监丞,后来又升迁为吏部文选主事。

可惜后来因为和龄发嵩等人有私下交往的事,被贬为河间通判。过了一段时间,吏部又打算提拔他为南京吏部主事。但是龄发嵩说周鈇调任才四个月,不能马上就升迁。皇上大怒,责问吏部尚书许赞等人,命令他们把所有左迁后又很快升迁的官员的名字都列出来。许赞认罪,并且列举了包括周鈇和叔颐在内的十六个人。皇上就夺了许赞等人的俸禄,降了文选郎郑晓三级,而周鈇和叔颐等人则被革职为民。虽然朝中大臣们后来又推荐周鈇,但因为龄发嵩还在位,所以皇上就没再召他回来。直到穆宗即位后,才追赠他为光禄少卿。

杨思忠,字孝夫,是平定人,嘉靖二十年考中了进士。他先后担任礼科给事中。嘉靖二十九年,孝烈皇后举行大祥之礼。当时朝廷想要把仁宗的牌位迁入太庙,与孝烈皇后合祭,于是就下令让大臣们讨论这件事。尚书徐阶认为这样做不合礼法,杨思忠大力支持徐阶的意见,其他大臣没有人敢说话。皇上派人暗中观察大臣们的反应。

等到正式讨论的时候,皇上严厉地斥责了那些反对的人,命令徐阶和杨思忠重新制定方案,两个人再次据理力争。皇上更加生气,最终还是把仁宗的牌位迁入了太庙。徐阶因为这件事得到了皇上的宠信,却对杨思忠怀恨在心。每当杨思忠要升迁的时候,徐阶就从中作梗,把他拦下来。三年多以后,正旦这天日食,但是天上却乌云密布,看不见日食。六科的官员一起上书祝贺皇上,皇上却抓住奏疏中的一些语句,指责他们写得不好,说:“杨思忠心怀欺骗,很久以来就不忠于朝廷了。”于是就把他杖责一百,赶出朝廷,其他人也都被夺了俸禄。到了隆庆元年,杨思忠才重新被起用,掌管吏科。他后来升迁到右佥都御史,巡抚陕西,五年后又改任南京户部右侍郎,最后退休后去世了。

明世宗晚年,那些给皇帝提意见的大臣,很多都被狠狠地批评了一顿。嘉靖二十九年(1550年),俺答汗率兵逼近京城。通政使樊深就抗击外敌提出了七条建议,其中提到仇鸾养寇自重,想以此邀功。当时皇帝正宠信仇鸾,一听这话,立刻把樊深贬为平民。

嘉靖四十二年(1563年)正月,御史凌儒建议加重贪污受贿的处罚,裁撤虚报的军队,起用被埋没的贤才。他还推荐了罗洪先、陆树声、吴岳、吴悌几个人。但是皇帝觉得凌儒是在拉关系,故意讨好自己,一怒之下把他杖责六十大板,然后革职除名。

嘉靖四十五年(1566年)十月,御史王时举弹劾刑部尚书黄光升,说:“内官季永因为诉讼犯了事,本来罪不至死,黄光升却判了他死罪;奸人王相私自阉割了好几个良民,本来不应该判刑,黄光升却判了缓刑。应该让黄光升退休回家!”皇帝一听大怒,下令把王时举发配到边远地区。

一个月后,御史方新又上书说:“黄河水患和北方游牧民族的入侵,自古以来就存在。现在,丰沛地区为了开挖河道,竟然让首都的陵墓都面临危险;凤阳遭遇冰雹灾害;河南闹饥荒;这灾难的严重程度,不亚于尧时的大水啊!边疆将领们懒惰骄横,敌人一来就躲着观望;宁武发生士兵哗变;南赣发生土兵叛乱;徽州等府面临矿工暴动的危险;这情况的棘手程度,不亚于舜时三苗的叛乱啊!尧舜时期,之所以能克服大水和三苗叛乱,是因为尧舜励精图治,而且像禹、皋陶这样的贤臣能为他们分忧解难。现在,朝中那些官员天天上报吉兆,而边疆的将领们却只顾着邀功,隐瞒失败的消息。谁来为国家分忧呢?现在不得不严惩那些犯错的人,但陛下也应该反省自己,痛改前非,这样才能平息灾难,解决外患啊!” 奏章递上去后,方新也被贬为平民。

樊深是山西大同府人,凌儒是江苏泰州人,王时举是顺天府通州人,方新是安徽青阳人。后来穆宗继位后,这几位御史都被恢复了官职。

深大人啊,他先是被调到刑部右侍郎当差。当时齐康弹劾徐阶,深大人也跟着弹劾齐康,顺便还捎带脚地批评了高拱一顿。皇上登基的时候,下了道赦免死罪以下罪犯的诏书,但是那些已经流放或者发配到边疆的人,相关部门却死抓着律法不放,不肯放他们走。深大人就说了,死罪都能赦免,这些人反而没被赦免,这可不像皇上广施仁政的样子啊!皇上听了他的话,就同意了他的意见。没多久,深大人就升了左侍郎,后来就告老还乡了。

接下来说张儒。张儒重新当上御史后,更加直言不讳,也因为齐康的事,跟着同僚一起弹劾高拱。高拱被罢官后,他又弹劾大学士郭朴。没过多久,他又弹劾罢免了抚治郧阳的都御史刘秉仁。他还因为永平发生的事,弹劾了总督刘焘、巡抚耿随卿和总兵官李世忠。耿随卿和李世忠被抓了起来,刘焘被贬官。隆庆二年,张儒再次升迁为右佥都御史,负责管理山西的屯盐事务。后来吏部追究他以前在永丰当官时贪污受贿的事,他就丢了官,闲赋在家了。

张儒复官后,被派去巡按贵州。听说给事中石星被廷杖,而且皇上正大肆搜罗珠宝,他就赶紧上疏救石星,极力陈述奢靡的危害。之后,他又上疏请求皇上减少后宫的开支。奏章都呈报给了皇上。万历初年,都给事中雒遵、御史景嵩、韩必显论及谭纶被贬谪的事,张儒也上疏抗议,救谭纶。后来,他官至大理寺左少卿。

最后,邓继新当上了湖广参议。

赞曰:贾山说过:“忠臣侍奉君主,如果进言直率尖锐,就会不被采纳,甚至会危及自身。”“但是,直率尖锐的进言,正是明君最想听到的,也是忠臣即使冒死也要竭尽全力去做的。”邓继曾等人直言进谏,指出时弊,言辞非常尖锐,结果却遭到杖责。伊尹说过:“如果有话逆耳,一定要从道理上去寻找原因。”多么有道理啊!多么有道理啊!

卷二百六·列传第九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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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ealhistories
分类:明史(口语版)
日期:2024年12月20日
创建时间: 2024年1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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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录,字君卿,是信阳人,正德三年考中了进士。 他先被任命为固安县的县令。 当官很清廉,后来被朝廷征召,当上了御史,负责巡视江南各府。

皇上嘉靖皇帝登基后,马录上奏章说:“江南的老百姓最受不了的就是交粮的负担太重了。给皇宫送一石白米,路上就要损耗四五石。其他的,像酒醋作坊、皇宫的供应库,甚至军队用的武器、棉衣、颜料等等,送到皇宫的路上,损耗都非常大。” 户部侍郎秦金等人也觉得马录说得对,于是请求朝廷允许每石粮食增加一斗的损耗,不要再苛刻地要求了。 这得到了批准。

后来,太监黄锦诬告高唐县的判官金坡,皇上就下令逮捕他,还牵连了五百多人。 马录又上奏说:“咱们祖宗的制度,是朝廷内部有法司,外面有巡抚、按察使,一百多年来,刑法清明,政事平稳。 先帝的时候,刘瑾、钱宁那些坏家伙迷惑皇上,动不动就派锦衣卫官兵去抓人,搞得天下人心惶惶。 现在皇上您正努力改革新政,不应该再发生像高唐县这样的冤假错案。” 给事中许复礼等人也跟着一起上奏,这才让这件案子稍微缓和了一些。

嘉靖二年,朝廷对全国的普通官员进行考核,被贬官的官员很多都去告状,说巡抚和按察使不好。 马录又上奏章阻止这种行为。

五年的时候,我在山西巡按,碰上个妖贼李福达的案子,闹得沸沸扬扬的。这李福达是崞县人,起初因为跟妖贼王良、李钺一伙,被发配到山丹卫戍守。结果他逃跑了,改名叫午,后来被清军御史抓到,又发配到山海卫。 他又逃了,跑到洛川,用弥勒教的歪理邪说骗那些愚民,比如邵进禄之类,一起造反。事情败露后,邵进禄被杀了,李福达却先跑回家,侥幸逃过一劫。

后来他又改名叫张寅,在徐沟一带活动,靠着送粮食给太原卫指挥使混日子。他儿子大仁、大义、大礼,还都冒充京师的工匠,登记在册。 他还用些旁门左道的东西去巴结武定侯郭勋,郭勋特别信任他。 李福达的仇人薛良把这事告到山西按察使录某那里,经过调查,发现情况属实。 录某还特意去洛川找当地父老乡亲了解情况,证据确凿。郭勋为了救李福达,给录某写信求情,但录某没答应,他和巡抚江潮一起把案情上报朝廷,还弹劾郭勋包庇奸邪,违反法律。

这奏章到了都察院,都御史聂贤等人审核后,认为录某的奏章属实,并且强烈谴责郭勋包庇叛逆的罪行。皇上就下令判李福达父子死刑,妻女为奴,没收家产,还责令郭勋自己解释。郭勋害怕了,赶紧求皇上开恩,还亲自为李福达辩解,但皇上根本没理他。 这时候,给事中王科、郑一鹏、程辂、常泰、刘琦、郑自璧、赵廷瑞、沈汉、秦祐、张逵、陈皋谟,御史程启充、卢琼、邵豳、高世魁、任淳,南京御史姚鸣凤、潘壮、戚雄、王献,评事杜鸾,刑部郎中刘仕,主事唐枢,都上奏章弹劾郭勋,说他的罪行应该株连。

郭勋也多次为自己辩解,还说因为议礼的事得罪了很多人,皇上有点动摇了。郭勋又请求张璁、桂萼帮忙,张璁、桂萼本来就讨厌那些大臣攻击自己,也想借此机会发泄一下积压的怒火,于是就说那些大臣内外勾结,借机陷害郭勋,以后还会波及到那些参与议礼的人。皇上听信了他们的说法,而朝中大臣们却不知道内情,继续弹劾郭勋。皇上更加怀疑,下令把李福达等人押解到京城,交给三法司审问,之后又下令让文武大臣一起审问,结果大家的结论都一样。

皇上非常生气,打算亲自审问,但听了杨一清的话才作罢,还是把案子交给朝廷审理。尚书颜颐寿等人不敢坚持己见,改判李福达等人犯的是妖言惑众的罪名,判处死刑。皇上还是生气,下令法司官员都负有责任,派人去逮捕录某、江潮以及之前参与审问的布政使李璋、按察使李珏、佥事章纶、都指挥马豕等人。 当时李璋、李珏已经升迁为都御史,李璋巡抚宁夏,李珏巡抚甘肃,他们都被关进监狱,接受廷审。 后来,案情反转,李福达被认定是被王良诬告的。

皇帝觉得那些罪名根本不值得记录在案,气得不得了。他命令璁、萼、方献夫三人分别负责三个法司(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的事务,然后把尚书颐寿、侍郎刘玉、王启,左都御史贤,副都御史刘文庄,佥都御史张润,大理卿汤沐,少卿徐文华、顾佖,寺丞汪渊都抓了起来,严刑拷打,逼他们招供。搜查他们的箱子,找到了大学士贾咏、都御史张仲贤、工部侍郎闵楷、御史张英和寺丞汪渊之间的私信。贾咏认罪,请求退休回家;张仲贤等人也被关进了监狱。

璁、萼他们上奏说:“给事中琦、泰,郎中仕,这几个人互相勾结,仗着自己有点势力,就私下里弹劾别人,甚至导致了杀人的后果。给事中科、一鹏、祐、汉、辂,评事鸾,御史鸣凤、壮、雄,他们也互相勾结,胡乱上奏,助长奸邪。给事中逵,御史世魁,因为方幸寅本来就要死了,他们就诬陷方幸寅谋反,还拉着一大堆人一起上奏,一起陷害别人。郎中司马相故意歪曲事实,添油加醋,诬陷上级徇私舞弊。最近这些言官结党营私,争着抢着要立功,对朝中大臣颐指气使,对下面的小官小吏更是随意欺压,这种情况不是一天两天了,请求皇上您下定决心,严惩他们,维护国法!”

皇帝采纳了他们的建议,把这些人也都抓了起来,押送到南京的刑部。在此之前,朝中大臣们在审问此案的时候,太仆卿汪元锡、光禄少卿余才私下里嘀咕了一句:“这案子的真相已经查清楚了,干嘛还要再审?”有人把这话告诉了萼,萼就把这事儿报告给了皇帝,汪元锡和余才也被抓起来审问了。

萼他们就肆意地抓人、拷打,把那些被抓的人折磨得受不了,就自己承认犯了罪,说是陷害别人。萼他们就写好供词,说张寅不是什么好人,录某人怀恨在心,故意构陷,然后就列举了一大堆官员的罪名。皇帝全信了他们的说法。结果被发配到边疆戍边的,而且即使大赦也不被赦免的有五个人:璋、珏、纶、豕、还有之前是山西副使后来升任大理少卿的文华。被发配到边疆卫所戍边的有七个人:琦、逵、泰、琼、启充、仕,以及知州胡伟。被革职为平民的有十一个人:贤、科、一鹏、祐、汉、辂、世魁、淳、鸣凤、相、鸾。被革职闲住的有十七个人:颐寿、玉、启、潮、文庄、沐、佖、渊、元锡、才、楷、仲贤、润、英、壮、雄,还有之前是大理丞后来升任佥都御史的毛伯温。其他的被巡按御史抓起来审问然后革职的,像副使周宣等等,还有五个人。张寅最后被证明是冤枉的,那些作证的人都发配边疆了,张寅也恢复了官职。录某人因为陷害别人致死,罪名成立,按律当判刑,但是皇帝觉得判得太轻了,想用“结党营私”的罪名把他砍了。萼他们说张寅还没死,录某人却替他死了,恐怕天下人不会服气,应该把他发配到瘴气弥漫的地方,还要株连他的子孙。于是就把他发配到广西南丹卫戍边,而且即使大赦也不被赦免。皇帝心里还是不痛快,跟杨一清他们说:“与其让他祸害后代,不如直接杀了他,这符合《舜典》里‘罚不加子孙’的意思。”杨一清说:“祖宗定下的律法有规有矩,录某人的罪名不符合死罪。如果在法律之外用刑,官员就会借机作恶,老百姓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皇帝没办法,只好同意了。因为萼他们平反冤狱有功,皇帝在文华殿召见他们,赏赐他们二品官的服饰和俸禄、金腰带、银币,还给他们的祖父母、父母、子女都赐了诰命。然后把《钦明大狱录》编纂出来,颁布到全国。这事发生在嘉靖六年九月壬午日。到了嘉靖十六年,皇子出生,天下大赦,那些被发配戍边的人都释放回来了,只有录某人没被赦免,最后死在了戍边的地方。

颜颐寿,巴陵人,做官很有声望。

聂贤,长寿人,做御史的时候很清廉。被罢官五年后,因为有人推荐,被起用为工部尚书,后来又改任刑部尚书。退休后去世,谥号荣襄。

汤沐,字新之,是江阴人,弘治九年考中了进士。先是在崇德当县令,后来被征召当了御史。正德初年,他曾经弹劾宦官苗逵和保国公朱晖等人的罪行,之后被外放到湖广当佥事。因为刘瑾觉得汤沐不巴结自己,就利用一些同僚中卑鄙的人诬陷学士张芮,汤沐也因此受到牵连,被贬到武义当县令。刘瑾被杀后,汤沐又重新当上了广东佥事。他一路升迁,最后当上了右副都御史,负责巡抚贵州。他建议建立土官世系族谱,杜绝他们争夺世袭爵位的弊端,并且让他们的子弟去读书,这个建议得到了批准。嘉靖二年,他又调到四川去巡抚,后来又回到朝廷担任大理卿。后来因为卷入福达案而被罢官回家,在家呆了六年,期间多次上书朝廷请求复出,但都没有被召用,最终去世了。汤沐做官三十年,坚决拒绝收受贿赂,以清廉著称。

刘琦,字廷珍,是洛川人,正德九年考中了进士。嘉靖初年,他从行人升任兵科给事中。当时给京师军队发放冬季的衣物和棉被总是拖延,因为刘琦的请求,皇帝立即命令他负责发放。李福达逃到洛川,刘琦对此非常了解。事情败露后,刘琦上书陈述事情的经过,并且弹劾郭勋参与叛乱,他还和御史张问一起弹劾郭勋侵吞草场租银。后来马录案审理完毕,刘琦因为被认定为协助杀人而被关进监狱,被发配到沈阳戍边。十年后被赦免回乡,后来去世了。

卢琼,字献卿,是浮梁人,正德六年考中了进士。他先是在固始当县令,后来当了御史。嘉靖年间改元的时候,他上书说:“景皇帝有平定叛乱的大功,但是《实录》里却称他为郕戾王。敬皇帝恩德深厚,但是《实录》却是焦芳写的,是非颠倒黑白。请求皇上诏令儒臣重新修撰。”皇帝只命令史官修改《孝宗实录》中不当之处,但实际上也没有真正修改。后来他被派出去巡视畿辅地区。桂萼讨厌台谏官员弹劾自己,在考察京官结束后,就命令各科道官员互相弹劾。吏科都给事中王俊民等人对此表示反对,卢琼和同僚刘隅等人也认为互相攻击报复不是盛世该有的景象。皇帝严厉责备了王俊民和刘隅,夺去了他们五个月的俸禄,卢琼等人则被夺去三个月的俸禄,并且命令有关部门进行调查。最终,卢琼因为弹劾郭勋而被发配到边疆戍边。后来被赦免回乡,最终去世。

沈汉,字宗海,是吴江人,正德十六年考中进士,被任命为刑科给事中。当时有两个宦官,马俊和王堂,长期被闲置不用,突然从南京被召回京城,沈汉上书反对。 皇上改元后下诏书免除全国各地欠缴的赋税,沈汉认为老百姓已经交纳的赋税大部分都被贪官污吏中饱私囊了,建议免除那些已经征收但还没上缴的赋税,作为次年的正税。他还说,最近抄没奸党家产数千万,建议全部用来弥补国家财政的不足。这些建议都被采纳了。

嘉靖二年,因为发生灾异,沈汉上书批评当时的政治。尚书林俊被罢免,沈汉又上书为林俊鸣不平。户部郎中牟泰因为下属盗窃官府钱财而被关进诏狱,贬官。沈汉说:“下属的贪污行为发生在牟泰上任之前,事情败露后,牟泰主动上报了此事,牟泰没有罪。” 他还极力主张刑狱案件应该交给法司审理,不要交给镇抚司,但他的建议没被采纳。后来大狱一起,法司官员都被抓了起来。沈汉说:“祖宗的法制不能破坏,权贵的势力不能发展壮大,大臣不能受辱,妖贼不能赦免。” 结果,沈汉也被抓起来,革职查办。他在家待了二十年,去世了。他的曾孙沈璟,万历年间担任吏部员外郎,因为请求给王恭妃追封谥号而触怒皇帝,被降职为行人司正,天启初年追赠少卿。

王科,字进卿,是涉县人,正德十二年考中进士,被任命为蓝田县令。蓝田县城地势险要,而且缺水,王科带领大家把西山上的水引进城里,并且拓宽城池,使蓝田县成为一个令人瞩目的地方。他还拆除了境内淫祠,用拆下来的材料修缮了学宫。嘉靖四年,他被征召为工科给事中。他曾经弹劾兵部尚书金献民无功,总兵官赵文、种勋办事失误,以及陕西织造内官扰民,郭勋包庇奸人郭彪、郑鸾,搜刮民财,残害百姓。他还说:“三司首领、州县佐贰因为官职低微,往往被上司轻视抛弃,他们大多贪污腐败,不顾自身安危,应该提拔那些清廉能干的人。而边疆地区的财政官员,不应该安排能力低下的人担任。盐运官员如果清廉,就应该升迁。” 大狱一起,他弹劾了郭勋,结果自己也被关进监狱,被革职查办。

方诸臣被判刑了,大家都知道他冤枉,但谁也不敢为他说话。过了一个月,南京御史吴彦一个人挺身而出,上书请求宽恕方诸臣。皇上大怒,把他斥责贬官了。后来,御史张禄也为他说话,结果也触怒了皇上,被狠狠地批评了一顿。从那以后,就再也没人敢为方诸臣说话了。

过了十一年,桂萼死了,张璁也丢了宰相的职位,聂贤、毛伯温才被启用。张润、汪元锡、李珏、闵楷也陆续被重用。但是,那些御史和官员们,竟然一个人也没被重新起用。直到隆庆初年,这些人才都被恢复了职位,还追赠了官职。方诸臣追赠太仆少卿,琦、琼都追赠光禄少卿,汉、科都追赠太常少卿。

桂萼等人陷害福达的那件事,当时朝中没有人为桂萼等人说话。而且,福达和寅的姓名弄混了,也有人怀疑这件事。直到嘉靖四十五年正月,四川的大盗蔡伯贯被抓住了。他自称在山西李同那里学过妖术。有关部门就派人去山西抓捕李同,把他关进了监狱。李同供认自己是李午的孙子,大礼的儿子,世代信奉白莲教,假称自己是唐朝的后裔,迷惑百姓,煽动叛乱,他和大狱记录上的名字完全一样,最后李同被处死了。

等到穆宗皇帝即位后,御史庞尚鹏上奏说:“根据李同的案子来看,福达的罪行更加清楚了,当时被牵连的官员有四十多人。这场祸害了官僚阶层的事件,真是惨烈啊!郭勋世代受皇恩,却参与了这场大盗案,陷害朝中官员。那些位居要职的人,都听命于他,为他卖命。万一他暗中有什么阴谋,大家都听他的话,那后果不堪设想!请求追回郭勋等人的官爵,好好抚恤马录等人,这样才能树立忠良之气。” 因此,福达的冤案才得以昭雪。

程启充,字以道,是嘉定府的人,正德三年考中了进士。先是被任命为三原县知县,后来进京当了御史。当时那些权贵子弟和家奴,滥竽充数,冒领军功,甚至有人因此被封为都督,还赏赐了蟒袍玉带。程启充上奏说:“按照规定,军功授官,必须是根据实际战功来评定。现在权贵们开了方便之门,出现了买功、冒功、寄名、窜名、并功等一系列弊端。有权势的人家用钱财贿赂士兵,来换取他们获得的军功等级,这就是买功;真正冲锋陷阵,斩杀敌人的是甲,却被乙拿去邀功,更严重的甚至杀害平民冒充敌人来邀功,这就是冒功;自己根本没上过战场,名字却出现在军队名册上,这就是寄名;贿赂官吏,篡改军功记录,这就是窜名;甚至有人一天之内,根本不出京城,却在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同时报功,层层累加,迅速升到高位,这就是并功。这些行为都破坏了祖宗留下来的法度,败坏了将士们的士气,请求皇上严厉查处,彻底革除这些弊端。”但是皇帝没有采纳他的建议。

正德十一年正月初一,群臣在宫外等候,然后进宫朝贺,一直到下午才结束仪式。散朝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大家争先恐后地往外跑,互相推搡践踏,结果将军赵朗死在了宫门口。程启充详细地写了奏章,请求皇上天亮后早朝,以此来表明励精图治的决心。都督马昂想把自己的女儿嫁进皇室,程启充等人极力反对。他还详细地陈述了冗官、冗兵、冗费的弊端,请求皇上进行改革,裁撤冗员。但是皇帝依然没有理会。 腾骧四卫军改编后,奉旨撤销,但各卫的旧籍还在继续领取粮饷,浪费了八十七万多石粮食。程启充极力陈述此事,最终杜绝了这种冒领粮饷的弊端。最后,他忧心忡忡地辞官回家了。

嘉靖皇帝刚登基,启用了一些老官员,就开始争论要不要称帝号为“献帝”。 嘉靖元年正月,郊祀仪式刚结束,清宁宫的小房子就着火了。 张启充就上奏说:宫里失火,是因为那些迎合皇帝的礼仪违背了天理,那些僭越的称号也严重违背了祖宗的规矩。那些辅臣和礼官明明知道不对,却抵挡不住那些读书人的歪理邪说和奸佞的阿谀奉承,还假借皇太后的名义堵住天下人的嘴。我认为,如果不纠正那些不正当的礼仪,不清除那些歪理邪说,所谓的自我反省都是做样子而已。何况最近很多事情都是皇帝私下决定,内阁都不知道;那些奸党犯了罪,却暗中被包庇。谏官被排挤,皇帝的耳目被蒙蔽;大臣们被疏远,皇帝失去了肱骨之臣。司礼监的权力比宰相还大,国家大事都掌握在宦官手里。那些近臣贪污腐败,却只是被调动一下;边疆将领指挥失误,却听不到任何谴责。赏赐庄田太多,皇帝还在不断地满足自己当太子时的旧部请求。我希望陛下能够敬畏天命,体察民情,亲近大臣,整顿朝政,来扭转这场灾祸。 皇上收到了奏章。

过了一段时间,张启充被派去江西查案。他查到了宁王朱宸濠与萧敬、张锐、陆完等人私下书信往来,朱宸濠想赶紧把孙燧撤职,信里还说:“可以由汤沐、梁宸来代替他,其次王守仁也可以。”于是张启充就弹劾萧敬、张锐等人,还说王守仁是宁王的同党,应该追夺他的爵位。给事中汪应轸为王守仁辩护,说:“宁王的私信,皇上已经下令焚毁了。张启充轻信被罢官的知县章立梅收集来的材料,又上奏弹劾王守仁,这不是鼓励那些有功之臣。”主事陆澄也为王守仁辩解。御史向信就弹劾汪应轸和陆澄。皇帝说:“王守仁一听说宁王叛乱,就义不容辞地带兵平叛,平定了这场大乱,我特地封赏了他,以表彰他的功劳,不用再议论了。” 皇帝听从太监梁栋的建议,派宦官去监督南京的织造局。张启充和其他官员以及科道官员张嵩等人极力劝谏,但皇帝没听。

张启充为人一向耿直,张璁、桂萼很讨厌他。 后来郭勋包庇李福达的案子,被张启充弹劾,张璁、桂萼就借机说张启充是徇私枉法,把他贬到边疆戍守。十六年后,张启充才被赦免回朝。 很多人都推荐他,但皇帝再也没启用他,最后他去世了。 隆庆初年,追赠他为光禄少卿。

张逵,字懋登,是余姚人,正德十六年考中了进士,后来改任庶吉士。嘉靖元年,他被任命为刑科给事中。

他上了一道奏章,大概意思是说:“皇上您刚登基的时候,国家局势还算稳定。可是现在,很多事情都开始走偏了,以前的老毛病又都出来了。搞那些斋醮活动搞得太多了,封赏爵位也没个章法。很多政事都不经过宰相,很多对达官贵人的处罚也根本执行不下去。大臣们一起上奏章,却被斥责为多管闲事;大臣们依法办事,却被责令收回奏章。就说崔元封侯,蒋轮受宠,陈万言请求赐给他府邸,这在先朝的达官贵人们身上,可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恩宠!还有廖鹏被宽恕死罪,刘晖得到了官职,李隆又派人去重新调查,这些先朝的罪犯,也没见过这么宽容的待遇!皇上,您应该改变一下现在的做法啊!” 奏章上报后,皇上收到了。

后来,给事中刘最、邓继曾因为一些事情被贬官了,张逵还为他们上疏求情,但没成功。没多久,他又因为在“大礼议”事件中公开反对而被关进监狱,还受到了廷杖的处罚。

四年十一月,他又上了一道奏章,说:“现在大臣们上奏的奏章,皇上您批复的时候总是说‘已经有旨意处理了’,意思是说已经处理的事情就不能再说了;或者说‘还在讨论中,还没决定’,意思是说还没处理的事情也不能再说了。这两种说法都堵死了大臣们的嘴,那还有什么话可以说呢?再说,现在敢说话的人,已经和您刚登基的时候不一样了。刚开始的时候,遇到大事,大臣们会一起上奏,也会单独上奏。如果奏章没被采纳,大家就会互相看看,觉得没把话说出来很惭愧。现在可不是这样,一起上奏,就会删改一些敏感内容来避免祸患;单独上奏,就会抓住一些细枝末节来应付差事。只要没被处罚,大家就互相庆贺,觉得能保住官位就万幸了。这样一来,正直敢言的风气就消磨掉了,沉默苟且的风气就盛行起来了,这对朝廷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这道奏章也送到了相关部门。

不久,张逵升任右给事中。当时王科、陈察弹劾郭勋,皇上想留用他。张逵和同事郑自璧、赵廷瑞一起上奏说:“郭勋依仗奸邪势力,横行霸道,贪赃枉法,拉帮结派,收买人心,还为妖贼李福达求情,为叛逆陆完翻案。皇上您优容宽待他,这是纵容他的恶行啊!” 他们又上奏说:“李福达欺骗愚弄百姓,起兵造反。郭勋与叛逆同流合污,罪不容诛!” 但皇上没听他们的。

话说郑一鹏,字九万,福建莆田人,正德十六年考中了进士,后来又当上了庶吉士。嘉靖年间,官做到户科左给事中。这郑一鹏啊,为人正直得很,在谏官里头是最敢说话的。

有一次,御史曹嘉弹劾大学士杨廷和,说内阁权力太大了。郑一鹏就反驳说:“太宗皇帝设立内阁,是为了让像解缙那样的人商量政事,以前他们商议到深夜才散,现在皇上您登基后,召见大臣商议国事的次数又有多少呢?张锐、魏彬的案子,还有追封献帝的事,都没见皇上召见杨廷和他们当面讨论。皇上您批改的奏章,很多地方都做了修改,怎么能说他们专权呢?”

后来,皇帝听信了宦官崔文言的话,在乾清宫、坤宁宫等宫殿,还有西天、西番、汉经等厂,甚至五花宫的两座暖阁和东次阁,都大兴土木,到处建醮祈祷。郑一鹏就上奏说:“这些祈祷活动搞得这么兴盛,一定是魏彬、张锐那些余党在作祟。先帝已经犯了这个错误,皇上您难道还要再犯同样的错误吗?我巡视光禄寺的时候,看到一次斋醮的素食费用就高达一万八千钱。皇上您忍心看着百姓怨声载道,却忍不下心来惩治那些奸佞小人。更何况现在天灾不断,京城里饿死的人遍地都是;边关的士兵日夜操练,吃不饱穿不暖,却把这么多钱花在僧道身上,这我实在想不通!” 他把这些话都上报给了皇帝。

东厂理刑千户陶淳滥杀无辜,被判发配边疆。结果皇帝又重新审理了这个案子,只判了陶淳降职留任。郑一鹏和御史李东等人一起上奏,还弹劾了刑部侍郎孟凤,但皇帝没听。 后来给事中邓继曾、修撰吕柟、编修邹守益因为言官获罪,郑一鹏都一一为他们上疏求情。 因为直言进谏触怒了皇帝,他被贬到吴江县当县丞。后来又因为牵涉到福达案被逮捕审问,被流放到辽东边卫戍守。他在那里待了十年,母亲去世了,他却不能回家奔丧,悲痛之下去世了。隆庆初年,朝廷追赠他为光禄少卿。

宫里花钱大手大脚的,比天顺年间不知道多了多少倍。有个叫一鹏的官员就说了:“今年灾情严重,经常要从国库借钱,可是清宁宫、仁寿宫、未央宫这些宫殿,每年都有剩余,都拿去送礼给皇亲国戚了。不如把这些钱留着给光禄寺用,也好彰显皇太后的恩德。”皇上就下令,乾清宫和坤宁宫暂时减少十分之一的开支。

鲁迷国进贡了狮子、犀牛、狗、马,还有很多珠宝玉石。一鹏又提到了汉朝关闭玉门关谢绝西域进贡的故事,建议皇上命令边关官员适度赏赐后就送他们回国,别让他们进京,这样才能显示朝廷不重视奇珍异宝的盛德。皇上没听他的。后来一鹏又跑到皇宫门口,为了“大礼”的事跟皇上争论,结果被打了板子。

侍郎胡瓒和都督鲁纲带兵平定了大同叛乱,上奏请功,想把功劳分给文武百官、谏官、各部门官员,还有边疆的巡抚、按察使、总兵、监军等等。一鹏又说了:“桂勇在胡瓒还没到之前就杀了郭监等人。徐毡儿等人的事,是朱振办的,跟胡瓒没关系。胡瓒是想邀功请赏,怕大家反对,所以才把功劳都揽到自己身上。自从大同发生叛乱,哪位大臣或谏官给皇上出过一个好主意?叛乱还没完全平定,各地驻军相隔几千里,他们怎么互相支援呢?” 他建议要治胡瓒他们的欺君之罪,结果赏赐的事儿就没下文了。

当时很多大臣进谏都被皇帝斥责,只有杨一鹏偶尔能得到皇帝的许可,更加畅所欲言。他上疏说:杨宏不适合担任宁夏总兵官;席书不应该弹劾费宏,应该留下他弟弟费春担任修撰;王宪凭借权贵关系上位,邓璋在甘肃办事不利,都不应该提拔为三边总督;已经服满刑期的尚书罗钦顺、告假祭酒鲁铎、被贬谪的修撰吕柟都应该召回参与经筵讲学;大臣们请求回家省亲或养病,不应该一概不允许。这些奏疏都非常直言不讳。

话说武定侯郭勋想要得到虎贲左卫的土地来扩建他的府邸,就让指挥王琬等人去说,说卫所狭窄,不够军士和官员居住,而有个叫郭顺的百姓愿意用自己的宅子来交换。这个郭顺,是郭勋家的奴仆,他的宅子比卫所更狭窄!杨一鹏和同僚张嵩一起弹劾郭勋:“用破旧的宅子换取官署,骄横跋扈,欺上瞒下。当年窦宪改建沁水园,最终被诛杀。郭勋图谋夺取朝廷的武卫,他的罪恶岂止比窦宪更甚?相关部门官员依附权势,曲意逢迎,都应该受到处罚!”尚书赵璜等人因此也自请处罚。皇帝下诏收回交换的土地,郭勋对此非常怨恨。后来杨一鹏又因为李福达案再次弹劾郭勋,桂萼、张璁因此被牵连,因为妄奏被拷打除名。九庙发生火灾后,言官们推荐了一些贤能之士,也包括杨一鹏,但最终都没有被召见。过了很久,杨一鹏去世了。直到隆庆初年才恢复官职,追赠光禄少卿。

唐枢,字惟中,是浙江湖州归安人。嘉靖五年考中进士。被授予刑部主事。言官们因为李福达案弹劾郭勋,但是没能抓住案情的关键。唐枢上疏说:

皇上,关于李福达的案子,您反复审查,这真是古代帝王仁慈体恤的盛举啊!可是,朝中大臣们辜负了您的期望,那些造谣生事的人肆意诽谤,那些阿谀奉承的人混淆视听,那些害怕权势的人改变说法,那些调查取证的人歪曲事实。所以,您越来越迷惑,是非曲直最终无法明辨。我认为您心中有六个疑问:

第一,认为谋反罪行重大,不应该轻易放过任何可疑之人;第二,认为天下人长得都差不多;第三,认为薛良的话不可信;第四,认为李珏的最初报告很清楚;第五,认为臣下结党营私,偏袒郭勋;第六,认为崞州和洛阳的证词都是仇人提供的。我现在想逐一解释这些疑问。

李福达逃亡时,一开始王良、李钺跟着他,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后来惠庆、邵进禄等人追随他,他们传播了什么消息?李铁汉十月下旬的约定,他们想要干什么?“我有天分”这几个字,指的是什么阴谋?“太上玄天,垂文秘书”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劫掠府库、攻打城池,虽然最终是由进禄等人完成的,但根源在哪里?李钺之前已经被处死了,进禄后来也败露了,反叛的事实非常清楚。所以陕西人都说应该杀了他,山西人都说应该杀了他,京畿地区没有一个人不说应该杀了他,只有您身边的那些人才说不能杀他,至于原因,我就不得而知了。所以,这一点根本不需要怀疑。

再说,李福达的长相非常容易辨认,可以从他秃头来辨认,也可以从他的口音来辨认。李二、李俊、李三是他的族人,都认识他;戚广的妻子认出了他,那是因为他孙子认识他;杜文柱一开始就认出了他,那是因为他们有姻亲关系;韩良相、李景全也认出了他,因为他们是他的朋友;高尚节、王宗美也说过,鄜州的人都认识他;邵继美、宗自成也说过,洛川的人都认识他;石文举等人也说过,山陕一带的人都认识他。所以,这一点也根本不需要怀疑。

薛良这个人不是什么好人,人品很差。但他说的张寅就是福达,就是李午,是有确凿证据的,不能因为讨厌他这个人就否定他的话。再说,福达这个人行事诡秘,非常狡猾,大家都被他骗了,如果不是薛良足够精明,也揭露不了他的阴私。想揭发坏人,本来就不需要那些老实巴交的人来做。所以,这一点不用怀疑。(此不当疑三也)

李珏啊,因为他觉得薛良不是好人,又没在福达身上找到什么“龙虎形”、“朱砂字”,又发现五台县张子真家确实有张寅父子,还在崞县左厢都查不到李福达、李午的名字,就草率结案,放走了真凶。他不知道啊,五台县的黄册是从嘉靖元年开始登记的,张寅父子突然从哪儿冒出来的?他们花钱买官,肯定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积累起来的,那之前他们怎么没被记录在案呢?崞县城里明明有叫李伏答的,却偏偏要去左厢都查,还认定李午是真名,去查他的籍贯,怎么可能查得到呢?军籍记录不全,能作为证据吗?况且,福达既然会妖术,那“龙虎形”、“朱砂字”说不定是他以前用来迷惑人的,后来为了躲罪才去掉的。所以,也不能完全说薛良是诬告。(此不当疑四也)

京城里从各地来的人多得是,不止一个福达,他改名张寅,打扮也和福达相似,郭勋就信以为真了,这也很正常。他是妖贼的余党,这谁也想不到。郭勋也有他的责任,皇上您又特别看重他,就算大臣们想陷害他,又能把他怎么样呢?这一点不用怀疑。(此不用疑五也)

审案的人说这是诬告,那就要说清楚是为什么诬告。说是私人恩怨,就要说清楚是什么恩怨。如果说是薛良,是私人恩怨,那其他的证据就不是私人恩怨了。如果是韩良相、戚广,是私人恩怨,那高尚节、屈孔、石文举就不是私人恩怨了。如果是魏泰、刘永振,是私人恩怨,那现在布政使、府县官员就不是私人恩怨了。如果是山西人,是私人恩怨,那京城里的人就不是私人恩怨了。这一点不用怀疑。(此不用疑六也)

希望陛下能把这六点疑虑都解开,明正福达的罪行。这样,那些坏人就会收敛,社稷江山也会安宁。(望陛下六疑尽释,明正福达之罪。庶群奸屏迹,宗社幸甚。)

皇帝大发雷霆,把那个官员斥责一顿,贬为老百姓。后来,在《钦明大狱录》里,就删掉了这位官员上奏的那些话。

这位官员年轻的时候,师从湛若水先生学习,学问造诣很深,并且注重实践。他还特别关注国家大事,九边以及越、蜀、滇、黔这些地方的险要地形和交通阻塞情况,他都亲自去考察过。他穿着草鞋,吃着野菜,一直到老都没有停止过这种奔波劳碌的生活。隆庆年间,他又重新当了官。因为年纪大了,就加了官职后退休了。当时高拱很讨厌徐阶,说徐阶同情那些先前为朝廷建言献策的大臣,这是在彰显先帝的过失,请求全部停止这种做法,但这位官员最终没有被追究。

杜鸾,字羽文,是陕西咸宁人。正德年间考中了进士,被任命为大理寺评事。嘉靖初年,他曾在宫门外跪谏“大礼议”,结果被打了板子。长沙有个强盗叫李鉴,他和父亲李华一起抢劫村庄,李华被杀了,李鉴逃脱了。后来李鉴又去抢劫,被抓住了。当时席书担任湖广巡抚,因为旧怨弹劾知府宋卿,牵连到了李鉴。皇帝派大臣去调查,说李鉴确实犯了盗窃罪,皇帝下令把李鉴抓到京城。席书上奏说:“我因为议论大礼的事得罪了朝中大臣,所以他们故意陷害我。请求皇上命令法司会同官员重新审理此案。”于是,杜鸾和御史苏恩一起再次审问李鉴,没有发现什么新的情况。杜鸾上奏说:“席书因为憎恨宋卿,所以为李鉴辩护,并且拿议论大礼的事情来牵扯其中。所谓大礼的议论,是出于圣明的孝心。席书只是偶然说了一句符合皇上心意的话,就借此来挟制皇上,压制群臣,破坏朝廷的政治秩序,没有比这更严重的罪行了。”皇帝最终没有听从席书的意思,免除了李鉴的死罪,把他发配到辽东去了。

后来,又发生了张寅的案件。杜鸾和刑部郎中司马相、御史高世魁一起负责审理此案。杜鸾上奏说:“以前李鉴的案子,皇上听信了席书的话,错用了恩典,废弃了法律,权贵们就以此为常,公然进行贿赂,毫无顾忌。现在,勋谋又犯了同样的错误。席书说‘因为议论大礼而招致怨恨’,勋也说‘因为议论大礼而招致怨恨’;席书说‘想杀李鉴来报复敌人’,勋也说‘想杀张寅来报复敌人’。他们的话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蒙蔽了皇上的圣聪。竟然把皇上尊崇先帝的盛典,变成奸邪掩盖罪行的阴谋,将会导致贿赂盛行,乱贼蜂拥而至,这对圣朝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啊!”后来,桂萼等人极力反对之前的判决,杜鸾因此被罢官免职了。

一开始,有人想给李鉴求情,结果给事中管律就说了:“那些上奏的人,经常借着讨论礼仪的事情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一会儿说要退休,一会儿说自己有罪,一会儿又为别人辩护,这些跟讨论礼仪根本没关系,却偏偏要扯上关系,这是怎么回事呢?其实啊,小人想陷害别人,觉得不这样就激怒不了皇上;想保住自己的宠信,又觉得不这样就讨不了皇上的欢心。请求皇上以后告诫那些上奏的人,要实事求是地陈述,不要借题发挥,累及圣上。”皇上听取了他的意见,命令都察院把这个意思告诉所有官员。

过了两天,御史李俨因为世宗皇帝登基,请求宽恕那些因为议礼而获罪的官员,并且请求仔细调查事情的是非曲直:“讨论礼仪是对的,但行动不对的,不能因为对的而掩盖不对的;讨论礼仪不对,但行动对的,也不能因为不对的而掩盖对的。如果党派之争完全消除,朝堂上没有争斗,那就是大公无私的盛世了。”没过多久,给事中陈皋谟也上奏说:“追尊献皇帝的礼仪,确实是皇上发自内心的想法。那些读书人却贪图功劳,互相勾结,任性妄为,作威作福。就说李鉴父子,案情已经很清楚了。那些读书人却曲意为他们求情,说‘很多人因为议礼的事情怨恨李鉴,所以才导致李鉴被陷害致死’。讨论礼仪,是朝廷的公事,合不合乎礼仪,怎么就成了深仇大恨了呢?就算真是深仇大恨,李鉴也不是那些读书人的子弟、亲戚或朋友,为什么要这样仇恨他呢?还有郭勋包庇奸邪之人,请求把事情揭露出来,结果又替奸邪之人胡乱辩解,也借讨论礼仪来激怒众人,这样下去,恩典滥施,法律废弛,难道不可怕吗!请求皇上赶紧斥责那些读书人和郭勋,严惩李鉴,彻底查办郭勋的请求托付之事,让大家明白,权奸不足以依靠,国法不可触犯,这样才能让那些逆臣贼子销声匿迹,让那些奸邪之徒永远闭嘴。”皇上没有听从他的建议。

叶应骢,字肃卿,是宁波人。正德十二年考中进士。被授予刑部主事。他和同僚一起劝谏皇上南巡,结果被杖责三十下。嘉靖初年,他升任郎中。在宫门口跪谏“大礼”,两次被关进监狱,受廷杖之刑。

陈洸这个人,本来就挺不靠谱的。他跟知县宋元翰关系不好,就唆使他儿子去告宋元翰,结果宋元翰被发配到边疆戍守。宋元翰气不过,就把陈洸的各种罪状和私生活问题都写成了一本书,叫《辨冤录》,到处传播。这下陈洸在朝中名声臭了,连清流都看不起他。后来,尚书乔宇把他外放到湖广当佥事。

早些时候,陈洸还说过皇帝不应该称“皇”这种话。当时张璁、桂萼等人因为参与大礼议而声名鹊起,陈洸就上书说张璁他们议礼是对的,应该赶紧去掉“本生”的称呼。他还顺便攻击了乔宇和文选郎夏良胜,又故意提到他以前在给事中任职时认识的于桂、阎闳、史道和前御史曹嘉等人。皇帝一听,就把陈洸他们几个官复原职,反而把夏良胜发配到外地去了。

陈洸得势后,就开始疯狂弹劾别人,他一口气弹劾了大学士费宏、尚书金献民、赵鉴、侍郎吴一鹏、朱希周、汪伟、郎中余才、刘天民、员外郎薛蕙、给事中郑一鹏,说他们都是邪党,还推荐了廖纪等十五个人。没过多久,他又弹劾了吏部尚书杨旦等人。皇帝对此非常高兴,立刻罢免了杨旦,提拔廖纪接替他的位置。张璁、桂萼等人也利用这个机会打击政敌。

这时,给事中赵汉、御史朱衣等人纷纷上书弹劾陈洸,御史张日韬、戴金、蓝田也分别上书弹劾他,蓝田还把宋元翰的《辨冤录》一起呈递给皇帝。都御史王时中请求罢免陈洸,进行调查。陈洸却上奏说:“一群坏蛋因为我反对大礼,要派人暗杀我,请求派锦衣卫去查!” 陈洸心里盘算着,锦衣卫好收买。皇帝就派应骢和锦衣卫千户李经前去调查。

应骢跟李经一起焚香发誓,又联合御史熊兰、涂相等人,搜集陈洸的罪证,一共列举了一百七十二条。除去以前的事和模棱两可的,真正能定罪的只有十三条。这些罪行非常严重,足以判死刑,甚至连他的妻子要被休弃,儿子要被绞死。陈洸害怕了,逃到京城门口哭诉。但皇帝不接受应骢的奏章。尚书赵鉴、副都御史张润、给事中解一贯、御史郑本公等人也接连上书,皇帝没办法,只好重新调查。

郎中黄绾极力支持应骢的意见。张璁、桂萼从中斡旋,但没能成功,于是他们一起上奏,说陈洸是反对大礼的官员,被政敌陷害。皇帝采纳了他们的说法,免除了陈洸的罪责,让他回家当老百姓。大理卿汤沐以及赵鉴、解一贯等人极力争辩,但皇帝不听。不久,“大礼”议定,陈洸的妻子也被释放了。应骢后来升任吉安知府,母亲去世后回家奔丧。

六年的时候,应天府府尹应骢和给事中张萼权势越来越大。张萼当时正管着刑部,朝臣马录等人弹劾郭勋,结果郭勋被关进了监狱。有人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可以借此扳倒应骢他们,于是上书弹劾应骢等人。张萼就为这个人鸣冤叫屈。结果,这个人、应骢、元翰、黄绾都被抓了起来,连带着按察使张祐等人也被革职候命,牵连的人多达四百。九卿和锦衣卫都参与了审讯,应骢在审讯时说:“我所秉持的只是王章(指法律条文)而已,如果一定要为那个人平反,那就听凭各位大人发落吧!”刑部尚书胡世宁等人心里清楚那个人罪责重大,但鉴于之前的冤假错案太多,他们不敢轻易定罪。那天正好黄雾弥漫,审讯没能完成。第二天,又刮起了大风,树木都被刮倒了。皇上于是下旨说要反思此事,不用刑罚了。最后,只按照应骢按察不实罪处罚,让他为民,元翰、黄绾和其他人则被贬官,而那个人则被授予冠带(官服)。霍韬多次上书为那个人辩护,都没能成功,那个人更加怨恨应骢。过了几年,有人又举报应骢在审理案件时滥杀无辜,杀了二十六个人,于是朝廷派巡按御史李美复查。李美说那些死者都有罪状,并非应骢故意杀害的。刑部尚书许赞也说应骢无罪。皇上最后还是把应骢贬谪到辽东戍边。这件案子前后持续了八年,所有参与攻击那个人和审理此案的人,没有一个能幸免,被逮捕的人多达上百人。天下人都痛恨张萼等人的奸邪横行,更加羞于谈论那些只会讲礼法的官员了。

应骢前往辽东戍边,路过苏州。苏州知府准备了丰厚的礼物迎接他,应骢立刻解下马鞍,拒绝接受馈赠。十六年后,应骢被赦免回京。明堂大享礼仪结束后,他又恢复了官职。应骢为人正直,喜欢著书,屡经磨难,却始终意志坚定。

黄绾,是息县人。他担任刑部主事时,因为谏阻皇帝南巡而被杖责。后来升任郎中,出任绍兴知府,以宽厚仁慈治理地方。他被征召回京时,当地百姓哭声震天,争相送礼,黄绾只收了区区二钱。到了京城,他被关进诏狱,最终郁郁而终。隆庆初年,追赠他为太常少卿。

蓝田,是即墨人。因为在“大礼议”中反对而受杖责。张璁掌管都察院时,对他进行考核,最终让他丢官回家。

解一贯,字曾唯,是山西交城人,正德十六年考中了进士。 先是被任命为工科给事中。他上奏朝廷,建议十件事:讲学、修德、亲贤、孝亲、任相、远奸、用谏、谨令、戒欲、恤民。皇帝嘉靖帝很重视他的建议。

嘉靖元年,他跟御史一起出差,去检查牧马的草场情况。太监阎洪他们想派一个太监跟着去,解一贯觉得不行,就坚决反对,最后这事儿就算了。 回到京城后,他又弹劾太监谷大用和李玺,说他们霸占百姓土地,祸害老百姓。皇帝虽然原谅了他们,但那些内臣和勋戚霸占的土地,大部分还是被收回了,还给了老百姓。

后来,皇帝要为自己的岳父陈万言修建府邸,那规模可真是气派极了。解一贯极力劝说皇帝简朴些,还帮杨廷和一起反对织造局的奢靡浪费,但皇帝都没听他的。 他后来升迁到刑科左右给事中。

云南巡按御史郭楠因为上奏言论被逮住要治罪,广东按察使张祐和副使孙懋因为侮辱官吏也被抓起来审问;御史方启颜因为杖责宦官家人而被免职;元城知县张好古因为拘禁戚畹家族的人而被降级。 这些事儿,解一贯都出来为他们辩护,结果触怒了皇帝,被停了俸禄。

我去了吏科都给事中那儿。王价老师和钱予勋先生因为考察结果不好被免职了,有人想借着修订礼仪的事把他们重新启用。一贯他们就说:“这样下去,祖宗百年来的制度就要毁了!” 最后这事儿就算了。张璁和桂萼天天弹劾费宏,没完没了的。一贯就和同事们一起说:“费宏在朝为官,按古代大臣的标准来看,肯定免不了被人议论。但他从入仕到现在,也没听说做过什么大错。张璁、桂萼这两人平素就奸险狡诈,只是因为修订礼仪这事儿正好合了皇帝的心意。他们被提拔后,就仗着皇帝的宠信,欺压朝臣。跟费宏早就结怨已久,想把费宏的位子抢过来自己坐。皇上把他们的奏章都交给相关部门处理,最后却说‘你们都应该各司其职’,这分明是暗中挫败他们奸计的妙招啊!可是那几个大臣不明白皇上的意思,有的死抓着费宏不放,有的还一起攻击张璁、桂萼,他们不知道的是,能弄走费宏,却弄不走张璁、桂萼。君子好进不好退,小人可不一样。费宏还顾及别人的看法,还讲廉耻,还能指望他是个君子。张璁、桂萼那就是小人中的极品,他们有什么好顾忌的?如果他们的计谋得逞,奸邪之气就会越来越盛,好人就会不断受伤害,天下大事就要出大问题了!” 当时郑洛书和张录也都在议论这三个人,但一贯说的最尖锐。皇上最终把这事儿交给了相关部门处理。张璁、桂萼他们心里不服气,最后被贬到开州当判官,最后就死在那里了。

郑洛书,字启范,福建莆田人。年轻的时候就考中了进士,被任命为上海知县,政绩很好。嘉靖四年被召到京城做了御史。张璁、桂萼因为陈九川的事弹劾费宏,郑洛书就和其他官员一起义正辞严地说:“陈九川的事,大家都说张璁、桂萼参与其中,他们已经犯了众怒,而费宏当时跟这件事的关系还没搞清楚。朝廷有规章制度,大臣的升迁很关键,费宏、张璁、桂萼这三个人都不能放过。费宏不处理,就会有贪图享乐、保住官位之嫌;张璁、桂萼不处理,也有侵占他人田地、抢夺他人牛羊的嫌疑。”皇上责备郑洛书胡说八道。

皇帝赏赐尚书赵鉴,还送给他一些诗文。洛书(指一位谏官)说:“皇上您这么重视大臣,这可是像虞舜时代那样赞扬歌颂好官的风气啊!希望您能以此为念,想想那些退休的大臣,比如刘健、谢迁、林俊、孙交他们,特地下道旨,问问他们对时政的看法,这样您的圣德就更宏伟了。再以此为念,赦免一些犯错的人,比如被贬谪的丰熙、刘济、余宽、王元正他们,特地下恩典,让他们复职,这样您的圣明就更广大了。”皇上听了他的话,就照办了。

后来李福达的案子闹大了,皇帝要亲自审问他。洛书又说:“皇上您要是都亲自来断案,那法官们都没用了,就算是有张释之、于定国那样的名臣,也不敢在您面前辩驳,那刑罚怎么能公平呢?”皇帝一听这话,非常生气,想治洛书的罪,幸亏杨一清极力劝解才作罢。没多久,洛书被派去视察南直隶的学校,结果路上听说家里人去世了,就赶紧回家奔丧去了。

过了十二年,京察(考核官员)的事结束了,皇上又下令让各级官员互相检举揭发。结果洛书被弹劾,丢了官职。给事中饶秀也被御史弹劾,他无处发泄怨气,又反过来弹劾洛书和王重贤等九个人贪污受贿,玩忽职守。王重贤等人都被降职处罚,当时朝野震惊。洛书在家呆了一年多就去世了,年仅三十九岁。他的儿子开,后来去了上海,上海人给他一百亩地耕种,每年给他送钱回家。

张录,字宗制,是山东城武人。正德六年考中进士,当了太常寺博士,后来升任御史。嘉靖初年,他因为在“大礼议”事件中上书反对,被关进监狱,还受了廷杖之刑。出狱后,他到畿辅地区巡视,弹劾宣府的几个将领失职,那些将领都被治罪了。西域的鲁迷国进贡狮子和其它珍奇异兽,说那些玉石的费用就高达二万三千多两黄金,来回奔波七八年,想要得到丰厚的赏赐。张录说:“明朝的皇帝不重视奇珍异物。现在两只狮子每天都要吃一只羊,一年就要吃七百多只羊。那些牛本来吃草料,现在却吃水果糕点,这简直是吃人的食物了!我希望把这些贡品送回去,减少赏赐,以杜绝他们贪婪的心思。”可是皇帝没听他的。

张璁升职当上了兵部侍郎,跟一些御史们发生了冲突,争执不下,皇帝也没采纳御史们的意见。张璁和桂萼多次攻击费宏,杨廷和就说:“现在又是水灾又是旱灾,各种异常现象接连出现,正是朝廷官员应该深刻反省的时候。各位大臣都是国家的栋梁之才,却互相倾轧成这个样子,想要平息灾祸,谈何容易啊!请求一起罢免这三个人,来挽回上天的惩罚。”皇帝为此警告了张璁和桂萼。后来张璁当上了侍郎,负责处理内阁事务,心里还记着以前的恩怨。他说杨廷和不懂得朝廷的规矩,于是就把他赶回了老家。杨廷和在家呆了二十年,去世了。

陆粲,字子余,是苏州人。年轻的时候拜访了同乡王鏊,王鏊很看重他,说:“这孩子将来一定会凭借文章名扬天下。”嘉靖五年,陆粲考中了进士,被选为庶吉士。七次考试都得了第一名。张璁、桂萼把所有的庶吉士都安排到各部做官或者到县里当县令,只有陆粲凭借才能被选为工科给事中。他性格刚毅,敢于直言。他在奏疏中说:“我们大明朝从太祖皇帝到宣宗皇帝,大臣们都是直接在皇帝面前陈述计策,就像家人父子一样亲密无间。自从英宗皇帝年幼登基以后,大臣们为了权宜之计,经常在早朝奏事,提前拟好旨意,其他的政事都写成奏疏密封呈递,一直沿袭至今。现在陛下您一心想治理好国家,我希望您每天早朝结束后,回到便殿,召见大臣们;让侍从和台谏官员轮流每天奏对;让巡抚、按察使、布政使等地方官员进京述职谢恩时,您能召见他们,询问情况;重新挑选博学多才、品德高尚的人,轮流在宫中值班,讲解经史,就像仁宗皇帝时弘文阁那样。这样上下沟通顺畅,天下大事都能摆在您面前了。”皇帝没有采纳他的建议。他还说现在进士的资格太受重视,导致科举考试没有更高的晋升阶梯,州县的教职待遇太低,王官终身被限制,这些都应该改革。他又陈述了长期任用官员、谨慎考察官员、裁减冗员等事情,最后还建议恢复科举考试的制度,效仿唐宋的做法,几年举行一次考试,以选拔人才:“优秀的人才留在京城,次一点的分配到各部,已经有官职的人可以逐步升迁,这样就能把所有的人才都选拔出来,不会让有才能的人被埋没。”

后来,他和御史郗元洪一起查核马房的钱粮。他写奏章弹劾监管御马的太监阎洪,肃清了长期存在的弊端。他还和同僚刘希简因为张福案发生了争执。皇帝大怒,把他们俩都关进了诏狱。各打了三十大板,然后释放,恢复了他们的职务。具体情况记载在《熊浃传》里。

张璁和桂萼两人把持朝政,独断专行。给事中孙应奎和王准揭发了他们的罪行,皇上还温和地劝慰他们。孙应奎实在气愤不过,就上书弹劾他们。

他说:“张璁和桂萼,都是心狠手辣、行为乖张的人。他们以前只是小小的官员,参与过大礼的议定,就被提拔到皇帝身边当近侍,没几年就升到了宰相的位置。皇上对他们的恩宠,真是古今罕见!可他们竟然欺骗皇上,徇私枉法,专权敛财,为所欲为,甚至报复仇敌。张璁性情狠毒,刚愎自用,处处为个人利益着想。桂萼表面上看起来宽厚温和,其实心肠狠毒。他们的阴险毒辣一旦爆发出来,就像毒蛇猛兽一样,谁要是得罪了他们,就必死无疑!我现在就举几个例子来说明。”

桂萼收受尚书王琼巨额贿赂,多次上书力荐王琼,张璁从中帮忙,王琼这才得以被重用。昌化伯邵杰,本来是邵氏家族的养子,桂萼收受了他的巨额贿赂,竟然让他这个奴隶出身的小人继承了伯爵爵位。桂萼很器重的一个御医李梦鹤,借口进献书籍,攀附权贵获得官职。他们家住得很近,中间还打通了方便出入的小门,李梦鹤经常和桂萼家的管家吴从周等人暗中勾结。桂萼还提拔他的同乡周时望做选郎,买卖官职。周时望离职后,胡森接替了他的位置。胡森和主事杨麟、王激也都是桂萼同乡或亲戚。

选拔官员的要职,都被桂萼安插了亲信。他掌管选拔官员才一年多,提拔的全是自己家乡的故旧亲朋,多得数不清。比如致仕尚书刘麟,是他的表亲;侍郎严嵩,是他的儿子的老师;佥都御史李如圭,是从按察使直接升任内台官员的;南京太仆少卿夏尚朴,从知府做了一月就升任了清贵的大臣;礼部员外张敔,是通过伪造履历而结识桂萼的;御史戴金,甘愿充当桂萼的鹰犬,为他卖命。这些人都是桂萼的亲信,互相勾结,一起干坏事。礼部尚书李时柔表面上和善,实际上狡猾多智;南京礼部尚书黄绾,只会曲意逢迎,夸夸其谈,迷惑皇上;谕德彭泽,攀附权贵,违规升官,玷污了清廉的官场。这些人表面上依附桂萼,实际上暗中与张璁勾结。

哎,当时那些权臣张璁和桂萼势力太大了,党羽众多,天下人都怕他们,谁也不敢说话。要是不赶紧把他们弄下去,这帮坏家伙的本性难改,将来肯定要祸害国家。

皇上终于醒悟了,立马下诏书公布张璁和桂萼的罪状,把他们罢免了。但是因为杨继盛揭发的不够早,也被抓起来了。

后来呢,詹事霍韬拼命地攻击杨继盛,说他是杨一清指使的。刘希简就说了:“张璁、桂萼下台是皇上自己决定的。就算说杨继盛是被人指使的,霍韬你把言官比作狗,这是侮辱朝廷啊!”皇上竟然听信了霍韬的话,把张璁又召回去了,还撸掉了杨一清的官职,把刘希简关进了诏狱,虽然后来放了他,但也把他贬到外地去了,杨继盛则被贬到贵州当个小官。

过了些日子,杨继盛升任永新县知县。他上任后抓获了几百个盗贼,那些坏蛋都吓得不敢露面了。后来,因为想念母亲,他就请求回家。他升迁的奏章有三十多份,都被驳回了。霍韬也推荐过杨继盛,但杨继盛说:“这天下都被坏人搞得一团糟,你们还想用这烂摊子来污蔑我吗?”他母亲去世后,他悲痛欲绝,还没等守完丧期就去世了。

刘希简,字以顺,是汉州人,进士出身。一开始当行人,后来做了工科给事中,才五个月就因为直言进谏两次得罪了人,名声却很大。后来被贬到县丞,最后做到巩昌知府。

王准,字子推,祖上是秦府仪卫司的。他考中进士后做了知县,后来当了礼科给事中,巡视京营的时候,弹劾郭勋专权跋扈。第二年,他又弹劾张璁、桂萼徇私枉法。张璁、桂萼被罢免后,王准也被抓起来,贬到富民当典史,后来慢慢升到知县。后来都御史汪鋐听信张璁的指使,借考察的名义把他罢免了。

邵经邦,字仲德,仁和人,正德十六年考中进士,做了工部主事。他到荆州负责税收,三个月就完成了税收任务,然后就开放了关口,让商船自由通行。后来升了员外郎。

嘉靖八年十月,发生日食。邵经邦当时在刑部任职,上书说:

话说这正月份,天上出现了日食这种怪事。翻翻《小雅十月》那篇诗,这可是预示着不好的兆头啊!懂诗经的人说,这是阴气太盛的表现,都是因为不用好人,责任全在皇上您老人家身上。这么说,现在处理国家大事的人,是不是也能算作是皇上您的“皇父”呢?

最近皇上您听了陆粲的话,让张璁和桂萼退休。后来因为张璁在制定礼仪方面有功劳,又把他召回来辅政。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的,您却一点都不在意。现在天象都这样了,您还能不害怕吗?

制定礼仪和处理政务完全是两码事啊!制定礼仪最重要的是要符合道理,处理政务最重要的是要公平公正。您为了纪念您父亲,制定了符合礼仪的徽号,体现了父子之情,这礼仪是符合道理的。即使是违背了大多数人的意见,坚持自己的看法,也不算偏颇。但是用人和管理国家,就必须分辨忠奸,衡量才能,和天下人一起共用人才,这才叫公平。现在您因为张璁在制定礼仪方面有功,没仔细考察他这个人,没衡量他的才能,就给他这么大的权力,看起来像是偏袒制定礼仪的大臣啊!偏袒制定礼仪的大臣,那就是不把制定出来的礼仪当成是公平的礼仪啊!礼仪只有做到绝对公平,才能万世不变。如果稍微有点私心,那虽然能暂时维持,但也可能随时改变。皇上您真的认为尊崇先祖的典章制度是绝对正确的,想让子孙后代世世代代遵守吗?那您不如把大臣们的升迁任免都交给公平公正的制度来决定,给他们优厚的赏赐,保证他们的功名和名誉,来回报他们制定礼仪的功劳,再广泛地寻找海内德高望重的人才,来辅助您成就光明正大的事业,这样人心就能安定,天道也能顺应,让您万年之后庙号世宗,子孙后代都能安居乐业,这难道不伟大吗?如果只是给他超出他能力的职位,让他承担过重的责任,招致天怒人怨,那也不是张璁他们自己的福气啊。

皇上听了这话大发雷霆,立刻下令设立镇抚司严刑拷问。审讯结果上报后,建议把张璁送交法司定罪。皇上说:“这不是普通的罪犯,不用送交法司了。”于是就把张璁贬谪到福建镇海卫戍守。十六年后,皇子出生,朝廷大赦天下。只有经邦、丰熙等八个人不在赦免之列。

经邦被贬到戍守的地方,闭门读书。他和同样被贬戍守的丰熙以及陈九川,经常在一起讨论时事。他在镇海卫戍守了三十七年后去世。福建百姓为他三人建立了“寓贤祠”进行祭祀。隆庆初年,经邦才得以恢复官职。

刘世扬,字实甫,是福建人。正德十二年考中了进士。后来被任命为庶吉士,之后又升任刑科给事中。世宗皇帝登基后,有人提议要给兴献帝加尊号,刘世扬上疏劝谏。都察院就这件事把事情报告给了司礼监,负责这件事的是中官吴善良。皇帝亲自批示,把奏章转交给刑科处理,让吴善良自己去司礼监。刘世扬说:“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凡是皇帝的诏令,都必须写在题奏的奏疏上,或者写在登闻鼓状上,然后才能发给六科,再传达给各个部门。即使是国家大事,皇帝先下令,各个部门也必须补写奏章,第二天早朝再呈递上去,从来就没有直接批复文书的先例。现在诏令是从中间发出的,这亵渎了天子的言语,违背了旧制,万万不可。”皇帝没听他的。后来,朝廷列举了先朝的正直官员舒芬、马汝骥、王思、汪应轸、张原等二十个人,请求皇帝恩赐他们,表彰他们的忠贞正直,这些官员的官职都升了一级。

有一次,发生了灾害,刘世扬建议效仿古人用几杖刻写箴言的办法,在宫殿的墙壁上书写圣贤的格言警句,皇帝采纳了他的建议。他后来升任吏科左给事中,之后又升任都给事中。他和同事李仁一起弹劾詹事顾鼎臣奸诈邪恶,还说现在的詹事就是将来的辅臣。皇帝大怒,质问他们说詹事怎么就成了未来的辅臣,有什么典故?刘世扬他们就认罪。皇帝还是气愤难消,下令杖责他们,并且把他们关进了诏狱,后来才被释放。皇帝因为久旱而亲自祈祷,刘世扬说,现在诏狱里关押着许多囚犯,还有那些被贬谪戍边的官员怨气冲天,这些怨气影响了上天,请求皇帝把他们都释放了。皇帝没有采纳他的建议。

张璁、桂萼因为被弹劾而罢官,皇帝责备谏官们不该多嘴。刘世扬他们就一起弹劾张璁、桂萼的同党,从尚书王琼往下数,一共数十人,奏章递交给了吏部。而尚书方献夫也是张璁、桂萼的同党,但是只罢免了编修金璐、御史敖钺、太仆丞姚奎、郎中刘汝輗、员外郎张敔、郭宪、待诏叶幼学、储良才这八个人而已。没过多久,他又和同事赵汉等人一起上奏,陈述了八条应该改进的事情。其中提到:“大学士石瑶为人正直,死后却没能得到应有的名声。尚书李鐩是国家的败类,死后却因为留下许多金银而得到谥号。给事中郑一鹏因为弹劾杨一清而被两次杖责罢官,现在杨一清已经倒台了,郑一鹏应该恢复官职。”

世扬,因为得罪了张璁和桂萼,又碰巧张璁二度拜相,而之前瑶被追夺谥号,张璁借此激怒皇帝,说给事中们都在胡说八道。结果世扬被贬到江西布政司当个照磨,停了他的俸禄,他本该得到的谥号也被取消了。后来世扬官职屡次升迁,做到河南提学佥事,最后告老还乡去世了。

赵汉,字鸿逵,平湖人,正德六年考中进士。先是在建昌当推官,之后升任南京户科给事中,又调到兵科。嘉靖初年,尚书林俊因为弹劾囚犯李凤阳而被皇帝责问。赵汉就上奏说:“太监崔文擅权乱政,巧取豪夺,不只是包庇李凤阳一个人。工部尚书赵璜的家人犯了罪,崔文就抓了他的探子,狠狠地杖责,差点打死,还说‘这是替赵尚书打的’,简直无法无天!希望皇上赶紧把崔文赶走,别让他坏了新政的大事。”但皇帝没听。后来,赵汉又哭着反对“大礼议”,结果被关进诏狱,廷杖受罚。

他后来做到吏科左给事中,因为生病辞职。之后又复职,升任工科都给事中。他又上奏说:“内阁大臣桂萼、翟銮称病三个月了,却没说过要辞官。张璁长期专权,也没听说过他推荐贤能共事。请求皇上命令桂萼、翟銮赶紧辞职,选用两京的大臣和在家赋闲的退休老臣,来分担张璁的权力。”皇帝发现他奏疏里有个错别字,就责问他。皇帝又命令张璁不要躲避,赶紧上任。张璁就说赵汉忠心耿耿,应该让他进入内阁。皇帝就让赵汉推荐想用的人,赵汉吓得说:“我只希望张璁能推荐贤能,我没有私心。”皇帝生气了,责备赵汉不老实,催促他报上名字。赵汉更害怕了,说:“辅臣的任命,是由朝廷决定的,不是我一个小小的臣子敢于干预的。”皇帝这才原谅了他,但扣了他一个月的俸禄。后来,赵汉被外放为陕西右参政,告老还乡。过了一段时间,他又被起用,到山西任职,没过几个月,他又辞职了。

他的儿子赵伊,官做到广西副使。四十岁的时候,就因为要奉养养父而辞官,后来多次征召他都不出来做官。

魏良弼,字师说,是江西新建人,嘉靖二年考中了进士。先是被派去松阳当县令,后来被朝廷召回,当上了刑科给事中。当时,采木侍郎黄衷事情办完了回老家,想退休,皇上没批准。有人告发黄衷偷偷跑到京城来了。皇上大怒,把黄衷的官职给撸了。魏良弼说,黄衷是位朝廷重臣,进京怎么可能偷偷摸摸的?他请求皇上查处那些诬告陷害的人,但皇上没理他。

张璁和桂萼刚被罢免宰相,皇上要查他们的党羽。给事中刘世扬等人也牵扯到了魏良弼。多亏吏部替他说话,他才保住了官职。没多久,他又被派去巡视京营。他弹劾罢免了提督五军营的保定伯梁永福和太仆卿曾直,还治了武定侯郭勋家奴的罪,并且提出了整顿京营兵政的建议,还请求发放银两粮食救济京城饥民,当时他的名声非常响亮。正赶上南京御史马敭等人弹劾吏部尚书王琼,王琼被抓了起来,魏良弼请求释放王琼。皇上大怒,把他一起抓进了大狱。后来有人为他求情,让他恢复了官职,但是扣了他一年的俸禄。后来他又升了三次官,做到礼科都给事中了。

嘉靖十一年八月,彗星出现在东井,光芒长达一丈多。魏良弼引用占卜书上的话说:“彗星早晨出现在东方,预示着君臣之间权力斗争。彗星出现在井宿,说明奸臣在皇帝身边。大学士张孚敬专权跋扈,所以才出现了这种异象,应该赶紧把他罢免。”张孚敬奏报皇上说魏良弼是出于私心。皇上本来就对张孚敬有所怀疑,所以魏良弼的两份奏章都被皇上接纳了。给事中秦鳌又上了一份奏章,最终张孚敬被罢免了。一个月后,魏良弼又和同事们一起弹劾吏部尚书汪鋐。皇上偏向汪鋐,就扣了魏良弼的俸禄。汪鋐和张孚敬都恨透了魏良弼。

明年的元旦,副都御史王应鹏因为犯了事儿被皇帝下令关进诏狱。有个叫良弼的大臣说,事情刚开始,不应该因为一点小错就抓捕大臣。皇帝一听就生气了,又下令把王应鹏关进诏狱。看守诏狱的狱卒都惊呆了,说:“您怎么又来了!” 狱卒们都为他流下了眼泪。后来王应鹏又恢复了官职,不过被扣了俸禄。

那时候张孚敬又重新掌握了权力,他和汪鋐化解了之前的矛盾,一起对科道官员进行考察,互相揭发对方的错误。他们又上奏弹劾了十一个人,但这些人里没有良弼。张孚敬更生气了,打算写旨意严厉斥责良弼,还让吏部重新审查他。汪鋐于是又另外弹劾了二十六个人,而良弼、秦鳌、叶洪之前都弹劾过张孚敬和汪鋐,朝野上下都震惊了。最后,良弼因为“不谨慎”被革职了。隆庆年间,皇帝下诏恢复了他的官职。因为他年纪大了,就在家被授予太常寺少卿的职位,然后退休了,最后去世。天启年间,追谥他为“忠简”。

叶洪,字子源,是德州人。嘉靖八年考中进士,被任命为户科给事中。嘉靖十一年,他倡议在圜丘举行祈谷大典,但皇帝没有亲自参加祭祀。叶洪就上疏劝谏,结果被皇帝责备说他胡说八道。后来,他去巡视京营,升任工科右给事中。汪鋐升任吏部尚书后,叶洪极力批评他的奸诈行为,结果触怒了皇帝,被扣了俸禄。第二年考察官员的时候,汪鋐为了报复,就说叶洪浮躁,把他贬到宁国县当县丞。两年后,他又因为大计考核被罢官。虽然有人不断为他申诉冤情,但他再也没能重新被启用。

秦鳌,字子元,是昆山人。嘉靖五年考中进士,被任命为行人,后来升任兵科给事中。他弹劾魏国公徐鹏举和宦官赖义违法乱纪,赖义因此被罢官回乡。后来出现彗星,他又弹劾张孚敬嫉妒贤能,危害国家,还说张孚敬擅自修改诏书,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皇帝因此罢免了张孚敬。后来,张孚敬又重新当了宰相。汪鋐趁机借着考察的机会,把秦鳌贬到东阳县当县丞。秦鳌后来屡次升迁,最终做到福建右参议,死在了任上。

话说有个叫张寅的,是太仓人,嘉靖朝初年考中进士。后来当上了南京的御史。他曾经弹劾礼部侍郎黄绾十大罪状。等到张孚敬下台后,张寅又说这黄绾坏事做尽,祸国殃民,罪行太多说不完,请求收回皇上赏赐给他的封诰、银章之类的赏赐,好好惩治他。他还弹劾左都御史汪鋐阴险狡诈,阿谀奉承。皇上大怒,把他贬到高唐当个判官。后来又慢慢升迁,做到南京文选郎中。赶上选拔宫中官员的时候,他又被调到春坊当右司直,还兼着翰林院检讨。没过多久,又被别人弹劾罢官了。

《书》上说:“不是奸佞之徒断案,而是正直的人断案,才能没有冤假错案。”又说:“明智的君主审阅刑案,官吏百姓都能得到公平对待。”这说明,正直的人断案,必须做到公平公正。张寅和李钅盬(此处应为李杬,因无法显示此字,故保留原文)的罪状明明确确,却因为迎合了郭勋、席书的观点,朝中大臣因此获罪,而张寅却官复原职,李杬也免于一死。陈洸的罪状多达一百七十二条,竟然也能免死,还上书告状申冤,那些攻击陈洸的人和审理陈洸案的人,被抓捕的竟然有上百人。这一切都是因为议论礼仪触怒了皇上,一句话就能触及到皇上的忌讳。唉,奸佞之人的厉害,真是可怕啊!那些表面上看起来像是平反旧案,看起来像是宽大处理死刑,实际上是在借机报复,刑罚根本就没有掌握好分寸。奸佞和正直的人,这区别,难道不应该仔细分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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