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的祖先,是平凉地区的杂胡,姓阿史那。后来北魏太武帝灭了沮渠氏,阿史那氏带着五百户人家逃到了柔然,世代居住在金山,擅长铁器制作。金山形状像头盔,当地人把头盔叫做“突厥”,所以他们就以此为族名了。也有人说,他们的祖先原本住在西海边上,被邻国灭了,不论男女老少都被杀光了。只有一个小孩儿,他们不忍心杀,就砍了他的脚,断了他的胳膊,把他扔到大泽里。有一只母狼,经常叼着肉给他吃,这个孩子因此活了下来。后来,他竟然和狼交配,狼还怀孕了。那个邻国又派人来杀这个孩子,母狼就在他身边。使者正要杀他,母狼好像被神附体了一样,嗖的一下跑到海东,停在一座山上。那座山在高昌的西北,山下有个洞穴,母狼就进了洞穴,发现里面长满了茂盛的草,方圆二百多里。后来母狼生了十个儿子,其中一个姓阿史那,最聪明,就当了他们的首领,所以他们的军旗上插着狼头的旗帜,表示不忘本。
后来,阿贤设率领部落从洞穴里出来,世代臣服于柔然。到了大叶护时期,他们的势力逐渐壮大。到了北魏末年,出了个伊利可汗,他带兵攻打铁勒,大获全胜,降服了五万多户人家,于是向柔然求婚。柔然主阿那瑰大怒,派使者去骂他。伊利可汗杀了使者,率领军队袭击柔然,打败了他们。伊利可汗死后,他的弟弟逸可汗继位,又打败了柔然。逸可汗病重将死的时候,没有立自己的儿子摄图,而是立了他的弟弟俟斗,称为木杆可汗。木杆可汗勇敢又聪明,于是攻打柔然,灭掉了他们,又向西打败了挹怛,向东打败了契丹,北方的戎狄都归顺了他,实力足以与中原王朝抗衡。后来,他和西魏军队一起入侵东魏,打到了太原。
他们那地方的人,主要靠放牧为生,跟着水草到处跑,没个固定的住处。住的是圆顶帐篷,头发披散着,衣服左襟在上(左衽),吃肉喝奶,穿的是皮衣,老人地位低,壮年地位高。官职分等级,从最高的叶护,到特勤、俟利发、吐屯发,一直到最小的官,一共二十八级,这些官职都是世袭的。他们有角弓、鸣镝、铠甲、长矛、刀、剑,擅长骑马射箭,性格残暴。他们没有文字,刻木头来记事。月亮将要圆满的时候,他们就经常出来抢劫。
谋反、叛乱、杀人,这些罪行都会被处死;通奸的,则割掉生殖器后腰斩。打架打伤别人眼睛的,要赔一个女人;没有女人的,就赔钱;打伤别人身体的,要赔马;偷东西的,要赔十倍的赃款。人死了以后,尸体先停在帐篷里,家人亲属要杀很多牛马祭祀,围着帐篷哭喊,拿刀划自己的脸,血泪横流,划七次才停。然后选个日子,把尸体放在马上烧掉,把骨灰埋了。在坟墓上立个木碑,在碑下盖个小房子,画上死者的肖像,以及他生前参加过的战斗场景。他们杀一个人,就立一块石头,有的甚至立上千上百块。父亲或哥哥死了,儿子或弟弟会娶他们的母亲和嫂子。
五月的时候,他们要杀很多羊马祭天。男人喜欢玩樗蒲(一种古代游戏),女人喜欢踢鞠(一种古代游戏),他们喝马奶酒喝醉了,就互相唱歌跳舞。他们很敬畏鬼神,相信巫师,认为战死沙场光荣,而病死则耻辱,总的来说,他们的习俗和匈奴差不多。
木杆当了二十年的可汗,死了以后,没立自己的儿子大逻便,而是立了他的弟弟当可汗,这就是佗钵可汗。佗钵让摄图当尔伏可汗,管辖东部地区,又让弟弟褥但可汗的儿子当步离可汗,管辖西部地区。那时候,佗钵手下有几十万精兵强将,中国都很忌惮他,周朝和齐朝都争着和他联姻,拿出国库里的宝贝去讨好他。佗钵因此更加骄傲自大,经常跟手下人说:“我在南方有两个儿子,他们都很孝顺我,我还怕穷吗?”
齐国有个和尚叫惠琳,被抓到突厥当了俘虏,他对佗钵说:“齐国之所以富强,是因为信奉佛教啊!”然后就给佗钵讲因果报应的道理。佗钵听了之后信了,就建了一座寺庙,还派使者去齐国求取《净名经》、《涅槃经》、《华严经》等佛经,还有《十诵律》。佗钵自己也虔诚地斋戒,绕着佛塔修行,甚至后悔自己没有生在中原地区。他当了十年可汗,病重将死的时候,对儿子菴罗说:“我听说,没有什么亲情比得上父子之情。我哥哥不立他的儿子,把汗位传给了我。我死了以后,你一定要躲开大逻便。”
佗钵死后,国内要立大逻便为可汗,但是因为他母亲身份低微,很多人不服。而菴罗的母亲身份高贵,突厥人一向很尊重她。摄图最后赶到,对大家说:“如果立菴罗为可汗,我就带着我的兄弟们拥护他;如果立大逻便,我一定坚守自己的领地,用刀枪来抵抗!”摄图人高马大,又很勇猛,大家都害怕他,没有人敢反对,最后就立菴罗为继承人。大逻便没当上可汗,心里不服气,经常派人去羞辱菴罗。菴罗没办法控制局面,就把汗位让给了摄图。大家一起商量说:“四个可汗的儿子中,摄图最贤明。”于是就拥立摄图当了可汗,号称伊利俱卢设莫何始波罗可汗,又叫沙钵略可汗,定都斤山。菴罗降为第二可汗,住在独洛水。
大逻便就去找沙钵略说:“我和你都是可汗的儿子,都继承了父亲的基业。你现在位高权重,我却什么都没有,这是为什么?”沙钵略很苦恼,就封他为阿波可汗,让他继续管理自己的部众。
沙钵略这个人,仗着点儿蛮勇,手下聚集了一大批人,北方那些少数民族都归顺了他。可是后来高祖皇帝当了皇帝,对沙钵略却很冷淡,这让北方那些少数民族非常不满。
正巧呢,营州刺史高宝宁造反了,沙钵略就和高宝宁一起打仗,攻破了临渝镇。皇帝下令在边境修筑防御工事,加固长城,提防他们,还派了很多厉害的将军镇守幽州和并州。沙钵略的老婆,是宇文家的女儿,叫千金公主,她心里一直记挂着自己家族被灭的事情,总想着要恢复隋朝的江山,天天在沙钵略耳边念叨这事儿。
所以沙钵略就带着他所有的兵马当起了强盗,手下的弓箭手足足有四十万。皇帝就派柱国大将军冯昱驻扎在乙弗泊,兰州总管叱李长叉守卫临洮,上柱国李崇驻扎在幽州,达奚长儒守卫周槃,结果这些将军都被沙钵略打败了。
于是沙钵略就带着他的军队,从木硖和石门两条路进攻,武威、天水、安定、金城、上郡、弘化、延安六个州的牲畜都被抢光了。皇帝一听,气得不得了,就下了一道圣旨:
话说以前魏朝衰败,灾祸接踵而至,周朝和齐国互相对抗,把中原地区瓜分了。突厥那些蛮夷,跟周齐两国都有来往。周朝往东担心,怕齐国跟突厥关系太好;齐国往西也害怕,怕周朝跟突厥关系太铁。他们觉得突厥的态度轻重,关系着国家的安危,这不仅仅是担心多了一个强大的敌人,更想减少一个方面的防御压力。于是耗尽百姓的力气,供应突厥的往来,倾尽国库的钱财,扔到沙漠里,华夏大地,真是劳民伤财啊!而且突厥还经常抢劫边境,杀害官民,几乎没有一年不发生这样的事。这些恶行积累已久,祸患早已积满,可不是今天才开始的。
我受命于天,抚育万民,看到臣民受苦,就想消除过去的弊端。我觉得,对百姓重税,对豺狼一样的突厥却施恩,他们根本不会感恩,反而会变本加厉,这违背了天地之道,也不是帝王的治国之道。所以要节俭,不作无谓的浪费,减轻徭役,降低赋税,国家才能有余力。把缴获的突厥物资,赏赐给将士们,让边境百姓安心务农。平定边境,制胜的策略我已经想好了。那些凶狠愚昧的家伙,不明白我的深意,他们以为我大定之后,就像战国时期一样,会利用过去的骄横,延续现在的仇恨。
最近突厥集中力量,一起犯我北边,我调兵遣将,四处拦截,希望他们深入进来,一举消灭他们。可是边远地区的军队,遇到突厥就溃败了,还没来得及南下,就逃跑了,能活着回来的不到一半。而且那些突厥首领,总共有五个,兄弟之间争权夺利,父子叔侄互相猜忌,表面上装得和和睦睦,实际上内心充满矛盾,他们平时就残暴凶狠,家法也极其严厉。东边的夷国,都跟突厥有私仇;西边的戎族首领,也都跟突厥有宿怨。突厥的北边,契丹那些人,更是磨刀霍霍,随时准备进攻。突厥先攻打酒泉,接着于阗、波斯、挹怛三国也同时叛乱。沙钵略快要攻打周朝的盘龙城,他的部下薄孤、束纥罗寻也跟着造反。前几年利稽察被高丽、靺鞨打败,娑毗设又被纥支可汗杀死了。跟突厥做邻居的国家,都巴不得消灭他们。突厥的各个部落,都是乌合之众,各种各样的人,仇敌冤家,哭泣捶胸,悲愤交加。他们也是人啊,不管长相如何,都是人,看到他们这样,我的心里更难受。
突厥那边灾异频发,已经将近十年了,出现过动物说人话,人说神语的怪事,说他们国家要亡,结果也没见着。冬天经常打雷,地上冒火,他们赖以生存的,只有水草。去年四季,竟然没有下雨下雪,河流干涸,蝗虫肆虐,树木烧光,饥荒瘟疫流行,人畜死了一半。他们原来的住处,变成了一片荒地,他们只能迁移到漠南,苟且偷生。这都是上天震怒,要消灭他们,天地鬼神都同意了,现在正是时候。所以我挑选将领,整顿军队,聚集粮草,义士们纷纷请战,勇士们个个怒发冲冠,都想斩杀敌酋,报仇雪恨,响应的人多得数不清。从东边的沧海,到西边的流沙,我将动用百万雄师,追击到天涯海角,彻底消灭他们。这正如王恢所说:“这就好比射破痈疽,还有什么敌人能抵挡?还有什么地方不服?”
但是,古代帝王的疆域,北边只到幽州,更远的地方,是文明的边缘地带,难以治理。占领了他们的土地,却无法居住;杀了他们的人,又于心不忍。所以不用劳民伤兵,远征万里,只要控制住边境就可以了。这次出兵,要兼顾安抚和征讨,投降的就接纳,反抗的就消灭。那些被压迫的异域民族,就让他们恢复旧制。开拓边境,严守关塞,让他们不敢南望,永远臣服于我大军的威严。让战鼓停止,烽火熄灭,暂时劳累一下,最终就能得到安宁,控制夷狄,义不容辞!何必侍奉天子,劳累奔波呢?我将我的意图告诉天下,让大家知道我的想法。
于是,朝廷任命河间王弘、上柱国豆卢勣、窦荣定、左仆射高颎、右仆射虞庆则等人为元帅,带兵出塞去打突厥。沙钵略率领阿波、贪汗两个可汗率军来抵抗,结果都被打败,逃跑了。那时候突厥人饿得很,没东西吃,竟然把骨头磨成粉当粮食,还闹瘟疫,死了很多人。
后来,沙钵略因为阿波很厉害,心里忌惮他,趁着阿波先回去了,就袭击了他的部落,大败阿波,还杀了阿波的母亲。阿波无家可归,就跑到西面的达头可汗那里去了。这个达头,名字叫玷厥,是沙钵略的叔父,以前是西面的可汗。达头一听这事儿,非常生气,就派阿波带兵往东打,很多部落都归顺了他,差不多有十万骑兵,然后就和沙钵略打起来了。
还有贪汗可汗,本来和阿波关系很好,沙钵略抢了他的兵,还把他废了,贪汗也逃到了达头那里。沙钵略的弟弟地勤察别统领的部落,和沙钵略有矛盾,也带着人投奔了阿波。双方一直打仗,都派使者到朝廷请求讲和或者求援,皇上都不答应。
这时候,千金公主上书请求皇上按照她儿子的身份来处理这件事,高祖皇帝就派开府徐平和使者去见沙钵略。晋王杨广当时镇守并州,想趁机攻打突厥,皇上也不同意。沙钵略派使者送来一封信,信上写着:
“辰年九月十日,突厥天下贤圣天子伊利俱卢设莫何始波罗可汗致书大隋皇帝:使者开府徐平和已经到了,我们已经听说了您的意思。皇帝您是我的岳父,也就是我的翁婿,这就像女儿和女婿的关系一样。两国虽然不同,但情义是一样的。现在我们加深亲戚关系,子子孙孙,直到永远,上天为证,永远不会违背。这个国家所有的羊马,都是皇帝您的牲畜,你们有的丝绸锦缎,也都是我们的东西,彼此有什么区别呢!”
高祖皇帝回信说:“大隋天子回信给大突厥伊利俱卢设莫何沙钵略可汗:收到你的信了,知道你对我们很有好感。既然你是我的女婿,那么今天看来你和我的儿子没什么两样。既然你以亲戚之情表达厚意,平时就应该这样,现在我特地派大臣虞庆则去看望我的女儿,也顺便看看你。”
沙钵略摆开军队,展示他的宝物,坐着接见虞庆则,说自己生病了起不来,还说:“我父亲和伯父以来,从来不向别人下拜。”虞庆则责备并劝说他。千金公主私下对虞庆则说:“这个可汗像豺狼一样凶狠,和他争论下去,他会咬人的。”长孙晟也劝说他,虞庆则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沙钵略最终低头下跪,接受了隋朝的诏书,戴在头上。
后来沙钵略很羞愧,他的手下都一起哭了起来。虞庆则又派人让他称臣,沙钵略问他的属下:“称臣是什么意思?”属下回答说:“隋国称臣,就像我们称奴隶一样。”沙钵略说:“能做大隋天子家的奴隶,都是虞仆射的功劳啊!”然后,沙钵略送了虞庆则一千匹马,还把自己的妹妹嫁给了他。
沙钵略被达头打得够呛,又怕契丹人从东边来打,就赶紧派人去求救,想把部落迁到漠南的白道川,朝廷同意了。朝廷还派晋王广带兵去支援他,给了他们衣食住行,还送了车马乐队。沙钵略借此机会打败了阿波,可阿拔部落趁机抢走了沙钵略的妻儿老小。朝廷派兵去打阿拔,打赢了,把战利品都给了沙钵略。沙钵略高兴坏了,就和朝廷约定以碛山为界。然后,他写了一封表章给皇帝:
大突厥伊利俱卢设始波罗莫何可汗臣摄图言:大使尚书右仆射虞庆则到了,我恭敬地接受了您的诏书,也领会了您的恩典。您的恩德深厚,越来越明显,我只能尽力报答,却无法完全表达我的谢意。
您隋朝的皇帝啊,统治着整个天下,上天都赞同,百姓都拥戴,天地都被您的恩泽覆盖,日月星辰都为您照耀,所有的人都归顺您,都来朝拜您。您真是万年难得一遇的圣明君主,这样的盛世千年才出现一次,在古代历史上,从来没有听说过。突厥自建国以来,已经有五十多年了,我们一直占据着沙漠,自称一方之王。我们的国土超过万里,兵强马壮,一直和周围的戎狄对抗,和华夏保持着对等的礼仪。我们一直是北方最强大的民族。
最近气候温和,风调雨顺,我觉得华夏一定出了个伟大的圣明君主。更何况现在我们还受到了您的恩德,您的仁政已经影响到我们这里,礼让的风气盛行,从朝廷到民间都是如此。我认为天底下不能有两个太阳,也不能有两个皇帝,您隋朝的皇帝,才是真正的皇帝。我们不敢凭借兵力、依仗险要地势,妄称帝号。现在我们真心仰慕您的仁德,归顺您,愿意臣服于您,永远做您的藩属。虽然我们距离魏阙很远,山川阻隔,但我们一定会北面朝拜,不敢怠慢。
我们以后会派人入朝,每年进贡马匹,日夜恭敬地服从您的命令。至于改换服装、发型,改变语言和习俗,这些习俗已经延续很久了,一时还难以改变。我们全国上下都感激您的恩德,无法表达我们感激的心情。我现在派我的第七个儿子窟含真等人,带着这封表章来向您禀报。
皇上发了一道圣旨,说:“沙钵略在漠北称王称霸,时间长着呢,那些蛮夷部落里,没一个比他更厉害的。以前咱们虽然是友好邦交,但也还是两个国家,现在他成了我的臣子,咱们就成了一家人了。这感情深厚啊,我真是高兴坏了!这都是上天保佑,海外竟然能归附大周,可不是我这点功德能做到的!我已经下令让有关部门向天地神灵禀告此事,还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全国老百姓。”从这道圣旨开始,朝廷处理所有关于沙钵略的事务,都不再直呼其名,以此表示尊重。
沙钵略的老婆,也就是周朝的千金公主,皇上赐她姓杨,把她登记入册,改封为大义公主。又封沙钵略的儿子窟含真为柱国,封安国公,还请他到皇宫内殿赴宴,让他见见皇后,赏赐的东西多得不得了。沙钵略高兴坏了,从此每年都定期进贡,从没断过。
七年正月,沙钵略派他儿子来进贡各种珍奇物品,顺便请求到恒州、代州一带打猎,皇上也答应了,还派人送去酒肉款待。沙钵略率领他的部落全体下跪谢恩。有一次,沙钵略一天之内竟然亲手猎杀了十八头鹿,把鹿尾和鹿舌进献给皇上。回程到紫河镇的时候,他的营帐被烧了,沙钵略为此很不高兴,没过多久就死了。皇上为此停朝三日,还派了太常寺的人去祭奠,并且赠送了五千匹丝绸。
一开始,摄图可汗去世了,他本来想把汗位传给自己的儿子雍虞闾。但他留下遗嘱,想让弟弟叶护处罗侯继位。雍虞闾就派人去请处罗侯来继位。处罗侯说:“我们突厥从木杆可汗开始,就经常出现弟弟代替哥哥,庶子夺嫡的情况,这违背了祖先的规矩,也不够恭敬。你应该继承汗位,我不介意向你行礼。”
雍虞闾又派人去跟处罗侯说:“叔父您和我父亲,是同根同体,我是枝叶。怎么能让我当主人,让根本反而屈服于枝叶呢?让叔父您尊贵的身份低于我这个晚辈?再说,父亲的遗命,怎么能废除呢!希望叔父您不要怀疑。”他们这样推让了好几次,最后处罗侯还是继位了,他就是叶护可汗。雍虞闾被封为叶护。他们派人上表朝廷说明情况,朝廷赏赐了他们鼓乐、旌旗。
处罗侯长得下巴长,背有点驼,眉毛和眼睛都长得开阔,又勇敢又有谋略。他拿着隋朝赏赐的旗鼓,向西征讨阿波。敌人以为他是得到了隋朝的帮助,纷纷投降,结果阿波被活捉了。后来,处罗侯上书朝廷,请求决定阿波的生死。朝廷上对此进行了讨论。左仆射高颎建议说:“骨肉相残,是国家的祸害。饶恕他,以显示朝廷的宽大。”皇帝说:“好!”高颎于是敬酒祝寿说:“从轩辕黄帝以来,突厥一直是边境的祸患。现在,就连遥远的北海地区,也都成了我们的臣民,这是空前盛事,我再次祝皇上万寿无疆!”
后来,处罗侯再次西征,结果中箭身亡了。他的部下拥立雍虞闾为可汗,他就是颉伽施多那都蓝可汗。雍虞闾派人到朝廷,朝廷赏赐了他三千匹布。他每年都派人来朝贡。当时有个逃犯叫杨钦,逃到了突厥,他胡说八道说彭国公刘昶和宇文氏密谋造反,想让大义公主带兵扰乱边境。都蓝可汗抓住杨钦,把他送往朝廷,同时还进贡了葧布和鱼胶。
都蓝可汗的弟弟钦羽,势力强大,都蓝可汗忌惮他,于是攻打了他,在战场上斩杀了钦羽。那一年,都蓝可汗的弟弟褥但特勤进贡了于阗玉杖,朝廷封褥但为柱国、康国公。第二年,突厥各部落的首领一起派人进贡了一万匹马,两万只羊,以及各五百头骆驼和牛。不久,他们又派人请求在边境设立市场,与中国进行贸易,朝廷准许了他们的请求。
陈朝灭亡后,皇上把陈叔宝用过的屏风赏赐给了大义公主。公主心里一直不服气,就在屏风上写了首诗,表达自己对陈朝灭亡的感慨,以及自己的不满。诗里写道:“盛衰等朝暮,世道若浮萍。荣华实难守,池台终自平。富贵今何在?空事写丹青。杯酒恒无乐,弦歌讵有声!余本皇家子,飘流入虏庭。一朝睹成败,怀抱忽纵横。古来共如此,非我独申名。唯有《明君曲》,偏伤远嫁情。” 皇上看到后很生气,以后赏赐公主的东西就越来越少了。
公主又偷偷跟西面的突厥泥利可汗勾结上了。皇上害怕她搞事情,就打算想办法除掉她。结果,公主被发现和身边的胡人私通,皇上就下诏把她废了。皇上担心都蓝(突厥首领)不听话,就派奇章公牛弘带着四个漂亮歌妓去贿赂他。 那时候,沙钵略的儿子染干,也就是突利可汗,住在北方,派人来求婚。皇上让裴矩告诉突利可汗:“只有杀了大义公主,才能把公主嫁给你。”
突利可汗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又添油加醋地跟都蓝告状。都蓝一听就火了,直接把公主杀了。都蓝和达头可汗之间有矛盾,经常打仗。皇上出面调解,让他们各自撤兵。
十七年,突厥首领突利派人来求娶隋朝公主。皇上把他安排在太常寺,教他学习六礼,然后把宗室女安义公主嫁给了他。皇上是想离间北方的突厥各部,所以对突利特别优厚,还先后派牛弘、苏威、斛律孝卿等人出使突厥。前后共有三百七十多个突厥使者来隋朝。突利本来住在北方,因为娶了公主的关系,就搬到了度斤旧镇居住,隋朝也给了他很多赏赐。
雍虞闾很生气,骂道:“我才是大可汗,怎么反而不如染干?”(雍虞闾怒曰:“我大可汗也,反不如染干!”)于是突厥停止了朝贡,多次成为边患。十八年,皇上命令蜀王杨秀从灵州出兵讨伐突厥。第二年,又派汉王杨谅为元帅,左仆射高颎率领将军王詧、上柱国赵仲卿从朔州出兵,右仆射杨素率领柱国李彻、韩僧寿从灵州出兵,上柱国燕荣从幽州出兵,一起讨伐突厥。
雍虞闾和玷厥起兵攻打染干,把染干的兄弟子侄都杀光了,然后渡过黄河,攻入蔚州。染干带着五个骑兵,夜里逃到隋朝,投靠了隋朝使者长孙晟。皇上让染干和雍虞闾的使者在头特勤面前辩论,染干说话很直率,皇上就厚待了他。雍虞闾的弟弟都速六抛弃了妻子儿女,投奔突利,然后一起归顺了隋朝,皇上很高兴。皇上命令染干和都速六一起玩樗蒲(一种古代游戏),还暗中输给他们很多宝物,来安慰他们。
六月,高颎和杨素攻打玷厥,大获全胜。皇上封染干为意利珍豆启民可汗,“意利珍豆”用汉语说就是“意智健”。启民可汗上表谢恩说:“我蒙受您的恩宠,又改了名字,以前那些坏心思,现在都抛弃了,我将忠心耿耿地侍奉陛下,不敢违反法令。”(启民上表谢恩曰:“臣既蒙竖立,复改官名,昔日奸心,今悉除去,奉事至尊,不敢违法。”)皇上在朔州修建了大利城让启民可汗居住。这时安义公主已经去世了,皇上又把宗室女义成公主嫁给了他,很多部落都归顺了启民可汗。
雍虞闾又来攻打启民,皇上又命令启民进入关内。雍虞闾不断侵扰,皇上就把启民迁到河南,在夏州和胜州之间,派人挖了几百里的壕沟,东西两边都挡住黄河,把那里都变成了启民可汗的牧场。这时,隋朝又派越国公杨素从灵州出兵,行军总管韩僧寿从庆州出兵,太平公史万岁从燕州出兵,大将军姚辩从河州出兵,一起攻打都蓝。军队还没出塞,都蓝就被他的部下杀死了,达头自立为步迦可汗,突厥国内大乱。皇上又派太平公史万岁从朔州出兵攻打达头,在大斤山遇到达头,突厥军队不战而逃,隋军追击,斩杀了两千多敌人。晋王杨广从灵州出兵,达头逃跑了。
后来,达头的弟子俟利伐从碛东攻打启民。皇上又派兵帮助启民守卫要道,俟利伐退兵逃回了碛。启民可汗上表谢恩说:“大隋的圣上,您就像莫缘可汗一样,怜悯百姓,您的恩德如同天一样广阔,如同地一样宽广。(启民上表陈谢曰:“大隋圣人莫缘可汗,怜养百姓,如天无不覆也,如地无不载也。诸姓蒙威恩,赤心归服,并将部落归投圣人可汗来也。或南入长城,或住白道,人民羊马,遍满山谷。染干譬如枯木重起枝叶,枯骨重生皮肉,千万世长与大隋典羊马也。”)各部落都真心归顺,带着他们的部落来投奔圣上您。他们有的南下进入长城,有的住在白道,人马遍布山谷。染干就像枯木重新长出枝叶,枯骨重新长出皮肉一样,将永远与大隋朝一起放牧牛羊。”
请提供需要翻译的内容。我没有看到任何需要翻译的内容。请您提供文本,我会尽力将其逐句翻译成现代汉语口语,并按照您的要求分段。
公元581年,代州总管韩洪在恒安被敌人打败了,被降为平民。朝廷就派杨素担任云州道行军元帅,率领军队北上征讨。之前投靠朝廷的斛薛等一些部落,这时候反叛了。杨素的军队到了河北,正好碰上突厥阿勿思力俟斤等人南下入侵,抢走了启民部落六千男女和二十多万头牲畜就跑了。杨素带着上大将军梁默,骑着轻骑兵追上去,追击了六十多里,大败了俟斤,把抢走的人和牲畜都抢回来了,还给了启民部落。杨素又派柱国张定和、领军大将军刘升从另一条路去拦截,也斩获了不少敌人。
军队过了黄河,那些贼寇又去抢劫启民部落,杨素就带着骠骑将军范贵在窟结谷东南方向狠狠地攻击他们,再次打败了他们,追击了八十多里。这一年,泥利可汗和叶护都被铁勒打败了。步迦汗国也大乱,奚、霫五部都迁徙到内地来了,步迦汗逃到了吐谷浑。启民部落因此壮大了实力,每年都派人来朝廷进贡。
大业三年四月,隋炀帝去榆林玩儿,启民可汗和义成公主来皇宫朝见,带来了三千匹马。皇帝特别高兴,赏赐了他们一万二千段丝绸。
启民可汗上书说:“以前,先帝对我很怜悯,把安义公主嫁给我,各种好处都给了我,没有一点亏待。我后来因为兄弟嫉妒,被他们杀害,我当时不知道去哪儿,抬头只能看见天,低头只能看见地,心里一直想着先帝对我的恩情。先帝看见我之后,非常怜悯我,让我活了下来,比以前过得还好,还让我当了大可汗。突厥百姓,除了死去的,都重新聚拢起来了。现在陛下您也像先帝一样,统治着天下四方,也照顾我和突厥百姓,没有一点亏待。我实在说不完先帝和陛下对我的恩情,都记在心里。我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突厥边地可汗了,我是陛下的臣民,希望陛下能让我按照大国的礼仪和服装制度办事,和华夏一样。我现在率领我的部落,来向陛下禀报,希望陛下恩准我的请求。”
皇帝看了奏章,让大臣们讨论。大臣们都建议同意启民可汗的请求。但是皇帝觉得不行,就下诏说:“先王建国,各民族风俗习惯不同,君子教化百姓,不应该强求改变风俗习惯。留长头发纹身,都是他们习惯的习俗,穿皮衣兽皮袍子,都是他们认为合适的,顺应他们的习俗,才是正确的道理。为什么要强迫他们改穿汉服,用绳子捆绑他们呢?这难道是顺应天性的道理吗?衣服不同,可以区分不同的民族,各种民族的差异,更能体现天地万物之情。”皇帝又写信给启民可汗,说碛北地区还没安定,还需要征战,只要你忠心耿耿,孝顺朝廷,又何必改变衣服呢?
皇帝在容纳千人的大帐里宴请启民可汗及其部落首领三千五百人,赏赐了他们二十万段丝绸,其他人也各有赏赐。皇帝又下诏说:“您的德行如同天地一般,所以上天庇佑您;您的功劳遍及天下,所以您的教化遍及各地。像您这样翻山越海,来朝见天子,请求归顺,愿意改换服饰,成为我朝的臣民。所以,古代的《王会》记载了诸侯纳贡的事情,呼韩邪单于归顺汉朝,汉朝也给予他特殊的礼遇。启民可汗您忠心耿耿,世代为我朝藩属,以前您挺身而出,克服困难,归顺朝廷,先朝非常赞赏您的诚意,授予您称号。我们支援您军队,帮助您恢复国力,重建您的国家。这是朝廷恩泽边疆的体现。我承袭先帝的遗志,希望把恩泽传播到远方,所以亲自来到北方巡视,抚慰边疆的藩属。启民可汗您诚心诚意地来朝见我,率领您的部落,来到我的面前,您的忠诚值得嘉奖。应该更加隆重地赏赐您,按照惯例优待您。特赐您车马、鼓乐、旗帜,可以免去跪拜之礼,您的地位在诸侯王之上。”
皇帝亲自巡视云内,沿着金河向东,北上到启民可汗居住的地方。启民可汗敬酒祝寿,跪拜非常恭敬。皇帝非常高兴,写了一首诗:“鹿塞鸿旗驻,龙庭翠辇回。毡帐望风举,穹庐向日开。呼韩顿颡至,屠耆接踵来。索辫擎膻肉,韦韝献酒杯。何如汉天子,空上单于台。”皇帝赏赐启民可汗和公主各一个金瓮,以及衣服被褥锦缎,其他人也有赏赐。之前高丽私下派使者与启民可汗联系,启民可汗忠诚于朝廷,没有隐瞒与高丽的交往。这天,皇帝把高丽使者叫来,让牛弘宣旨说:“朕因为启民可汗忠诚于朝廷,所以亲自来到这里。明年我将前往涿郡,你回去后告诉高丽王,应该早日来朝见我,不要害怕。朕对高丽的恩泽,会和对启民可汗一样。如果高丽不来朝见,我将率领启民可汗的军队征讨高丽。”高丽使者非常害怕。启民可汗继续跟随皇帝进入关内,到达定襄后,皇帝下令让他返回自己的封地。
明年,他去东都朝见皇帝,皇帝赏赐的东西更多了。结果那一年他就病死了,皇帝为此还停朝三天呢!皇帝立了他的儿子咄吉世为可汗,这就是始毕可汗。始毕可汗还请求娶唐朝公主,皇帝也同意了,就按照突厥的习俗办。过了十一年,他又来东都朝见皇帝。那一年,皇帝到汾阳宫避暑,八月的时候,始毕可汗居然带着他的部落来打劫,把皇帝围在了雁门关!朝廷赶紧命令各郡派兵去支援皇帝,援军刚到,始毕可汗就撤兵了。从那以后,他们就不再朝贡了。
第二年,他又来打劫马邑,唐朝的将军带兵打败了他。隋朝末年天下大乱,很多汉人投奔了他,所以突厥越来越强大,势力都威胁到中原了。他还把隋朝的萧皇后接过去,安置在定襄。薛举、窦建德、王世充、刘武周、梁师都、李轨、高开道这些起义的,虽然都称帝称王,但都得乖乖地向他称臣,听他这个可汗的号令。突厥的使者来来往往,路上到处都是。
西突厥那边,是木杆可汗的儿子大逻便。他和沙钵略不合,所以西突厥分裂成了两部分,后来都发展壮大了。东边抵挡着都斤,西边越过了金山,龟兹、铁勒、伊吾还有西域的其他少数民族都归顺了他。后来大逻便被处罗侯抓住了,西突厥就立了泥利可汗(鞅素特勤的儿子)。泥利可汗死后,他的儿子达漫继位,号称泥撅处罗可汗。他妈妈向氏是汉人,生下达漫后泥利可汗就死了,向氏又嫁给了泥利可汗的弟弟婆实特勤。隋朝开皇年间快结束的时候,婆实和向氏一起到长安朝见皇帝,结果碰上达头之乱,就留在了长安,皇帝把他们安置在鸿胪寺。处罗可汗没有固定的住所,不过大多时候在乌孙故地。他还立了两个小可汗,分别管理一部分军队。一个在石国北边,用来控制那里的少数民族;另一个住在龟兹北边,那个地方叫应娑。西突厥的政府里还有俟发、阎洪达这些官员,负责议论国家大事,其他的事情都跟东边的国家差不多。每年五月初八,他们都会聚在一起祭祀神灵,每年还会派重要的官员去他们祖先住过的山洞里祭祀。
大业年间,处罗可汗治理国家很糟糕,国内叛乱不断,经常和铁勒打仗,还被铁勒打得大败。那时候,黄门侍郎裴矩在敦煌那边跟西域各国联系,听说处罗国内乱,又知道处罗很挂念他母亲,就向隋炀帝报告了这件事。
隋炀帝就派司朝谒者崔君肃带着诏书去安慰处罗。处罗态度很强硬,根本不肯接受诏书起兵。崔君肃就对处罗说:“突厥本来是一个国家,现在分裂成两部分,互相仇恨,每年都打仗,打了这么多年也没能灭掉对方,这说明启民可汗和处罗可汗的实力相当啊!现在启民可汗带着他的部落,几十万大军,来归顺皇帝,态度非常诚恳,这是为什么呢?因为他非常恨你,但又没办法独自战胜你,所以才向皇帝低头,想借用隋朝的军队,联合两个大国来灭掉你。朝中官员百姓都请求皇帝同意,皇帝也同意了,军队很快就要出征了。再说你母亲向氏,本来就是中国人,现在住在京城,住在宾馆里。她听说皇帝的诏书,害怕你会被灭掉,每天都在宫门口哭泣,非常悲伤。所以皇帝可怜她,才暂时停止了出兵的计划。你母亲还在地上爬着谢罪,请求皇帝派使者召你回朝,让你归顺朝廷,请求皇帝恩赐你,像对待启民可汗一样。皇帝同意了,所以才派我来。如果你向皇帝称臣接受诏书,你的国家就能永远安定,你母亲也能长寿;如果你不这样做,你母亲就欺骗了皇帝,一定会被处死,然后把你的头颅挂在敌人的营帐里示众!隋朝的大军出动,再加上北方的各个部落,里应外合,攻击你,你活不了多久了!干嘛为了两个简单的礼节,而牺牲你母亲的性命呢?干嘛吝啬一句称臣,而葬送了整个匈奴国家呢?”
处罗听了这些话,一下子惊醒过来,流着眼泪拜了拜,跪着接受了诏书。崔君肃又对处罗说:“启民可汗归顺朝廷后,先帝非常高兴,赏赐非常丰厚,所以他的国家才强大富裕。你现在归顺,也要和他争宠,必须和皇帝建立深厚的感情,表现出你的诚意。因为路途遥远,暂时无法朝见皇帝,你应该立下一件功劳,来证明你的忠诚。”处罗问:“怎么做呢?”崔君肃说:“吐谷浑是启民可汗小儿子莫贺咄设的母家。现在皇帝又把义成公主嫁给了启民可汗,启民可汗害怕皇帝的威力,所以和吐谷浑断绝了关系。吐谷浑也因为怨恨隋朝,所以不来朝贡。如果你请求皇帝允许你攻打吐谷浑,皇帝一定会答应。隋朝军队从内部攻击,你从外部攻击,一定能打败他们。然后你亲自来朝见皇帝,路上也没有阻碍,还能见到你的老母亲,岂不是很好吗?”处罗非常高兴,于是派使者去朝贡。
皇帝打算去西边打猎,过了六年,派侍御史韦节去召见处罗,打算在大斗拔谷和处罗碰面。结果处罗的臣民不同意,处罗就向使者道谢,找了个借口推脱了。皇帝一听,大发雷霆,但又没办法。
正巧这时候,处罗的酋长射匮派使者来求婚,裴矩就趁机向皇帝建议说:“处罗之所以不来朝拜,是因为他自恃强大而已。我想用计策削弱他,把他国家分裂了,那他就容易控制了。这个射匮啊,是都六的儿子,达头的孙子,世代都是可汗,统治着西边。现在听说他失势了,依附在处罗手下,所以才派使者来,想拉拢我们。咱们应该好好招待他的使者,封他为大可汗,这样突厥的力量就分散了,两边都会听我们的。”皇帝说:“你说的对!”于是就让裴矩天天跑去使馆,偷偷地跟射匮的使者暗示。
皇帝在仁风殿召见射匮的使者,跟他说处罗不听话的事,还夸射匮人不错,说要立他为大可汗,让他带兵去打处罗,打赢了再谈婚事。皇帝还拿出一支桃竹白羽箭赏赐给射匮的使者,说:“这事要赶紧办,要像箭一样快!”使者回去的路上经过处罗的地盘,处罗很喜欢那支箭,想留下它,使者机智地逃脱了。
射匮听说后非常高兴,立刻带兵袭击处罗,处罗大败,丢下妻儿老小,带着几千骑兵往东逃。逃亡途中还被抢劫了一番,最后逃到高昌东边,躲在时罗漫山。高昌王麹伯雅向朝廷报告了这件事,皇帝派裴矩带着向氏的亲戚朋友,快马加鞭赶到玉门关晋昌城。裴矩派向氏去劝说处罗,跟他说朝廷优待他的道理,好言相劝,最终处罗入朝了,不过他总是闷闷不乐的样子。
第七年冬天,处罗到临朔宫朝见皇帝,皇帝设宴款待了他。处罗磕头谢罪说:“我管辖着西边所有的少数民族,没能早点来朝拜,现在来晚了,罪过很大,我心里害怕极了,说不尽的惶恐。”皇帝说:“以前你们和突厥老是打仗,没法安居乐业。现在四海升平了,大家都是一家人,朕都想好好善待你们,让你们过好日子。就像天上只有一个太阳照着,万物才能安宁;要是有两个三个太阳,万物怎么能够安宁呢?我也知道你处罗事务繁忙,所以才来晚了。今天见到你,我心里高兴极了,你也别担心了。”
第二年元旦,处罗祝皇帝万寿无疆说:“从天上到地下,日月照耀的地方,只有圣人可汗。您就是大日,愿圣人可汗千秋万代,永远像今天一样!”皇帝下令留下处罗的部众一万多人,让他的弟弟达度在会宁郡放牧。处罗还跟着皇帝去征讨高丽,被封为曷萨那可汗,赏赐非常丰厚。十年正月,皇帝把信义公主嫁给了他,还赏赐他锦缎一千套,彩绸一万匹。皇帝本来打算把他的旧地还给他,但是因为辽东的战事,所以暂时没来得及。处罗经常跟随皇帝巡幸。
江都发生兵变,处罗跟着化及逃到河北。化及战败后,逃回京城,结果被北边的突厥人杀害了。
铁勒人啊,是匈奴的后代,种类可多了去了。从西海的东边开始,沿着山谷,一直延伸,没个断头。就说洛河的北边吧,有仆骨、同罗、韦纥、拔也古、覆罗这几个部落,他们都自称俟斤,还有蒙陈、吐如纥、斯结、浑、斛薛等等这些姓氏的部落,加起来能有两万精兵呢。
伊吾往西,焉耆的北边,靠近白山的地方,还有契弊、薄落职、乙咥、苏婆、那曷、乌讙、纥骨、也咥、于尼讙等等这些部落,也能凑出两万兵。金山西南,有薛延陀、咥勒儿、十槃、达契等等部落,大概有一万多兵力。康国北边,挨着阿得水,那儿又有诃咥、曷昚、拨忽、比干、具海、曷比悉、何嵯苏、拔也未渴达这些部落,兵力加起来有三万多。得嶷海东西,有苏路羯、三索咽、蔑促、隆忽等等这些姓氏的部落,大概有八千多人马。拂菻的东边呢,还有恩屈、阿兰、北褥九离、伏嗢昏这些部落,差不多也有两万人。北海的南边,还有都波等等部落。
虽然这些部落的姓氏不一样,但都被统称为铁勒。他们没有统一的君主,分别隶属于东西两突厥。他们居无定所,跟着水草到处迁徙。铁勒人性格凶狠残暴,擅长骑马射箭,而且特别贪婪,主要靠抢劫为生。靠近西边的一些部落,还稍微种点东西,牛羊也比较多,就是马匹少一些。自从突厥建立国家以后,东征西讨,都得依靠铁勒人的力量,来控制北方的荒凉地区。
开皇年间快结束的时候,晋王杨广去北方打仗,收服了启民可汗,大败步迦可汗,铁勒各部因此就散了。
大业元年,突厥的处罗可汗攻打铁勒各部,狠狠地搜刮他们的财物,他还猜忌薛延陀等部落,担心他们造反,于是把几百个铁勒部落的首领全部杀掉了。 这下铁勒各部都造反了,反抗处罗可汗,拥立俟利发俟斤契弊歌楞为易勿真莫何可汗,住在贪汗山。 他们还立薛延陀的内俟斤,名字叫也咥,当小可汗。处罗可汗被打败后,莫何可汗势力开始壮大。莫何可汗英勇无比,非常有威望,让周边国家都很害怕,伊吾、高昌、焉耆这些国家都归顺了他。
他们的风俗习惯大多和突厥差不多,只是男人结婚后,会先住在妻子的家里,等到孩子出生断奶后才回到自己家,死人就埋葬了,这就是他们和突厥不一样的地方。大业三年,他们派使者进贡宝物,从那以后就一直没断过。
奚族,本来叫库莫奚,是东部胡人的一支。 以前被慕容氏打败了,剩下的逃散的人就躲藏在松辽平原和沙漠之间。他们的风俗习惯很粗俗不讲究,但是很擅长狩猎,喜欢抢劫掠夺。 一开始他们臣服于突厥,后来慢慢强大起来,分成了五个部落:辱纥王部、莫贺弗部、契个部、木昆部、室得部。每个部落都由一个俟斤做首领。他们像突厥人一样,随着水草迁徙。 其中阿会氏部落势力最大,其他四个部落都听从他们的。他们经常和契丹人打仗,抢夺财物牲畜,然后得到赏赐。死人他们就用芦苇席裹起来,挂在树上。自从他们向突厥称臣后,也派使者来朝廷进贡,有时候通贡,有时候中断,非常不靠谱。大业年间,他们每年都派使者进贡宝物。
契丹人啊,跟库莫奚是不同的民族,但血缘相近,以前都被慕容氏打败了,都逃到松花江和沙漠一带去了。后来他们慢慢壮大,住在黄龙府北边几百里地。他们的习俗跟靺鞨人差不多,喜欢打家劫舍。父母死了,要是哭丧,他们反而觉得没出息,只把尸体放在山上的树上,三年后才收骨头烧掉,然后对着骨灰洒酒祝祷说:“冬天的时候,请让我晒着太阳吃饭;要是我去打猎,请让我多打到猪和鹿。”他们粗鲁蛮横,在所有少数民族里是最厉害的。
北魏时期,契丹被高丽欺负,上万户人家请求归顺大隋,住在白貔河边。后来又被突厥压迫,又有上万户人家投奔高丽。隋文帝开皇四年,契丹各部首领来朝见。开皇五年,契丹全部臣服,隋文帝接受了他们,让他们回到原来的地方居住。开皇六年,契丹各部之间互相攻打,很久都没停,还跟突厥打仗,隋文帝派使者去责备他们。契丹派使者到京城,磕头谢罪。后来,契丹的几个部落首领伏等背叛了高丽,率领族人归顺隋朝。隋文帝接受了他们,把他们安置在渴奚那颉的北边。
开皇末年,又有四千多户契丹人家背叛突厥投降。当时隋朝跟突厥和好,结果弄丢了这些远方来投奔的人的心,隋文帝就命令给他们发放粮食,送他们回突厥,还命令突厥好好安置他们。可他们死活不肯走。契丹部落的人越来越多,于是就往北迁移,跟着水草走,到了辽西正北二百里,靠着纥臣水安家。他们的领地东西宽五百里,南北长三百里,分成十个部落。每个部落的兵力,多的有三千人,少的也有上千人,他们随着季节变化,跟着水草放牧。要是打仗,各部落首领一起商量,出兵打仗都要统一行动。突厥沙钵略可汗派吐屯潘垤统领他们。
室韦,跟契丹差不多。室韦在契丹的北边,分为五部,没有一个统一的领导,分别是南室韦、北室韦、钵室韦、深末怛室韦、大室韦。他们没有君主,人民贫穷弱小,突厥经常派三个吐屯来管理他们。
南室韦在契丹北方三千里的地方,那地方又低又潮湿,一到夏天,他们就搬到西北方向的贷勃山、欠对山附近,那里草木茂盛,飞禽走兽很多,不过蚊子也特别多。为了躲避蚊虫,他们都住在树上搭建的巢穴里。后来他们逐渐分成了二十五个部落,每个部落都有一个首领,叫“余莫弗瞒咄”。首领死了,就由他的儿子继承,如果儿子没有,就选个德高望重的族人来当。他们的习俗是男人都披散着头发,女人盘发,穿的衣服跟契丹人差不多。他们坐牛车出行,车子的顶棚是用籧篨做的,有点像突厥人的毡车。过河的时候,就捆扎柴火做成筏子,有的也用兽皮做成船。马鞍是用编织的草做的,缰绳是用绳子编的。睡觉的时候,他们在地上挖个坑,再用籧篨盖上,搬家的时候就把这个“窝”一起搬走。他们用猪皮当席子,用木头编成的垫子睡觉。女人都是盘着腿坐的。那里的气候很冷,收成很差,没有羊,马也很少,但是猪和牛很多。他们酿酒,吃喝玩乐的习俗跟靺鞨人差不多。结婚的规矩是,两家人同意后,新郎就偷偷把新娘带走,然后再送牛马作为聘礼,把新娘接回家。等新娘怀孕了,新郎新娘才一起回到女方家。女人不改嫁,因为他们觉得跟死人的妻子住在一起很难受。各个部落会一起搭建一个大棚,人死了就把尸体放在大棚上。他们守孝三年,一年只哭四次。他们国家没有铁,需要从高丽进口。貂皮很多。
从南室韦往北走十一天就到了北室韦,这里分成了九个部落,居住在吐纥山的周围。他们的部落首领叫“乞引莫贺咄”,每个部落下面还有三个副手,叫做“莫何弗”。那里的气候更冷,雪厚得能埋没马匹。冬天他们就搬进山里,住在土穴里,很多牛羊都被冻死了。那里獐子鹿很多,他们主要靠打猎为生,吃肉穿兽皮。他们凿开冰面,潜到水里用网捕鱼鳖。地上积雪很厚,担心掉进坑里,所以他们骑在木头上走。那里的风俗是大家都以捕貂为生,戴着狐狸或獾的帽子,穿着鱼皮做的衣服。
再往北走千里,就到了钵室韦,他们住在胡布山附近,人口比北室韦多得多,具体有多少部落就不知道了。他们用桦树皮盖房子,其他的生活习俗跟北室韦差不多。
我从钵室韦出发,往西南走了四天,到了深末怛室韦。这地方的名字,就是因为那里的水而起的。冬天的时候,他们都住在山洞里,躲避寒冷的阴气。
然后我又往西北走了几千里,到了大室韦。这一路可真是太难走了,路况差不说,语言还完全不通。不过,这一带貂皮和青鼠倒是特别多。
至于北室韦嘛,他们有时候会派使者来进贡,其他的,我就没去过了。
史书上说:北方少数民族给中原带来灾难已经很久了,北方的狄戎尤其厉害。他们人口众多,势力此起彼伏,在边塞称雄,时间久远,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五帝时期,有獯粥;夏商周时期,有猃狁;到了汉朝,是匈奴;魏晋南北朝时期,有乌丸、鲜卑;北魏和北周时期,则是蠕蠕和突厥。这些少数民族的首领,一个接一个地互相取代,成为一方霸主。他们都以畜牧为生,靠侵略掠夺来获取财富,来去如风,像鸟群一样忽聚忽散。朝廷里那些有智慧的谋臣武将,有的主张在庙堂之上议和联姻,有的主张在边塞奋勇作战。但是,这些事情没有固定的章法,策略也没有一成不变的模式,和亲还是开战,取决于他们的强弱,归顺还是叛乱,取决于他们的兴衰。他们衰弱的时候,就来朝贡,叩头请罪;他们强盛的时候,就弯弓射箭,抢掠杀戮,变幻莫测,强弱反复无常。他们根本不遵守中原王朝的律法,也不戴中原王朝的冠冕,只认钱财,根本不顾及盟约誓言。他们互相攻伐,骄横跋扈,关于和亲和战争的事情,前朝史书上记载得很详细了,我就不再赘述了。
等到蠕蠕衰弱,突厥开始强大起来,到了木杆可汗时期,突厥在北方称雄。他们的势力范围东到东胡故地,西到乌孙之地,拥有几十万弓箭手,驻扎在代州阴山一带,南面威胁着北周和北齐。北周和北齐都抵挡不住他们,争先恐后地请求结盟,求和亲。结果北周和突厥结盟,最终导致北齐灭亡。隋朝高祖杨坚建立隋朝后,突厥势力更加强大,凭借着强大的兵力,想要入侵中原。但是,突厥内部发生内乱,达头可汗逃跑了,启民可汗请求保全边境。于是,隋朝趁机收复失地,帮助讨伐突厥残余势力,突厥的势力逐渐强大起来。直到隋炀帝仁寿年间,突厥既不侵略也不叛乱,一直遵守臣属的礼仪。
可是,隋炀帝对突厥采取了错误的政策,导致了雁门之围。不久,各路盗匪蜂拥而起,突厥势力也因此越来越强大,虽然有些豪杰建立了自己的势力,但都请求与中原王朝修好,以求安定民生。于是,隋朝在突厥地区设立官署,管理突厥事务,大量的金银财宝、美女绸缎源源不断地运往突厥,使者往来不断。从古至今,少数民族的骄横跋扈,还没有像突厥这样厉害的。直到唐太宗时期,唐太宗扫除了这些祸患,但是突厥仍然暗中图谋不轨,多次侵犯边境,破坏边境城镇,攻打云州、代州,威胁太原,抢掠泾阳,甚至在渭水边饮马。唐太宗用兵如神,最终一举消灭了这个几百年来都无法驯服的民族,把他们曾经占据的广阔土地划入中原版图,把他们的人民编入户籍,这在历史上是前所未有的壮举。
由此可见,虽然天道的兴衰有其规律,但最终成败还是取决于人的作为。国家强盛了,不要骄傲自满;国家拥有了,不要贪得无厌。要像天地一样包容万物,像阴阳一样化育万物,这才是最高的道理,我们应该永远铭记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