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命,字仲通,是吴郡富春人。他父亲陆敖,曾经做过陈朝的散骑常侍。陆知命从小就喜欢学习,见识广博,为人正直,很有操守。他一开始在陈朝始兴王手下当参军,后来又当过太学博士和南狱正。陈朝灭亡后,他回到家乡。这时,高智慧等人率领叛军在江左作乱,晋王杨广镇守江都,因为看重陆知命在吴地三郡的影响力,就召见他,让他去劝降叛军。

陆知命成功劝降了十七座城池,并且抓获了叛军首领陈正绪、萧思行等三百多人。因为这件大功,他被封为仪同三司,还赏赐给他田宅,并且他的弟弟陆恪也被任命为汧阳令。陆知命认为他弟弟陆恪没有治理百里之地的能力,于是上书朝廷请求辞去弟弟的官职,朝廷同意了他的请求。

天下统一后,陆知命劝说高祖杨坚迁都洛阳,并且写了一篇《太平颂》来表达自己的想法,具体内容就不多说了。好几年都没得到升迁,他亲自去朝廷上书,请求出使高丽,他在奏疏中说:“我听说圣人当政时,会广纳贤才,即使是平民百姓,只要有才能,也会被重用。我希望陛下能暂时放下政务,看看我的请求。古代的轩辕黄帝用兵,还宽恕了夙沙氏;虞舜即使要讨伐有苗氏,也还是先尝试用和平的方式解决。陛下现在正值盛世,统一天下,只有高丽这个小国还对大隋虎视眈眈。您宽宏大量,总是想着以德服人,是因为您厌恶杀戮,喜欢和平,想要用仁义去感化他们。我请求前往高丽,宣扬您的圣恩,让他们君臣前来朝拜。”皇上很欣赏他的奏疏。一年后,他被任命为普宁镇将。很多人称赞他正直,因此他被朝廷召入御史台待诏。

隋炀帝继位后,陆知命被任命为治书侍御史。他为人正直,刚正不阿,让百官都很敬畏他,隋炀帝也很敬重他。后来因为一些事情被免职,一年后又恢复了官职。当时齐王杨暕骄横跋扈,结交小人,陆知命上奏弹劾了他。杨暕因此受到了处罚,百官都感到害怕。辽东战役期间,他担任东莱道受降使,最终在战场上去世,享年六十七岁。死后被追赠为御史大夫。

房彦谦,字孝冲,老家是清河,他家祖上七代之前,有个叫谌的人,在燕国当太尉掾,后来跟着慕容氏一起去了齐国,从此就在齐国安家落户了。他们家世代都是名门望族。他爷爷的爷爷法寿,曾经在魏国担任青州和冀州刺史,还被封为壮武侯。他爷爷的爷爷的哥哥,当过齐郡和平原郡太守。他爷爷翼,是宋国的安平太守,也世袭了壮武侯的爵位。他爸爸熊,一开始只是个州主簿,后来还当过清河郡和广川郡的太守。

房彦谦从小就没了父亲,根本不认识他父亲长什么样,都是靠母亲和舅舅抚养长大的。他哥哥房彦询,为人非常正直,看到房彦谦天资聪颖,就特别喜欢他,亲自教他读书。房彦谦七岁的时候,就能背诵好几万字的文章了,这在家族里可是个异数。十五岁的时候,他侍奉继母和继母的儿子贞,比亲生儿子还要孝顺,贞也很感动,对他也很好。后来继母去世了,房彦谦五天都没吃东西。他还侍奉伯父乐陵太守豹,尽心尽力,每逢节气送来的珍贵水果,他总是最后才吃。逢到家族里有人去世要办丧事,他都吃素食来尽孝,族里的人都拿他当榜样。

后来,房彦谦又跟博士尹琳学习,手不释卷,最终通晓了五经。他还会写文章,擅长草书和隶书,口才也很好,风度翩翩,像个世外高人。十八岁的时候,广宁王孝珩当了齐州刺史,就把他招到身边当主簿。当时法律比较宽松,州郡官吏也比较懈怠,但是房彦谦上任后,却非常清廉守法,整个州的治安都变好了,大家都对他又敬又怕。后来周朝军队攻入邺城,齐国的皇帝逃跑了,就让房彦谦当了齐州治中。房彦谦看到国家灭亡,心里很难过,想集合忠义之士,暗中帮助齐国复兴,可惜最后没成功。齐国灭亡后,他就回家了。

周朝皇帝派柱国辛遵当齐州刺史,结果辛遵被当地的贼兵给抓了,贼兵首领还带着剑。房彦谦写信劝说他,那个带剑的贼兵很惭愧,就把辛遵送回州城了,其他的贼兵也都投降了。后来高祖杨坚称帝后,房彦谦就在乡下过着悠闲的生活,发誓再也不当官了。

开皇七年,刺史韦艺力荐他,没办法,他只好答应了。吏部尚书卢恺一见就看重他,提拔他做了承奉郎,不久又升迁为监察御史。后来他被派去陈平那里,奉命安抚泉州、括州等十个州,因为完成任务出色,皇上赏赐他布一百匹,米一百石,衣服一套,奴婢七个。之后他又升迁为秦州总管录事参军。

有一次上朝的时候,左仆射高颎正在考核官员的政绩,彦谦对高颎说:“书上说三年考核一次官员的政绩,根据政绩好坏来升迁或贬黜官员,这是从唐尧虞舜时代就有的制度。考核要公正合理,奖惩分明,这样才能让有才能的人得到提升,无能的人被淘汰。如果考核出现偏差,那这个制度就形同虚设。我最近看到各州的考核结果,标准不一,升迁和贬黜的人数也参差不齐,更别说有些考核结果还夹杂着个人好恶,导致考核结果不公平。那些清正廉洁、正直刚毅的人,未必能得到高评价;那些阿谀奉承、善于钻营的人,反而能得到高评价。这样一来,真假混淆,是非颠倒。上级官员又不认真细致地去考察,仔细斟酌,那些被上级官员指使过的人,往往因为逢迎拍马而得到好评价,而那些没在中央工作过的人,都被认为不合格而被淘汰。而且地方远,难以详细了解情况,考核往往只是按照人数比例,一半合格一半不合格了事。只看官员人数的多少,不看官员好坏的多少,想要考核结果公正,根本不可能。大人您明察秋毫,公正无私,这次考核一定不会有偏颇。但如果之前那些问题存在,不知道您打算怎么处理?我希望您能广泛收集信息,认真调查,褒奖一点一滴的善行,贬斥细微的恶行,这不仅能使国家政治清明,也能更好地选拔人才。” 彦谦说话的语气非常坚定,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高颎被他感动,非常欣赏他。于是高颎就问他河西、陇右各官员的政绩,彦谦对答如流,高颎对其他州的总管、刺史说:“跟你们说,不如跟秦州的考使(彦谦)说。”几天后,高颎把这件事向皇上禀报,但皇上没有采纳。

他任期满了以后,被调到长葛县做县令,政绩很好,百姓都称他为慈父。仁寿年间,皇上派使者巡查各州县,考察地方官的政绩,结果认为彦谦是天下第一,破格提拔他做了鄀州司马。百姓哭着互相说:“房明府要走了,我们还怎么活啊!”后来,百姓怀念他,为他立碑颂德。鄀州很久没有刺史了,州里的政务都由彦谦负责,他做了很多好事,名声很大。

薛道衡,那是当时有名的大文豪,地位显赫,交往的都是全国有名的才子。他和杨素关系特别好,非常尊重杨素。后来薛道衡当了襄州总管,他和杨素就经常通信,见面也很多。隋炀帝继位后,薛道衡调到番州做刺史,路过杨素的地盘,两人依依不舍地待了好几天才分别,临别时都哭得稀里哗啦的。 黄门侍郎张衡,也跟杨素关系不错。

那时候隋炀帝正大兴土木建东都,穷奢极欲,弄得民不聊生,全国上下都对他很失望。 再加上汉王杨谅造反,牵连很多人被治罪。杨素看到张衡虽然位高权重,却什么也做不了,就写信给他,信里说:

我听说,赏赐是为了鼓励做好事,惩罚是为了打击坏事。所以,地位低微的人只要做好事就一定会有赏赐,尊贵的人犯了错也一定会受到惩罚。从来没有人因为要避嫌而对亲戚网开一面,也没有因为要偏袒而忽略对贫贱之人的奖赏。现在各州刺史都受命治理地方,善恶之事都会上报朝廷,他们都害怕朝廷的规章制度,不敢怠慢。国家承蒙上天的恩泽,像父母一样爱护百姓,赏罚的公正与否,上天都看得见,上天时刻都在监视着我们,所以我们更应该谨慎小心。就像文王说的:“我要日夜警惕,敬畏上天的威严。” 以此来看,虽然州郡之间地位高低不同,但忧民爱民,谨慎执法,道理都是一样的。

至于并州的叛乱,必须查清楚。如果杨谅真的是因为朝廷诏令不通,担心国家社稷有危险,才招兵买马,并非图谋不轨,那就要调查他的真实情况,再决定他的罪罚,这样才能符合圣上宽厚仁慈的心意,也能解答百姓心中的疑惑;如果查明他内外勾结,图谋篡位,好乱乐祸,妄图夺取皇位,那就要像当年周武王处置管叔、蔡叔一样处置他,同谋者也要一起处罚,没有一个能逃脱罪责,要将他们枭首示众,灭族抄家,这是国家一贯的刑法。但其中也可能有些人并非真心同谋,自身力量也不强大,是被逼无奈,才卷入这场叛乱的,最终家破人亡,流离失所,这恐怕是冤枉的。上天是公平的,怎么会这样呢?对有疑问的罪行应该从轻处罚,这才是正确的道理。

以前叔向判处鬻狱者死刑,晋国人都称赞他;释之免除了犯跸者的刑罚,汉文帝也赞扬他。羊舌宁并非不爱他的弟弟,廷尉也并非故意违抗君主的命令,他们只是秉公执法,不偏不倚,不考虑轻重。况且,圣人至高无上的权力,是上天赐予的,如果不是上天注定,是不能轻易得到的。所以,蚩尤、项羽虽然骁勇善战,伊尹、霍光虽然权势滔天,李老、孔子虽然才智超群,姜太公、孙武虽然精通兵法,吴国、楚国虽然地势险要,吕后、窦太后虽然权倾朝野,但他们都没有得到应有的天命,最终都没有成为帝王。更何况杨谅只不过是一方小吏,聚集了一些乌合之众,就想侵犯京畿地区,妄想得到不该得到的东西,这怎么可能呢!

从开天辟地以来,史书上记载着历代帝王的兴衰成败,我们可以从中吸取教训。如果不是积德行善,功劳巨大,谁能得到天下百姓的爱戴,上天也会保佑他!所以古代的贤明君主,从早到晚都勤勉尽职,时刻谨记自己的责任,时刻警惕自己不要骄傲自满。到了后世,君主们骄奢淫逸,毫无戒惧之心,肆意妄为,沉迷于享乐,他们的恶行数不胜数,我就不一一列举了。

话说齐国和陈国,都位高权重,自以为跟天地德行相合,日月一样光明,一点也不担心忧虑,也不关心刑法政事。那些近臣都得到皇帝的宠爱,只会歌功颂德隐瞒过错,史官们也歪曲事实,掩盖缺点只记录优点。所以老百姓怨声载道,他们的声音最终被堵塞,朝廷上那些大臣们虚假的赞誉之声却整天围绕在皇帝左右。法律虽然严密,但处罚的人却越来越多,徭役繁重,老百姓都累坏了。

以前郑国有子产,齐国有晏婴,楚国有叔敖,晋国有士会。这些小国尚且有这么多名臣,齐国和陈国疆域这么大,难道就没有贤才?只是因为执政者昏庸蒙蔽,只顾个人私利,忘记了国家大事,表面上同心协力,实际上却互相猜忌。如果有正直的贤才,能力足以担当大任,如果对他们不利,就排挤打压;要是遇到那些阿谀奉承的小人,即使行为卑劣,只要对他们有利,就提拔重用。这样求贤,怎么可能找到人才呢!真正的贤才,不是靠蛮力,也不是靠文采,而是要品行端正,刚正不阿,像房子的栋梁,像身体的骨骼一样,这就是所谓的栋梁之材。齐陈两国不用正直的人才,反而相信那些阿谀奉承的小人,老天爷看着他们荒淫无耻,所以收回他们的权力,归顺我大隋。

如果这两国能够敬畏上天,体恤百姓,重用正直的人才,摒弃浮华虚荣,以谦卑为心,以同情为务,那么即使河朔地区强盛富裕,江湖险要阻隔,他们也能各自安守本分,百姓不会起乱,国家就会像泰山一样稳固,不可动摇。然而他们却沉迷于享乐,最终导致国家灭亡,只能追悔莫及了!古诗说:“殷商灭亡之前,还曾祭祀上帝,得到上帝的保佑。你们应该引以为戒,不要轻易失去上天的恩宠。”处理国家大事,哪一件不需要认真考虑呢?

皇上您仁孝闻名天下,功德盛大,治理国家有方,百姓都盼望着您的恩泽。您在淮海地区取得的成就更是让远近臣民都归心顺服,赞扬之声不绝于耳。您宽仁的治理让天下百姓都欣喜若狂。可是并州突然发生叛乱,这都是因为杨谅的欺骗和误导,百姓并非真心背叛朝廷,只是被逼无奈才投靠了叛军。但是朝廷的官员和将领却说他们都愿意反叛,这不仅冤枉了好人,也损害了皇上的英明声誉。您一向深受皇帝信任,在朝廷上举足轻重,从您在藩邸的时候就受到重用,是朝廷的栋梁之材。您本该名垂青史,流芳百世,成为像稷、契、伊、吕那样的贤臣良相。如今正是您施展抱负的时候,您应该敢于直言进谏,为后世留下榜样,成为后人的典范。千万不能为了讨好皇上而徇私枉法,也不能让那些被迫参与叛乱的人受到不公平的惩罚。我冒昧地写下这些,只是想表达我的忠心,如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衡收到信后,长叹一声,却不敢上奏朝廷。彦谦先生看到朝廷纲纪败坏,就辞官隐居,打算在蒙山脚下建个住所,安度余生。后来朝廷设立司隶官,广泛选拔天下知名人士,朝廷认为彦谦先生正直清廉,德高望重,是众望所归的人选,于是征召他担任司隶刺史。彦谦先生也怀着匡正天下的雄心壮志,他推荐的人都是品德高尚的人才。他弹劾的人,即使被弹劾的人也没有怨言。司隶别驾刘灹飞扬跋扈,欺上瞒下,还自诩为正直,刺史都害怕他,对他毕恭毕敬。只有彦谦先生坚持原则,毫不畏惧,对他行长揖之礼,许多有识之士都赞扬他。

刘灹也不敢对他怀恨在心。大业九年,彦谦先生跟随皇上渡过辽河,监视扶余道的军队。后来隋朝政局日益混乱,朝廷官员纷纷变节,只有彦谦先生坚持原则,孤身一人,正直不阿,因此遭到执政者的嫉恨,被贬为泾阳令。不久之后,他在任上去世,享年六十九岁。

李彦谦在家的时候,每当儿孙来探望,他总是给他们讲道理,鼓励他们努力上进,絮絮叨叨地讲个没完没了,一点也不觉得累。他家本来就有祖业,家底殷实,而且他之前当官,挣的俸禄都用来接济亲戚朋友,家里一点余钱都没有,就连坐骑、衣服和日常用品,都力求简朴。从年轻到年老,他的一言一行都非常正直,从不徇私舞弊,虽然因此多次囊中羞涩,但他依然怡然自得。有一次,他悠闲地独自笑着,转头对儿子李玄龄说:“别人都是因为当官而发财,我却因为当官而穷。我留给子孙的,只有清白的名声而已。” 他写的文章,风格开阔、闲雅,具有古代名家的深厚意蕴。他还擅长草书和隶书,得到他书信的人,都把它当作宝贝一样珍藏。太原的王邵,北海的高构,蓚县的李纲,河东的柳彧、薛孺,都是当时有名的清高淡泊的文人,李彦谦都和他们交朋友。虽然达官显贵经常来拜访,但他家却从不接待闲杂人等。他为人文雅,对政务也十分了解,有识之士都认为他前途远大。

开始的时候,开皇年间,平定陈朝之后,天下统一,大家都说将要迎来太平盛世。李彦谦私下里对他的亲戚赵郡李少通说:“皇上性格多疑,刚愎自用,不接受别人的劝谏。太子懦弱,诸王专权,朝廷里只实行苛刻残暴的政策,没有施行宽大的政治措施。天下虽然安定,但我却担心很快就会出现危乱。”李少通起初不相信,到了仁寿、大业年间,李彦谦的话都应验了。大唐统一全国后,追赠他为徐州都督、临淄县公,谥号为“定”。

史官说:高大的宫殿,不是一根木头就能建成的;帝王的功业,也不是一个人的功劳就能完成的。长短各有用途,大小各有其宜,“<木咨>棁栋梁”,都不能丢弃。像李谔这样的人,有的文采斐然,能够坚持正义,有的才能出众,能够为国家效力,他们的才能和作用在当时就显现出来,他们的事迹也都被记载在史册上。考察隋朝的众多人才,他们都能开创事业,成就功业,都是国家栋梁之才,就像北极星周围的众多星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