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政,字德表,是山西闻喜人。他高祖是宋武帝的孙子,跟着宋武帝搬到了寿阳。他当过前军长史、庐江太守。他爷爷裴邃,是梁朝的侍中、左卫将军、豫州大都督;他爸爸裴之礼,是廷尉卿。裴政从小聪明伶俐,知识渊博,记忆力超群,对时政很了解,当时大家都夸他。十五岁的时候,被聘请到邵陵王府当法曹参军事,后来升任起部郎、枝江令。湘东王到荆州的时候,把他召去当宣惠府记室,不久又升任通直散骑侍郎。

侯景造反的时候,裴政被加封为壮武将军,带兵跟着建宁侯王琳去讨伐侯景。他抓住了贼首宋子仙,献给了荆州。平定侯景之后,他作为先锋部队进入建邺,因为军功被封为夷陵侯。朝廷征召他担任给事黄门侍郎,他又带兵协助王琳抵抗萧纪,在硖口打败了萧纪。之后,他又被加封为平越中郎将、镇南府长史。

后来,西魏军队包围荆州,王琳从桂州赶来救援,行军到长沙。裴政请求从秘密路线先去向元帝报信。走到百里洲的时候,被西魏军队抓住了。萧詧对裴政说:“我是北魏武皇帝的孙子,你为什么不能臣服于我呢?你又何必为了那七个(指梁朝历代皇帝)而白白牺牲呢?如果你听我的,你的子孙都会富贵;如果你不听,我就把你腰斩!”裴政假装答应说:“我听您的。”萧詧把他关起来,押送到城下,让他对元帝说:“王僧辩听说台城被围,已经自立为帝了。王琳兵力单薄,不可能再来了。”裴政照做了。

然后,他又告诉城里的人说:“援兵马上就要到了,大家都要努力坚持!我作为使者被俘,一定要粉身碎骨报效国家!”看守他的士兵打了他嘴巴,但他始终没有改变说法。萧詧很生气,下令马上杀了他。蔡大业劝说萧詧说:“他是百姓的希望,如果杀了他,荆州就攻不下来了。”所以裴政才得以保全性命。江陵城破之后,他和城里的官员一起被押送到西魏京城。

西魏文帝听说他的忠义,任命他为员外散骑侍郎,让他参与处理相府事务。文帝还让他和卢辩一起根据《周礼》设立六卿,设置公卿大夫士等官职,并制定朝廷礼仪,车服器物等,多采用古代礼制,革除了汉魏旧法,这些措施都得到了实行。不久,他被任命为刑部下大夫,后来又升任少司宪。裴政精通典章制度,还参与修订了《周律》。他很能喝酒,喝几斗酒都不会醉。案卷堆积如山,他都能迅速处理,执法宽厚平和,没有冤假错案。犯了死罪的囚犯,他都允许他们的妻子进监狱探望。到了冬天要执行死刑的时候,犯人们都说:“裴大夫判我死刑,死也瞑目了!”可见他执法多么公正。他还精通音律,曾经和长孙绍远讨论音乐,记载在《音律志》里。到宣帝的时候,因为触犯了皇帝的旨意,被免职了。

高祖当政的时候,重新任命他担任原来的官职。开皇元年,他升任率更令,又加官为上仪司三司。皇上让他和苏威等人一起修订律令。他参考了魏晋时期的刑法典籍,一直到齐梁朝的律例,研究比较轻重缓急,从中选择合适的方案。参与修订的人有十多个,所有疑难之处,都由他来决定。他升任散骑常侍,又升任左庶子,做了很多纠正错误的事情,大家都说他为人纯朴诚实。太子东宫里有什么大事,都交给杨素处理。

右庶子刘荣,性格非常固执。当时武官轮流值班,通事舍人赵元恺要写奏章呈交,还没写完。太子下令,一再催促,刘荣对赵元恺说:“你就直接口头汇报吧,不用写奏章了。”汇报之后,太子问:“奏章呢?”赵元恺说:“禀告刘大人,他不让写奏章。”太子就责问刘荣,刘荣抵赖,说:“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太子把这事交给杨素调查。还没等杨素写好报告,有人在太子面前说好话,说:“杨素想陷害刘荣,这件事不属实。”太子召见杨素质问他,杨素奏道:“调查事情有两方面,一是考察情况,一是寻找证据,仔细审查曲直,来判断是非。我认为刘荣官位高,责任重,即使他真的对赵元恺说了那样的话,那也是很小的过失。从道理上讲,没有必要隐瞒。我又考察了赵元恺,他受制于刘荣,哪里敢凭空捏造事情来陷害他。两人的情况,道理上是相符的。赵元恺还请左卫率崔蒨等人作证,崔蒨等人的证词都和赵元恺的说法一致。情况已经查清,还需要用证据来确定。我认为刘荣确实对赵元恺说过这话,这件事肯定不是假的。”太子最终没有处罚刘荣,却称赞杨素公正正直。

裴政这个人啊,说话可直了,当面就批评人,而且事后从不反悔。当时有个叫定兴的,经常进宫侍奉太子,给他弄些稀奇古怪的衣服和玩意儿,还往后宫送礼,跟宫里的妃子关系不清不楚,来往没个节制。裴政好几次劝谏太子,太子根本不听。后来裴政就对定兴说:“你干的这些事,根本不合规矩。再说元妃刚暴毙,满城风雨的,这对太子名声不好啊!你最好自己退一步,不然迟早要出事!”定兴一听就火了,跑去跟太子告状,太子更讨厌裴政了,于是把他外放到襄州当总管。

裴政到襄州后,妻子都没跟着去,他领的俸禄都分给了下属。老百姓犯了罪,他暗中都掌握了情况,有的甚至一年都不处理,等犯了二三次才在集会的时候,当着大家的面把人叫出来,亲自审理,该判死的就判死,流放的也很多。整个襄州的人都怕他,他的命令一下,没人敢违抗,老百姓都安居乐业,都把他当神仙一样看待。后来啊,襄州的监狱几乎不用了,官司也少得可怜。裴政在襄州一直做到八十九岁才去世,还写了一本书叫《承圣降录》,一共十卷。后来太子被废了,高祖皇帝才想起裴政,说:“要是当初让裴政和刘行本留下来辅佐太子,情况也许不会这么糟糕。”裴政的儿子裴南金,后来做到膳部郎。

柳庄,字思敬,是河东解县人。他爷爷柳季远,在梁朝做过司徒从事中郎;他爸爸柳遐,当过霍州刺史。柳庄从小就有远大的抱负,博览群书,而且很擅长辞令。济阳人蔡大宝在江南地区很有名气,当时担任岳阳王萧詧的咨议,见到柳庄后就感叹说:“襄阳诸葛亮的水镜先生,又出现在这里了!”蔡大宝于是把女儿嫁给了柳庄。没过多久,萧詧就聘请柳庄做参军,后来又升任法曹。萧詧称帝后,又任命柳庄为中书舍人,之后历任给事黄门侍郎、吏部郎中、鸿胪卿。

后来杨坚辅政,萧岿派柳庄带着书信入关。当时天下三方混战,杨坚担心萧岿另有图谋。柳庄回来后,杨坚对他说:“我以前跟随梁朝军队在江陵,深受梁武帝的恩宠。现在梁朝国君年幼,国家危难,萧岿却委以重任于我,我夜里反省,心里充满了惭愧和恐惧。梁朝历代都有英明君主,对朝廷忠心耿耿,将来才能显示出像松竹一样坚贞的气节。你回到梁国后,请把我这些话转告给萧岿。”说完,杨坚握着柳庄的手和他告别。

当时梁朝的将领们都暗中请求出兵,和尉迥等人联合起来对抗隋朝,这样既可以尽忠于周朝,也可以趁机占领山南地区。只有萧岿对此犹豫不决。这时柳庄从长安回来,详细地转达了杨坚的托付之意,然后对萧岿说:“以前袁绍、刘表、王凌、诸葛诞这些人,都是当时一时之雄,占据险要之地,拥有众多兵马,但最终都没能建功立业,反而很快遭到灭亡,原因就在于曹操和司马氏挟天子以令诸侯,占据京都,以大义为名,所以才能取得胜利,建立霸业。现在尉迥虽然是老将,但已经年老昏庸了,消难、王谦更是庸才,没有辅佐君主的才能。况且山东、巴蜀地区逐渐归附隋朝,周朝的恩德还没有完全施及于他们,朝中的大臣们大多只顾自己的利益,争着向杨坚效忠。依我看,尉迥等人最终会被消灭,杨坚一定会灭掉周朝。不如我们保境安民,静观其变。”萧岿非常赞同他的意见,大家也就停止了出兵的议论。

不久,消难投奔陈朝,尉迥和王谦相继被杀,萧岿对柳庄说:“如果我当初听了那些人的话,我们的国家早就保不住了!”

刘邦当皇帝后,柳庄又回到朝廷上班,刘邦对他特别安慰鼓励。后来,晋王广娶了梁国公主,柳庄因为这事儿来来回回跑了四五趟,前后收到的赏赐有好几千匹布。萧琮继位当皇帝后,柳庄升职当了太府卿。梁国灭亡后,他又被封为开府仪同三司,没多久又升任给事黄门侍郎,还赏赐了他田地和房子。柳庄很熟悉以前的规章制度,处理政务也很得体,他驳斥纠正的事情,皇帝总是称赞他做得对。

苏威当了纳言,很器重柳庄的见识和才能,经常在皇帝面前说:“江南人,要么有学问但不懂实际事务,要么懂实际事务但没学问。这两种都能兼顾的,也就只有柳庄了。”高颎也跟柳庄关系很好。柳庄和陈茂一起做官,但柳庄看不上陈茂。陈茂看到皇帝和朝臣都挺重视柳庄,心里很不平衡,老觉得柳庄看不起他。皇帝和陈茂以前就认识,陈茂就借着机会被召见,多次在皇帝面前说柳庄的坏话。

几年下来,陈茂的谗言渐渐起了作用。有一次,尚书省奏请说犯人按照法律应该流放,但皇帝却要判他们死刑。柳庄上奏说:“我听说张释之说过,法律是天子与天下百姓共同遵守的。现在法律规定是那样,您却加重处罚,这样百姓就不会相信法律了。现在全国太平无事,正是展现朝廷信用的时候,希望陛下能想想张释之的话,这对天下百姓都有好处啊!”皇帝没听他的,柳庄因此得罪了皇帝。

没多久,负责进贡药物的官员进献的药丸不合皇帝的口味,陈茂就偷偷跟皇帝说柳庄没有亲自监督检查,皇帝一听就生气了。十一年的时候,徐璒在江南造反,柳庄作为行军总管长史随军平叛。平定叛乱后,柳庄被任命为饶州刺史,政绩很好。几年后,柳庄去世,享年六十二岁。

源师,字践言,是河南洛阳人。他父亲叫文宗,在北齐很有名气,开皇初年死在莒州刺史任上。源师年轻时就很有声望,一开始当司空府参军事,后来升迁为尚书左外兵郎中,还兼管祠部。

有一年孟夏时节,有人说看见龙了,请求举行祈雨仪式。当时高阿那肱当宰相,一听说是真龙显灵,非常惊喜,忙问龙在哪儿。源师整理了一下衣冠,回答说:“这是龙星初现,按照礼仪应该在郊坛举行祈雨祭祀,并不是说真龙有什么特别的显现。”高阿那肱一听这话,脸色立刻变了,生气地说:“你凭什么知道是星宿?”于是,祈雨仪式就没举行。源师出来后私下感叹道:“国家的兴衰,关键在于祭祀和军事。现在礼仪都废弃了,还能长久吗?北齐灭亡的日子不远了!”

七年后,周武帝灭了北齐,源师被授予司赋上士的官职。隋文帝杨坚即位后,任命他为魏州长史,后来又调入朝廷担任尚书考功侍郎,同时兼管吏部。朝廷的章程法令,很多都是他参与制定的。十七年,他历任尚书左右丞,因为办事干练而闻名。

当时蜀王杨秀经常违反法度,隋文帝就派源师去益州当总管司马,好监督他。不久,杨秀被朝廷召回京城,但他害怕京城有变,想假装生病不去。源师多次劝他,说不能违抗圣旨。杨秀生气地说:“这是我家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源师哭着说:“我蒙受国家大恩,担任府中的幕僚,作为朝廷官员,我怎敢不尽心尽力呢?但是近年来,国家多事之秋,秦孝王重病去世,庶人出身的太子,一个接一个被废黜。皇上心里有多难受啊!现在已经下旨召回蜀王,已经拖延了很久了,如果再拖延不去,百姓会误解王上的心思,万一产生不同的意见,内外都会惊疑不安,皇上万一雷霆震怒,派个使者来,王上该如何自明?希望王爷您自己好好考虑一下!”杨秀这才同意回京。

杨秀被废黜后,益州的官员有很多都被牵连,源师因为劝谏有功而幸免于难。后来,他被加封为仪同三司。隋炀帝杨广即位后,任命他为大理少卿。

一次,隋炀帝在显仁宫,下令宫外卫士不得擅离职守。有个主帅私自让卫士外出,隋炀帝把这事交给大理寺处理。源师根据律法判处那个主帅徒刑,隋炀帝却要杀了他。源师说:“这个人罪行确实难饶恕,如果陛下一开始就杀了他,自然不用动用文书。既然已经交给大理寺,就应该按照法律程序来办,万一以后宿卫近侍再犯类似的错误,又该如何处置呢?”隋炀帝听了他的话,才打消了杀他的念头。后来,源师升迁为刑部侍郎。源师在任上办事强干精明,口才很好,但是却没有什么清廉公正的名声。不久,他就去世了,留下一个儿子叫昆玉。

郎茂,字蔚之,是河北恒山新市人。他爸爸基,做过北齐的颍川太守。郎茂从小就聪明伶俐,七岁就能背诵《楚辞》和《诗经》,一天能背一千多字。十五岁的时候,他拜河间权会为师,权会是国子博士,郎茂跟他学习了《诗经》、《易经》、《三礼》,还有天文、法律这些知识。他还跟国子助教长乐张率礼学习《左传》、《公羊传》、《穀梁传》以及其他各种书籍,学习刻苦到忘记了吃饭睡觉。家里人怕他累坏了,总是给他调整灯烛。长大后,大家都说他是学者,而且很擅长写文章。十九岁的时候,他父亲去世了,他守丧期间,表现得比规定的礼仪还要严格。

他后来在北齐当官,一开始是司空府的行参军。碰巧陈国派使者傅縡来齐国访问,齐国就让郎茂接待他。后来,郎茂奉命在秘书省校对整理史书。之后,他升迁为保城县令,政绩突出,老百姓还特地为他写了一篇《清德颂》。等北周灭了北齐后,柱国王谊推荐了他,周武帝就让他做了陈州户曹。后来,杨坚(后来的隋文帝)当了亳州总管,见到郎茂后很欣赏他,就让他当了总管府的书记。那时候周武帝正在编撰《象经》,杨坚有一次跟郎茂闲聊说:“皇帝做的事情,都会感天动地,影响到鬼神,可是这《象经》里有很多严厉的法律条文,这怎么能治理好国家呢?”郎茂心里暗暗赞叹:“这话可不是一般人能说出来的!”从此以后,他就暗中跟杨坚交好,杨坚也对他很尊重。

后来郎茂回到家乡,当了州主簿。杨坚当了丞相后,就写信把他召来,两人聊起以前的事,非常开心。杨坚任命他为卫州司录,他干得很出色。没多久,他又升迁为卫国县令。当时县里关押着两百多个犯人,郎茂亲自审理了几天,就放了其中一百多人。他任职期间,几乎没有案件需要上报州府。魏州刺史元晖跟郎茂说:“长史说卫国百姓不敢上诉,都是因为害怕您啊!”郎茂回答说:“老百姓就像水一样,法律法规就是堤坝。堤坝不牢固,水就会泛滥,只要没有决堤,您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元晖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有一次,有个叫张元预的人和他堂弟思兰关系不好,县里的丞尉想用严厉的法律处置他们,郎茂说:“张元预兄弟俩本来就互相看不顺眼,现在又因为犯了罪,只会加剧他们的矛盾,这不是教化百姓的办法啊!”于是,他就派了一些德高望重的乡里长者去劝说他们,这些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张元预他们都被感动了,后悔不已,跑到县衙磕头认罪。郎茂给他们讲道理,最后他们兄弟俩和好了,还成了好朋友,成为一段佳话。

茂先是在延州当长史,后来升迁为太常丞,接着又当上了民部侍郎。那时候,尚书右仆射苏威弄了个条例,每年都要追究老百姓有没有犯“五品不逊”的罪过。有些地方官回答说:“我们管辖的区域里,根本就没有五品人家啊!” 根本不按规定办事,很多地方都是这样。苏威还弄了个余粮簿,打算把各地有没有余粮都记录下来,看看能不能调剂一下。茂觉得这太繁琐了,而且没啥用,就上奏把这些事情都给取消了。过了几年,他母亲去世了,他就辞官回家守孝。守孝期还没满呢,朝廷就又让他回去上班了。他还上奏说,那些为国捐躯的人,他们的儿子不应该被收回田地;那些年老的官员,也不应该减少他们的土地。这些建议都是茂提出来的。茂这个人聪明又干练,处理事情雷厉风行,当时大家都称赞他办事能力强。

仁寿年间,他当着民部侍郎,又兼任了大兴令。隋炀帝登基后,他升迁为雍州司马,不久又升任太常少卿。两年后,他被任命为尚书左丞,负责选拔官员的事务。茂精通法理,这在当时是出了名的。那时候,工部尚书宇文恺和右翊卫大将军于仲文为了争夺河东的银矿而闹得不可开交。茂就上奏弹劾他们说:“我听说,地位高低有不同的礼仪,士农工商各有不同的职业,这样才能让人们各安其位,知道廉耻。宇文恺官位已经很高了,俸禄也很优厚,他本该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却偏偏要去争夺银矿,一点也不觉得羞愧。于仲文是大将军,是皇帝身边的近臣,每天都在宫里听讲圣训,按理说应该学习虞舜和芮伯的谦让精神,却为了这点蝇头小利斤斤计较。这怎么能够给下属做榜样,给老百姓树立典范呢!如果不好好整治他们,就会败坏政治风气。” 结果,宇文恺和于仲文都因此受到了处罚。茂还编写了一百卷的《州郡图经》上奏朝廷,朝廷赏赐了他三百匹帛,并将书稿收藏进了皇家档案馆。

那时候皇帝经常出巡,国家法纪已经混乱,法律法规大多失效了。王茂是前朝的老臣,对世事非常了解,但他很会保全自己,没有敢于直言进谏的勇气。他看到皇帝脾气暴躁,不敢说话,只是暗自叹息罢了。因为年纪大了,他上表请求退休,但皇帝没批准。正赶上皇帝亲自带兵征讨辽东,就让王茂留守晋阳宫。

那一年,恒山太守王文同跟王茂有矛盾,就向皇帝告状说王茂结党营私,欺下瞒上。皇帝下令派给事中苏威、御史大夫裴蕴一起调查王茂。王茂本来就和这两个人关系不好,他们就故意歪曲事实,罗织罪名陷害他。皇帝大怒,把王茂和他弟弟司隶别驾王楚都革职为平民,流放到且末郡。王茂坦然接受了这个处分,一点也不担心。在路上,他写了篇《登垅赋》来安慰自己,文章写得相当好。他还附上奏章为自己辩解,皇帝多少有点明白了他的冤屈。十年后,皇帝把他召回长安,一年后王茂去世,享年七十五岁。他有个儿子叫王知年。

高构,字孝基,是山东北海人。性格幽默风趣,很有智慧,口才特别好,喜欢读书,擅长处理政务。年轻的时候,就被州里任命为主簿。后来在齐国的河南王手下当参军事,之后又当过徐州司马、兰陵郡太守和平原郡太守。北齐灭亡后,周武帝让他当许州司马。隋文帝杨坚称帝后,高构被调到冀州当司马,表现非常出色,名声很好。

接着,他被朝廷征召,担任比部侍郎,不久又调任民部侍郎。当时,内史侍郎晋平东和他侄子晋长茂争夺继承权,尚书省拿不定主意,朝臣们讨论了三次也没结果。高构一下就判断清楚了,而且理由很充分,皇上很欣赏他的能力,把他召进内殿,夸奖他说:“我听说尚书郎的才能应该像天上星宿一样闪耀,看到你的才华和见识,才知道古人的话是真的。嫡庶之分,是礼教中非常重要的,我看过你写的判决好几遍了,用词恰当,道理也讲得通,真是我做不到的。”皇上还赏了他一百石米。从此,高构名声大噪。

后来,他升迁为雍州司马,因为办事果断而闻名。一年多后,他又升任吏部侍郎,大家都说他称职。之后他又调回雍州当司马,因为犯了点事被降职到盩啡县当县令,但他把县治理得很好,皇上很欣赏他,又把他重新任命为雍州司马,后来又当了吏部侍郎,最后因为公事被免职。隋炀帝登基后,又召他复职。当时很多吏部官员因为不称职而被罢免,只有高构名声最好,之前所有主管选拔官员的人,都是他的下属。

人们都说高构喜欢说笑话,觉得他有点轻浮,其实他内心很有修养,尤其受到吏部尚书牛弘的器重。后来,因为年老体弱,高构辞去了官职。牛弘当时主管选拔官员,每当要提拔谁的时候,总是派人去高构家里问问这个人行不行。河东人薛道衡,当时才华冠绝一时,他总是说高构眼光独到,自己写的文章,都要先拿给高构看,然后才拿出去发表。如果高构有什么批评指正,薛道衡总是虚心接受。大业七年,高构在家中去世,享年七十二岁。他推荐的杜如晦、房玄龄等人,后来都成了朝廷重臣,人们都说高构有识人之明。

开皇年间,昌黎人豆卢实担任黄门侍郎,以谨慎细密著称。河东人裴术担任右丞,经常纠正错误。河东人裴士燮、平原人东方举、安定人皇甫聿道,都在刑部工作,都秉公执法,公平公正。弘农人刘士龙、清河人房山基在考功部门工作,河东人裴镜民在兵部工作,他们都以办事效率高、能力强而闻名。京兆人韦焜担任民曹,多次直言进谏。南阳人韩则担任延州长史,施行了很多惠民政策。这些人的政绩和遗留下来的事迹,都体现了他们出色的才能,在当时都受到人们的赞扬。

总而言之,开皇年间涌现出一批优秀的官员,他们各司其职,勤勉尽责,为国家做出了贡献,也赢得了百姓的好评。 豆卢实以谨慎著称,“称为慎密”;裴术敢于纠正错误,“多所纠正”;裴士燮、东方举、皇甫聿道秉公执法,“并执法平允”;刘士龙、房山基、裴镜民办事效率高,“并称明干”;韦焜敢于直言,“屡进谠言”;韩则为百姓做了很多好事,“甚有惠政”。 他们的优秀事迹,“皆有吏干,为当时所称”,流传至今。

张虔威,字元敬,是清河东武城人。他老爸张晏之,曾做过北徐州刺史。张虔威从小就聪明伶俐,读了很多书。他爷爷张嵩之曾经跟别人说:“虔威这孩子,是我们家千里挑一的良驹啊!”他十二岁的时候,就被州里任命为主簿。十八岁当上了太尉府的中兵参军,后来一步步升迁,做到太常丞。北齐灭亡后,他在北周当了宣纳中士。隋文帝杨坚当政后,把他招到相府当典签。

开皇年间,晋王杨广被派到并州当刺史,广选幕僚,任命张虔威为刑狱参军,后来又升迁了好几个职位。晋王非常欣赏他的才能,和河内人张衡一样受到晋王的礼遇,在晋王府里,人们都称他们为“二张”。后来晋王当了太子,张虔威也升任员外散骑侍郎、太子内舍人。隋炀帝即位后,张虔威被任命为内史舍人、仪同三司。因为以前在晋王府侍奉过隋炀帝,他又被加封为开府。接着又升任谒者大夫,跟随隋炀帝去江都,并代理江都赞治,负责处理政务,大家都说他处理事情很干练。

有一次,张虔威在路上看到一个遗失的包裹,担心失主着急,就让手下人把包裹抬着走。过了几天,失主找到了他,张虔威就把包裹完完整整地还给了他。淮南太守杨綝曾经带着十多个人来拜见隋炀帝,隋炀帝问张虔威:“站在最前面的是谁?”张虔威下殿仔细查看后回答说:“是淮南太守杨綝。”隋炀帝说:“你可是谒者大夫,竟然不认识来拜见的人,是怎么回事?”张虔威回答说:“我不是不认识杨綝,只是怕认错人,所以不敢轻易回答。就像石建数马腿一样,那是谨慎到了极点啊!”隋炀帝非常欣赏他这种谨慎细致的态度。他为人清廉谨慎,都是这种风格。

当时隋炀帝经常巡游,百姓疲惫不堪,张虔威就上书劝谏。隋炀帝很不高兴,从此疏远了他。没过多久,张虔威就去世了。他有个儿子叫张爽,后来当上了兰陵县令。

张虔威的弟弟张虔雄,也颇有才干。秦孝王杨俊担任秦州总管时,把他招为法曹参军。有一次,秦孝王亲自审问囚犯,张虔雄一时疏忽,没带案卷,但他对着百余人,凭记忆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讲清楚了,同僚们都非常佩服他。后来他先后担任寿春、阳城两县县令,都做出了政绩。

荣毗,字子谌,是北京无终人。他爸爸荣权,是魏国的兵部尚书。荣毗年轻的时候就性格刚正,有担当,博览群书。他在北周当官,一开始是汉王的记室,后来升迁为内史下士。到了隋朝开皇年间,他又升迁了好几次,最后当上了殿内监。

那时候华阴县盗贼很多,需要选拔优秀的官员去治理。杨素推荐荣毗担任华州长史,大家都说他很有能力。杨素的田地和房子很多都在华阴,他的手下经常胡作非为。荣毗严格执法,一点也不徇私枉法。有一次朝会上,杨素对荣毗说:“我推荐你,其实是在惩罚我自己啊!”荣毗回答说:“我一心一意地执行法律,只是怕辜负了您的推荐。”杨素笑着说:“刚才只是开玩笑。你能够严格执法,正是我希望看到的。”

当时晋王在扬州,经常派人暗中打探京师的消息。他派张衡在路上到处设置马厩,说是为了养马,实际上是为私人服务的。各州县都不敢违抗,只有荣毗坚决制止了这件事。隋文帝听说后很高兴,赏赐给他一百匹绢,并把他提升为蒲州司马。汉王谅造反的时候,河东的豪杰们都响应汉王,打开城门投降。刺史丘和吓跑了,逃回了关中。长史高义明对荣毗说:“河东是重要的战略要地,是国家的东大门,如果丢了河东,后果不堪设想。城里虽然人心惶惶,但并不是所有人都造反了。只要抓住十几个为首的叛乱分子杀掉,就能平定叛乱了。”荣毗同意了他的建议。高义明骑马去追丘和,想和他一起商量对策。结果在城西门被叛军杀害了,荣毗也被抓了起来。

汉王谅被平定后,荣毗被任命为治书侍御史。皇帝对他说:“今天任命你,是因为你之前处理马坊事件的表现。不要改变你的本心。”皇帝也很敬重他。荣毗在朝中为人正直,刚正不阿,让百官都很敬畏他。后来因为母亲去世,他辞官回家守孝。一年多后,他又被起用,不久后就去世了,死后被追赠为鸿胪少卿。

毗兄建绪,这人性格特别耿直,而且很有学问。他在周朝当上了载师下大夫、仪同三司,官儿不小。平定齐国之后,他被留在邺城镇守,还写了一本三十卷的《齐纪》。建绪跟高祖(杨坚)以前就认识,后来当了丞相,官位又升了,还被封为开府,最后做了息州刺史。

准备去上任的时候,高祖当时正偷偷地计划篡位,就对建绪说:“先别急着走,咱们一起弄个大富贵。”建绪觉得自己是周朝的大臣,一听这话,立马就表现出不同意的样子,说:“您说的这个意思,我可没听说过。”高祖一听就不高兴了,建绪也就走了。

开皇年间,建绪进京朝见皇帝,杨坚问他:“你后悔了吗?”建绪赶紧低头行礼说:“我的地位比不上徐广,我的心思和杨彪一样。”杨坚哈哈一笑说:“我虽然不怎么懂这些文绉绉的话,但我明白你这话是在顶撞我啊!”后来,建绪又当了始州刺史和洪州刺史,这两个地方他都干得很出色。

陆知命,字仲通,是吴郡富春人。他父亲陆敖,曾担任陈朝的散骑常侍。陆知命从小就爱学习,见识广博,为人正直,刚正不阿。他最初在陈朝始兴王手下当参军,后来又当过太学博士和南狱正。陈朝灭亡后,他回到家乡。

这时,高智慧等人率众在江左作乱,晋王杨广镇守江都,看中了陆知命在三吴地区的影响力,就召他去劝降叛军。陆知命成功劝降了十七座城池,俘获了陈正绪、萧思行等三百多名叛军首领。因为这件大功,他被封为仪同三司,还赏赐了田宅,并且他的弟弟陆恪也被任命为汧阳令。陆知命认为弟弟陆恪没有治理百里之地的能力,于是上表请求朝廷收回成命,朝廷也同意了他的请求。

天下统一后,陆知命劝说高祖杨坚迁都洛阳,并且写了一篇《太平颂》来表达自己的想法,具体内容就不多说了。好几年都没得到重用,他就亲自去朝廷上表,请求出使高丽,他在奏疏中说:“我听说圣明之君在挑选人才时,会网罗天下贤才,即使是平民百姓,只要有才能,也会被重用。我希望陛下能暂且放下手中的政务,看看我的请求。古代的黄帝用兵,还宽恕了夙沙氏;虞舜即使要讨伐有苗氏,也还是先尝试用和平的方式解决。陛下现在正值天下太平,四海统一的盛世,只有高丽这小小的国家还对大隋虎视眈眈。您向来仁慈,不愿意滥杀无辜,想用德化感化他们。我想请求陛下让我去高丽宣示您的恩德,让他们君臣来朝拜。”皇上很欣赏他的这份奏章。

一年后,陆知命被任命为普宁镇将。很多人称赞他正直,因此他被召入御史台当值。隋炀帝继位后,任命他为治书侍御史。他为人正直,刚正不阿,让百官都敬畏他,隋炀帝也很器重他。后来因为一些事情被免职,一年后又恢复了官职。当时齐王杨暕骄横跋扈,结交小人,陆知命上奏弹劾了他,杨暕因此受到处罚,朝中百官都感到害怕。辽东战役时,他担任东莱道的受降使,最终在军中去世,享年六十七岁,死后被追赠为御史大夫。

房彦谦,字孝冲,老家是清河,祖上七代之前的谌,在燕国当过太尉掾,跟着慕容氏一起迁到齐国,后代就一直住在那里了。他们家世代都是名门望族。他高祖父法寿,是魏国的青州刺史和冀州刺史,还被封为壮武侯。他曾祖父和伯祖父,分别担任过齐郡太守和平原郡太守。他祖父翼,是宋国的安成太守,也世袭了壮武侯的爵位。他父亲熊,刚开始做官的时候是州主簿,后来还当过清河郡守和广川郡守。

房彦谦从小就没了父亲,不认识他父亲长什么样,是靠母亲和哥哥抚养长大的。他哥哥彦询,为人非常正直有见识,看到房彦谦天资聪颖,就特别喜欢他,亲自教他读书。七岁的时候,他就已经能背诵几万字的书了,族里的人都觉得他很厉害。十五岁的时候,他侍奉继母,比对亲生母亲还要孝顺,继母很感动,对他非常好。后来继母去世,他五天都没吃东西,只喝水。他还侍奉伯父乐陵太守豹,尽心尽力,每逢季节盛产的水果,他总是最后一个吃。逢到家中有丧事,他一定吃素食来尽孝,族人都拿他做榜样。后来,他又师从博士尹琳学习,手不释卷,最终通晓五经。他擅长写文章,书法也很好,能写草书和隶书,口才也很好,风度也很高雅。

十八岁的时候,广宁王孝珩担任齐州刺史,就把他招到身边做主簿。当时法律比较宽松,州郡官员的工作也比较懈怠,但是房彦谦上任后,认真遵守法令,政事清明,州里秩序井然,大家都对他敬畏有加。后来周军攻入邺城,齐国皇帝东逃,任命房彦谦为齐州治中。房彦谦看到国家灭亡,心里很痛心,想要集合忠义之士,暗中谋划匡扶朝廷,但最终没能成功。齐国灭亡后,他就回家了。周武帝派柱国辛遵担任齐州刺史,辛遵被叛军头目带着佩剑的士兵抓住了。房彦谦写信劝说那些士兵,那些佩剑的士兵感到羞愧害怕,就放了辛遵,把他送回州里,其他的叛军也都投降了。后来高祖杨坚称帝后,房彦谦就过着隐居的生活,发誓不再做官了。

开皇七年,刺史韦艺极力推荐他,没办法,他就答应了。吏部尚书卢恺一见就看重他,提拔他做了承奉郎,没多久又升迁为监察御史。后来跟着陈平,奉命安抚泉州、括州等十个州,因为执行命令得力,皇上赏赐他布一百匹,米一百石,衣服一套,奴婢七个。之后升迁为秦州总管录事参军。

有一次上朝的时候,左仆射高颎正在考核官员的政绩,彦谦就对高颎说:“书上说三年考核一次官员的政绩,根据政绩来升迁或贬黜官员,这是从唐尧虞舜时代就有的制度。考核升迁要合理,褒奖和贬斥都要恰如其分,这样才能做到升迁的都是贤才,被贬黜的都是不肖之辈。如果考核出现偏差,那这个制度就形同虚设了。我最近看到各州的考核结果,标准不一,升迁和贬黜的人数也参差不齐,更别说有些考核结果还夹杂着个人好恶,导致考核结果不公平。那些清廉正直的人不一定能得到高评价,而那些阿谀奉承、善于钻营的人反而能得到高评价,这样一来,真假混淆,是非不分。那些高官贵人们又不认真仔细地考核,斟酌取舍,那些被他们驱使惯了的官员,往往凭借拍马屁就能得到好评价,而那些没在中央工作过的官员,都被认为不合格而被贬黜。而且各地距离遥远,很难详细了解情况,所以只能大概按照人数,一半合格一半不合格来定。只计算官员的人数多少,而不考虑好坏多少,想要做到公平公正,根本不可能。您老明察秋毫,公平公正,这次考核一定不会有偏颇,但如果之前那些问题存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我只希望您能广泛收集信息,认真调查,褒奖那些微小的善行,贬斥那些细微的恶行,这不仅能彰显圣明的统治,也能更好地奖励贤能。” 彦谦说话的语气非常坚定,旁观的人都看着他。高颎被他感动,非常赞赏。于是详细询问了河西、陇右官员的政绩,彦谦对答如流,高颎对其他州的总管、刺史说:“跟你们说话,不如单独跟秦州的考使(彦谦)说话。” 几天后,高颎向皇帝汇报了此事,但皇帝没有采纳。

彦谦因为任期满了,被调到长葛县做县令,他治理地方很有成效,百姓都称他为慈父。仁寿年间,皇上派使者巡视州县,考察地方官的政绩,结果认为彦谦是天下第一,破格提拔他做了鄀州司马。百姓哭着互相说:“房明府要走了,我们还有什么活头!”后来百姓怀念他,为他立碑颂德。鄀州很久没有刺史了,州里的政务都由彦谦负责,他做出了很多政绩。

薛道衡,那可是当时有名的大文豪,官位高,名声好,认识的都是全国有名的才子。他和王彦谦关系特别好,特别尊重他。后来薛道衡当了襄州总管,他和王彦谦就经常书信往来,见面也很多。隋炀帝继位后,薛道衡调到番州做刺史,路过王彦谦那里,还特地多待了几天,临走的时候,两个人都哭得稀里哗啦的。 黄门侍郎张衡,也跟王彦谦关系不错。

那时候隋炀帝正在修建东都,那叫一个奢华,穷尽了人力物力,全国老百姓都对他很失望。 再加上汉王造反,牵连到很多人被治罪。王彦谦看到张衡当时很有权势,却没能阻止这些不好的事情发生,就写信给他,信里说:

我听说赏赐是为了鼓励做好事,惩罚是为了惩治坏事。所以地位低微的人,只要做了好事就一定得到赏赐;地位尊贵的人,只要犯了坏事就一定受到惩罚。从没有因为要避嫌而免除对亲人的惩罚,也没有因为要偏袒而忽略对地位低微者的赏赐。现在各州刺史,都受命治理地方,他们做的好事坏事都会上报朝廷,他们都害怕朝廷的规章制度,不敢怠慢。国家承载着上天的旨意,是百姓的父母,赏罚的公正与否,都上达天听,上天时刻都在关注着,我们也应该谨慎小心。所以文王说:“我要日夜不停地敬畏上天的威严。” 以此来看,虽然州郡之间有差别,地位高低悬殊,但是忧虑百姓,谨慎执法,道理都是一样的。

至于并州的叛乱,需要仔细查明。如果杨谅真的是因为朝廷的诏令不通,担心国家社稷有危险,才招兵买马,并非图谋不轨,那么就应该调查他的本意,再决定他的罪罚,这样才能符合圣上宽容仁慈的心意,也能消除百姓心中的疑惑;如果查明内外平安无事,他是在继承皇位之后,喜欢作乱,图谋不轨,妄图篡位,那么就应该像管叔、蔡叔那样处罚他,同恶相济,没有办法逃避罪责,应该将其枭首示众,灭其三族,这是国家常有的刑罚。其间可能有一些人并非真心同谋,力量也不足以自保,或者是被胁迫,被卷入这场叛乱,最终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恐怕会有冤假错案。上天宽广的网络,岂能放过他们?如果罪行有疑问就从轻发落,这道理又在哪里呢?从前叔向判处鬻狱的人死刑,晋国的人都称赞他;释之免除了犯跸的人的刑罚,汉文帝也称赞他。羊舌宁不是不爱他的弟弟,廷尉也不是故意违抗君王的命令,只是因为他们执法公正,不偏不倚。

再说,圣人至高无上的地位,叫做神器,如果不是天命所归,是不能随便得到的。所以蚩尤、项羽的骁勇,伊尹、霍光的权势,李悝、孔子的才智,姜太公、孙武的兵法,吴国、楚国坚固的城池,吕后、窦太后掌握的权力,如果没有应天命,最终都得不到帝王之位。更何况杨谅只不过是一方小吏,聚集了一群乌合之众,他愚昧无知,那些小人们凶狠残暴,竟然想要攻打京都,妄想得到不可能得到的东西!从开天辟地以来,史书上都有记载,帝王的踪迹,都可以详细查阅。如果不是积德行善,功劳巨大,谁能够得到天下人的拥戴,得到上天的保佑!所以古代的贤明君主,黎明即起,勤政爱民,时刻谨记自己的责任,时刻警惕自己不要骄傲自满。等到后代君主骄奢淫逸,毫无戒惧之心,随意欺压百姓,沉迷于享乐,无法一一列举,我只能大概说一下。

话说齐国和陈国,都位居高位,自认为德行与天地相合,光明如同日月,根本不考虑忧患,也不关心刑政。那些近臣都得到宠信,只说好话隐瞒坏事,史官也歪曲事实,掩盖缺点只记录优点。所以老百姓怨声载道,他们的声音最终被堵塞,朝中大臣虚有其名,阿谀奉承之词天天围绕在统治者身边。法律虽然严密,但处罚的人却越来越多,徭役频繁加重,老百姓,不管老少都疲惫不堪。

以前郑国有子产,齐国有晏婴,楚国有叔敖,晋国有士会。这些小国尚且有这么优秀的大臣,齐陈两国疆域广阔,难道就没有贤能之士辅佐?只是因为执政者昏庸蒙蔽,只顾个人私利,忘记了国家安危,表面上同心协力,实际上却互相猜忌。如果有正直敢于担当的人才,如果对他们不利,就排挤打压;如果遇到阿谀奉承的人,即使行为卑劣,只要对他们有利,就提拔重用。用这种方法求贤,怎么可能找到人才呢!贤才并非一定要武力超群,也不一定要文采斐然,只需要正直无私,坚守正道,像房梁一样支撑着国家,像骨骼一样支撑着身体,这就是所谓的栋梁之才。齐陈两国不用栋梁之才,反而相信那些阿谀奉承的小人,天上的神灵都看不下去了,监视着他们的荒淫无度,所以最终收回他们的统治权,归于我大隋。

如果这两个国家能够敬畏上天,体恤百姓,委任正直的人才,摒弃虚浮的装饰,以谦卑为心,以同情为务,那么即使河朔地区强盛富裕,江湖险要阻隔,他们也能各自保全自己的疆土,百姓也不会生出叛乱之心,国家就像泰山一样稳固,不可动摇。然而他们却沉迷于享乐,如同躺在柴堆上睡觉,饮鸩止渴,最终导致庙堂荒芜,衣衫沾露,只能追悔莫及,唉声叹气!古诗云:“殷之未丧师,克配上帝。宜鉴于殷,骏命不易。”处理国家大事,哪一件不需要认真考虑呢!

皇上您仁孝闻名天下,功德盛大,百姓都翘首以盼着您的恩泽。您治理淮海地区,政绩日新月异,大家都拥护您。您当政时间虽然不长,但仁慈宽厚已经遍及天下,老百姓都高兴极了。并州的叛乱发生得太突然了,都是因为杨谅的欺骗误导了百姓,并不是百姓本来就怨恨朝廷,主动投靠叛贼的。可是那些官员和将领却说很多人想造反,这不仅冤枉了好人,也恐怕会影响皇上的英明决策。您一向深受皇帝信任,在朝廷上举足轻重,自您在藩邸时就得到重用,是朝廷的栋梁之才。您本该名垂青史,流芳百世,像稷、契、伊、吕那样的贤臣,跟您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既然您身处盛世,就应该敢于直言进谏,为当今立下规矩,为后世树立榜样。怎么能为了讨好皇上而徇私枉法,让那些被迫参与叛乱的人也受到惩罚呢?我冒昧地写下这些心里话,一个乡下老百姓,见识浅薄,说错了话,还请您不要见怪。

衡收到信后,长叹一声,却不敢上奏朝廷。彦谦知道朝廷纲纪败坏,就辞官隐居,打算在蒙山脚下建造住宅,以求得心灵的平静。后来朝廷设置司隶官,广泛选拔天下知名人士。朝廷认为彦谦正直清廉,深受百姓爱戴,就征召他担任司隶刺史。彦谦也豪迈地承担起整顿天下的责任,他推荐的人都是品德高尚的模范,即使有人被他弹劾,也没有怨言。司隶别驾刘灹,飞扬跋扈,目中无人,自以为正直,刺史都怕他,对他唯唯诺诺。只有彦谦坚持自己的原则,对他冷淡相待,许多有识之士都赞扬他。

刘灹也不敢对彦谦怎么样。大业九年,彦谦跟随皇上渡过辽河,监军扶余道。此后隋朝政局越来越乱,朝廷腐败不堪,许多人都变节投敌。彦谦却始终坚持自己的操守,孤身一人,正直不阿,因此受到当权者的嫉恨,被贬为泾阳县令。不久后,彦谦在任上去世,享年六十九岁。

李彦谦在家的时候,每当侄子辈来探望,他总是给他们讲道理,鼓励他们努力上进,絮絮叨叨地讲个没完,一点也不觉得累。他家原来就有产业,家底殷实,而且他之前当过官,挣的俸禄都用来接济亲戚朋友,家里一点余钱都没有,坐骑、衣服、器物都非常简朴。从年轻到年老,他的一言一行都非常正直,从不徇私舞弊,虽然因此常常囊中羞涩,但他却怡然自得。有一次,他悠闲地独自笑着,转头对儿子李玄龄说:“别人都是因为当官而发财,我却因为当官而穷。我留给子孙的,只有清白的名声而已。”

他写的文章,风格开阔洒脱,典雅闲适,具有古代文人的深厚功底。他还擅长草书和隶书,得到他书信的人,都把它当作珍宝一样收藏。太原的王邵,北海的高构,蓚县的李纲,河东的柳彧、薛孺,都是当时有名的清高淡泊的文人,李彦谦都和他们交朋友。虽然达官显贵经常来拜访,但他家门庭却很清静,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客人。他为人文雅,对政务也很精通,有识之士都认为他将来会有大作为。

当初,开皇年间,平定陈朝之后,天下统一,大家都说要迎来太平盛世。李彦谦私下里对他的亲戚赵郡李少通说:“皇上性格多疑,刚愎自用,不接受别人的劝谏。太子懦弱,诸王专权,朝廷里只实行苛刻残暴的政策,没有施行宽大的政治措施。天下虽然安定了,但我却担心将来会有祸乱。”李少通起初不相信,等到仁寿、大业年间,李彦谦的话都应验了。大唐统一全国后,追赠他为徐州都督、临淄县公,谥号为“定”。

史官说:高大的宫殿,不是一根木头就能建成的;帝王的功业,也不是一个人的功劳就能完成的。长短各有用途,大小各有其宜,《木咨》里的棁、栋、梁,没有一样是可以丢弃的。像李谔这样的人,有的文章能够阐明正义,有的才能能够胜任当时的职务,他们的才能和作用在当时就显现出来了,他们的事迹也记录在了史册上。考察隋朝的许多人才,他们都能开创事业,成就功业,都是国家栋梁之才,就像北极星周围的众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