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让的母亲是上党冯氏的女儿,为人善良仁爱,很有母亲的仪范,陆让是她收养的儿子。在仁寿年间,陆让当上了番州刺史,但他贪污受贿,搜刮民脂民膏,弄得赃物堆积如山,后来被司马弹劾。皇上派人调查,结果查实了陆让的罪行,于是把他关押起来,亲自审问。陆让喊冤,皇上又让治书侍御史重新调查,但结果还是一样。 皇上就召集朝廷百官商议,大家都说陆让该死。皇上批准了处决陆让的奏章。
陆让就要被处死了,冯氏蓬头垢面地跑到朝堂上,痛斥陆让:“你没有立下什么汗马功劳就当上了刺史,却不能尽心尽力为国家效力,报答皇上的恩情,反而违反法律,贪污受贿,搜刮民财。如果说司马诬陷你,那百姓和百官难道也都在诬陷你吗?如果说皇上不怜悯你,那为什么还要让治书侍御史复查你的案子呢?你算什么忠臣?算什么孝子?不忠不孝,你还是人吗!”说着,冯氏老泪纵横,哭泣不止,她还亲自端着粥,劝陆让吃饭。
之后,冯氏上表向皇上求情,奏章的文字情真意切,感动了皇上,皇上也因此改变了脸色。献皇后也觉得冯氏的做法非常感人,便向皇上求情。治书侍御史柳彧也进言道:“冯氏的母德感天动地,如果杀了陆让,还有什么人能效仿呢?”皇上于是把京城百姓都召集到朱雀门,派舍人宣读诏书:“冯氏以嫡母的品德,足以成为世人的榜样,她的慈爱之道,感动了天地鬼神,特赦免陆让的死罪,以此来表彰良好的风俗。陆让可以免除死刑,但要革除他的官职,让他做个平民。”
皇上又下了一道诏书:“冯氏仁慈善良,一向遵守礼法。陆让不是她亲生的儿子,犯了法,按理应该处以极刑。但她却亲自来到皇宫,为陆让求情,她匍匐在地,叩头请求。朕很同情她的孝心,特赦免陆让的死罪。如果天下所有的妇女都能像冯氏一样,那家庭岂不是都能和睦相处,社会岂不是都能安定太平!朕对此十分赞赏,难以言表。应该表彰奖励她,以彰显她的美德。赏赐她布匹五百匹。”皇上还召集所有命妇,让她们与冯氏相识,以此来隆重表彰她。
刘昶的女儿是河南长孙氏的媳妇。刘昶在周朝的时候,娶了公主,官做到柱国、彭国公,多次担任将帅,地位和名望都很高。他和高祖是老朋友。高祖当了皇帝以后,非常信任他,先后任命他为左武卫大将军、庆州总管。他儿子,叫居士,是太子的侍卫,拉帮结派,仗势欺人,不遵守法度,经常犯事。皇上看在刘昶的面子上,每次都饶了他。
居士越来越放肆,经常大言不惭地说:“大丈夫就要披头散发,反绑双手,在籧篨上跳蛮夷舞!”他挑那些公卿子弟里长得壮实有力气的,就拉到家里,用车轮卡住他们的脖子,然后用棍子打。那些被打得差点死了,但还没屈服的,他就称之为“壮士”,放了他们,还跟他们交朋友。他的党羽有三百多人,身手敏捷的叫“饿鹘队”,武力强悍的叫“蓬转队”。他们经常带着鹰和猎犬,骑马在路上横冲直撞,殴打路人,抢劫财物。长安城里,不管是谁,见到他们都躲得远远的,就连公卿大臣和皇亲国戚,都没人敢跟他们叫板。
刘昶的女儿,也就是居士的姐姐,经常哭着劝他,苦口婆心。居士根本不改,最后把家产都败光了。刘昶年纪大了,女儿女婿对他的奉养很差。他女儿守寡,看到父亲这样,每次回娘家,都亲自纺纱织布,尽力让他吃好喝好。有人告发居士和他的同伙在长安城游荡,登上未央宫旧址,朝南坐着,前后列队,摆出一副不臣的样子,还经常互相约定:“就为这事死一次算了!”还有人说居士派人勾结突厥,要让突厥南下入侵,然后在京城里里应外合。皇上问刘昶:“这事你打算怎么处理?”刘昶还仗着以前的恩情,不肯承担责任,直接说:“是非对错,您说了算。”皇上大怒,把刘昶关进监狱,抓捕居士及其党羽,严厉处置。监察部门又弹劾刘昶不孝顺母亲。
刘昶的女儿知道父亲肯定逃不脱,好几天没吃东西,她亲自准备饮食,端着送到大理寺给父亲送饭。见到狱卒,就长跪不起,哭哭啼啼,看到的人都为她伤心。居士被处斩,刘昶最终在家中赐死。皇上还下令百官都去观看。刘昶的女儿几次昏死过去又醒过来,公卿大臣们都安慰她。她哭诉父亲无罪,只是因为儿子而受牵连,说得情真意切,让人听了都忍不住难过。最后,她穿着粗布衣服,吃着粗茶淡饭,过完了余生。
他听了之后,长叹一声说:“我听说过衰败人家的女儿,兴旺人家的儿子,这话果然没错啊!”
钟士雄他妈,是临贺人蒋氏的女儿。钟士雄在陈朝当上了伏波将军。陈朝皇帝因为钟士雄在岭南管着那些少数民族首领,担心他会反叛,所以总是把蒋氏扣留在京城做人质。后来晋王平定了江南,因为钟士雄还在岭南,晋王想用恩情来争取他,就让蒋氏回临贺老家了。结果,同郡的虞子茂、钟文华等人造反了,举兵攻城,还派人去请钟士雄一起干。钟士雄正打算答应呢,他妈蒋氏就对他说:“我以前在扬州京城,吃尽了苦头。现在碰上了太平盛世,母子团聚,我这辈子都报答不完朝廷的恩情,哪还能去造反呢!你要是像禽兽一样,忘恩负义,我就当着你的面自杀!”钟士雄一听这话,也就打消了造反的念头。蒋氏还给虞子茂他们写信,劝他们不要造反,告诉他们造反的后果。可惜虞子茂不听,后来被官军打败了。皇上听说蒋氏的事迹后,非常感动,封她为安乐县君。
接下来是另一个故事,尹州有个寡妇胡氏,不知道她嫁的是哪个姓氏的人,她很有气节,在当地名门望族中很有威望。江南发生叛乱的时候,她劝说自己的亲戚朋友们,大家都坚守不出,没有参与叛乱,后来也被封为密陵郡君。
还有一个孝妇叫覃氏,是上郡钟氏家的媳妇。她跟丈夫没相处多久,丈夫就去世了,当时她才十八岁。她侍奉婆婆非常孝顺,名声远扬。几年之内,婆婆、伯叔都相继去世了,覃氏家境贫寒,没钱办丧事。她就自己省吃俭用,白天黑夜地纺纱织布,攒了十年的钱,才把八个人的丧事办完,乡里乡亲都很敬佩她。皇上听说后,赏赐给她一百石米,还在她家门口立碑表彰。
最后,元务光他妈,是范阳卢氏的女儿。她从小就喜欢读书,言行举止都很得体。丈夫去世后,她独自抚养几个年幼的孩子,家里很穷,没钱供孩子们读书,她就亲自教孩子们读书,教育他们做人的道理,因此被世人称赞。仁寿年间,汉王谅造反,派将领綦良去山东攻打地方。綦良让务光当他的记室。后来綦良战败了,慈州刺史上官政查抄务光家里的东西,看见了卢氏,就起了歹心,想强迫她。卢氏坚决誓死不从。上官政是个凶狠的人,非常生气,用蜡烛烧她的身体。卢氏意志坚定,始终没有屈服。
裴伦的妻子是河东柳氏的女儿,从小就受过良好的教育,很有教养。隋朝大业末年,裴伦担任渭源县令。碰上薛举造反,县城被贼寇攻破,裴伦不幸遇害。当时柳氏四十岁,有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媳,三个女人都长得漂亮。柳氏对她们说:“我们遭遇了战乱,你父亲已经死了,我自己也觉得无法保护你们周全。我们家一向注重门风,绝对不能受贼寇的侮辱,我要和你们一起死,你们觉得怎么样?”女儿和儿媳都哭着说:“一切都听母亲的。”于是柳氏一头扎进井里自尽,她的女儿和儿媳也跟着跳了下去,全部死在了井里。
赵元楷的妻子是清河崔氏的女儿。她父亲崔儦,在《文学传》里有记载。他们家素来有良好的家风,子女都遵守礼仪规范。赵元楷的父亲是仆射,家里很有钱,而且看重门第,所以用丰厚的聘礼娶了崔氏。赵元楷非常尊敬崔氏,即使在私下宴饮的时候,也不胡言乱语,举止言行,穿着打扮,都符合礼仪规范。战争爆发后,赵元楷跟着军队到了河北,准备回长安。走到滏口的时候,遇到盗贼抢劫,赵元楷勉强保住了性命。崔氏却被贼寇抓住了,贼寇想强娶她为妻。崔氏对贼寇说:“我是士大夫的女儿,是仆射的儿媳,今天家破人亡,我当然可以立刻去死。让我当你们的妻子,这绝对不可能!”贼寇撕烂了她的衣服,把她赤裸的身体绑在床上,准备凌辱她。崔氏害怕受辱,就骗他们说:“我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反抗了,听凭你们的处置,不敢违抗,请你们解开绳子。”贼寇立刻把她放开了。崔氏穿上衣服,拿起贼寇佩带的刀,靠着树站着说:“想杀我就尽管用刀剑,如果想让我死,就尽管过来!”贼寇大怒,乱箭射死了她。后来,赵元楷找到了杀害妻子的凶手,将其碎尸万段,用来祭奠崔氏的灵柩。
史学家说啊,说女人有德行,都觉得温柔顺从最重要,这其实只是中等水平,还没达到最高境界呢。要说到有远见卓识,有坚贞不屈的品格,意志坚定,只为正义,翻翻史书,哪个时代没这样的女性呢!兰陵公主的品质比寒松还要高洁,南阳公主的心志比顽石还要坚硬,洗氏老妇和孝女的忠贞勇敢,崔氏、冯氏二位母亲的真诚恳切,足以让那些勇敢的义士都感到羞愧,让那些品德高尚的人也自叹不如。
襄城公主和华阳公主,裴伦的妻子和元楷的妻子,她们都遇到过艰难困苦,事情发展不如意,却甘心与丈夫同生死,颠沛流离也不改变,意志像冰霜一样坚韧,言语像阳光一样光明磊落。就算《诗经》里歌颂共姜的誓言,《左传》里记载伯姬的守节殉情,又能比她们更胜一筹呢! “兰陵主质迈寒松,南阳主心逾匪石、洗媪孝女之忠壮,崔、冯二母之诚恳,足使义勇惭其志烈,兰玉谢其贞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