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君素是魏郡汤阴人。隋炀帝当晋王的时候,他就跟着炀帝当侍卫。炀帝当上皇帝后,尧君素升迁,做到鹰击郎将。隋朝末年,盗贼四起,百姓纷纷逃亡,只有尧君素的部队完整无缺。后来,他跟着骁卫大将军屈突通在河东抵抗义军。没过多久,屈突通就带兵南逃了,因为尧君素有胆量有谋略,屈突通就让他代理河东太守。义军派吕绍宗、韦义节等将领去攻打,都没能攻下来。
等到屈突通的军队战败,来到城下呼唤尧君素。尧君素看到屈突通,就哭了起来,悲痛得不能自已,他手下的人也都哽咽着哭,屈突通也哭得泪流满面,他对尧君素说:“我的军队已经打败了,义军所到之处,没有不响应的。现在这情况,你应该早点投降,才能得到富贵。”尧君素回答说:“你担任着国家的重任,是朝廷的大臣,皇上把关中交给你,代王把社稷交给你,国家的兴衰成败都取决于你。你怎么能不考虑报效国家,反而落到这个地步?就算我不能让皇上对我满意,你骑的这匹马也是代王赏赐给你的,你还有什么脸面骑它呢?”屈突通说:“唉!尧君素,我是因为力量不足才来的。”尧君素说:“现在你的力量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何必多说呢?”屈突通羞愧地退走了。
当时城池被围困得很紧,粮草供应断了,尧君素就做了个木头鹅,把奏章绑在木鹅脖子上,详细地写明了当时的形势,然后把木鹅放到黄河里,让它顺流而下。河阳的守将得到奏章后,立刻送到了东都。越王杨侗看到奏章后叹息不已,于是下令任命尧君素为金紫光禄大夫,还秘密派人慰问他。监门直阁庞玉、武卫将军皇甫无逸先后从东都投奔义军,都来到城下,劝说尧君素投降,大唐还送来了免死金牌,想让他投降。但是尧君素始终没有投降的意思。他的妻子也来到城下劝他说:“隋朝已经灭亡了,天命已归属他人,你何必这样苦苦坚持,让自己招来祸患呢?”尧君素说:“天下大事不是妇人能知道的。”然后拉弓射死了自己的妻子。
尧君素也知道事情肯定不会成功,但他一定要坚守到死,每当谈到国家大事,他总是忍不住哭泣。他曾经对将士们说:“我原是皇宫旧臣,多次受到皇帝的提拔重用,如今到了大义凛然的时候,我不得不死了。现在我们还有几年的粮食储备,等粮食吃完的时候,天下大事也就清楚了。如果隋朝真的灭亡了,天命归属他人了,我就把头颅交给你们!”当时百姓受隋朝统治很久了,遇到义军起义,大家都看到了希望。但是尧君素善于统领军队,他的部下没有人叛变。一年多以后,城外有一些人偷偷地送来粮食,城里的人隐隐约约听说江都(隋朝首都)已经覆灭了。但是粮食还是非常匮乏,人们活不下去,甚至出现了人吃人的惨剧,人心惶惶。府门上出现了白虹,兵器尖端在夜里都闪闪发光。一个月后,尧君素被自己的部下杀害了。
陈孝意,河东人,从小就有远大的志向,年轻的时候就因为为人正直清廉而出了名。隋朝大业年间,他当上了鲁郡的司法小官,在当地以廉洁公正著称。郡守苏威曾经想杀一个囚犯,陈孝意极力劝谏,说了好几次,苏威都不听。陈孝意干脆脱了衣服,请求先把自己杀了。过了很久,苏威才改变主意,向陈孝意道歉并放了他,后来还对他更加尊重。后来苏威当了中央官员,就推荐陈孝意做了侍御史。
陈孝意后来因为父亲去世离职守孝,他守孝非常认真,甚至超过了礼仪的要求。据说当时有白鹿在他家附近驯服地游荡,人们都认为这是他孝顺的表现。守孝期满后,他被任命为雁门郡丞。他在雁门郡生活简朴,吃素食,住简陋的房子,每天都悲伤地祭奠父亲,每次哭泣都会痛不欲生,以至于头发都掉了,骨头都瘦出来了,看到的人都为他感到悲伤。
那时候,朝廷的政令越来越混乱,很多地方官贪污腐败,而陈孝意却更加清廉正直,他揭发奸邪,打击罪犯,办事雷厉风行,就像神一样,百姓们都称赞他。隋炀帝去江都的时候,马邑的刘武周杀了太守王仁恭,起兵造反。陈孝意带领军队和武贲郎将王智辩一起讨伐刘武周,在 下馆城 发生战斗,结果战败了。
刘武周于是转向攻打附近的郡县,百姓人心惶惶,都快要造反了。前任郡丞杨长仁、雁门县令王确等人,都是奸诈狡猾之辈,很多无赖都投靠他们,他们正密谋响应刘武周。陈孝意暗中知道了他们的阴谋,就灭了他们的全家,郡里的人吓得不敢再有二心。
没过多久,刘武周就带兵来攻打雁门,陈孝意坚决抵抗,屡次取得胜利。但是雁门城孤城一座,外面没有援兵,陈孝意下定决心,誓死保卫城池。他多次派人向江都送信求援,但道路都被切断了,始终没有得到回复。陈孝意也知道朝廷肯定不会派兵来救了,每天早晚都在朝堂方向跪地痛哭,悲伤的样子感动了周围的人。
城池被围困了一百多天,粮食吃光了,最后陈孝意被自己的校尉张伦杀害,雁门城被刘武周攻占。
京兆人张季珣他爸爸叫张祥,年轻的时候就被高祖皇帝看重,后来被提拔为丞相府的参军事。开皇年间,张祥一路升迁,做到并州司马。到了仁寿年间快结束的时候,汉王谅造反,派他的将领刘建去攻打燕赵地区。刘建打到井陉,张祥带兵抵抗,刘建猛攻,还放火烧城墙底下。张祥看到百姓惊恐万分,城边正好有个西王母庙,他就登上城楼,对着庙拜了两拜,哭着喊着说:“老百姓犯了什么罪,要遭受这种火烧?神仙如果真的有灵,就请降下雨来救救他们吧!”话刚说完,庙上就乌云密布,一会儿工夫就下起了大雨,火就被扑灭了。士兵们都被他这种真诚的态度感动,都听从他的指挥。城被围困了一个多月,李雄的援军到了,叛军就撤退了。张祥因为这次立功被授予开府的官职,后来又当过汝州刺史、灵武太守,最后在京城当都水监,死在了任上。
张季珣从小就慷慨激昂,很有节气。大业年间快结束的时候,他当了鹰击郎将,占据箕山作为防御据点,和洛口连成一片。后来李密和翟让攻破了仓城,派人来喊他投降。张季珣对着李密破口大骂,李密很生气,就派兵攻打他,连续几年都没能攻下来。当时李密手下有几十万人马围着他的城,张季珣四面受敌,手下只有几百人,但他依然意志坚定,誓死抵抗。三年过去了,军资用完了,连柴火都找不到,他们拆了房子烧火做饭,人也都住在地洞里,张季珣还经常去巡视,没有一个人背叛他。粮食彻底没了,士兵们又累又病,没法打仗了,最后城池被攻破。张季珣坐在官署里,脸色平静,李密派兵把他抓了起来。
一群叛军拉着张季珣要他向李密下跪,张季珣说:“我虽然是败军之将,但我还是天子的臣子,怎么能向你们这些贼寇下跪呢!”李密被他的气概震住了,就放了他。翟让跟着李密要钱没要到,就把张季珣杀了,当时他才28岁。
他弟弟张仲琰,大业年间末期当上洛令。义军起来的时候,他带领官吏百姓守城,后来部下把他杀了投降了义军。张季珣另一个弟弟张琮,是千牛左右,在宇文化及叛乱中被害死了。张季珣一家向来忠贞刚烈,兄弟几个都为国捐躯,人们都很敬佩他们。
话说北海人松赟,是个性子刚烈、看重名义的人,在石门府当队正。隋炀帝大业年间快结束了,有个贼人叫杨厚,拉起了一帮人造反,攻打北海县。松赟跟着郡里的兵去讨伐他。松赟轻骑去侦察敌情,结果被杨厚抓住了。杨厚想利用松赟,让他去城里告诉大家说,官军已经被打败了,赶紧投降吧。松赟表面上答应了。
到了城下,他突然大喊:“我是松赟!我是奉命侦察敌情,不小心被抓的,不是因为我打不过他们!官军的大部队马上就到了,贼兵人少势弱,很快就会被消灭的,不用担心!”杨厚气急败坏,用刀砍他的嘴,把他拖走,一路拳打脚踢。松赟边挨打边骂杨厚:“你这老贼,竟敢羞辱忠良之士,你自找苦吃!”话还没说完,杨厚就砍掉了他的腰。城里的人看见这一幕,没有一个不流泪捶胸顿足的,士气反而更加高涨了,北海城最终保住了。
隋炀帝派户曹郎郭子贱去讨伐杨厚,结果把杨厚打败了。皇上听说松赟为了国家而牺牲,非常惋惜,上表奏报了他的事迹。皇帝下旨褒奖松赟,追赠他朝散大夫、本郡通守的官职。
史书上说:古人认为天下是最大的,个人就显得渺小了,活着是很重要的,但跟道义相比,生命就轻如鸿毛了。所以说,有的死比泰山还重,因为是为正义而死;有的生比鸿毛还轻,因为是苟且偷生。但是,死是无法挽回的,人生只有一次,所以,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失节操,这才是最难的。
杨谅、玄感、李密造反已经成型,声势浩大,皇甫诞、游元、冯慈明在危急关头毫不畏惧,视死如归,可以说是勇敢地为了道义而死。独孤盛、元文都、卢楚、尧君素难道不知道大势已去,人力无法回天吗?他们甘愿遭受杀戮,以维护忠贞的节操。虽然他们的功劳没有流芳百世,力量也无法挽救危局,但是比起那些苟且偷生的人,他们的气节却能贯穿天地,名垂青史。须陀、善会有温良恭俭让的美德,子翊、松赟则有舍生取义的壮举。国家混乱的时候还有忠臣,真是令人感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