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濬,字道赜,是刑部尚书内阳公的族弟。他爸爸薛琰,曾经做过北周渭南太守。薛濬小时候就没了爸爸,从小没了父亲,靠母亲抚养长大,他孝顺母亲的名声远近闻名。 他从小就爱学习,很有志气和操守,后来跑到长安去拜师学习。那时候正好是平定江陵之后,何妥回国,见到薛濬后觉得他很特别,就教他一些经史子集。北周天和年间,薛濬继承了虞城侯的爵位,后来又当过纳言上士、新丰县令。
隋朝开皇年间,薛濬被提升为尚书虞部侍郎,没多久又调任考功侍郎。皇上听说薛濬特别孝顺他母亲,因为他母亲年纪大了,就赏赐给他车子、衣服、拐杖,还有四季的珍贵食物,当时大家都觉得很荣耀。后来薛濬的母亲生病了,薛濬的样子非常忧愁憔悴,连平时认识他的人都认不出来了。等母亲去世后,皇上派鸿胪寺的人来负责薛濬母亲的丧事,并且让他把母亲葬回夏阳老家。那正是隆冬时节,天气冷得要命,薛濬穿着粗麻孝服,光着脚,顶着风雪,从京城走到家乡,五百多里路,脚都冻烂了,流血不止,朝野上下的人都为他感到难过。当地老百姓送来很多慰问品,他一样都没接受。
很快,薛濬就被重新任命,让他回去上班,但他一再诚恳地请求皇上让他完成丧事,皇上优诏也不准。等他回到京城,皇上看到他瘦得不成样子,非常憔悴,皇上都变了脸色,转头对大臣们说:“我看到薛濬如此哀伤,心里也忍不住悲痛。”皇上感叹了好久。薛濬最终因为过度悲伤,得了病,快要死了。他弟弟薛谟当时在扬州做晋王府兵曹参军事,薛濬给他留了一封信:
我从小家境贫寒,生活非常艰难,四处漂泊,经常吃不上饭。年纪轻轻就成了孤儿,没读过什么书,全靠父亲留下的教诲和母亲的良好家教,才坚持下来。我背着书包,带着干粮,不畏艰难险阻,去拜师学习,学习的劲头非常足,一直坚持到长大成人。
从务农到做官,到现在已经二十三年了。虽然官职不高,但收入足够养家,也能够让父母安享晚年,尽孝道。没想到我这么虔诚,老天爷也不保佑,接二连三地遭到不幸,兄弟们都被革职,我们家凄凄惨惨,都没人敢来安慰。我为此伤心欲绝,痛不欲生。后来,灾难接踵而至,我受尽折磨,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回到家乡。
如果人死后有知觉,就能在地下见到我的祖先了,这该多好啊!但是想到你孤身一人在外地做官,我心里真是又难过又遗憾,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正好收到你的信,希望能和你见最后一面,我忍着病痛等你,已经十天了。你还没来,看来我们就要阴阳两隔,永远分别了,这叫我如何不伤心呢! 勉励你啊,勉励你啊!
话说薛濬写完书就死了,那年他四十二岁。有关部门把这事儿报给了高祖皇帝,高祖皇帝听了,老泪纵横,还派人送去祭文吊唁,祭文里写着:“皇帝对故考功侍郎薛濬说:唉!你为人正直温和,办事细致认真,完全符合列祖列宗的期望,勤勉正直都非常显著。可惜你遭遇了不幸,突然就去世了。你忠诚孝顺,感动了朕的心,朕要给你加倍的祭奠,这可是按照朝廷的典礼来的。所以派人来,正式传达朕的旨意,你的灵魂如果有知,就好好享受这份殊荣吧!唉,多么悲哀啊!”薛濬为人清廉俭朴,死的时候家里一贫如洗,什么都没留下。
薛濬小时候,跟家族里其他孩子在小溪边玩儿。他看见一条长着角和脚的黄蛇,就叫大家一起看,可是别人谁也没看见。薛濬觉得这是不祥之兆,回家后闷闷不乐,愁眉苦脸的。他母亲逼问他怎么回事,薛濬就把实情告诉了母亲。当时有个胡僧来家里化缘,薛濬的母亲害怕,就把这事儿告诉了僧人。僧人说:“这是孩子的好兆头啊!这孩子将来会有很高的官位,但是寿命只有六七十年。”说完就走了,突然就不见了,当时大家都觉得很奇怪。结果薛濬四十二岁就去世了,僧人说的“六七十年”的预言,竟然应验了。薛濬的儿子叫乾福,在武安郡做个小小的司仓书佐。
王颁,字景彦,是太原祁县人。他爷爷王神念,是梁朝的左卫将军;他爸爸王僧辩,当过太尉。王颁从小就长得英俊潇洒,又有文有武,能力很强。他爸爸平定侯景叛乱的时候,把他当人质留在荆州。后来元帝被周朝军队打败,王颁就跟着进了关中。听说他爸爸被陈武帝杀了,他痛哭晕了过去,好一会儿才醒过来,哭个不停,人也瘦得不成样子。等守孝期满后,他一直穿着粗布衣服,吃素菜,睡在地上。周明帝很欣赏他,召见他,授予他左侍上士的官职,后来又升迁到汉中太守,之后又当上了仪同三司。开皇初年,因为平定蛮族有功,被加封为开府,封蛇丘县公。他献上了攻打陈朝的计策,皇帝看了很感兴趣,召见他当面详谈。王颁说完后,皇帝都感动得哽咽了,脸色也变了。后来大举讨伐陈朝,王颁主动请缨,带领几百人,跟随韩擒虎先锋部队夜渡长江。战斗中他受了伤,担心自己不能再打了,又悲又气,哭了起来。半夜睡着了,梦见有人给他药,醒来后伤就不痛了,当时的人都说是他孝心感天。陈朝灭亡后,王颁暗中召集他父亲生前的手下,聚集了一千多人,对着他们痛哭。这时,有个壮士问他:“郎君您来攻破陈国,灭掉了他们的国家,仇恨已经报了,为什么还这么悲伤?是不是因为您父亲死得太早,您没能亲手杀掉陈武帝?不如我们去掘开他的坟墓,烧掉他的棺材和尸骨,这样也能表达您的孝心啊!”王颁磕头谢绝,额头都磕破了,流血了,回答说:“陈武帝是皇帝,坟墓很大,恐怕一夜之间挖不开,等到天亮,事情就暴露了,那怎么办呢?”那些人说,我们准备了工具,一夜之间就能挖开。于是,他们夜里就挖开了陈武帝的陵墓,打开棺材,发现陈武帝的胡须一根都没掉,根根都长在骨头上。王颁于是烧掉了陈武帝的尸骨,把骨灰收集起来,用水冲服下去。然后,他把自己捆起来,向晋王请罪。晋王把这事上报给皇帝,高祖说:“朕是凭借正义平定陈朝的,王颁的行为,也是孝义的表现,朕怎么能惩罚他呢!”于是就不追究了。有关部门记录了他的战功,准备给他加封柱国,赏赐他五千匹布,但他坚决推辞说:“我能够报仇雪恨,都是因为国家的强大,我的出发点是个人私情,并非为了国家,所以不敢接受这些官职和赏赐。”高祖同意了他的请求。后来,他被任命为代州刺史,政绩很好。母亲去世后,他辞去了官职。后来又担任齐州刺史,在任上去世,享年五十二岁。他的弟弟王頍,在《文学传》中有记载。
杨庆,字伯悦,是河北河间人。他爷爷和爸爸,都因为孝顺出名。杨庆长得好看,性格聪明伶俐。十六岁的时候,齐国子博士徐遵明见到他,就觉得他与众不同。长大后,他读了不少书。二十五岁那年,郡里举荐他为孝廉,但他因为侍奉母亲而没去赴任。他母亲生病,七十年里他都没解开衣带。母亲去世后,他悲痛过度,瘦得像根骨头,还亲自挑土堆坟。齐文宣帝表彰了他家,赏赐给他三十匹布、十屯棉花和五十石粮食。高祖皇帝即位后,多次赏赐他,提拔他做了仪同三司,又调他去平阳当太守。他八十五岁在家去世。
郭俊,字弘乂,是山西太原文水人。他家和睦团结,七代人住在一起,狗猪一起吃奶,乌鸦喜鹊都在一起筑巢,当时的人都认为这是孝义感召来的祥瑞。州县把这事儿上报朝廷,皇上派平昌公宇文弼到他家慰问。治书御史柳彧巡视河北的时候,也表彰了他家。汉王谅担任并州总管,听说后非常赞赏,赏赐给他和他的兄弟二十多人每人一套衣服。
田翼,不知道是哪里人。他特别孝顺,因为孝顺养母而名声远播。他后母卧病一年多,田翼亲自更换干湿衣物,母亲吃饭他就吃饭,母亲不吃他就也不吃。母亲得了严重的痢疾,田翼以为是食物中毒,就亲自尝了尝那些东西。母亲去世后,田翼悲痛欲绝,当场就去世了,他妻子也因为过度悲伤而死,乡亲们一起厚葬了他们。
纽回,字孝政,是山西河东安邑人。他非常孝顺,周武成帝在位的时候,父母去世,他在墓旁搭了草棚守灵,亲自挑土堆坟。草棚前长出一棵麻,足有一丈高,树干粗壮,枝叶茂盛,冬天夏天都绿油油的。有一只乌鸦栖息在上面,纽回哭的时候,乌鸦也跟着悲鸣,当时的人都觉得很奇怪。周武帝表彰了他家,提拔他做了甘棠县令。开皇初年去世了。
子士雄从小就为人正直孝顺,父亲去世后,他在墓旁搭了简易的住所,还亲自挑土堆坟。他家院子里有一棵槐树,以前长得非常茂盛,可自从子士雄守丧后,这树竟然枯死了。等到守丧期满,子士雄回到家中,那棵枯死的树竟然又活过来了!高祖皇帝听说后,赞叹父子俩的孝心感天动地,下诏表彰他们,还把他们居住的地方命名为“累德里”。
刘士俊是彭城人,为人非常孝顺。母亲去世后,他悲痛欲绝,竟然好几次昏厥过去又醒过来。七天七夜滴水未进,住在母亲墓旁,亲自挑土堆坟,还在墓地周围种上了松柏树。就连狐狸和狼都好像被他的孝心感动了,主动给他送吃的。高祖皇帝登基后,特地表彰了他的家门。
郎方贵是淮南人,从小就有远大的志向,和他的堂弟双贵住在一起。开皇年间,方贵出门办事时遇到大雨,淮水暴涨,他在渡口等船过河,船夫却对他发脾气,还打了方贵,打折了他的胳膊。回到家后,双贵惊慌地询问缘由,方贵把事情的经过详细地告诉了他。双贵非常生气,跑到渡口把那个船夫打死了。渡口守卫把双贵抓到县衙,县官审问后,认为方贵是起因,判处死刑,双贵是帮凶,判处流放。兄弟俩却为了谁该承担主要责任而争执不下,县衙无法判决,只好把案子送到州府。兄弟俩都互相推卸责任,州府也无法定夺,他们俩竟然还想要跳河自杀!州府把事情上报朝廷,皇上听说后非常感动,特赦了他们的罪责,表彰了他们的家门,还赏赐了他们一百匹布,后来郎方贵还当上了州主簿。
翟普林是楚丘人,为人仁慈孝顺,以孝闻名乡里。州郡多次征召他做官,都被他坚决拒绝了,他只安心耕种,侍奉父母。乡邻们都称他为“楚丘先生”。后来父母生病,他亲自照顾,衣不解带地侍奉了七十天。大业初期,父母双双去世,翟普林悲痛欲绝,几乎要失去理智。他在墓旁搭了简易的住所,亲自挑土堆坟,即使在寒冷的冬天,也不穿厚实的衣服,只穿一件单薄的麻衣。他家有一条乌黑的小狗,一直跟着他守在墓旁,每当翟普林悲伤哭泣的时候,小狗也会悲鸣,看到的人都感到非常惊讶。他家门前柏树上还有两只喜鹊筑巢,经常飞进他的屋子,一点也不害怕。大业年间,司隶官员巡察时,上奏了翟普林的孝行,朝廷便任命他做了孝阳县令。
李德饶,是赵郡柏人县人。他爷爷李彻,是魏朝的尚书右丞;他爸爸李纯,在隋文帝开皇年间做过介州长史。李德饶从小聪明好学,心地善良,家族里的人都非常尊敬他。年轻的时候,他当上了校书郎,还在内史省当值,参与处理文书。后来升迁为监察御史,秉公执法,即使是达官贵人的亲戚,他也敢于纠正他们的错误。隋炀帝大业三年,他又升迁为司隶从事,经常到各地巡视,为冤枉的人平反昭雪,表彰那些孝顺父母、友爱兄弟的人。虽然官职不算很高,但他高尚的品德却受到当时人们的敬重,和他交往的都是当时有名望的贤才。他特别孝顺父母,父母生病的时候,他常常一天不吃东西,十天都不脱衣服。父母去世后,他五天滴水未进,悲痛得吐了好几口血。送葬那天,正值仲冬大雪,路程有四十多里,他穿着孝服,光着脚,哭喊着几乎昏过去。来参加葬礼的人有上千人,没有一个人不为之流泪。后来,他家院子里树上竟然降下了甘露,还有喜鹊在他家屋顶筑巢。纳言杨达巡视河北时,特意到他家慰问,并将李德饶居住的村子改名为“孝敬村”,里改名为“和顺里”。
后来,李德饶被任命为金河县令,还没上任,就碰上群盗四起。贼首格谦、孙宣雅等十多个人,聚集在渤海地区作乱。朝廷下令允许他们投降,但是格谦等人害怕不敢投降,听说李德饶为人正直可靠,就派人上奏朝廷说:“如果派李德饶来,我们就会一起投降。”皇帝就派李德饶去渤海劝降那些贼人。李德饶走到冠县的时候,正好遇到其他盗贼攻破了县城,结果李德饶不幸被害。
他弟弟李德佋,为人讲信用,说话算数。隋朝大业年间快要结束的时候,他担任离石郡的司法书佐,太守杨子崇非常器重他。义军起事后,杨子崇被害,尸体被丢弃在城下,李德佋悲痛地哭祭,然后将杨子崇的尸体埋葬。到了介休,他就去投奔义军,请求为杨子崇办理后事。大将军非常赞赏他,于是追赠杨子崇官职,并任命李德佋为使者,前往离石为杨子崇办理丧事。
华秋,是汲郡临河县人。小时候就没了爸爸,他特别孝顺妈妈,远近闻名。家里很穷,他靠打零工养活自己。他妈妈生病了,华秋憔悴得不成样子,头发胡子都乱糟糟的,整个州里的人都为他感到惋惜。等他妈妈去世后,他干脆就不梳头洗脸了,头发都掉光了。他在妈妈坟边搭了个小棚子住下,自己一点点地把坟堆垒起来。有人想帮他,他都跪下谢绝了。大业年间,政府组织了大规模的捕猎活动,目标是狐狸皮。有一只兔子,被人追赶,跑进了华秋的小棚子,躲在了他膝盖底下。猎人来到棚子,看到这一幕,很受感动,就放过了兔子。从那以后,这只兔子就经常在棚子附近待着,跟华秋很亲近。当地官府很欣赏华秋的孝心,都上报了朝廷。隋炀帝还派人来慰问他,并在他的家门口立了牌坊。后来,当地起了很多盗匪,经常在华秋家附近活动,他们都会互相提醒:“别去招惹这个孝子!”因为华秋,很多乡亲都保全了性命。
徐孝肃,也是汲郡人。他家族几千户人家,大多都过着奢侈的生活,只有徐孝肃为人节俭,孝顺父母,名声远扬。他从小就没了父亲,不认识父亲长什么样。长大后,他问母亲父亲的样子,然后请画家画了父亲的画像,建了个小庙供奉起来,定期去祭拜。他侍奉母亲非常孝顺,几十年来,家人没见过他发过脾气。等母亲年老生病时,徐孝肃亲自照顾,细心照料,日夜操劳,好几年都忧心忡忡,看到的人都忍不住悲伤。母亲去世后,徐孝肃吃素喝水,冬天只穿单衣,瘦得皮包骨头。他给自己祖父母、父母都垒了坟,在坟边住了四十多年,披头散发,赤脚行走,最后就在那里去世了。
他弟弟徐德备,聪明伶俐,通晓五经,在河朔地区被誉为儒学大家。徐德备去世后,他的儿子徐处默又在坟边搭棚居住,他们家族世代孝顺,真是令人敬佩啊!
史书上这么说:过去啊,推崇敬爱长辈的道理,往往得靠王公大臣来推广;而近些年来,重视孝顺友爱的感情,却多半是从那些普通的百姓人家传出来的。像彦师和道赜这样的人,有的家里世代都是高官显贵,有的自己发誓要为国家效力,结果却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甚至死无葬身之地。虽然他们的做法违背了先王的规矩,但也足以看出他们仁义之心啊!
郎贵兄弟俩,为了救弟弟,自己差点送了命,最后却保全了弟弟;田翼夫妇,双双为国捐躯,却因此名垂青史。德饶以他的仁慈之心感化了一群强盗,德佋以他的义气感动了兴王,这些也都是值得称赞的啊!纽回、刘俊这些人,翟林、华秋这些家伙,有的家里庭院里草木茂盛,有的坟墓周围飞禽走兽都变得温顺驯服,这难道不是因为他们孝悌之至,感动了天地神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