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善,是河南洛阳人。他爷爷元叉,是魏朝的侍中。他爸爸元罗,一开始是梁州刺史,后来元叉被杀,他就逃到梁朝,做到征北大将军、青冀二州刺史这么高的官位。元善小时候跟着他爸爸去了江南,特别爱学习,结果精通五经,尤其擅长《左氏传》。后来侯景造反,元善就投奔了北周。北周武帝很尊重他,让他当太子宫尹,还封他为江阳县公。他经常拿着经书给太子讲课。
开皇年间刚开始的时候,他被任命为内史侍郎。皇帝每次看到他都说:“真是个品德高尚、仪表堂堂的人啊!” 每次他上奏章,辞藻华丽,语气抑扬顿挫,旁观的人都看得入迷。有一次,陈朝的使臣袁雅来朝拜,皇帝让元善去馆驿接待他。结果袁雅出门的时候竟然不给元善行礼。元善就根据历史典故,阐述了古代使臣拜见的礼仪,袁雅没办法反驳,只好乖乖行礼,然后才离开。后来,元善又升迁为国子祭酒。
皇帝曾经亲自参加祭祀典礼,让元善讲解《孝经》。元善讲解得非常透彻,还借机劝谏皇帝。皇帝非常高兴,说:“听了江阳公(元善的爵位)的讲解,我心里又有了新的感悟。” 然后赏赐给他一百匹绢和一件衣服。元善学识渊博,仅次于何妥,但他为人风流倜傥,举手投足之间都很有风度,声音清晰响亮,让人听了就不觉得疲倦,所以很多后辈都非常敬仰他。
何妥一直对元善很不服气,心里想方设法要打压元善。有一次,元善要讲《春秋》,刚开始讲课,很多儒生都来听讲。元善私下跟何妥说:“我的名声已经很响亮了,希望你不要为难我。”何妥表面上答应了。等到元善开始讲课,何妥就故意用一些古代的疑难问题来刁难他,元善有很多问题都答不上来。元善心里非常生气,从此两个人就结下了梁子。
元善觉得高颎有宰相的才能,曾经跟皇帝说:“杨素为人粗鲁,苏威胆小怕事,元胄、元旻,就像没用的鸭子一样。能够托付社稷重任的,只有高颎一个人。” 皇帝当时也同意他的说法。可是后来高颎犯了罪,皇帝认为元善是为高颎说好话,对他非常失望。元善为此忧心忡忡,本来就有消渴病,结果病情加重,就去世了,当时他六十岁。
辛彦之,是甘肃狄道人。他祖上辛世叙做过北魏凉州刺史,他父亲辛灵辅做过北周滑州刺史。辛彦之九岁就成了孤儿,但他不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广泛阅读经史子集,和天水人牛弘一起刻苦学习。后来他入关中,就在长安定居了。北周太祖看重他,把他招到朝廷做中外府礼曹,还赏赐他衣服、马匹、珠宝。当时国家刚刚建立,很多事情都是从零开始,朝廷的大臣大多是武将出身,只有辛彦之负责制定礼仪制度。没多久,他就升任中书侍郎了。
等到周闵帝禅让皇位,辛彦之和少宗伯卢辩一起负责掌管朝廷的礼仪制度。在北周明帝和武帝时期,他一直负责典礼祭祀相关事务,先后担任太祝、乐部、御正四曹大夫,以及开府仪同三司。他曾经奉命迎接突厥皇后回国,回朝后,朝廷赏赐他马匹二百匹,封他为龙门县公,食邑一千户。不久之后,他又被晋封为五原郡公,食邑增加一千户。隋文帝即位后,他被任命为少宗伯。隋文帝杨坚称帝后,辛彦之被任命为太常少卿,改封任城郡公,官位也升为上开府。没过多久,他又调任国子祭酒。一年多后,他被任命为礼部尚书,并和秘书监牛弘一起撰写了《新礼》。
吴兴人沈重以博学闻名,隋文帝曾经让辛彦之和沈重辩论,沈重根本不是辛彦之的对手,于是就起身谢罪说:“辛君的论点如同金城汤池,坚不可摧啊!”隋文帝非常高兴。后来,辛彦之被任命为随州刺史。当时很多州牧都进贡奇珍异宝,只有辛彦之进贡的都是祭祀用品。隋文帝很欣赏他,对群臣说:“人怎么能没有学问呢!辛彦之进贡的东西,体现了他对古代礼制的精通啊!” 之后,他又被调任潞州刺史,前后任职期间,他都施行仁政。辛彦之还非常信奉佛教和道教,在州城里建了两座佛塔,都是十五层高的。
开皇十一年,潞州有个叫张元的人暴死,几天后竟然复活了,他说自己在天上游历,看到一座新修建的大殿,建筑极其华丽。张元问这是怎么回事,有人告诉他,这是因为潞州刺史辛彦之功德深厚,所以建造这座大殿来等待他。辛彦之听说后很不高兴。那一年,辛彦之在任上去世,谥号为“宣”。辛彦之著有《坟典》、《六官》、《祝文》、《新要》、《新礼》、《五经异义》等书,流传于世。他的儿子辛仲龛,官至猗氏令。
何妥,字栖凤,是西城人。他爸爸叫何细胡,做生意跑到蜀地去了,然后就在郫县定居了。他爸爸还给梁武陵王妃当差,管着金银财宝,所以家底殷实,号称西州首富。何妥从小就机灵,八岁就到国子学读书了。有个助教叫顾良,就拿他开玩笑说:“你姓何,是荷叶的荷,还是河水的河啊?”何妥立刻回答说:“先生您姓顾,是眷顾的顾,还是新旧的故啊?”大家都觉得他很厉害。
十七岁的时候,何妥凭借自己的才能去给湘东王办事。后来湘东王发现他很聪明,就让他在身边读写。当时兰陵萧昚也很有才华,住在青杨巷,而何妥住在白杨头,所以当时的人们就说:“世上出了两位俊才,白杨巷的何妥,青杨巷的萧昚。”可见当时人们对他的赞赏。江陵城破了之后,周武帝很看重他,任命他为太学博士。
宣帝刚开始想立五个皇后,就问儒生辛彦之的意见。辛彦之回答说:“皇后和天子地位平等,不应该有五个。”何妥反驳说:“帝喾有四个妃子,舜也有两个妃子,这也没什么固定的数量啊!”就这样,何妥被封为襄城县伯。高祖受禅之后,何妥被任命为国子博士,又加官通直散骑常侍,爵位也升为公爵。何妥性格刚烈,口才好,喜欢评论是非人物。
当时,纳言苏威曾经对皇上说:“我父亲总是告诫我,只要读《孝经》一卷,就足够立身处世、治理国家了,何必读那么多书呢!”皇上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何妥就站出来说:“苏威学的可不止《孝经》啊!如果他父亲真的说过这话,而苏威没听从教诲,那就是他不孝;如果他父亲没说过这话,却骗皇上,那就是他不诚实。不诚实不孝顺,怎么能侍奉君主呢!再说,孔子说过:‘不读《诗经》就不会说话,不读《礼记》就不会为人处世。’怎么能说苏绰教子就违背圣人的教诲呢?”苏威当时身兼五职,皇上很器重他,何妥就趁机奏请皇上,说苏威不可信赖。他又说苏威主管天文历法,也都做得不好,何妥又上书八条来劝谏皇上:
第一件事,我听说啊,了解人才是很睿智的,可是这对于皇上来说,真是太难了。孔子说过:“提拔正直的人,把不正派的人放在一边,老百姓就会服气;提拔不正派的人,把正直的人放在一边,老百姓就不会服气。”从这句话来看,国家治理得好坏,一定要慎重选择人才。所以,推荐贤才就能得到皇上的赏赐,掩盖贤才就会受到惩罚。现在选拔人才的情况,跟这个完全不一样,不管你正直还是谄媚,都不看贤愚。皇上想提拔谁,就给谁安排重要的职位;皇上想打压谁,就让谁一辈子当个小官。老百姓不服气,其实就是这个原因。我听说,在朝廷上封赏人,应该和大臣们一起商量;在闹市上处罚人,应该让大家一起评判。我观察到皇上您处理案件,非常关爱百姓,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每次判案,都一定会征求各位大臣的意见,从不滥用刑罚,这体现了您的英明。既然处罚是这样,那么封赏也应该这样。如果有功劳显著、皇上心里有数的人,就可以直接提拔重用。从现在开始,如果要选拔重要的官员,一定要参考大家的意见,不要只听信一个人的推荐;这样皇上就不会偏袒,下面的人也就不会有怨言了。
第二件事,孔子说过:“仔细调查那些互相勾结的人,就没有罪行能够掩盖。”又说:“君子广泛交友但不结党营私,小人结党营私但不广泛交友。”所谓的“比”,就是互相勾结的意思。意思是说,皇上心里喜欢的人,已经得到升迁和荣宠了,还要继续提拔;皇上心里讨厌的人,已经受到压抑和屈辱了,皇上还会故意刁难。提拔已经成功了,就会互相包庇,这样就会产生欺骗皇上的心思;压抑和屈辱已经加深了,就会产生怨恨,从而出现诽谤和怨恨的言论。我希望皇上能够广泛地暗中调查,不要让朋党之风盛行,不要让权力和恩宠掌握在少数人手中。国家的大患,没有比这更大的了。
第一段:我听说舜帝选拔了十六个部落的优秀人才,也就是所谓的“八元”和“八恺”。就算他们的才能和治理能力比现在的人还好,舜帝依然会仔细挑选人才,并根据他们的能力安排合适的职位,不会让他们互相争权夺利,所以才能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现在官员那么多,真正做事的人却很少,一个人身上竟然兼任好几个职位,这是因为国家没有人可用吗?还是因为这些人能力不行?咱们国家这么大,优秀人才肯定不少,就算有聪明能干的人,也没办法被重用啊。东方朔说过:“尊敬他,他就成了将军;轻视他,他就成了奴隶。”这句话说得太对了!现在当官的人,不衡量自己的能力,既没有姜太公、伊尹那样的才能,却自以为有像傅岩、滋水那样神奇的力量,不考虑工作的艰巨和责任重大,只担心自己管辖的范围太广,贪图安逸享乐,轻视手中的权力,最终导致失败,这都是因为这个原因。《易经》上说:“鼎的脚断了,翻倒了祭祀用的食物,这种征兆很凶险。”意思是说,人承担的责任超过了自己的能力。我希望陛下能重新启用贤良的人才,分工合作,让每个人都能胜任自己的工作,这样国家才能兴盛。
第二段:我听说《礼记》上说:“歪曲事实,破坏法度,用邪门歪道扰乱政事的,要处死。”孔子也说过:“沿用旧的制度,为什么一定要改动呢?”可是我看到这几年,改动的人太多了!比如范威制作漏刻,十年都没完成;赵翊制作尺子,七年才搞定。公孙济胡乱修改医方,耗费了巨额资金;徐道庆胡乱改动子午仪器,浪费了大量的粮食。常明违反法度,耗费了大量的时间;王渥随意更改名称,没有一点节制。张山居不懂星象,却擅自干涉太常寺的事务;曹魏祖不懂北极星的位置,又去干涉太史局的事务。这些人都不用自己的长处,反而夸夸其谈,邀功请赏,互相诬陷。我希望从今天开始,如果有人这样做了,如果他们的言论不符合实际,就要加重处罚,让他们有所畏惧,不敢再随便乱改乱动。
其他的文章就不用多说了。当时苏威权势很大,管着好几个部门,他以前在武功县当过官,所以就故意吹嘘自己有傅岩、滋水那种神仙的气质,以此来刺激皇上。奏章递上去后,苏威非常生气。十二年后,苏威负责考核文学人才,又和妥洽互相攻击讽刺。苏威勃然大怒,说:“没有你妥洽,也不用担心找不到博士!”妥洽立刻回应道:“没有苏威,也不用担心找不到办事的人!” 因为这件事,他和苏威就结下了梁子。后来皇上命令妥洽考定钟律,妥洽又上奏了一份奏章,说:
我听说啊,国家清明就兴礼乐,国家衰败就信鬼神。但是要感动天地,感召鬼神,没有什么比礼乐更有效的了。还有人说,音乐到了极致就不会有怨恨,礼仪到了极致就不会有争斗,通过谦让来治理天下,这都是礼乐的作用。
我听说音乐分两种,一种是淫靡的乐声,一种是正派的乐声。淫靡的乐声会影响人的情绪,从而产生负面情绪,负面情绪形成景象,就会导致淫乱的享乐盛行。正派的乐声会影响人的情绪,从而产生积极的情绪,积极的情绪形成景象,就会导致和谐的享乐盛行。所以,音乐行于天下,社会风气就会清明,人的耳目会聪明灵敏,血气会平和,风俗人情也会改变,天下就会太平。孔子说过:“去掉郑国的靡靡之音,远离谄媚的人。”所以,郑、卫、宋、赵这些地方的音乐传出来,国内就会爆发疾病,国外就会互相残杀。
因此,宫调紊乱,国家就会荒废,国君就会骄横;商调紊乱,官吏就会腐败;角调紊乱,百姓就会怨恨;徵调紊乱,事情就会繁多;羽调紊乱,国家就会贫穷。这五种调子都紊乱了,国家灭亡的日子就不远了。魏文侯问子夏说:“我戴着冠冕听着古代的音乐就想睡觉,听着郑、卫的音乐却不知疲倦,这是为什么呢?”子夏回答说:“古代的音乐,开始是文雅的乐曲,然后是激昂的武乐,它能修身齐家,平定天下。郑、卫的音乐,却是淫靡的乐声,让人沉溺其中不能自拔,男女混杂,父子不分。您现在问的是音乐,您喜爱的是乐音。音乐和乐音,虽然相近,但并不相同,作为人君,要谨慎地考察自己的好恶。”
圣人创作音乐,可不是仅仅为了取悦耳目而已。而是希望在宗庙里,君臣一起听,就能和谐恭敬;在乡里,长幼一起听,就能和谐顺从;在家里,父子一起听,就能和谐亲密。这是古代圣王制定音乐的方法。所以,只知声音不知音律的,是禽兽;只知音律不知音乐的,是普通百姓;只有懂得音乐的,才是君子!不懂得声音的,不能和他谈论音律;不懂得音律的,不能和他谈论音乐;懂得音乐,就接近于道了。商纣王暴虐无道,乐官抱着乐器逃奔周朝;晋国的国君道德低下,乐师师旷坚持保留清徵之音,也就是正派的音乐。
很久很久以前,还没音乐呢,人们就拍着肚子,敲着地,也能自得其乐。《易经》上说:“古代圣明的君王创作音乐来弘扬道德,虔诚地把它献给上天,以此祭祀祖先。” 黄帝创作了《咸池》,颛顼创作了《六茎》,帝喾创作了《五英》,尧创作了《大章》,舜创作了《大韶》,禹创作了《大夏》,汤创作了《大濩》,武王创作了《大武》。从夏朝开始,时间太久远了,只知道这些乐曲的名字,具体是什么声音,我们已经听不到了。
殷商到周朝的音乐,都记录在《诗经》和《颂》里。所以,从圣贤以下,很多人都会学习音乐。比如伏羲改进瑟,文王改进琴,孔子敲磬,子路弹瑟,汉高祖击筑,汉元帝吹箫。汉高祖刘邦刚当皇帝的时候,叔孙通根据秦朝乐人的经验,制定了宗庙祭祀的音乐。迎接神灵到庙门口,演奏《嘉至》乐,这和古代祭祀用的乐曲差不多;皇帝进入庙门,演奏《永至》乐,用来配合皇帝的步伐,就像古代的《采荠》和《肆夏》一样;祭品摆上祭台,演奏《登歌》乐,这和古代清庙的祭祀歌曲类似;《登歌》演奏完毕,演奏《休成》乐,表示祭祀活动圆满成功;皇帝在东厢坐下后,演奏《永安》乐,表示仪式完成。这其中的《休成》和《永至》两首乐曲,都是叔孙通创作的。汉高祖庙里演奏的《武德》、《文始》、《五行》舞蹈,也都有来历。《武德》和《五行》舞,跟春秋时期有关。
春秋时期,陈国公子完逃到齐国,陈国是舜的后代,所以齐国有《韶》乐。孔子在齐国听到《韶》乐,三个月都感觉不到肉的味道,可见其魅力。秦始皇灭了齐国,得到了齐国的《韶》乐。汉高祖灭了秦朝,《韶》乐传到了汉朝,汉高祖给它改名为《文始》,表示和以前不一样。《五行舞》原本是周朝《大武》乐,秦始皇改名为《五行》。到了汉文帝时期,又创作了四时之舞,来象征天下太平,四季和谐。汉景帝把《武德舞》改名为《昭德》,汉宣帝又把《昭德》改名为《盛德》,虽然名字变了,但基本上都是沿袭秦朝旧有的东西。
魏晋时期,也都沿用古代的音乐。魏朝的三位皇帝,都创作过乐曲的歌词。永嘉之乱后,中原五都都被破坏,音乐也传到了南方,所以江南地区也保存了不少古代音乐。从宋朝、齐朝到梁朝,所演奏的音乐,大多都是古代传下来的,三雍四始,音乐盛况空前。后来侯景叛乱,乐师们都分散了,那些四舞、三调,都流传到了伪齐。齐朝虽然知道这些乐曲的传承,但却没在宗庙和朝廷上演奏。我从小就喜欢音律,对管弦乐器很用心,虽然年纪大了,但还记得不少。等到东土平定,乐师们都回来了,我询问他们学习的经过,他们果然说是梁朝人教的。现在三调、四舞都有乐谱了,虽然不能演奏得很熟练,但也还算雅致。
如果能让他们教习传授,就能把这些古代音乐流传下去。然后,我们把这些乐曲整理归纳,提取要点,进行修改完善,再取个好听的名字。把盛世之歌传唱给今人,把雅正之音传给后世,不是很美好的事情吗!我特意把三调、四舞的曲名都记录下来,还另外创作了一些歌词。那些流传下来的乐曲,不适合在宫廷演奏的,我也都记录在后面了。
奏章递上去之后,皇帝特地命令太常寺的人去请何妥来帮忙处理节度使的事宜。然后何妥就创作了清、平、瑟三种调子的音乐,还编排了八佾、鞞、铎、巾、拂这四种舞蹈。在此之前,太常寺传承下来的宗庙雅乐,几十年来只演奏大吕调,黄钟调都被废弃了。何妥认为这样严重违背了古代的音乐规范,于是上奏请求恢复使用黄钟调。皇帝下令让朝廷大臣们讨论这件事,最后大家同意了何妥的建议。没过多久,何妥的儿子蔚因为犯了罪要被处罚,何妥向皇帝求情,皇帝看在他父亲的份上,减轻了他儿子的刑罚。之后,皇帝对何妥的恩宠渐渐减少了。
六年后,何妥被外放,担任龙州刺史。那时候有很多背着书箱来游学的学生,何妥都亲自给他们讲解和教授知识。他还写了一篇《刺史箴》,刻在州府的大门外。他在龙州做了三年刺史,因为生病请求回朝,皇帝批准了他的请求。回朝后,他又担任了主管学校教育的官职。那时朝廷派苏夔在太常寺参与制定钟律,苏夔提出了一些建议,很多朝臣都赞同,只有何妥不同意,还经常批评苏夔的不足之处。高祖皇帝把他们的意见拿出来讨论,很多朝臣都排挤何妥。何妥又上了一份奏章,指出了时政的得失,主要谈论的是当时政治上的利弊,并且指责了当朝的朋党之争。结果苏威、吏部尚书卢恺、侍郎薛道衡等人因此都受到了牵连。何妥被任命为伊州刺史,但他没去上任,不久后被任命为国子祭酒。最后何妥在任上去世,死后被追谥为“肃”。他著有《周易讲疏》十三卷,《孝经义疏》三卷,《庄子义疏》四卷,以及和沈重等人合著的《三十六科鬼神感应等大义》九卷,《封禅书》一卷,《乐要》一卷,还有文集十卷,这些著作都在后世流传。
萧该,是梁朝鄱阳王萧恢的孙子。年轻时被封为攸侯。梁朝荆州失守后,他和何妥一起到了长安。萧该为人好学,精通《诗经》、《尚书》、《春秋》、《礼记》的大义,尤其擅长《汉书》,深受达官贵人的敬重。开皇初年,他被赐爵山阴县公,被任命为国子博士。奉诏与何妥一起校订经史,但是两人意见相左,互相辩驳,争论很久也没能达成一致,最后被皇帝斥责罢免了。后来萧该撰写了《汉书》和《文选》的音义,都成为当时珍贵的学术著作。
东海人包恺,字和乐。他哥哥叫包愉,精通《五经》,包恺把哥哥的学问全部继承下来了。他还跟着王仲通学习《史记》和《汉书》,尤其精通研究。在大业年间,他当上了国子监的助教。当时学习《汉书》的人,都把萧某和包恺两个人当成是领袖人物。他聚集学生讲学,被他记录在册的学生有好几千人呢。他死后,他的学生们为他立坟墓、刻碑纪念。
房晖远,字崇儒,是河北恒山真定人。他家世代传承儒学。晖远从小就有志向和操守,学习了《三礼》、《春秋三传》、《诗经》、《尚书》、《周易》,还精通图纬之学,一直把教书育人当作自己的事业。从远方来拜他为师的学生,常常多达上千人。
齐国的南阳王绰担任定州刺史的时候,听说过晖远的名声,就把他召来当博士。后来周武帝消灭了齐国,四处寻找有才学的儒生,晖远第一个响应朝廷的征召,被任命为小学下士。等到隋高祖杨坚登基后,晖远升职为太常博士。太常卿牛弘经常称赞他是“五经库”,意思是说他精通五经,学识渊博。吏部尚书韦世康也推荐他做了太学博士。不久,他又和沛公郑译一起校订乐章。他母亲去世后,晖远就辞去了官职,守孝。几年后,他被任命为殄寇将军,又重新担任太常博士。没过多久,他又升任国子博士。
当时朝廷下令,让国子监的学生只要通晓一经,都要推荐上来,准备提拔重用。考试策问结束后,各位博士却迟迟不能确定学生的优劣。祭酒元善感到奇怪,就问晖远是怎么回事。晖远说:“江南和河北的学术传统和考试标准不一样,各位博士不可能都熟悉。学生们都只说自己擅长的,掩盖自己的不足,博士们互相之间也拿不准主意,所以才这么久都没结果。”祭酒于是让晖远来评定,晖远看过考卷后,立刻就做出了判断,一点儿也不犹豫。有些人不服气,晖远就问他们引用的经典和注释,让他们把来龙去脉都背诵一遍,然后指出他们的错误。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弄虚作假了。他一共考了四五百人,几天就评定了结果,所有的儒生都佩服他的学识渊博,都自叹不如。后来,他又奉诏参与修订法令。
隋高祖杨坚曾经问群臣:“自古以来,天子有女乐吗?”杨素以下的大臣都不知道怎么回答,都说没有女乐。晖远站出来说:“臣听说过‘窈窕淑女,钟鼓乐之’,这就是古代天子宫中享用的音乐,这在《诗经·雅颂》里都有记载,不能说没有。”高祖杨坚听了非常高兴。仁寿年间,晖远去世,享年七十二岁,朝廷非常惋惜,给了他很高的荣誉和厚葬,追赠他为员外散骑常侍。
马光,字荣伯,是武安人。从小就特别爱学习,跟老师学习了几十年,白天黑夜不停歇,各种各样的书,包括那些神秘的谶纬之书,他都看遍了,尤其精通《三礼》,是儒学大家,很多儒生都尊崇他。
隋文帝开皇年间,皇帝招募山东有学问的人才,马光跟张仲让、孔笼、窦士荣、张黑奴、刘祖仁他们一起去了长安,都被授予太学博士的职位,当时人们把他们称为“六儒”。但是,这几个人都比较粗鲁,不懂得规矩,朝廷并不重视他们。窦士荣没多久就病死了。张仲让没过多久就请求回家乡,还写了一本书,十卷,自己说如果这本书能呈献给皇帝,我就能当宰相了。他还经常说些玄奥的占卜预言之类的话。州县把他的情况上报朝廷,结果他被杀了。孔笼、张黑奴、刘祖仁没多久也被朝廷贬斥了。只有马光一个人留了下来。
有一次祭祀典礼,隋文帝亲自来到国子学,王公大臣都到场了。马光上台讲授礼仪,讲解《礼记》的精髓。之后,十几个儒生轮流向他提问,这些儒生都是当时有名的学者,马光对他们的疑问一一进行分析解答,虽然他的表达方式不算华丽,但论证的道理却非常深刻全面,听讲的人都弄不清他的学问有多深,都非常佩服他,皇帝也赞赏并慰劳了他。山东学习《三礼》的人,从熊安生之后,就只有马光一人被推崇了。他最初在瀛州、博州一带讲学,学生有上千人,到了长安后,很多学生都跟着他来到长安。几年后,他母亲去世了,他就回乡守孝,从此就有了在老家终老的想法。后来,他因病去世,享年七十三岁。
刘焯,字士元,是信都昌亭人。他爸爸是郡功曹。刘焯长得眉清目秀,目光远大,聪明又沉稳,小时候不太爱玩闹。年轻的时候,他和河间人刘炫结拜成了好兄弟,一起跟着同郡的刘轨思学习《诗经》,跟着广平的郭懋常学习《左传》,向阜城的熊安生请教《礼记》,不过这些都没学完就离开了。武强交津桥有个叫刘智海的人家里藏书很多,刘焯和刘炫就经常去他家读书,一读就是十年,虽然有时候吃不饱穿不暖,但他们依然很淡定。
后来,刘焯凭借扎实的儒学知识,当上了州博士。刺史赵煚看重他的才能,推荐他参加考试,结果他考中了秀才,并且在策论考试中获得了第一名。他还跟著作郎王劭一起修撰国史,参与议论律法和历法,并且在门下省做直省官,随时准备接受咨询。没多久,他就升任员外将军了。后来,他和其他的儒生一起在秘书省考订群书。
有一次,刘焯告假回家乡,县令韦之业请他去做功曹。没多久他又回到京城,和左仆射杨素、吏部尚书牛弘、国子祭酒苏威、国子祭酒元善、博士萧该、何妥、太学博士房晖远、崔宗德、晋王文学崔赜等人在国子监一起讨论古今一些有争议的问题,以及前贤们没有解释清楚的地方。每次他发言,论辩就激烈起来,别人都辩不过他,杨素他们都佩服他的学识渊博。
六年后,洛阳的《石经》运到京城,很多字都磨损看不清了,大家都没办法,朝廷就下令让刘焯和刘炫他们去考订。后来,国子监举行祭祀典礼,他和刘炫两人在论辩中,把其他儒生都驳倒了,结果那些儒生心里嫉妒,就写匿名信诬告他,把他革职为民了。
于是,刘焯就悠闲地回到家乡,专心致志地教学和写作,非常勤奋。贾谊、马融、王充、郑玄等人传下来的经学注解,他都仔细考证,辨别真伪。《九章算术》、《周髀算经》、《七曜历书》等等十多部书,他都深入研究,推算日月运行的规律,测量山川大海的尺寸,都探究其根本,穷其奥妙。他写了《稽极》十卷、《历书》十卷、《五经述议》等著作,在社会上广为流传。刘炫也很聪明博学,名气仅次于刘焯,所以当时人们称他们为“二刘”。
天下有名的儒生和后辈,都来向他请教,即使路途遥远,也不远千里而来,数不胜数。人们都说,几百年来,博学通达的儒者,没有谁能超过他。但是,他为人比较清高,而且很节俭,不收学费的人,他就不教,当时的人因此而对他有所微词。
废太子杨勇听说他的名声后,想召见他,还没等他去拜见,就下诏令让他去蜀王那里做事,但这并不是他喜欢的事情,所以很久都没去。蜀王听说后非常生气,派人把他抓起来,押解到蜀地,让他服兵役。后来,他在那里校对书籍。蜀王被废黜后,刘焯又和其他的儒生一起修订礼法和律法,被任命为云骑尉。隋炀帝即位后,他被提升为太学博士,不久因为生病辞去了官职。几年后,他又被朝廷征召,让他随时准备接受咨询,但他上交的《历书》和太史令张胄玄的有很多不同,结果被驳回不用。大业六年,刘焯去世,享年六十七岁。刘炫为他请求朝廷赐谥号,但朝廷没有同意。
刘炫,字光伯,是河北景城人。年轻时就因为聪明伶俐而闻名,他和信都的刘焯一起闭门读书,十年都没出来过。刘炫眼睛明亮锐利,直视太阳也不觉得眼花,记忆力超强,无人能比。他可以左手画方,右手画圆,同时还能背诵、计数、聆听,五件事同时进行,一点也不会出错。北周武帝平定齐国后,瀛州刺史宇文亢把他招为户曹从事。后来刺史李绘又任命他为礼曹从事,因为办事能力强而出了名。一年多后,他奉命和著作郎王劭一起修撰国史。不久又到门下省任职,负责提供咨询建议。他还和一些术士一起研究天文历法,并在内史省负责审核各种奏章,内史令博陵李德林非常器重他。
虽然刘炫在三个部门都工作过,但始终没有得到官职,反而被县里责令他交纳赋税。刘炫于是向内史省自陈,内史省又把他送到吏部。吏部尚书韦世康问他能做什么。刘炫自己写了一份自我介绍说:“《周礼》、《礼记》、《毛诗》、《尚书》、《公羊传》、《左传》、《孝经》、《论语》,以及孔、郑、王、何、服、杜等十三家的注释,虽然解释的深浅不一,但我都能讲解。 《周易》、《仪礼》、《谷梁传》这三部书,我研究得稍微少一些。史书和文集里那些美好的言论和事迹,我都牢记在心。天文历法,我也深入研究过其中的奥妙之处。至于公私文书的写作,我从来不需要别人帮忙。”吏部最终没有对他进行详细的考试,但是朝中十几个有名望的人都担保刘炫说的都是真的,于是刘炫被任命为殿内将军。
那时候牛弘上奏请求搜集天下遗失的书籍,刘炫就伪造了一百多卷书,题名为《连山易》、《鲁史记》等等,然后呈献给朝廷,领了赏赐就走了。后来有人告发了他,虽然因为大赦免了死罪,但他被革职,回到家乡,以教授为生。太子勇听说后把他召来,到了京城后,朝廷命令他去侍奉蜀王秀,但他一拖再拖就是不去。蜀王大怒,把他用枷锁押送到益州。后来被安排在帐内当差,每天都得拿着棍棒当门卫。不久之后就被释放了,改任校书郎。刘炫于是模仿屈原的《卜居》,写了一篇《筮途》来表达自己的心境。
蜀王被废了之后,我跟一些儒生一起修订了《五礼》,然后被任命为旅骑尉。吏部尚书牛弘提了个建议,说按照古代的礼制,诸侯的旁系亲属要降低一个等级。现在的高官上柱国,虽然跟古代的诸侯不一样,但地位跟大夫差不多,属于第二品级的官员,所以他的旁系亲属也应该降一级。很多人觉得他的建议挺有道理。
但是我不同意,我说:“古代做官的,只看重一个人的血统,庶子根本没机会升官。所以古代的君王很重视嫡子,宗子有分得俸禄的权利。即使族人和宗子关系很远,也要穿孝服三个月,因为他们都受过祖上的恩惠。现在做官,是根据才能来升迁的,不限制嫡庶,这跟古代已经不一样了,为什么还要降级呢?现在很多高官都疏忽了对近亲的照顾,如果再降他们的亲属的官位,那老百姓之间亲情淡薄的风气,可就从这里开始了!” 最后,牛弘的建议就没被采纳。
开皇二十年,朝廷废除了国子监的四个学门以及州县的学校,只保留了太学两个博士和七十二个学生。我上书皇帝,强烈主张不应该废除学校,我的理由非常充分,但高祖皇帝没听我的。
开皇年间快结束的时候,国家经济繁荣,朝中上下都把目光放在了辽东。我觉得辽东不宜出兵征讨,就写了一篇《抚夷论》来劝谏。当时没有人理解我的意思。等到隋朝大业年间快要结束的时候,隋朝三次征讨辽东都没能成功,我的话才应验了。
隋炀帝当了皇帝,牛弘就推荐裴炫修订律令。高祖(杨坚)在位的时候,觉得那些刀笔吏里小人太多了,他们在官场上待久了,就越来越奸诈,这是客观形势造成的。而且他还觉得当时的社会风气败坏,妇女不守妇道。所以他就制定了一些规矩,规定州县的佐史三年就要换一批,九品官的妻子不能再嫁。裴炫写文章说这个规定不好,但牛弘还是坚持执行了。各郡设立学校和教书先生,以及给远方的学校拨款,这些都是裴炫提出来的建议。
牛弘有一次跟裴炫闲聊,问他:“你看《周礼》,士很多,府里的办事人员却很少,现在办事人员比以前多了百倍,而判官却少了,这怎么回事呢?”裴炫回答说:“古代人很信任下属,一年到头只考核他们的成绩,不反复核查文书,也不搞得过于繁琐,府里的办事人员,主要负责重要的东西就行了。现在呢,文书档案总是担心出错,反复检查,生怕哪里没做好,出了问题千里迢迢地追究旧案,所以才有‘老吏抱案死’的说法。古今不一样,差别这么大,事情多,政事混乱,都是因为这个原因。”牛弘又问:“魏、齐的时候,办事人员都很悠闲,现在却没时间休息,这是为什么呢?”裴炫回答说:“齐朝设立的州不过几十个,三个府和行台互相管辖,公文下发,也就十来条。现在州有三百多个,这一个原因就让事情多了起来。以前州里只设纲纪官,郡里设守丞,县里只有县令。他们的下属,都是长官自己招募的,接到命令就上任,每个州也就几十个人。现在不一样了,大小官员都由吏部任命,所有细微的事情都要考功司考核,这又是一个原因。与其减少官员,不如减少事情,减少事情不如净化人心。官事不减少,就想悠闲,怎么可能呢?”牛弘非常赞同他的话,但是却没法实行。
谏议大夫杨达推荐裴炫博学多才,文章写得好,考试成绩也高,就让他当了太学博士。一年多以后,因为官职低微,裴炫辞去了官职,回到长平老家。后来朝廷下令把他召回。有人说他品行不好,皇帝就把他免职了,让他回河间老家。那时候,各地盗贼四起,粮食价格飞涨,读书讲学都停止了,裴炫和妻子相隔百里,音信全无,他郁郁不得志,就自己写了一篇自赞,内容如下:
大家好,我叫司马迁,不是那个写史记的司马迁哈,只是个普通人。像司马相如、扬雄、马援、郑玄这些名人都写过自传,留下了好名声,子孙后代也跟着沾光。我可不敢跟他们比,怕贻笑大方。眼看着年纪大了,快到头了,老朋友一个个都走了,学生也散了,就像早晨的露水一样,很快就要消失了,死后也不知道埋在哪里,亲朋好友可能都记不住我,后人也找不到我的痕迹。趁着我还活着,赶紧把心里话写下来,留给我的后代和乡里的人看,让以后有才华的人知道我的志向。
我从出生到现在,一直很幸运。小时候,父母很疼爱我,从来没打过我骂过我;上学的时候,老师也很器重我,从没批评过我。长大后,我努力和亲戚朋友搞好关系,待人接物都很谦虚,总是先想着别人,再想着自己。从小我就喜欢和长辈们学习,也乐于教导年轻人。学习的时候,我从不觉得厌烦;教导别人的时候,我也从不觉得辛苦。虽然我的生活比较清苦,心里也有一些不快,但总的来说,我还是比较幸运的。
仔细想想我这一生,我觉得自己有四件幸运的事,一件非常遗憾的事。首先,我虽然资质愚笨,家境贫寒,但多亏了兄长们的帮助,让我得以进入仕途,有机会广泛阅读典籍,了解历史,虽然只是在乡里做了一些小善事,却也因此小有名气,这是我的第一个幸运。其次,我在官场上虽然职位不高,但一直兢兢业业,虽然没有留下什么显赫的功劳,但至少问心无愧,这是我的第二个幸运。
第三,虽然我地位卑微,却多次得到朝廷的赏识,有机会进入朝廷,与那些达官贵人交往,得到他们的赏识和恩惠,这让我感到非常荣幸,这是我的第三个幸运。第四,如今我年老退休了,回到家乡,过着平静的生活,读书、赏景、散步,安享晚年,这是我的第四个幸运。
然而,我心中始终有一件非常遗憾的事。我生活在一个太平盛世,却看到儒家道统衰落,社会风气败坏,我很想效仿先贤,纠正这些错误,为此我努力著书立说,但最终没能成功,我的理想没有实现,这是我最大的遗憾。世道艰难,学校都荒废了,我的学问也无法传承下去,这真是令人痛心疾首啊!
话说这河间刘炫先生,当时在郡城里,粮草供应断了,他那些学生好多都跟着土匪去了。刘炫又穷又饿,没办法,只能跑到郡城下求救,郡里的官儿这才把粮食给他。结果,刘炫被土匪抓去了,还路过城下的堡垒。没过多久,土匪就被官兵打败了,刘炫又饿又冷,无处可去,只好又回到县城。可是县官觉得他和土匪有关系,怕他以后再出乱子,就把门关起来,不让他进去。那可是冰天雪地的夜晚啊,刘炫就这样冻饿而死,享年六十八岁。后来,他的学生们尊称他为“宣德先生”。
刘炫这个人啊,脾气比较急躁,爱争强好胜,还喜欢说些俏皮话,总爱夸耀自己,喜欢轻视当时的一些人,所以得罪了不少当权者,仕途也就很不顺利。不过,他写了不少书,比如《论语述议》十卷,《春秋攻昧》十卷,《五经正名》十二卷,《孝经述议》五卷,《春秋述议》四十卷,《尚书述议》二十卷,《毛诗述议》四十卷,《注诗序》一卷,《算术》一卷,这些书都在当时流传很广。
吴郡的褚辉,字高明,因为精通《三礼》而在江南很有名气。隋炀帝的时候,朝廷征召天下有学问的人,都聚集到内史省,轮流讲学。褚辉辩才超群,没人能驳倒他,所以被提拔为太学博士,还写了一百卷的《礼疏》。
余杭的顾彪,字仲文,对《尚书》和《春秋》研究得很深。隋炀帝时,他当了秘书学士,写了二十卷的《古文尚书疏》。
余杭的鲁世达,隋炀帝时是国子助教,写了四十二卷的《毛诗章句义疏》,也流传于世。
吴郡的张冲,字叔玄。他在陈朝当过左中郎将,但这并不是他喜欢的。他更喜欢钻研经典,写了《春秋义略》,和杜氏的《春秋》解读有七十多处不同;他还写了《丧服义》三卷,《孝经义》三卷,《论语义》十卷,《前汉音义》十二卷。后来官至汉王侍读。
平原王孝籍,从小就爱学习,读了很多书,五经都学得很精通,而且文笔也很好。他和河间刘炫是好朋友。开皇年间,他被召进秘书省,帮助王劭修撰国史。可是王劭对他不太尊重,他在秘书省待了很多年,却还要交税。孝籍心里很不舒服,于是给吏部尚书牛弘写了一封奏章,说:
我被毒虫叮咬,整夜睡不着觉,又饿又冷,一年到头都过得很苦。为什么呢?因为痛苦难以忍受,贫穷更是让人窘迫。更何况我心里像冰火交煎,身体也像被风霜侵蚀,哪里还能闭嘴忍耐,忍受痛苦呢?恳请明尚书大人怜悯我,开恩帮助我。您的恩惠就像能使枯鱼复活,能让飞鸟重新振翅高飞。您的恩情就像芬芳的香草,温暖的布帛,请您答应我的请求,听听我的诉说。即使山高水远,鬼神都在看着,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绝无虚言,但我仍然担心救助来得太迟。如果要等到越国人的船只,或者鲁国的云梯,那我早就死在树枝上了,或者沉没在深渊里了。
我一个穷人,在直省待了七年,一直被各种差事缠身,没有得到任何赏赐,只能卖掉田地来应付各种开销,还要养活年幼的孩子,没有兄弟姐妹可以依靠。更糟糕的是,年迈的母亲还在家中,岁月流逝,寒暑交替,路途遥远,我咬着胳膊立下誓言,但前路漫漫,母亲对我的期盼日益迫切。像司马相如那样生病,没有官职就无法免除;像梅福那样发狂,神仙也无法避免。我的愁苦比厉鬼还要可怕,我的人生不像金石那样坚硬。我的魂魄都快散了,恐怕我死后都没人知道我的遭遇,带着遗憾死去,白白辜负了您的恩情,这就像王稽那样说话,应侯因此而不高兴。我的苦衷隐藏在头发里,眉睫之间,子野没听说过,离朱也没看见,我被埋没在史书中,最终没有得到推荐,永远被埋葬。三代人都默默无闻,十年没有升迁,实在没有知己。
只有圣明的君主才能成就一番不世之功,只有贤臣才能做到万分之一的成就。我这样的人遇到您这样的人,这是我幸运的地方。您身居高位,掌握大权,却穿着朴素,不追求华丽,这是我不配得到您赏识的地方。从前,荆玉没有剖开之前,卞和的脚就被砍断了;百里奚没有被重用之前,禽息的头就被砍掉了。我现在有机会说话,也有能力被重用,能增长您的见识,不会给您带来麻烦,您却迟迟不行动,您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吗?官员有时不能胜任其职,士人有时不能伸冤,一个人私下议论,就会传遍天下。我的辛劳没有得到回报,怎么能不感到绝望呢?如果我的病还没有到死的地步,我的精神还能恢复,我将把我的痛苦和忧虑记录下来,让后世的人知道我的遭遇,同情我的不幸,追究相关责任人的过失,洗清我的冤屈,即使我最终死去,我的罪过也算不上什么了。
希望您能稍微怜悯一下我,多留心点,别把我忘了!
弘这个人啊,我知道他是有真才实学的,可就是一直没被朝廷重用。后来他就回老家了,靠教书为生,最终在老家安了家。他还注过《尚书》和《诗经》,可惜后来战乱一起,这些成果都散失了。
史书上这么说:古人说得好啊,“容貌不好看,力气也不大,家世也不显赫,祖先也没什么名气,可是最后却名扬四海,子孙后代也跟着受益的,那只有靠学习了!”这话说得真对啊!像晖远、荣伯他们那样的人,学习刻苦努力,从自身做起,最终都能学有所成,名扬天下,受到人们的尊敬。有的能聚集几百个学生,有的能当上高官,在盛世受到重用,这都是靠他们平时认真研究古代典籍的结果啊!
江阳这个人啊,举止从容,气质优雅,谈吐不凡,见识广博,在当时非常有名;彦之呢,他勤奋学习经史子集,为人正直,做事有原则,言行举止都符合规矩;何妥这个人,聪明伶俐,反应迅速,口才很好,还会写文章,但为人过于耿直,有点缺乏儒者的风度;刘焯,他的学问在当时的名流中首屈一指,对天文星象的研究非常精深,知识渊博,对事物理解透彻,思想深邃,影响深远,几百年来,也就他这样的人了;刘炫,他的学问也达到了通儒的程度,很有才能,各方面的学问都涉猎过,虽然探究事物的深层道理不如刘焯,但文章写得比刘焯好。
他们这些人啊,都是很有才华的人,可惜生不逢时,有的只能做个小官,有的甚至穷困潦倒,真是可惜啊!子夏说过:“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上天给予他们的是聪明才智,而没有给予他们的是高官厚禄,就连圣人都不能免俗,刘焯、刘炫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