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斌,字孔伯,是河南睢州人。明朝末年,流寇攻陷了睢州,他的母亲赵氏殉节而死,这事儿详细记载在《明史·列女传》里。他父亲带着汤斌逃难到了浙江衢州。顺治二年,汤斌跟着父亲回到了家乡。顺治九年,他考中了进士,被选为庶吉士,后来当上了国史院检讨。

当时正要修《明史》,汤斌上奏皇上说:“宋朝的《宋史》是在元朝至正年间修的,但也没隐瞒文天祥、谢枋得的忠义;元朝的《元史》是在明朝洪武年间修的,也记载了丁好礼、巴颜布哈的功劳。顺治元年、二年间,前明朝有很多官员抗节不屈,为国捐躯,不能一概而论说是叛逆。应该命令修史的官员们不要瞻前顾后。”皇上把他的奏章交给有关部门处理。大学士冯铨、金之俊觉得汤斌这是在为前朝逆贼说话,想拟旨严厉斥责他,但是皇上却特意召见汤斌到南苑安慰他。那时很多府、道官缺人,皇上说现在急需用人,得找那些既有文采又品德高尚的人,以学问为治国安邦之本,于是从翰林院挑选官员,选上了陈爌、黄志遴、王无咎、杨思圣、蓝润、王舜年、范周、马烨曾、沈荃和汤斌,一共十个人。

汤斌被派到潼关当道副使。当时正值关中用兵,到处征发兵马。总兵陈德被调到湖南,带着两万人马来到潼关想留下不走,汤斌用计策把他支走了,结果陈德到了洛阳就哗变溃散了。顺治十六年,汤斌被调到江西岭北道。明朝将领李玉廷带着一万人马占据雩都的山寨,答应投降,还没到约定日期,郑成功就攻打南京了。汤斌料定李玉廷一定会改变主意,于是连夜赶到南安布防。李玉廷果然带兵前来,一看南安已经有所准备,就逃跑了;汤斌派兵追击,活捉了李玉廷。

汤斌想着父母年纪大了,自己又生病了,就请求退休回家,尽孝道。守孝期满后,听说容城孙奇逢先生在夏峰讲学,他就背着书箱去拜他为师学习。康熙十七年,朝廷下诏选拔博学鸿儒,尚书魏象枢和副都御史金鋐推荐了汤斌,他考试成绩名列一等,被授予翰林院侍讲的官职,参与修撰《明史》。

康熙二十年,他被任命为日讲官兼起居注官,还担任了浙江乡试的主考官,之后升迁为侍读。康熙二十一年,朝廷任命他为《明史》总裁官,他又升迁为左庶子。康熙二十三年,汤斌被提升为内阁学士。当时江宁巡抚的职位空缺,很多人推荐人选,皇上说:“现在那些标榜自己有道学名声的人,言行往往不一致。朕听说汤斌是孙奇逢的学生,为人有操守,可以担任江宁巡抚。”

汤斌将要上任时,皇上特意嘱咐他:“做官要以端正风俗为首要任务。江苏地区风气奢靡,改变这种风气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你必须循序渐进,慢慢引导他们改变思想。”皇上还赏赐给他马匹一套、衣料十匹、白银五百两。又赐给他御书三轴,并说:“你这次要去远地为官,展开这些字画就如同面对朕一样!”十月,皇上南巡,到了苏州,对汤斌说:“以前听说苏州繁华热闹,如今看来,这里风土人情仍然过于奢华,安逸享乐,追求虚浮之物的人多,务农的人少。你应该引导他们去除奢华,回归朴实,认真做事,脚踏实地,这样才能挽救颓败的风气。”皇上回京后,汤斌跟随到了江宁,皇上又命他回苏州,并赐给他御书和珍贵的狐腋蟒袍。

话说当年,余国柱当了江宁巡抚,淮安府和扬州府发了大水。余国柱就上奏说:“等水退了,田地就能耕种,明年照样收税。” 朝廷派人去实地查看,结果发现水还没退,田地根本没法耕种,所以就驳回了余国柱之前的建议。

过了几年,到康熙二十四年,余国柱又上奏说:“江苏的赋税是全国最高的,每年要收几百万两白银。皇上命令分年征收漕运欠款,但是地丁钱粮,从康熙十八年到二十二年,五年一起收,州县之间还互相攀比,十天就要完成一次考核。这等于每天都要轮流比试,十天里三天休息,七天都在忙着应付考核。老百姓没法子凑够钱,只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官吏们也怕完不成任务被降职,想尽办法推卸责任。所以,恳请效仿漕运欠款的办法,从康熙二十四年开始,分年征收百姓欠的地丁钱粮。”

他还上奏说:“苏州和松江府地少人多,各种赋税名目繁多,比如漕运的各种耗费、白粮的经费、漕运剩余的米和银子,还有各种杂七杂八的差徭,多得数不清。区区两府,耕地没增加,却要承担整个江苏省一百多个州县的赋税,老百姓实在吃不消了。顺治初年,钱粮的起解和库存比例是各占一半,考核标准也比较宽松。后来因为军费紧张,起解的钱粮多了,考核标准就变成了十分取一,一分完不成,就难逃处罚。官吏们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就只能弄虚作假。考核期限逼近,就谎报欠款已还清;如果赔补困难,又谎报钱粮没还清。百姓已经穷困潦倒,官吏们也疲于应付。欠款拖欠时间长了,只能靠朝廷恩赐免除。与其等到百姓穷得揭不开锅了再免除,不如在征收之前就适当减免一些。恳请将苏州和松江府的钱粮,分别按照现行标准减免一到两成,确定一个能够完成的合理数额,再把现行的征收标准简化合并,方便核查。”

他还请求免除苏州、松江等七府州从康熙十三年到十七年未缴纳的银米,淮安府和扬州府康熙十八年和十九年因灾害欠下的赋税,以及邳州的版荒款项、宿迁的九釐地亩款项和失额丁粮,这些都由朝廷下发文件处理。这九釐地亩款项,是明朝万历年间加征的三饷,宿迁被派征收四千三百多两银子,直到现在才得以免除。

话说淮安、扬州、徐州三府发了大水,巡抚陈斌赶紧列出赈灾的计划,请求朝廷拨款五万两,从湖广买米赈济灾民。等朝廷批准后,他就立即去函联系漕运总督徐旭龄和河道总督靳辅,一起分头在淮安赈灾。陈斌亲自跑到清河、桃源、宿迁、邳州、丰县等地查看灾情,写了奏折上报朝廷,皇上还特地指派侍郎素赫协助他。期间,他还先后弹劾了知府赵禄星、张万寿,以及知县陈协濬、蔡司霑、卢綖、葛之英、刘涛、刘茂位等人。常州知府祖进朝因为监管不力被降职,但陈斌查明他为人清廉,就上奏请求将他留下。他还推荐了吴县知县刘滋和吴江知县郭琇,说他们廉洁能干,虽然在征收钱粮上没能做到完美,但也请求朝廷任用他们。这事儿,朝廷部门都反对,最后还是皇上特批了。

陈斌还下令各州县设立社学,教导学生学习《孝经》和《小学》,修缮泰伯祠以及宋代范仲淹、明代周顺昌的祠堂。同时,他还禁止妇女游玩,禁止胥吏和戏子穿绸缎,销毁淫秽的小说,废除火葬。苏州城西上方山有个五通神祠,存在几百年了,香火鼎盛,老百姓都把它当回事儿,甚至还流传着“肉山”、“酒海”的俗语。当地有年轻女子生病,巫师就说五通神要娶她为妻,结果很多女子都因此而死。陈斌下令把五通神的偶像,木头的烧掉,泥土的扔到水里,并命令各州县把类似的偶像都毁掉,把那些材料用来修建学宫。他的教化措施很有效,老百姓都很拥护。

当时,权臣明珠得势,国柱依附于她。布政使龚其旋因为贪污被御史陆陇其弹劾,但因为国柱贿赂了明珠,所以得以缓刑。国柱还想为陈斌说情,但考虑到陈斌为人正直,怕说情不成反倒坏事,就没再提。后来,朝廷免除了江南的赋税,国柱派人跟陈斌说,这是明珠的功劳,江南百姓应该有所表示,意思就是想收受贿赂。陈斌坚决拒绝了。到了年终考核的时候,其他官员都争先恐后地往明珠家送钱,但陈斌手下的官员却一个也没有。

二十五年,皇上要给太子选老师,朝臣有人推荐汤斌。圣旨说:“自古以来,帝王教导太子,一定要选择性格平和、谨慎、认真负责的臣子,统管宫中事务,专门辅佐太子。汤斌在讲学的时候,为人一向谨慎,朕很了解他。后来他被任命为巡抚,清廉自守,带领属下认真做事。他确实应该被提拔,以树立榜样。”于是任命他为礼部尚书,兼管詹事府的事务。汤斌将要赴任时,当地老百姓哭着挽留他,不肯让他走,甚至罢市三天,沿路焚香送行。

早些时候,靳辅和按察使于成龙因为下河治理的事情发生争执,很久都没解决。朝臣们大多偏袒靳辅,顺着明珠的意思来。皇上就命令尚书萨穆哈、穆成额和汤斌一起调查此事,汤斌支持按照于成龙的意见疏浚下河。萨穆哈他们回到京城后,却没把汤斌的意见汇报给皇上。汤斌到了京城后,皇上问他这件事,汤斌如实禀报。结果萨穆哈他们因为隐瞒实情而被罢免了职务。

二十六年五月,很久不下雨,灵台郎董汉臣上书批评时政,言语触犯了执政大臣,被拿去朝廷讨论。明珠很害怕,想要引咎辞职。大学士王熙却说:“这小子胡说八道,直接斩了,事情就解决了。”汤斌后来到了,把这件事告诉了他。汤斌说:“汉臣是根据圣旨上书言事,没有死罪。大臣不说,小臣却说了,我们这些大臣应该反省自己。”皇上最终免除了董汉臣的罪责。明珠和王熙更加生气,抓住汤斌的话上报皇上,还翻出汤斌在苏州时写的东西,说他“爱民有心,救民无术”,说这是诽谤朝廷,皇上就下旨询问汤斌。汤斌只是说自己资质愚笨,犯了很多错误,请求皇上严厉处罚。左都御史璙丹、王鸿绪等人又接连上疏弹劾汤斌。

碰巧汤斌之前推荐候补道耿介担任少詹事,一起辅佐太子,耿介因为年老体弱请求退休。詹事尹泰等人弹劾耿介是侥幸求去,还牵连汤斌妄加推荐,建议革除汤斌的官职,皇上却只留下了汤斌的官职。王熙到处宣扬皇上要将汤斌发配到旗籍去,汤斌恰好抱病上朝,路上都在传这个消息,听到的人无不痛哭流涕。江南来京城的客人都准备去登闻鼓前告状,后来知道是谣言,才都散了。

九月,汤斌升任工部尚书。没过多久,他就病倒了,还请了太医诊治。十月,他从通州视察贡木回来,当晚就去世了,享年六十一岁。汤斌死后,皇上曾经跟大臣们说:“我对汤斌不薄啊,可为什么总有人对他怨恨呢?”像明珠、国柱这些人就特别嫉妒汤斌,要不是皇上对他很看重,汤斌的结局恐怕不堪设想。

汤斌学习奇逢先生的学问,研习宋代诸儒的著作。他常说:“只拘泥于事物的细节去探究道理,沉溺于表面现象,就会支离破碎,找不到根本;而脱离事物去追求知识,就会昏庸无能,空洞无物。”他教导别人,一定要先明白义利的分界,谨慎对待真假,才能做到真正的经学、真正的道学;否则,空谈理论,行动上却做不到,那世道还怎么好?汤斌笃信程朱理学,对王守仁的学说也不排斥。他身体力行,不空谈理论,学问造诣很深。他著有《洛学编》、《潜庵语录》。雍正年间,他被列入贤良祠。乾隆元年,追谥文正。道光三年,从祀孔子庙。

孙之旭,字孟升。康熙四十五年考中进士,做了编修,后来改任御史。外放霸昌任道员,后调回京城任左通政。他到哪里都有好名声。

陆陇其,原名陆龙其,字稼书,浙江平湖人。康熙九年考中进士。十四年,被任命为江南嘉定知县。嘉定是个大县,赋税多,民风奢靡。陆陇其为人守约持俭,致力于用道德教化百姓。比如,有人父子打官司,他就哭着劝解他们,儿子扶着父亲回家尽孝;兄弟打官司,他就严厉地训斥挑起事端的人,兄弟俩都后悔不已。一些恶少纠集在一起闹事,陆陇其把他们带到衙门,看到他们悔过就放了他们。豪门家丁抢了挑柴人的妻子,陆陇其立刻派人抓捕治罪,那个豪绅也因此改过自新。打官司,他不让衙役抓人,宗族纠纷就请宗族长来调解,乡里纠纷就请里正来调解;有时他还让双方当事人一起到衙门,让他们自己解决,叫做“自追”。征收粮食,他设立了挂比法,把欠粮人的名字登记下来,等他们来交粮;他还设立了限期缴纳的法规,规定如果在规定期限内交不齐,就要加倍补缴。

十五年的时候,因为打仗需要征收钱粮。陇西(此处指陇西县令)下令说:“我不贪恋官位,担心留在这里对老百姓没好处,反而会耽误了急需处理的公务。”他派人挨家挨户去劝说,不到一个月,就征收到了十万钱粮。后来要实行市税,陇西认为应该只在城里收税,不要到农村去收。江宁巡抚慕天颜建议实行州县繁简更调法,同时说嘉定府政务繁杂,欠税很多,而陇西的操守非常清廉,但才能可能不适合繁重的政务,建议调到一个轻松的县。这个奏疏送到中央部门讨论,最后因为认为他的才能和精力不够,被降职了。后来,县里有人被强盗杀害,家属告状,陇西破案抓到了强盗,并判了刑。但是,一开始上报的时候没说有强盗,只说他隐瞒强盗案情,所以被革职了。十七年,他参加了博学鸿儒科的考试,还没来得及考试,就因为父亲去世而回家守孝了。十八年,左都御史魏象枢奉诏举荐清廉官员,他上疏推荐陇西清正廉洁,爱护百姓。陇西离任那天,只带走了几卷书和妻子织布的织机,百姓爱戴他如同父母,等他守孝期满后,又让他做了知县。

二十二年,他被任命为直隶灵寿县知县。灵寿县土地贫瘠,百姓贫穷,徭役繁重,民风淳朴。陇西向上司请求,和邻县轮流承担徭役,这样就能轮换着来。他推行乡约,考察保甲制度,经常写告示,反复劝导百姓,努力改变好勇斗狠、轻生轻死的风气。二十三年,直隶巡抚格尔古德和兖州知府张鹏翮一起,推荐陇西为清廉官员。二十九年,朝廷下令让九卿举荐学问好、品行端正的人才,陇西再次被推荐,得到圣旨,被选拔任用。陇西在灵寿县做了七年知县,离任那天,百姓拦住他的路哭泣,就像他当年离开嘉定府时一样。后来,他被任命为四川道监察御史。偏沅巡抚于养志的父亲去世了,总督请求让他在任上守孝。陇西说,现在天下太平,湖广地区不是战乱的地方,应该以孝道为重。于是,于养志就解除了职务。

三十年前,皇上征讨噶尔丹的时候,有人捐纳钱财谋取官职。御史陈菁建议取消捐纳后保举的办法,改为增加捐纳的额度,让捐纳的人优先升官,但这个建议在部门里没通过。陇其上书皇上说:“捐纳本来就不是皇上想推行的办法,如果允许捐纳后保举,那跟正常的科举考试就没什么区别了,而且这样一来,只有清廉的人才能通过捐纳获得官职。至于让捐纳的人优先升官,那就会引发大家争相攀附,这两种办法都不行。我建议,凡是通过捐纳获得官职的人,三年内如果没有得到保举,就让他们退休回家,这样才能净化官场。”九卿们讨论后认为,如果实行退休政策,那些想获得保举的人就会更加拼命地去钻营。皇上就再次让陈菁和陇其详细讨论这个问题。陇其又说:“捐纳的人里,贤者与愚者混杂在一起,只有依靠保举才能防止弊端。如果允许捐纳的人同时获得保举,那还有谁不愿意捐纳呢?有人说,三年内没有保举就退休太苛刻了,但这些人本来就是平民百姓,当了三年官,压在百姓头上,也够久了;退休回家,也算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了,已经很荣幸了。如果说他们会去四处奔走寻求保举,那如果督抚官员是清正廉明的,他们又怎么能四处奔走呢?就算督抚官员不贤明,他们也无法让所有人都保举他们。”陇其的语气越来越激烈,陈菁和九卿们还是坚持不同的意见。户部因为捐纳生的事情观望不前,耽误了军需,于是请求皇上罢免陇其的官职,把他发配到奉天去。皇上说:“陇其上任时间不长,对事情不太了解,确实应该处罚他,但言官可以网开一面。”恰好顺天府尹卫既齐巡视畿辅地区回来,奏报说百姓人心惶惶,担心陇其被远贬,所以陇其最终免于处罚。

不久,皇上任命陇其巡视北城。试用期的俸禄发放完毕后,部门商议要把他调到外地,他就借此机会回家休假了。三十一年,陇其去世。三十三年,江南学政的职位空缺,皇上想用陇其,但有大臣奏报说陇其已经去世了,于是就用了邵嗣尧。邵嗣尧和陇其一样,都是以清廉著称而被选拔的官员。雍正二年,世宗皇帝在雍和宫祭祀,商议增加祭祀的儒臣名单,陇其被列入其中。乾隆元年,皇上追赠陇其“清献”的谥号,并追赠他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的官职。

张伯行这个人,写过《困勉录》、《松阳讲义》、《三鱼堂文集》这些书。他的学习,完全是跟着朱熹那一套来的,还写过一篇《学术辨》,主要意思是说王守仁把禅宗思想套在儒家学说上,而高攀龙、顾宪成虽然批评王守仁,但他们也重视静坐,其实还是没跳出王守仁的范围,所以张伯行对他们批评得很厉害。

他在当县令的时候,一心为百姓办实事,嘉定老百姓一直都歌颂他,直到清朝末年还在传颂他的好名声呢!他死后,灵寿县旁边的阜平县给他修了坟墓,当地陆姓人家世世代代守护着,还自称是张伯行的后代。

张伯行,字孝先,是河南仪封人。康熙二十四年考中进士,先被授予内阁中书,后来改任中书科中书。他父亲去世后,他回家守孝,之后请求朝廷允许他创办书院,讲授正统的儒家学问。仪封城北以前有一条旧堤,康熙三十八年六月,下大雨,堤坝决堤了,张伯行就号召老百姓一起用土袋堵塞缺口。后来河道总督张鹏翮巡视黄河的时候,推荐张伯行去治理黄河水务,朝廷就让他带着原来的官职去参与黄河工程,负责督修黄河南岸的两百多里堤坝,还有马家港、东坝、高家堰等工程。康熙四十二年,他被任命为山东济宁道。那一年闹饥荒,他就拿出家里的钱粮,还缝制棉衣,救济那些挨饿受冻的百姓。朝廷下令分区域赈灾,张伯行负责汶上、阳谷两县的赈灾工作,一共发放了超过两万两千六百石的粮食。布政使说他擅自做主,要弹劾他,张伯行说:“朝廷有旨意让我赈灾,这怎么能算擅自做主呢?皇上把百姓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仓库里的粮食重要还是人命重要?” 最后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康熙四十五年,皇上南巡的时候,还赐给了他“布泽安流”的匾额。

张伯行被任命为江苏按察使。过了几年,皇上南巡到苏州,对身边的官员说:“我听说张伯行做官非常清廉,这样的人才最难得。”当时皇上正让各地的督抚举荐贤能官员,但张伯行并没有被推荐。皇上见到张伯行后说:“我早就认识你了,是我自己举荐你的。将来你如果做官清廉,天下人都说朕识人。”于是皇上提拔张伯行做了福建巡抚,还赐给他“廉惠宣猷”的匾额。张伯行上奏请求免除台湾、凤山、诸罗三县的荒年赋税。福建米价上涨,他又请求皇上拨款五万两,从湖广、江西、广东买米来平抑物价。他还创建了鳌峰书院,修建学舍,拿出自己收藏的书籍,搜集先儒的文集刊印成《正谊堂丛书》,用来教育学生们。福州百姓祭祀瘟神,张伯行下令毁掉瘟神的偶像,把庙宇改建成义塾,改祀朱熹。当地风俗有很多尼姑,她们拐卖贫苦人家的女孩,被剃度为尼的女孩多达上千人,张伯行下令让她们的家人赎回她们,并为她们选择配偶;如果家人赎不起,就由官府出面帮助。

过了几年,张伯行被调任江苏巡抚,负责赈济淮安、扬州、徐州三府的饥荒。这时,布政使宜思恭因为司库亏空被总督噶礼弹劾罢免了,皇上派尚书张鹏翮去查办此事。苏州知府陈鹏年代理布政使,查出司库亏空三十四万两,建议扣除官员的俸禄和伙食费来抵补。张伯行与噶礼商议,认为这个办法不行。张伯行上奏皇上,皇上又命令张鹏翮一起查办。张伯行又单独上奏,陈述噶礼的意见与自己不同。皇上对朝臣说:“我看张伯行的奏疏,知道他和噶礼不和。做臣子的,应该以国家大事为重。我处理政务将近五十年了,从来没有让一个人徇私枉法。这道奏疏就不用理会了。”张伯行随后请求告病,皇上没有准许。张鹏翮建议责令前任巡抚于准和宜思恭偿还十六万两,其余的用官员的俸禄和伙食费抵补。皇上说:“江南的钱粮亏空,不是因为官员侵吞。我南巡的时候,督抚们随意挪用钱款却不敢说出来。如果责令新任官员赔偿,我的心里实在过意不去。”皇上命令查明南巡时款项的使用情况,再上奏。张伯行又上奏说,各府县没有上缴的钱粮还有十万八千两,皇上命令全部免除。

噶礼这个人太贪了,张伯行看不惯他,跟他对着干。过了五十年,江南乡试副考官赵晋走后门,考试结果出来后,大家议论纷纷,说赵晋是靠钱财才进的学宫。张伯行就写奏折把这事儿说了,主考官左必蕃也上报了实情,皇上就让尚书张鹏翮和侍郎赫寿去查办。张伯行和噶礼一起接受审问,查出来举人吴泌、程光奎行贿的证据,牵连到了噶礼。张伯行请求解除噶礼的职务,好好审问他。噶礼心里慌了,也反过来指控张伯行七条罪状,告到皇上那里。皇上命令他们俩都暂时免职。张鹏翮他们后来又上报说赵晋跟吴泌、程光奎行贿的事实都查清楚了,建议按照法律处罚;噶礼的指控是诬告,建议撤掉张伯行的官职。

皇上狠狠地批评张鹏翮他们隐瞒实情,又派尚书穆和伦、张廷枢重新调查,结果还是跟以前一样。皇上说:“张伯行做官清正廉洁,天下人都知道。噶礼虽然有点才能,但是喜欢惹事生非,没有好名声。这个判决完全颠倒黑白,让九卿、詹事、科道官员重新讨论。”第二天,皇上召集九卿等人说:“张伯行做官清廉,噶礼的为人我信不过。要是没有张伯行,江南地区肯定被他搜刮走一半的财富!这起互相弹劾的案子,第一次派人去审问,结果被噶礼给蒙蔽了,没查清真相;第二次派人去审问,结果还是一样。你们要能理解朕保全清官的心意,让正直的人没有疑虑害怕,那么天下就能太平了!”最后,皇上撤了噶礼的官职,让张伯行重新上任。

话说五十二年的时候,江苏布政使的位子空出来了。有个叫伯行的官员,就推荐了福建布政使李发甲、台湾道陈瑸和前祭酒余正健这三位。不过皇上最后任命了湖北按察使牟钦元。没过多久,伯行就弹劾牟钦元包庇通海的罪犯张令涛,要求抓捕他来审问。

这张令涛的哥哥张元隆住在上海,是个造海船做生意的,出入大海,钱多势大,跟很多达官贵人都有关系。当时朝廷下令搜捕海贼郑尽心余党,崇明的水师抓到一艘渔船,船上的人是福建人,却冒充华亭籍贯,船照还是张元隆代领的。伯行想把这事查个水落石出。当时张令涛在噶礼手下做事,张元隆则装病不肯被抓,案子还没审完,张元隆就死在了家里。之前噶礼弹劾过伯行,就抓住这事,列为伯行七大罪状之一。

上海县有个老百姓叫顾协,他告状说张令涛霸占了他的房子,还在好几个地方设立水寨窝藏海贼,说张令涛现在就住在牟钦元家里。皇上就让总督赫寿去调查,赫寿却包庇张令涛,说没有证据证明他通敌。皇上又派鹏翮和副都御史阿锡鼐去查,他们奏报说张元隆、张令涛都是良民,请求撤了伯行的官职。皇上又下令复审,还让伯行自己陈述。伯行上疏说:“张元隆通敌,虽然死了,但他钱多势力大,谁都可以冒他的名,到处都可以领到船照。张令涛的事是顾协一个人告的,如果他说的不是真的,就应该按诬告罪论处;牟钦元包庇张令涛,导致案件久拖不决。我身为地方大员,必须防患于未然,怎么能不追究到底呢?”

最后,皇上还是让伯行卸任了。鹏翮他们还说伯行诬陷良民,欺骗朝廷,要判他死刑。司法部门也同意这个判决,但皇上最终免了他的死罪,让他来京城。

后来,伯行被安排在南书房当差,做了仓场侍郎,还担任了顺天乡试的正考官。之后又升任户部侍郎,兼管钱法和仓场,再次担任会试副考官。雍正元年,他被提升为礼部尚书,皇上还赐给他“礼乐名臣”的匾额。雍正二年,他奉命去曲阜祭祀崇圣祠。雍正三年,他去世了,享年七十五岁。临终前,他上疏请求朝廷重视正学,鼓励正直的官员。皇上很悲伤,追赠他太子太保的官衔,谥号清恪。光绪初年,他还被从祀孔庙。

伯行考中进士后,回乡在南郊建了一座精舍,摆放了数千卷书,从经史子集到《小学》、《近思录》,程朱理学著作,应有尽有。他说:“进入圣贤的门庭就在这里了!”他把濂溪、洛阳、关中、闽中的诸位大儒的著作都翻了个遍,七年时间里,都是口诵手抄。第一次上任做官的时候,他就说过:“千圣之学,都归结于一个‘敬’字,所以学习最重要的是要先‘主敬’。”因此给自己取号为“敬庵”。他还说过:“君子懂得的是道义,小人懂得的是利益。老子贪生怕死,佛家畏惧死亡,烈士追求名声,这些都是为了利益。”他在官场上为人处世,学问醇厚,品格高洁,一开始并不张扬。以前那些曾经刁难他的人,后来和他一起共事,他都推诚相待,和和气气,一点儿芥蒂都没有。他说:“我已经得到了保护和保全,怎么能因为私事而耽误公务呢?”他著有《困学录》、《续录》、《正谊堂文集》、《居济一得》等书。

他的儿子师载,字又渠,是个举人,凭借父亲的荫庇做了户部员外郎。雍正初年,被任命为扬州知府。那年闹饥荒,高邮湖西的百姓因为县官上报灾情轻微,得不到救济。师载巡视地方的时候,看到路上全是饿肚子的人,不等上报就下令赈灾。江都的芒稻闸是淮河、黄河、高邮湖、宝应湖等河流入长江的要道,夏天洪水暴涨的时候,闸门管理人员为了讨好商人,说没有运使的命令不能开闸放水。师载了解到盐船需要六七尺水位才能通行,而现在水位已经超过一半了,于是亲自前往督促开闸放水。此后,芒稻闸的开关就由扬州府负责,成了一个制度。他后来升迁为江苏按察使,又调入朝廷任右通政,再次升迁,做了仓场侍郎,并被委派协办江南河务。之后又升任安徽巡抚,同时被命令前往南河协同防汛。碰上河水泛滥,他被革职。皇上命令处死疏防同知李焞和守备张宾,让师载去监督行刑,行刑完毕后,师载又把他们放了。后来他又被起用,做了兵部侍郎,然后升任漕运总督,最后又任命为河东河道总督。师载非常擅长治理河道。他从小就阅读父亲的著作,钻研性理之学,高宗皇帝称赞他为人忠厚老实。他去世后,被追赠太子太保,谥号悫敬。

话说啊,有人评论说:清朝能被列入孔庙,跟孔子一起祭祀的名臣,就只有张廷玉、李卫和孙嘉淦这三个人。这三位都是从基层小官做起的,都得到了康熙皇帝的赏识和重用。李卫官职做到御史就止步了,但他为人清廉能干,品行端正,老百姓都把他当父母一样爱戴,这方面跟张廷玉、孙嘉淦是一样的。他们不被当时的权贵所容忍,却得到了康熙皇帝的保护,这一点也一样。君主英明,臣子贤良,自汉唐以后,这种情况可是很少见了。张廷玉的学问不亚于王守仁,李卫则死守程朱理学,对王守仁的学说批判得很严厉,孙嘉淦也继承了李卫的这种观点。关键是他们都能把自己的学问付诸实践,用到政事上,都没有辜负自己所学的知识,虽然在一些细枝末节上可能略有差异,但大体上并没有什么冲突。

总之,这三位名臣都得到了康熙皇帝的赏识,并且在为官期间都展现了高尚的品德和卓越的才能,即使在学术观点上有所不同,也并没有影响他们为国家做出的贡献。 他们的经历也体现了君臣相得益彰的理想局面,在汉唐之后实属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