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体芳,字漱兰,是浙江瑞安人。他同治二年考中了进士,被选为庶吉士,后来当上了编修。每天他都认真研究历史典故,心里想着要为国家做一番事业。

慢慢地,他升迁到了侍读学士的职位,经常上书给皇帝,谈论当时的政事得失。山西和河南闹饥荒,他就请求朝廷赶紧组织赈灾,整顿吏治,清理冤假错案,皇帝很高兴。当时有人提议禁止烧锅来让老百姓多点粮食吃,户部调查后否决了这个建议。黄体芳认为烧锅的执照能给户部带来每年三万两银子,于是他就上书揭发了户部尚书董恂的贪污腐败行为,结果自己被降了一级。

光绪五年三月,惠陵祭祀完毕,主事吴可读上书反对光绪帝继承大统,算是用死谏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意见。皇上说:“同治十三年十二月五日下的旨意,以后皇帝如果生了皇子,就继承大行皇帝(同治帝)的皇位。吴可读奏报的内容,之前的旨意就是这个意思。” 然后就让大臣们讨论这事儿。

体芳(大臣)大概意思是这么说的:“‘就是这个意思’这句话,咱们就老老实实照办不就行了,还有什么好讨论的? ”结果那些激进的大臣气势汹汹地争论,胆小的就小声嘀咕,不敢说话。不管是忠心耿耿的,还是谨慎小心的,都是臣子的美德,只是可惜他们不明白现在的形势。

打个比方,就像普通老百姓家,长子次子都有孙子,祖父母看他们都一样。但是继承爵位肯定得传给长房的长孙,这是嫡长子和嫡次子的区别。再比如,大房没有儿子,次房只有一个嫡子,那么次房的嫡子会继承大房的香火,也没听说谁会舍不得,因为这样还能兼顾本家的香火。但是君主和百姓的情况略有不同。

民间嫡子继承大房,大房是主要的,本家是兼顾的。皇室嫡子继承皇位,皇位是主要的,本家可以兼顾,但是亲情却不能兼顾。如果皇帝让嫡子继承长房的爵位,那当然是继承长房为主,但是本家也不能不兼顾。因为皇帝没有小宗,即使是称呼上有所区别,对本家的恩情也没什么影响。

太后和皇太后是想让嗣子继承皇位,她们爱戴穆宗(同治帝),也就是爱戴皇上(光绪帝)的意思。现在不是把两条继承路线合二为一,也不是把没定下来的变成预先定好的,而是从将来继承皇位的人的角度来考虑继承问题,好像也没什么好办法。

想想看,就算不是为了穆宗考虑,既然光绪帝是先帝的嗣子,难道只封个王或者贝勒就完事了吗?就算不是为了皇上考虑,历史上天子的嗣子,难道会有不继承皇位的皇子吗?就算只为穆宗考虑,皇上能像民间那样过继吗?就算只为皇上考虑,穆宗能像明朝那样被称为皇伯考吗?(皇伯考:指皇帝的伯父)

遵循祖训,遵从懿旨,体现圣意,这不算僭越。先帝和今上都没什么不妥,这不算违背。明确继承路线,而不是具体的人选,这不算擅自做主。论述皇室血统,解释宗法制度,足以体现国家万世传承的福泽,这不算触犯忌讳。这件事本来就没有什么可以逞强的余地,也没有什么功过可言。

体芳的奏疏递交上去后,皇上决定让光绪帝住在毓庆宫。从那以后,弹劾尚书贺寿慈隐瞒奏章,斥责崇厚误国,批评洪钧翻译的地图有错误,指责美国使臣崔国英在赛会上失礼,这些事情都成了大家不敢轻易谈论的敏感话题,一时间直言敢谏之声震动朝野内外。

他当了七年内阁学士,还去江苏当了学政。第二年,升任兵部左侍郎。中法战争爆发后,他提出了要收回琉球、好好规划越南的策略。十一年后,他回到京城,弹劾李鸿章治军无方,请求皇上赶紧让曾纪泽回来训练军队,结果触怒了皇上,被降职为通政使。后来他又担任左副都御史,上奏说国家要强大,根本在于内政,他还详细陈述了中外交涉的成败得失,后来果然应验了他所说的话。十七年,他请求退休。二十五年去世。他的儿子绍箕、绍第都继承了他的家学,绍箕尤其出色。

绍箕,字仲弢。光绪六年考中进士,在湖北担任考试官。后来升任侍讲,又升任庶子。京城建立大学堂的时候,他担任总办。他深入研究中西方的教育制度,亲自制定章程条例。后来升任侍读学士。先后担任编书局、译书局的监督。后来外放湖北担任提学使。他去日本访问,和日本学者讨论孔教,让对方非常佩服。回国后不久就去世了。

宗室宝廷,字竹坡,是满洲镶蓝旗人,是郑亲王济尔哈朗的八世孙。同治七年考中进士,被选为庶吉士,授予编修的官职。后来一步步升迁到侍读。光绪年间改元的时候,他上书建议:挑选有德行的老师来教育皇子,严格管束宦官以防止他们干预朝政,认真核查内务府的开支以节约浪费,训练神机营以防备紧急情况。皇上对他的建议很满意。大考的时候被降职为中允,不久又授予司业的官职。当时朝廷正大力整顿吏治,皇上询问吏治、民生、用人、行政等问题,宝廷直言不讳地指出了其中的弊端,一口气说了几百字,非常直接。山西、河南发生饥荒,他上书建议皇上要承担责任,并责备其他官员。他提出了四个救荒的措施:仔细核查赋税,开征粮捐,购买外国大米,增加米店的销售数量。因为灾情严重,救济工作巨大,他又建议实行分贷法。京畿地区干旱,天空赤红,市面上谣言四起,他建议朝廷内部要严加防范,对外要表现出镇定,以安定人心。后来他升迁为侍讲学士,又提出了六条建议:明确升降官员的标准,明确责任,详细考察调查,严格执行期限,杜绝欺骗蒙蔽,谨慎处理赦免。五年后,升任侍读学士。

一开始,德宗皇帝继承了文宗皇帝的皇位,皇太后下旨说,将来如果生下皇子,就让他继承穆宗皇帝的皇位。当时内阁侍读学士广安请求颁发铁券(保证继承权的凭证),结果被训斥了一顿。

后来,穆宗皇帝安葬在惠陵,主事吴可读坚决请求为穆宗皇帝立皇后,以死谏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意见,这件事被提交给朝廷大臣们讨论。宝廷说:“仔细琢磨皇太后的旨意,意思大概是说,穆宗皇帝没有继承人,所以就用皇上您生的儿子继承皇位,并不是说生下皇子就立刻继承,‘嗣’字包含了继承的意思。延伸开来理解,就是说将来皇上您继承皇位的皇子,会继承穆宗皇帝的皇位。因为皇上您刚继承大统,所以旨意说得比较含糊,打算等您亲政后再正式下诏书。这是皇太后慈悲为怀,想把孝顺、友爱、仁慈、谦让的美名归于皇上您。广安没理解皇太后的意思,所以当时就争论起来;吴可读也没理解,所以后来以死相争。我非常痛心吴可读为国捐躯的忠诚,但也惋惜他遗留下来的奏章没能完全表达他的意思。吴可读没理解皇太后旨意中的深层含义,但他奏章中未能表达的意思,皇太后早就明白了,所以才说‘以前的旨意就是这个意思’。而吴可读还担心忠臣和奸臣不平衡,实在是多虑了。宋太宗背弃了杜太后,明景帝废黜太子,虽然都是因为奸臣进谗言,但根本原因还是两位皇帝自己有私心。现在皇太后和皇上的旨意在上,孤臣的奏章在下,这将流传天下,载入史册。皇上您天生圣明,一定会以皇太后的心为心。请把前后两道旨意呈给皇上您过目,然后您再下旨昭告天下,让天下后世都知道皇太后至慈,皇上至孝至弟至仁至让,也让大家知道穆宗皇帝至圣至明,选贤任能。这样一来,纲纪就能端正,名分就能确定,天理就能顺畅,人心就能安定。我刚才去内阁跟大家商议,意见略有不同,特此禀报。”

又上奏说:“朝廷中的大臣们认为,关于穆宗皇帝继承皇位的问题,已经在皇太后之前发布的懿旨中说清楚了,将来皇位的归属,皇上自然能够做出妥善的安排,这当然是没错的。但是,懿旨虽然含义深刻,但措辞过于简练,没有像这次这样详细地解释清楚。将来皇上如果有了皇子,这个皇子是继承穆宗皇帝的皇位呢,还是不继承呢?如果不立即继承,似乎违背了皇太后的懿旨;如果立即继承,又有点像提前立储君。即使只说是继承,不明确说是继承皇位,臣民们也会在心里把他当成储君看待,这不就是不立储君却胜似立储君吗?如果这个皇子贤能,那固然是国家和百姓的福气;如果他不贤能,将来是仍然让他继承皇位呢,还是废除他另外选择皇子继承呢?如果另外选择皇子继承,这个皇子是仍然继承穆宗皇帝的皇位呢,还是不继承呢?即使仍然继承穆宗皇帝的皇位,这不也是不明说废立却实际上进行了废立吗,这难道是太平盛世该有的事情吗?到了那个时候,即使想让皇上做出妥善的安排,不也太难了吗?朝廷上讨论的意思,可能是觉得皇上亲政的时候,皇子应该还没有出生,不难提前商量出一个妥善的办法。但是,国君十五岁就可以生孩子,如果皇子在撤帘之前就出生了,又该怎么办呢?与其留下这样一个两难的局面让皇上去处理,为什么不趁现在就商量出一个妥善的办法呢?而且皇太后的懿旨不是皇上可以更改的,现在不把意思解释清楚,将来皇上即使想出了妥善的办法,又怎么敢擅自更改呢?这是第一个不妥当的地方。”

“朝廷上的讨论还认为,继承皇位和建立储君,字面意思上看起来不同,但实际上是一回事,似乎是这样。但是,历代圣明的皇帝留下来的训诫,原本说的是正常的皇位继承,现在的情况却属于开创先例,可以理解为皇太后的用意在于延续穆宗皇帝这一脉,和那些无缘无故擅自请求建立储君的情况是有区别的,字面意思上的不同,就不用多说了。现在朝廷上的讨论不区分这些词语的意思,随便就说我朝的家法还没有被深刻理解,那么之前皇太后的懿旨中说的‘即是此意’是什么意思呢,臣民们不是更加疑惑了吗?这是又一个不妥当的地方。”奏折递上去以后,皇上下诏把它收藏在毓庆宫。其他方面,俄国使臣来商议条约,朝鲜请求通商,都有所建议和贡献。

他当了七年内阁学士,被派去福建主持乡试。考试结束后回京,因为在路上纳妾而自请罢官,然后在西山建了房子住下。那年冬天,皇太后万寿节,皇上赏了他三品官的俸禄。十六年后,他去世了。他的儿子寿富,是庶吉士,庚子年义和团乱事中殉难了,这事儿有记载。

盛昱,字伯熙,是满洲镶白旗人,肃武亲王豪格的七世孙。他爷爷敬徵做过协办大学士,他爸爸恒恩做过左副都御史。盛昱从小就聪明,十岁的时候就写诗用了“特勤”这个字,还根据《唐阙特勤碑》考证《新唐书》里把突厥的“纯特勒”误写成“特勤”了,因此很早就出了名。光绪二年,他考中了进士,后来当了编修,更加努力学习,钻研经史子集、地理和清朝的掌故,都能详细地解释它们的演变过程。后来一步步升迁到右庶子,还当过日讲起居注官。

福建巡抚何璟和浙江巡抚刘秉璋接受了台湾匪徒黄金满的投降,盛昱弹劾他们包庇坏人,请求严厉处罚他们,并且把黄金满发配到黑龙江或新疆。尚书彭玉麟几次辞官都不被接受,盛昱弹劾他只顾自己,开了功臣骄横的坏头。浙江按察使陈宝箴进京述职还没走,盛昱就追究他之前在河南审理案件不谨慎,把他罢免了;张佩纶又弹劾陈宝箴在北京私下活动,想升官,陈宝箴写奏折辩解,盛昱说他说话太随便,不像个大臣的样子,请求再次严厉处罚他。朝鲜发生动乱的时候,提督吴长庆奉北洋大臣张树声的命令,带兵进入朝鲜,抓获了大院君李鸿章,当时大家都认为这是奇功。盛昱却说:“这是用诱骗和劫持的手段得来的,不算什么功劳,只会让属国寒心,让友邦笑话。应该严厉处罚他,让国内外都知道这不是朝廷的本意。”他当讲官还不到半年,就多次上书直言进谏,大家都认为他是个敢说真话的正直官员。

十年后,盛昱升迁当上了祭酒(相当于大学的校长)。当时,法国跟咱们闹矛盾,徐延旭和唐炯这两个官员因为丢了地盘被抓起来审问。盛昱就说了:“审问边疆大员却不明确下达圣旨,这可是两百年都没发生过的事儿!”他还弹劾那些朝廷重臣玩忽职守。太后一听,火大了,把恭亲王奕䜣他们都给撤了职。然后,又下令让醇亲王奕譞进宫参与政务。盛昱又说话了:“醇亲王的地位那么高,不适合让他操心这些政务啊!”

那年夏天,朝廷让大臣们开会讨论是打仗还是讲和。盛昱主张赶紧打,还列举了七个有利的条件,他说:“要是再错过这个机会,以后就后悔莫及了!” 盛昱当祭酒的时候,他和司业治麟一起认真研究怎么教育学生,他们大兴土木修缮学舍,增加了经费,还制定了积分制度和学习日程,严惩懒散的学生,奖励那些勤奋好学的学生,学校的风气一下子就变了。十四年的时候,他去山东主持考试。第二年,他就因为身体不好告老还乡了。盛昱在家的时候名声很好,很多读书人都觉得能和他聊聊天,看看他的风采,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儿。他去世的时候是二十五岁。

张佩纶,字幼樵,是河北丰润人。他爸爸张印塘,当过安徽按察使,后来死在任上。张佩纶同治十年考中了进士,后来升了侍讲,还当了日讲起居注官。那时候外国老欺负咱们,张佩纶就连续上奏章,建议朝廷加强新疆、东北三省和台湾的防备,提防俄罗斯和日本。 山西、河南闹饥荒,京畿地区又旱灾,他就引用祖宗的教诲,建议朝廷上下都警醒起来,还提出了四个方面的建议:诚心祈祷上天,广泛听取大家的意见,体恤百姓的疾苦,减轻刑罚。当时恭亲王奕䜣被坏人陷害,张佩纶又上奏章,请求皇上责成恭亲王尽心尽责,皇上很欣赏他的建议。

后来通政使黄体芳也上奏反映灾情,说话有点激动,惹恼了一些官员,要治他的罪,张佩纶极力为他辩护,最后黄体芳才没事。没多久,张佩纶的父亲去世了,他回家守孝,守孝期满后,又回到原来的官位。那时候琉球已经被日本吞并了,法国又想侵略越南,张佩纶说:“琉球没了,朝鲜就危险了;越南丢了,缅甸肯定保不住。”于是他就建议朝廷在南北沿海建立防线,设立四个海军基地;他还推荐了徐延旭、唐炯两位官员,说他们懂军事,能胜任边防事务,并且建议朝廷招募刘永福的黑旗军为己所用。 那个时候,吴大澂、陈宝琛这些人也喜欢议论时政,跟宝廷、邓承修等人一起被称为“清流党”,而张佩纶尤其因为弹劾大臣而闻名一时。比如侍郎贺寿慈,尚书万青藜、董恂,都被他弹劾罢官了。

光绪八年(1882年),云南报销案发,王文韶当时身居高位,掌管户部,御史言官们纷纷上书弹劾他受贿。皇上对王文韶的信任正浓,于是王文韶就援引乾隆年间梁诗正回家侍奉父亲的旧例,请求皇上允许他以回避嫌疑为由告老还乡,皇上没有批准。后来又有两人上书弹劾他,于是皇上罢免了王文韶的官职,提拔张佩纶代理左副都御史,后来又升任侍讲学士。第二年,法国和越南发生冲突,张佩纶上了十几道奏折,朝廷这才派遣军队征讨当地的土匪、牵制敌人的兵力。法国人觉得这样对他们不利,就假装要议和,暗地里却派人攻陷了南定。张佩纶请求趁着法军还没集结,命令广东总督派遣水军越过边境,但是朝中大臣们拘泥于和谈,担心张佩纶会从中作梗,就派他去陕西处理事务。

不久之后,法国果然袭击了顺化,胁迫越南签订盟约,越南的局势更加恶化。张佩纶从陕西回来后,被任命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行走。光绪十年(1884年),法国人放出风声说要入侵内地,张佩纶认为越南的危难还没有结束,黑旗军还存在,法国万万不可能分兵东来,因此请求朝廷不要撤军,以免助长敌人的野心,皇上认为他说得对。皇上下诏让李鸿章和他商议,最终决定开战,并任命张佩纶以三品卿的身份会同办理福建海防事务。张佩纶到了船厂,看到十一艘军舰围成一圈自我防卫,各个舰长都说这不是办法,张佩纶却斥责了他们。后来法军的军舰集结,战书也送到了,大家听到警报,都去拜见张佩纶,急切地请求做好防备,张佩纶仍然把他们骂了出去。等到看见法军的军舰开始生火,张佩纶才真的害怕了,派学生魏瀚前去请求法国人缓一缓,还没到呢,炮声就响了,他所率领的五个营溃败,其中三个营被全歼。

张佩纶逃到了鼓山脚下,当地的乡民不让他进去,他说:“我是会办大臣啊!” 乡民还是不让他进。第二天,他逃到了彭田乡,还编造了一套说辞上报朝廷,朝廷下旨拨款犒赏他,并让他兼管船政。后来听说马尾战败,朝廷只是免去了他的三品卿头衔,交由吏部议处。福建人非常愤怒,于是编修潘炳年、给事中万培因等人先后上书弹劾他。当时张佩纶已经因为举荐唐炯、徐延旭而被免职,到这时候再次被判处发配边疆。

边疆的事儿完了,李鸿章又把他拉进幕府,还把女儿嫁给了他。后来甲午战争爆发了,有个御史叫端良,弹劾他干预朝政,他就被打发回老家了。庚子赔款的时候,李鸿章推荐他,说他擅长外交,朝廷就让他当个小官,负责处理和约的事儿。和约办完后,他升到了四五品的大官,但他称病不出仕了,三十四岁就去世了。

何如璋,字子峨,广东大埔人。同治七年考中进士,被选为庶吉士,后来当了编修。之后当了侍读,被派去日本当大使。回来后,他当了少詹事,又去督办船政。按照李鸿章的意思,他死守着和约,敌人打来了,他还严厉警告各艘军舰不要轻举妄动。结果战败了,他就借口押送银子跑了,各地都不收留他,没办法,只好去投奔张佩纶在彭田老家。张佩纶怕敌人追上来,就骗何如璋离开。大家说,福建那场败仗,张佩纶是罪魁祸首,何如璋是帮凶。何如璋也被发配充军,后来死在了家里。

邓承修,字铁香,广东归善人。咸丰十一年乡试中举,花钱买了官当了郎中,在刑部做事。后来升了御史,因为家里有丧事就回老家了。光绪初年,守孝期满后,他又回到原来的官职。他和张佩纶等人一起,主持清流之议,经常弹劾别人,人称“铁汉”。他先后上书弹劾闱姓赌捐,说这严重违背了国家制度;弹劾关税侵蚀国库;因为考场弊端,提出了七条整改措施;因为官场弊端,提出了八条整顿措施。他还弹劾了总督李瀚章治政无方,左副都御史崇勋品行不端,侍郎长叙等人违反制度,学政吴宝恕、叶大焯,布政使方大湜、龚易图,盐运使周星誉等人的种种不法行为。碰上边境警报的时候,他又弹劾朝中大臣办事懈怠,请求朝廷召回左宗棠来执掌政事。一年多以后,出现了彗星,他又说左宗棠上任几个月了,也没什么作为,还因此牵连到宝鋆、王文韶的昏庸无能,请求罢免他们。当时王文韶正得势,权力越来越大,碰巧云南报销案爆发了,他又严厉弹劾王文韶,但还是没被采纳。很久以后,他才升了给事中。

朝鲜那边的乱子平息了,但是琉球的事还没解决,皇上就让兵部大臣去烟台,集中南北洋的军舰轮流巡逻,同时让吴长庆的军队驻扎在朝鲜,互相策应。越南那边也乱成一锅粥,法国人打进了顺化,他又请求皇上召集百官廷议,决定国家大事,结果皇上都没理他。过了十年,越南的情况越来越糟,他就首先弹劾徐延旭、唐炯丢了地盘,又损失了军队,还说赵沃、黄桂兰拥兵作乱,应该严惩他们。那年夏天,法国人想议和,他就和修撰、联合台谏一起上书,强烈表示和议不可靠。接着他又偷偷地跟司业潘衍桐一起上奏,提出了对付敌人的五条计策,还弹劾李鸿章议和的奏疏,说他嫉妒刘永福敢于作战,语气非常激烈。没过多久,法国果然撕毁盟约,侵犯了台湾的鸡笼,朝廷的大臣们对要不要打仗还没决定。于是他又再次上奏,提出了三条计策:“法国人之所以敢这么嚣张,是因为他们有西贡和东京的支援。如果我们分三路大军,迅速进攻越南,他们就会自顾不暇,这是上策。分兵防守,敌人来了就打,敌人退了就不追,这样可以减少军队的损耗和军费的开支,这是中策。如果因为担心军费不足,运输困难,不敢打仗,那后果不堪设想,这就是没有计策。”

后来,他被任命为鸿胪寺卿,兼任总理各国事务大臣。从那时起,他关于军事的奏章,一共上了十三道,很多都被采纳了。后来因为中允樊恭煦被处罚,他又上书营救,结果自己也被降了级。第二年,他去天津协助李鸿章跟法国大使巴特纳商谈和约,最终签订了新的十款和约。回来后,他就请求回家养老。

还没离开京城呢,我就被派去广西跟法国使臣勘定中越边界。到了广西,我就一个人骑马出关去见法国使臣浦理燮。浦理燮想先勘察原来的边界,说要按照之前的约定先改正边界,我们俩谁也不让谁。于是他就表面上说文渊、保乐、海宁归还给我们,暗地里却给驻京的法国使臣发电报,说我违反约定,争执不休,说如果不先勘察原来的边界,谈判就要终止。朝廷没办法,只好同意了。

我于是就发了份电报,里面说了三个难处和两个危害,大概意思是这样的:“边界上的居民不愿意归属法国,先勘察原来的边界,恐怕会引发事端,这是第一个难处。保乐地区牧马人多,游勇很凶悍,道路被堵塞,这是第二个难处。原来的界碑十个里不到五个还在,到处都是险峻的山峰,瘴气雨淋,酷热难耐,人马都无法通行,这是第三个难处。再说,如果先勘察了原来的边界,他们肯定就会扬长而去,新的边界怎么谈?文渊、保乐都拿不回来,边境关口失守,进退两难,这是第一个危害。文渊丢了,北方就没有一寸土地了,关内的贸易也会受到威胁,越南丢了,广东怎么保卫?这是第二个危害。”我把奏折递上去了,但朝廷没采纳。

十二年的时候,法国又派狄隆、狄塞尔来会勘。正好法国法官达鲁倪思海在者兰被越南人杀害了。法国使臣很害怕,又觉得丢脸,就隐瞒了这件事,坚决要求按照地图划界,朝廷批准了。于是首先讨论把江平、黄竹、白龙尾这些地方割让给越南。我指着地图和文件据理力争,法国使臣不肯让步,想把白龙尾的一半左边划给我们,右边划给越南。我说那地方是钦州海防的重要区域,法国要是得到了,就会从内线威胁防城,从外线切断东兴、思勒的联系,这样钦州、廉州就保不住了。我们争论了很久,暂时约定三条,还没最终决定,法国使臣竟然用武力驱赶江平、黄竹的居民内迁。朝廷担心会引发边境冲突,就下令先勘察从钦州西边到广西全境的边界,我于是跟他们签订了新的条约,具体内容记载在《邦交志》里。十三年,把边界勘定的始末都报告上去后,我官复原职。十四年,我以生病为由辞职回家,在丰湖书院做主讲,读书侍奉母亲。十七年,我在惠州去世了。

徐致祥,字季和,是江苏嘉定人。咸丰十年(1860年)考中进士,被选为庶吉士,后来被授予编修的官职。他后来晋升为中允,去山东主持科举考试。又一步步升迁为内阁学士,负责管理顺天府的教育事务。后来他因为家里有丧事离职,守孝期满后,又恢复了原来的官职。光绪十年(1884年),法国和越南发生战争,德国人德璀琳提出议和,朝廷还没有拿定主意。徐致祥上书提出了三个策略,说:决战要快,用将要专一,各路军队要联合起来。福建战事紧急,他说何璟、张兆栋没有办事能力,推荐杨岳斌、张佩纶可以重用,他的建议被朝廷采纳了不少。当时有人提议修铁路,徐致祥听说了很反对,痛陈修铁路的八大害处,并且请求朝廷大力驳斥这种错误言论,赶快去修治河道,皇上斥责他胡说八道,把他降了三级。

过了两年,修铁路的提议再次被提出来,徐致祥又再次上书阻止。他前后上了十几份奏折,其中最关心的就是抑制宦官势力和治理河道工程,这些都得到了当时舆论的赞扬。他先后主持了福建、广东的乡试。光绪十八年(1892年),徐致祥被任命为大理寺卿,接连弹劾了枢密大臣礼亲王世铎、山西巡抚阿克达春,而且对张之洞的弹劾更是不遗余力。不久,他被任命去浙江督察教育,以严格著称。

中日甲午战争,清军战败,徐致祥上书弹劾奕劻、李鸿章等人误国,请求逮捕叶志超、卫汝贵等人依法惩办,并且给冯子材、刘永福正式的征讨名义,这样才可以振奋国威,鼓舞士气。正赶上山东发生了教案,德国公使海靖强迫朝廷罢免李秉衡的职务。徐致祥说:“前年罢免了刘秉璋,今年又要罢免李秉衡,这样一来,朝廷任免官员的大权就落到外国人手里了。请皇上从国家大局考虑,不要害怕敌人。”他私下里觉得国家形势不好,动乱还远没有结束,于是引用“圣祖笃信朱子垂为家法”的往事,请求恢复经筵制度来辅助皇帝的德行,这些建议都没有得到回应。任期满了以后,徐致祥回到京城,升任兵部右侍郎。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皇帝身体不好,大家都很担心,徐致祥又把辅导皇帝德行的建议提了出来。

那个时候,国家正经历很多麻烦事,皇帝还没儿子,致祥为了国家大事,就说了这么一段话:“以前宋朝真宗皇帝收养宗室子弟在宫里,等仁宗皇帝出生后,就送他们回家了;后来仁宗、高宗、理宗都这么干过。有儿子了还送养子回家的,真宗是这么做的;没儿子,直接把养子立为皇帝的,仁宗传位给英宗,高宗传位给孝宗,理宗传位给度宗都是这样。现在国家社稷的重任系于一身,百姓们都盼着呢,我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效仿前朝,仔细挑选几个宗室兄弟的儿子,选亲近的,选贤能的,让他们进宫侍奉,就当做儿子养,别当做储君,严格遵守祖制,这样既可以暗中观察他们的才能品行,又能慢慢等待皇子的出生。这样一来,皇上没儿子就等于有了儿子,皇太后没孙子就等于有了孙子,穆宗皇帝托付的大事,也有着落了。”没过多久,果然就立溥俊为大阿哥了。二十五年,他去世了。

这段话的意思是说:体芳、宝廷、佩纶和张之洞,当时被称为翰林四谏,遇到国家大事,一定会上书陈述是非,和他们一样喜欢直言进谏的人,还被称作“清流党”。但是体芳、宝廷关于皇位继承的建议,出于忠心爱戴,可不是佩纶他们能比的。承修靠着强硬的作风出名,致祥因为胡说八道被批评,君子们都批评他。只有盛昱说话谨慎,洁身自好,早早退隐,大概才能保持清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