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原名叫曾子城,字涤生,是湖南湘乡人,家里世代务农。他爷爷曾玉屏,开始就对乡里的学问很感兴趣。他爸爸曾麟书,是县里的学生,以孝顺闻名。

曾国藩在道光十八年考中了进士。道光二十三年,他被派去四川主考,后来又升任侍读,一步步升迁到内阁学士、礼部侍郎,还曾经代理兵部尚书。那时候,太常寺卿唐鉴在北京讲学,曾国藩和倭仁、吴廷栋、何桂珍等人非常认真地听讲,学习义理之学。他还和梅曾亮、邵懿辰、刘传莹等人交朋友,一起研究词赋和考据,尤其重视天下的人才。

咸丰初年,广西发生战乱,皇帝下诏让大臣们说说自己的看法。曾国藩上奏说,当务之急是用人,要找到培养和考察人才的方法。皇上夸他分析得透彻明白。接着,他又推荐了李棠阶、吴廷栋、王庆云、严正基、江忠源五个人。战事越来越激烈,他又上奏说:“国家财政不足,军队战斗力不强,这是天下最大的两个问题。在正常的财政收入之外,绝对不能再想办法搜刮民脂民膏,多收一分钱,百姓就要多受一分苦。至于国家支出,军费开支最大,绿营兵有六十四万人,经常虚报六七万人来领取军饷。从乾隆年间开始增兵以来,每年浪费的钱财就超过两百万两。当时大学士阿桂就担心难以维持下去,嘉庆、道光年间两次讨论裁军,结果只裁减了不到十分之四,现在应该再裁掉五万人,恢复原来的兵额。自古以来,建国初期,兵力少而国家强大,后来兵力越多,国力就越弱;军费越多,国家就越穷。皇上应该重视将领的选拔,只要七十一个镇里能有十几个镇的将领值得信赖,那么就能应对紧急情况了。”他还痛斥朝中大臣阿谀奉承,欺骗皇上,没有人敢说实话,批评朝政。所以他又上书皇帝,劝诫皇帝要防范这些弊端,直言不讳地指出皇帝的不足之处,说出了许多别人不敢说的话,皇上还专门下诏对他表示嘉奖。后来他又先后代理刑部、吏部侍郎。两年后,他去江西主考,途中因为母亲去世而回家奔丧。

三年过去了,太平天国攻破了南京,把它当成伪都,还派兵北上进攻河南、直隶,全国都乱成一锅粥。这时候曾国藩已经奉命在长沙操练团练了。一开始,曾国藩想上奏朝廷,请求守孝完三年再出来做事。但是郭嵩焘劝他说:“你本来就有澄清天下乱象的抱负,现在不抓住机会为国家效力,对得起国家和父母吗?再说,穿着孝服从军,也是古时候有的事啊。” 于是曾国藩就不再推辞了。

他学习明朝戚继光将军的练兵方法,招募那些老实忠厚、身体强壮的农民,每天都进行训练。 他任用的将领大多是读书人,手下士兵最多不超过五百人,这就是著名的“湘勇”。曾国藩给各地写信,无论对方地位高低,都一视同仁,礼貌相待。 那些有才能的山野之士,都被他的诚意打动,纷纷前来投奔他,大家都觉得曾国藩是可以一起商量大事的人。 各地土匪作乱,只要听到消息,曾国藩就立刻带湘勇前去平乱。他还制定了三等处罚制度,尽量避免让府县衙门处理案件。 短短一个月内,就抓捕并处决了二百多名刁民和为非作歹的胥吏。

当然,流言蜚语也随之而来,从巡抚到道台,很多人都暗地里对他颇有微词,甚至说他在盛暑时节操练士兵是在虐待士兵。但是,曾国藩每次上奏朝廷,都能得到嘉奖和认可,没有人敢公开反对。 有一天,他的标兵和湘勇发生了冲突,甚至打到了曾国藩的营帐里。曾国藩亲自向巡抚告状,可巡抚却敷衍了事,根本不处理。 曾国藩当天就把营地搬到了城外,躲避那些标兵。有人问他:“为什么不把这事闹大呢?” 曾国藩叹了口气说:“现在大敌当前,我们怎么敢因为个人恩怨而冒犯君父呢?”

我曾经和嵩焘、忠源讨论过东南的地理形势,水路阻隔很多,想要剿灭贼寇,必须先整顿水师才行,于是就上奏朝廷,请求在衡州建造战舰。当时工匠里没人懂造船,那些短桨长橹,都是我仔细琢磨出来的,靠人力克服水流和风势,最后造成了大小两百四十艘战舰。又招募了一万水陆兵,水军由褚汝航、杨载福、彭玉麟统领,陆军由塔齐布、罗泽南统领。

贼寇从江西一路窜上来,又攻陷了九江、安庆。忠源在庐州战死,吴文镕在黄州督师也战死了。汉阳失守,武昌戒严,贼寇又趁势骚扰湖南。我当时非常想讨伐贼寇,就率领水陆大军东下。舟师刚出洞庭湖,就遇上大风,损失了几十艘船。陆军到了岳州,前锋部队就溃败了,只好退回长沙。贼寇攻陷了湘潭,又来袭击靖港,我们又打了败仗,我气得想跳水自杀,幸亏幕僚章寿麟拉住了我,才没死成。但与此同时,塔齐布却在湘潭大败贼寇,我在长沙高峰寺安营扎寨,重新整顿军队,大家都士气高涨。

有人建议增兵,我说:“我水陆一万人,已经不少了,但一遇到敌人就溃败。岳州那场败仗,只有载福的一营水师敢于抵抗;湘潭之战,只有塔齐布的两营陆军和载福的两营水军能打,这说明用兵贵在精不在多。诸葛亮在祁山之战失败,还想着减少军队,节省粮食,认真反省自己的错误,这可不是空话啊!再说,古人用兵,首先要明确功过赏罚。现在天下大乱,贤人君子都隐藏起来,我靠着正义的名声来号召大家,共同面对危险。诸位当初追随我,可不是因为利益诱惑,所以有些法令难以推行,失败的原因就在这里。”诸将听了我的话,都心服口服。

湘潭城被咱们陆军攻下来了,巡抚和提督都赶紧往上报功,结果曾国藩却主动请罪。皇上狠狠地批评了提督鲍起豹,把他给免职了,然后让塔齐布接替他的位置。塔齐布上任那天,老百姓都挤去看热闹,大家纷纷感叹曾国藩真是识人善用,皇上也能明察秋毫,千里之外都能看清局势。

贼军从岳州打下常德,接着又往北跑了,武昌城又丢了。曾国藩带兵直奔岳州,把贼军的头号将领曾天养给杀了,然后一路打仗,攻下了城陵矶。军队在金口会师,准备攻打武昌。咱们的军队在泽南沿江东岸进攻花园的贼寇,塔齐布在洪山埋伏兵力,载福率领水军深入敌营,将士们个个都冒着枪林弹雨,毫不畏惧。武昌和汉阳的贼寇看到官军气势汹汹,吓得半夜就逃跑了,于是两座城池就收复了。

曾国藩因为之前靖港之战的失败,自己主动请求免职,现在战事告捷,他把这事儿奏报皇上,皇上就任命他为湖北巡抚,接着又给他加了兵部侍郎的衔,让他正式上任,并命令他继续带兵往东进攻。

话说当时,咱们的水军那叫一个勇猛,直接打垮了田家镇的敌人,杀了好几万人,一路打到九江,先头部队都摸到湖口了。可是攻打梅家洲敌人的营垒却没攻下来,只好开进鄱阳湖。结果敌人就在湖口筑起营垒,堵住了我们的后路,船只出不去,内外都被敌人堵住了。咱们外江的战船没带小船,敌人就乘着小船夜里偷袭营地,扔火烧我们的船,曾国藩差点被烧着,跳起来才逃过一劫,水军一下就乱了套。曾国藩赶紧上书请罪,皇上宽宏大量,免了他的罪,说对大局没啥影响。

过了五年,敌人又攻陷了武汉,还骚扰了荆州襄阳。曾国藩就派胡林翼他们去支援湖北,留下塔齐布继续攻打九江,他自己跑到南昌去安抚被困在鄱阳湖里的水军。左宗棠也跟着去江西打仗,又收复了弋阳,攻下了广信,打败了义宁的敌人,可惜塔齐布在军中去世了。曾国藩在江西跟巡抚陈启迈关系处不好,左宗棠来回奔波,给曾国藩写信,说东南地区的大局在武昌,建议曾国藩率领部队去支援湖北,曾国藩同意了。他的幕僚刘蓉劝他说:“您现在主要依靠塔齐布和罗泽南,现在塔将军死了,罗泽南又去远方了,万一有紧急情况,谁来指挥啊?”曾国藩说:“我已经考虑得很周全了,东南大局应该这么办,大家都困在这里没用。” 嵩焘在送别左宗棠时问他:“曾公兵力单薄,怎么办呢?” 左宗棠说:“只要朝廷不亡,曾公就不会死。” 到了九月,左宗棠被任命为兵部侍郎。

六年,石达开那伙贼寇从湖北窜到江西,接连攻陷了八个府和一个州,九江被贼寇占据得稳稳当当的,湖南和湖北之间都联系不上了。曾国藩被困在南昌,派兵分守要地,军情紧急,但他依然坚持吟诵诗词。他还创作了《水陆师得胜歌》,教士兵们学习作战、守城、扎营布阵的方法,唱这首歌的士兵们都士气高昂,以能为国捐躯杀敌为荣。可是,考虑到兵力悬殊,最终还是没能重创贼军。有人建议调泽国藩的军队来支援,但朝廷觉得武汉的战事快要成功了,不能放弃。泽国藩督战更加着急,最终战死沙场。 曾国荃听说江西告急,就穿着草鞋,千里奔袭,直接冲进贼军包围圈,赶到南昌支援守城。林则徐已经担任湖北巡抚了,曾国藩的弟弟曾国华、曾国葆奉父亲的命令向林则徐求援,带了五千人马去攻打瑞州。湖南巡抚骆秉章也给曾国荃送兵去支援吉安,曾国藩的兄弟们都在战场上会师了。而曾国藩之前派去支援湖北的军队,过了一段时间后,再次攻克了武汉,然后直逼九江,李续宾率领八千兵马驻扎在九江城东。这李续宾和他的弟弟李续宜都是曾国藩老师的得意门生。曾国藩的战船四百艘停泊在江的两岸,江宁将军都兴阿的骑兵部队和鲍超的步兵部队驻扎在小池口,总共有几万人马。曾国藩本来就忧心忡忡地整顿军队,从南昌赶来慰劳将士,看到军容如此壮盛,更加严厉地告诫大家。但就在这时,江南大营溃败了,督师向荣退守丹阳,最终战死。和春担任钦差大臣,张国梁统领各路军队攻打江宁。

七年二月,曾国藩听到父亲去世的消息,立即回家奔丧。朝廷给了他三个月的假期让他料理丧事,他坚决请求守孝三年,朝廷批准了他的请求,并保留了他的侍郎职位。林则徐平定了湖北后,继续围攻九江,攻破了湖口,水师也因此数年后再次壮大。曾国荃接连攻克望江、东流,战船扬帆经过安庆,攻克了铜陵和泥汊,与江南的军队取得了联系。从此,湘军水师名扬天下。林则徐认为这支水师是曾国藩一手创建的,杨载福、彭玉麟都是曾国藩的旧部,于是请求朝廷起用曾国藩来检阅军队。适逢九江被收复,石达开逃窜到浙江,又侵犯到福建,还分兵再次犯境江西,朝廷下旨命令曾国藩前往浙江处理军务。

曾国藩到了江西,驻扎在建昌,后来又接到圣旨,让他去支援福建。曾国藩觉得福建的贼寇不足为虑,而景德镇地理位置重要,于是派兵支援赣北,攻打景德镇。曾国荃追击贼寇到了浮梁,江西的各个城池一个接一个地收复了。这时候石达开又窜到了湖南,包围了宝庆府。皇上担心四川也会出事,林则徐也因为湖北的军饷依靠四川的盐税,而曾国藩又长期带兵,没有后方支援,所以他和官员们一起上奏,请求曾国藩支援四川。正好贼寇窜到了广西,四川的战事也就解决了,但是陈玉成又攻破了庐州,续宾在三河战死了。林则徐认为贼寇在庐州、寿州之间蔓延,最终会成为楚地的祸患,于是改变主意,决定留下曾国藩共同谋划安徽的事宜。军队分成三路,每路一万人。曾国藩从宿松、石牌方向进攻安庆,多隆阿、鲍超从太湖方向进攻桐城,林则徐则从英山方向进攻舒城、六安。多隆阿他们先在大池打败了贼寇,又收复了太湖、潜山,然后进军桐城。曾国荃率领各路军队包围安庆,与桐城军队互相配合。安庆还没攻下,安徽南部的贼寇就攻陷了广德,又袭击攻破了杭州。

李秀成这小子在建平召集了一帮土匪,然后分兵去救援江宁。结果江南大营又被打垮了,常州、苏州也接连丢了,这都是咸丰十年闰三月的事儿了。

左宗棠听说后,叹了口气说:“哎,这可是胜败的关键点啊!江南的军队,早就疲惫不堪了。把他们彻底打扫干净,说不定以后就能派上用场了。”有人问他:“那谁能够担当这个重任呢?”林翼说:“朝廷把江南的事情交给曾国藩,天下还有什么不能平定的呢?”

于是皇帝认真挑选主帅,提升曾国藩为兵部尚书,代理两江总督,没多久就正式任命了,还授予他钦差大臣的职务。那时候,江浙一带匪患猖獗,有人建议先撤回安庆的军队,解决燃眉之急。曾国藩说:“安庆的军队是攻克金陵的基础,不能动!”于是他渡过长江,驻扎在祁门。江浙的官员和地主绅士每天都送来几十封告急的信,朝廷也接连下达了援救苏州、上海、安徽、镇江的命令。

曾国藩到祁门没几天,宁国府和徽州就失守了。东南地区战事吃紧,偏偏英国又翻脸了,还派兵来了。僧格林沁在天津打败仗,皇帝都跑到热河避暑去了,曾国藩听说后,请求带兵北上,后来和议谈成了,这才作罢。

那年冬天,咱们被贼寇围困得厉害,他们一会儿从祁门东边杀进婺源,一会儿又从祁门西边攻打景德,甚至还冲进羊栈岭打咱们的大营。军队的战报完全送不出来,将领们个个愁眉苦脸的,都强烈要求把营地搬到江边,好方便跟水师联系。曾国藩说:“没理由就撤退,这是兵家的大忌。”所以他没同意,而是派人快马加鞭地给鲍超、张运兰送信,让他们赶紧带兵来支援。他自己呢,虽然身处险境,却依然气定神闲,还经常和幕僚们一起喝酒聊天,谈论学问。自从他离开京城上任以来,每天都认真地记录下自己的言行,即使后来遇到这么危险的困境,也没中断过。

曾国藩驻扎在祁门,本来是靠江西那边供应军饷的,结果景德丢了,大家就开始七嘴八舌地建议他拿下徽州,好从浙江那边运粮食过来。于是他亲自带着大军到了休宁,正赶上大雨,八个营地都被冲垮了,他甚至写好了遗书托人带回家,发誓要死守休宁。巧的是,这时候左宗棠在乐平大败贼军,运输线也打通了,曾国藩这才把营地搬到了东流。多隆阿也在桐城连续打败了贼军,鲍超的部队虽然四处游击,没个固定驻地,但林翼又派兵去支援他。到了十一月八月,曾国荃终于攻克了安庆。好消息传来,可这时候文宗皇帝驾崩了,林翼也去世了。穆宗皇帝继位,慈禧太后垂帘听政,还给曾国藩加了太子少保的官衔,让他统领江苏、安徽、江西、浙江四省的军事。曾国藩吓坏了,赶紧上书推辞,但朝廷没同意,以后朝廷有什么大事,都要先征求他的意见才行。

话说那会儿,洪秀全这假天王在南京称王称霸,李秀成这假忠王带着人马攻打苏州上海,李世贤这假侍王带着兵马占领了浙江杭州,杨辅清这假辅王带着军队驻扎在宁国,汪海洋这假康王正虎视眈眈地盯着江西,陈玉成这假英王则在庐州屯兵。捻军首领苗霈霖在颍州、寿州一带活动,还跟陈玉成联合起来,计划逃窜到山东河南去。这些起义军,个个都号称有几十万人马。

曾国藩和曾国荃商量着怎么打仗,曾国荃说:“咱们得赶紧攻打南京,这样贼寇肯定全力保护自己的老巢,到时候苏州、杭州就好打了。”曾国藩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于是,他就把攻打南京的任务交给曾国荃,浙江的战事交给左宗棠,江苏的战事交给李鸿章。李鸿章以前是曾国藩的幕僚,从道员做起,这时候让他从淮河一带招募八千兵勇,挑选优秀的将领指挥他们,这支军队就叫“淮军”。同治元年,李鸿章被提升为协办大学士,负责督促各路军队作战。

这下好了,曾国荃带兵攻打南京,李鸿章带兵征讨苏州上海,载福、沈玉麟负责清理长江下游的叛军;长江以北,多隆阿负责攻打庐州,续宜负责支援颍州;长江以南,鲍超负责攻打宁国,运兰负责防剿徽州,左宗棠负责收复整个浙江。十路大军同时出击,这些战役的成功都归功于曾国藩的指挥调度。

话说啊,贼寇的老巢金陵城,那可是修筑了坚固的壕垒,粮草武器都充足得很,一时半会儿根本攻不下来。偏偏这时候,瘟疫大爆发,将士们死伤无数,都快没法打仗了。曾国藩觉得自己德行不够,就请求朝廷派大臣来支援,好分担一些责任。皇上呢,就下诏书安慰鼓励他,说:“天灾流行,这怎么能怪你一个人呢?说不定是朝廷政务上有很多不足之处,我们君臣都应该努力想办法补救,为老百姓请命。再说,放眼全国,论才能、论气度,也没人比得上你啊!现在局势这么艰难,你可千万不能松懈!”曾国藩看完诏书,感动得哭了起来。

那时候,洪秀全被围困很久了,就召集李秀成从苏州,李世贤从浙江带兵来救援,号称六十万人马,把雨花台的军队围了个水泄不通。曾国荃坚守了六十四天,才解了围。三年五月,水师攻克了九洑洲,江宁城被合围了。十月,李鸿章攻下了苏州。四年二月,左宗棠攻下了杭州。曾国藩见江宁城久攻不下,就请求李鸿章来会师,还没等李鸿章出发呢,曾国荃的进攻就更加猛烈了,最终攻克了江宁城。江宁城平定后,皇上大大褒奖了他的功劳,加封他为太子太傅,封一等毅勇侯,还赏赐双眼翎。这可是开国以来,文臣第一次被封侯啊!朝野上下都纷纷祝贺,可曾国藩功成名就之后,却依然谦虚谨慎,战战兢兢的,好像很害怕的样子。穆宗皇帝每次要任命督抚大臣,都会私下里仔细打听这个人,从不敢随便推荐提拔,因为他认为边疆大臣已经掌握了征战的权力,不应该再让他们掌握升降官员的权力,这样容易造成外重内轻,这是非常危险的苗头,必须得防范。

一开始啊,官军有个坏毛病,打胜仗了就不肯让功,打败仗了也不肯互相支援。曾国藩训练湘军的时候,就说必须做到万众一心,才能打败贼寇,所以他总是以忠诚来号召天下。后来他又说,淮河一带的人民性格刚强,应该另外组建一支军队。湘军擅长山地作战,在平原上驰骋不是他们的强项,而且打了十年的仗,士气也有些衰弱了,所以他想用淮军来接替湘军。等到东南地区基本平定后,他就裁撤了湘军,加强了淮军,结果捻军起义了。

捻军,一开始是山东一些游民聚集起来的。后来,他们到处抢劫,祸害了光州、固始、颍州、亳州、淮州、徐州一带。他们用捻子点燃油脂来照明,所以叫“捻军”。他们人数多达几十万,战马也有几万匹,横行霸道,践踏了数千里土地,时而分散,时而集合,变化无常。捻军主要有四个头目,分别是张总愚、任柱、牛洪、赖文光。

从洪秀全起义,到苗沛霖带兵,都曾和捻军交过手,捻军也因此更加熟悉了作战技巧,胜保、袁甲三都拿他们没办法。僧格林沁带兵征讨了好几年,也没能给捻军造成什么大的打击。曾国藩听说僧格林沁的骑兵追击捻军,一天一夜能跑三百多里,就说:“这在军事上,必定会让高级将领吃亏。”没多久,王果就在曹州战死了,朝廷听说后大吃一惊,赶紧下令让曾国藩赶紧去山东剿灭捻军,让他节制直隶、山东、河南三省的军事,而李鸿章则代替他担任总督,朝廷天天催促他出兵。

曾国藩上奏说:“湖北的军队几乎都裁撤了,现在调来刘松山的一支军队和刘铭传的淮军,还是不够。应该再招募徐州的兵,按照湖北军队的规模,带动齐州、兖州的风气;还要增加骑兵和黄河水师,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到的。直隶应该自己筹备防务军队,分守黄河沿岸,不应该让河南的军队兼顾河北。僧格林沁曾经巡视过五个省,我做不到。如果以徐州作为大本营,那么山东的兖州、沂州、曹州、济州,河南的归德府、陈州,江苏的淮安府、徐州、海州,安徽的庐州、凤阳府、颍州、泗州,这十三个府州都由我负责,其他的就交给其他总督和巡抚。防区有明确的划分,那么军务才能逐渐有条理。”

他又奏报说:“应该在临淮关、周家口、济宁、徐州这四个重要地点驻军,作为四个镇守点。一个地方有紧急情况,其他三个地方就立即支援。现在捻军已经成了流寇,如果我们跟着他们到处跑,一定会疲于奔命。所以,我坚持最初的计划,用固定的军队,来对付不固定的敌人,重点是迎击剿灭,而不是追击。”可是,曾国藩督师一年多了,捻军依然四处流窜。将士们都说,比起苦战,更苦的是没完没了地追赶。于是,曾国藩派张秋在清江修筑长城,想凭借运河来阻挡捻军,还没修好,捻军就窜到襄阳、邓州之间,又向西转移,修筑了沙河、贾鲁河的防线,挖壕沟防守。防区刚划分好,捻军就冲破了河南的防线,又突然向东进攻。当时很多人批评曾国藩的策略迂回拖沓,但是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来对付捻军。

山东、河南的老百姓都亲眼见过僧格林沁打仗,所以大家都很奇怪,为什么曾国藩这个督兵大臣却安安稳稳地坐在徐州,啥也不干?路上到处都是骂他的声音。曾国藩带兵时间长了,就更谨慎了。一开始,他制定了驻扎军队于四镇的计划,后来又制定了扼守黄河运河的策略。结果几次都被御史弹劾,他自己也觉得防河的策略没啥效果,朝廷又启用了他弟弟曾国荃,于是曾国藩就上奏朝廷,请求李鸿章这个江督去徐州,和山东巡抚一起负责东路;曾国荃这个湖北巡抚去襄阳,和河南巡抚一起负责西路;而他自己则驻扎在周家口进行策应。有人又弹劾他骄傲自大,这时候曾国藩心里想着,这权力地位不能待太久,越来越害怕别人说闲话,担心被人批评了。他就以生病为由请假几个月,接着又请求开缺,以散员的身份留在军队效力;还请求朝廷削去他的爵位,这些请求都被拒绝了。

五年冬天,曾国藩回到江南任职,李鸿章接替他督军。这时候,牛洪死了,张宗愚逃窜到陕西,任柱、赖文光逃窜到湖北,从此就有了东西捻军的称号。第六年,曾国藩被补授为大学士,留在治所。东捻军从河南窜到登州、莱州、青州,李鸿章、刘长佑建议集合四省兵力堵住运河。捻军又转向西边,越过胶州、莱州、河南,进入海州。官军阵斩任柱,赖文光逃到扬州后战死。因为平定了东捻军,曾国藩被加封为云骑尉世职。西捻军进入陕西后,被松山击败。他们趁着河面结冰渡过黄河,窜到山西,进入直隶,攻打保定、天津。松山绕到捻军前面,在献县打败了他们。各路勤王大军陆续到达,捻军越过运河,窜到东昌、武定。李鸿章把军队转移到德州,河水上涨,他们就扼守黄河,困住捻军。曾国藩派黄翼升率领水师协助剿灭捻军,在茌平大败捻军。张宗愚跳河自杀,西捻军也被平定了。所有关于防河的策略,都是曾国藩最初想出来的。这一年,曾国藩被授予武英殿大学士,调任直隶总督。

曾国藩做事注重全局,策略周全。他制定西征策略,主张先平定陇右的寇乱再出关;筹划滇黔的平定,则认为以蜀、湘两省为根本。这些策略都是他一开始就提出的,几年后都一一实现。自从西方列强进入中国后,外交事务日益繁多。南京城还没攻下的时候,俄、美、英、法都请求出兵帮忙,曾国藩都婉言谢绝了。等到朝廷讨论购买轮船、购置军械的时候,他又大力支持,还建议选派学生去欧洲学习技术。每次签订条约,朝廷都会询问他是否可以批准,曾国藩的原则是:那些只是争论虚名实利的条款可以答应,但那些损害我国人民利益的条款坚决不能答应。

他到直隶后,把练兵、整顿吏治、治理黄河作为首要任务,逐步进行改革,设立了清讼局和礼贤馆,政教方面取得了很大进展。九年四月,天津民众杀害了法国领事丰大业,毁坏教堂,打伤数十名教民。通商大臣崇厚主张严惩,但民众不服。曾国藩当时正患眼疾,朝廷紧急召他去天津,他努力维持和平局面,处死了十七个人,又将一些府县官员发配边疆。曾国藩刚到天津的时候,天津百姓以为他一定会报复崇厚,纷纷准备抵抗法国。但那时全国刚平定不久,湘军已经解散,天津又紧挨着北京,民众和教民之间矛盾激化,这么点小事不足以引发战争,而天津百姓的怨气很大。他的一些老朋友,那些喜欢发表高论的人,每天都给他写信斥责他,甚至有人毁坏了他衙门的门联,但他深知中外兵力强弱和战争的利害关系,只是默默承担责任,一句话也不辩解。丁日昌为此上奏说:“自古以来,局外人议论纷纷,不理解局内人的艰难,一呼百应,足以迷惑皇上,扰乱大计。最终事情闹僵,国家蒙受无穷的损失,而局外人却不受其害,反而落个坚持清议的名声,我对此深感痛心!”

曾国藩因为承担了大量的骂名,病情更加严重,于是他让李鸿章处理天津教案,一个月后事情就解决了,结果和他最初的设想一样。这时两江总督职位空缺,他就调任江南总督,而李鸿章则接替他督办直隶。江南百姓听说他要来,都焚香迎接。因为战乱,很多书籍都毁坏散失了,他设立了官书局刊印书籍,校对刻印都非常精细。他还聘请著名学者担任书院山长,他的幕僚也都是一时之选,江南的文化因此更加兴盛。

曾国藩这个人啊,气场很强大,长着漂亮的胡子,眼睛很有神,棱角分明。每次接待客人,都会盯着对方看很久,一句话也不说,让人心里发怵。等客人走了之后,他就会把客人的优缺点都记下来,没有一个漏掉的。他天性喜欢读书,一辈子都乐此不疲,虽然有自己的治学方法,但并不局限于某个老师的学说。他的学术研究涵盖了汉代和宋代的思想,认为先王治世的道理非常复杂,但都贯穿了“礼”的思想。他觉得秦蕙田的《五礼通考》缺少对食货(财政)的论述,于是就补充了盐税、海运、货币制度、河堤治理等内容,写成了六卷本。他还觉得古代的礼仪制度残缺不全,缺少专门的军礼,应该像戚敬元记载的那样,另立专篇。有人说,曾国藩制定的营制和营规,在军礼方面已经很接近了。他晚年致力于用清静的品德来教化百姓,把自己的俸禄都用来培养人才。很多饱学之士都投奔他门下。他特别擅长识人用人,提拔和成就的人才数不胜数。他一眼就能看出人的才能,判断都很准确。他经常教育家人要继承祖上耕读的传统。对待将士和官员就像对待自己的子女一样,所以虽然大家都很敬畏他,但也很乐意为他效力。他在江南待的时间长,功劳最大。

同治十三年,他在任上去世,享年六十二岁。百姓都痛哭流涕,为他画画像祭祀他。朝廷得知后,非常震惊和悲痛,停朝三日。追赠他为太傅,谥号文正,在京师的昭忠祠和贤良祠为他立庙祭祀,各省也都为他建立了专祠。他的儿子曾纪泽继承爵位,官至侍郎,有他的传记;曾纪鸿被授予举人,擅长计算,在《畴人传》中有记载。

人们评论说:曾国藩的功绩源于他的学问,善于用“礼”来治理天下。他公正诚恳的心,尤其能够感化众人。他治理军队和政务,都务求实际。他规划天下大事,时间久了都能得到验证,世人都称赞他,甚至说汉朝的诸葛亮、唐朝的裴度、明朝的王守仁都比不上他,真是太厉害了!曾国藩还曾经选取古今圣哲三十三人画像并撰写赞记,作为自己的老师,他一生好学的志向,由此可见一斑。等到他功成名就后,就一心一意地推荐人才,从边疆大臣到朝廷重臣,几乎遍布全国。他为朝廷效力,都能不辜负皇帝的知遇之恩。唉!中兴以来,只有他一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