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奇逢这个人啊,耿介得很。 黄宗羲呢,他弟弟叫黄宗炎、黄宗会,儿子叫黄百家,这一家子都是文化人。王夫之,他哥哥是王介之。李颙,他家还有李因笃、李柏、王心敬这些亲戚。沈国模,他跟史孝咸、韩当、邵曾可、曾可孙廷采、王朝式这些人都有关系。

谢文洊,他认识甘京、黄熙、曾曰都、危龙光、汤其仁、宋之盛、邓元昌这些人。高愈,跟顾培、彭定求是朋友。汤之锜,跟施璜、张夏、吴曰慎交往密切。陆世仪,跟陈瑚、盛敬江士韶关系不错。张履祥,他认识钱寅、何汝霖、凌克贞、屠安世、郑宏、祝洤。

沈昀,跟姚宏任、叶敦艮、刘汋是同道。应撝谦、朱鹤龄(朱鹤龄跟陈启源关系好),范镐鼎(范镐鼎跟党成、李生光有交情),白奂彩(白奂彩跟党湛、王化泰、孙景烈认识),胡承诺、曹本荣(曹本荣跟张贞生有联系),刘原渌(刘原渌跟姜国霖、刘以贵、韩梦周、梁鸿翥、法坤宏、阎循观、任瑗都认识),颜元(颜元跟王源、程廷祚、恽鹤生是朋友),李塨、刁包(刁包跟王余佑有交情),李来章(李来章跟冉觐祖、窦克勤关系好),李光坡(李光坡的堂兄弟是李钟伦),庄亨阳(庄亨阳跟官献瑶有联系),王懋竑(王懋竑跟朱泽沄、乔仅认识),李梦箕(李梦箕的儿子叫李图南,还认识张鹏翼、童能灵),胡方(胡方跟冯成修、劳潼有交情),劳史(劳史跟桑调元、汪鉴是朋友),顾栋高(顾栋高跟陈祖范、吴鼎、梁锡玙关系不错),孟超然、汪绂(汪绂跟余元遴有交情),姚学塽(姚学塽跟潘谘认识),唐鉴、吴嘉宾(吴嘉宾跟刘传莹有交情),刘熙载、朱次琦、成孺、邵懿辰(邵懿辰跟高均儒、伊乐尧是朋友)。

这段文字主要列举了一大批人物及其亲友、同僚的关系,展现了当时知识分子圈子的复杂交际网络。 可以看出,这些人之间多有联系,彼此之间或有师生之谊,或有同窗之谊,或有朋友之谊,构成了一个庞大的学术共同体。

话说周公制定礼仪制度的时候,太宰九卿就负责治理国家,其中三位是老师,四位是儒生;然后又把这些老师和儒生和司徒(掌管教育的官员)结合起来,共同教化百姓。老师们用道德教化百姓,儒生们用六艺教化百姓。分工合作,各有侧重,这在西周初期就已经形成了。

过了几百年,周礼在鲁国盛行,儒学也达到了鼎盛时期。孔子以周朝的王法为基础进行阐述,把道德和技艺结合起来,同时具备了老师和儒生的双重身份。颜回、曾参继承孔子的思想,也是把道德和技艺结合起来传授;而子游、子夏等弟子,则是把技艺和道德结合起来传授。在鲁定公、鲁哀公时期,儒学发展到了最纯正的阶段,没有丝毫偏差。

到了荀子写书的时候,儒学已经开始偏离正轨了。但是,六经的传承和解释,还是各有老师指导。秦朝废除了儒家经典,到了汉朝又重新兴起。虽然黄老之学和刑名之学还比较流行,但到了汉武帝时期,其他学派都被排斥掉了,朝廷里的公卿大夫、士人和官员,都文质彬彬,很有文化修养。

东汉以后,学习儒学的人数以万计,但是对经文的讲解却越来越疏忽;很多有名望的学者,都参与到党派斗争中去了。到了魏晋时期,儒学风气已经衰落了。司马迁、班固、范晔等人,都在他们的史书里记载了儒家学者的生平事迹,详细描述了经师的家法和传承,看起来井然有序。虽然他们没有完全继承周礼中师和儒的结合方式,但是很多著名的儒家学者和大臣,都能够匡正时弊,弘扬教化,继承和阐述经书的义理,润饰和解释经文,这些都和儒林传记里的记载相符。所以,朝廷能够遵守纲常伦理,士大夫能够注重名节操守,能够挽救衰败的局面,克服各种逆境,这些都是周代和鲁国儒学带来的效果。

两晋时期玄学兴盛,儒学和道学衰弱,南北朝时期,儒学的传承也出现了差异。北魏和萧梁时期,对经书的义疏非常细致。北方学派比较保守,对新的学说持怀疑态度;南方学派比较喜欢新学说,但有些是伪造的。到了隋唐时期,《五经正义》完成了,但是儒家学者很少有人能像以前那样,精通古学,互相传承。宋朝初年,很多名臣都重视道德修养。从濂溪、洛阳学派开始,就开启了紫阳学派。他们阐发心性,分析道理,使孔孟的学说和行为更加清晰地传遍天下!《宋史》把道学和儒林分开记载,其实这正是周礼中师和儒的不同,是后人自己区分的,却暗合了周代的制度。

元明时期,儒学传承和发展主要在金华地区。到了河东、姚江学派,门户之见越来越多,兴衰更替,但最终还是逃不出朱熹和陆九渊的范畴。明朝时期,各种学说层出不穷,但是对经书的训诂和家法传承,却无人问津。从周礼的角度来看,只有老师而没有儒生,显得非常空疏。但是,明朝朝廷上还是有很多正直敢言的人,能够扶危济困,很多学士名流,都能够激发社会活力。虽然也有一些私下议论,甚至损害了国家体统,但是他们维护正道的行为,确实挽救了世道人心。所以,两汉时期的名教,得益于儒家经典;宋明时期的讲学,得益于师道的传承;这些都从周公和孔子的思想中,得到了分合的启示,不能片面批评或互相指责。

话说清朝,那会儿崇尚宋代的学术思想,又用汉代儒家的经义来补充完善。皇帝亲自主持编纂各种经书,把历代的各种说法都收录进去;后来又开设了四库全书馆,学术风气就更精深广博了。

国初期的那些讲学大家,比如孙奇逢、李颙这些人,还沿袭着明朝王守仁、薛瑄那一派,而陆陇其、王懋竑他们,才开始专门坚持朱熹的理学,辨别真伪,寻求真理。高愈、应撝谦这些人,更是严于律己,勤勉自持,他们的实践行动也配得上他们的学问。阎若璩、胡渭等人,学问造诣很高,不会被迷惑,致力于追求真理,辨别是非。惠栋、戴震这些人,更是精通古代的文字含义,对圣人的言论作出了精辟的解释。再往后,像孔广森对《公羊春秋》的研究,张惠言对《孟子》和虞翻《易经》注疏的研究,凌廷堪、胡培翚对《仪礼》的研究,孙诒让对《周礼》的研究,陈奂对《毛诗》的研究,那都是各自领域的专家,独树一帜的大家。而且这些儒生们都热爱古代典籍,勤奋好学,各有所长,不搞门户之见,也不互相攻击,都踏踏实实做人,默默地自我修养。周代和鲁国的师儒之道,可以说是兼顾了古往今来所有优秀之处。

总而言之,圣人的学问,就像皇宫的围墙一样,那些文字训诂,就是进出宫墙的门径。要是门径走错了,每走一步都走偏了,怎么可能进入宫殿的内室呢?有些读书人追求的境界太高,看不起那些章句训诂,这就好像在天上飞翔,是从高高的屋顶上起飞的,飞得是挺高,但宫殿里面的情况,却没真正看到。也有些人只追求名利,不关心圣人的学问,这就好像终年都睡在宫墙边上的门房里,根本不知道宫殿里面是什么样子。所以,只注重立宗旨,就自以为取得了很大的名声,这也是一种偏见;经义理解得确凿无疑,即使没有超出常规,德行也能够自由出入,这也是一种偏见。现在我写这部儒林传,不敢区分那些不同的门径,只是希望能够记录他们的学问和品行;那些已经记载在正史上的事迹,这里就不再重复了。

孙奇逢,字启泰,又字钟元,是容城人。他年轻时就很有才气,好奇心强,又很注重操守,内心修养也很深厚。他胸怀经世济国的抱负,想用自己的功业来成就一番事业。十七岁的时候,参加了明万历二十八年顺天府乡试。后来接连遭遇父母丧事,在父母墓前守孝六年,朝廷还为此表彰了他的孝行。他和定兴人鹿善继一起讲学,两人在一个小屋里默默相对,互相以圣贤为榜样。

明朝天启年间,魏忠贤那个坏家伙把持朝政,左光斗、魏大中、周顺昌因为得罪了他,都被抓了起来。 奇逢和善继跟这三个人关系很好。那时候,善继在大学士孙承宗手下做事,帮着孙承宗处理军事方面的事情。奇逢就给孙承宗写信,指责他应该坚持正义,赶紧上书请求朝廷救救他们。孙承宗想趁着进京朝见皇帝的机会,当面跟皇帝说这事儿,还没来得及行动,左光斗他们就在诏狱里死了。魏忠贤诬陷左光斗他们贪污了巨款,还严厉追查他们的家属。奇逢和善继的父亲鹿正,还有张果中一起发动大家捐钱,替他们家还了债。多亏了大家帮忙,左光斗他们总算能入土为安了,后世称他们为“范阳三烈士”。朝廷的大臣和巡抚都上书推荐他们,但都没用。孙承宗还想推荐奇逢去兵部做事,后来尚书范景文也邀请他当幕僚,都被他拒绝了。

那时候,京畿地区盗贼横行,奇逢带着家人搬到了易州五峰山,他的学生和朋友们带着几百户人家跟着他一起躲避战乱。奇逢在那里安排防御,还一直读书唱歌,生活过得有条不紊。顺治二年,祭酒薛所蕴认为奇逢的学问和品德可以比得上元朝的许衡和吴澄,推荐他去国子监当老师,奇逢因为生病推辞了。顺治七年,他搬到了河南辉县的苏门。顺治九年,工部郎中马光裕送给他夏峰的一块田地和房子,他就带着子孙在那里耕田种地,来向他学习的人,他也分给他们田地让他们耕种,他住的地方逐渐形成了一座小村庄。他在夏峰住了二十五年,朝廷多次征召他,他都坚决不去。

奇逢先生的学问,根源于象山先生和阳明先生,以“慎独”为根本,以体悟天理为核心,以日常生活中的伦理道德为实践。他要求自己非常严格。不管对方是聪明还是愚笨,只要来求学,他都会根据对方的资质引导他们,让他们努力实践日常行为。他待人平等,不管是武夫、士兵,还是乡下人、牧童,他都真诚相待。因此,他名扬天下,却没有人嫉妒他。他著有《读易大旨》五卷。奇逢先生在雄县向李崶学习易经,直到老年才将易经的精髓传授给他的学生。他阐释的义理贴近人事,用象辞和传辞来解释一卦的含义,进而由一卦推及六十四卦的道理。他一生所学都注重实用,所以他讲的都是有关修身养性的法令和戒律。他还著有《理学传心纂要》八卷,收录了周敦颐、程颢、程颐、张载、朱熹、陆九渊、薛瑄、王守仁、罗洪先、顾宪成等十一人的著作,认为他们是道统的直接传承者。

康熙十四年,奇逢先生去世,享年九十二岁。河南北的学者在百泉书院祭祀他。道光八年,他又被从祀到文庙。奇逢先生的学生很多,其中新安的魏一鳌、清苑的高鐈、范阳的耿极等人是最早跟随他的。而魏一鳌向先生请教的问题最多。睢州的汤斌和登封的耿介都在做官做到监司之后才去拜他为师,汤斌还有传记。

耿介,字介石,登封人。顺治九年考中进士,在翰林院做检讨。后来外放做福建巡海道,他修筑了石城来防盗。康熙元年,调任江西湖东道,因为官制改革,改任直隶大名道。母亲去世后,他守孝三年,服丧期满后也不出来做官。他专心致志地躬行实践,兴复了嵩阳书院。康熙二十五年,尚书汤斌上奏推荐耿介,说他为人踏实可靠,品格高洁,皇上于是召他为少詹事。正赶上汤斌被弹劾,耿介就借口生病请求退休。詹事尹泰等人弹劾耿介假装生病,并且弹劾汤斌不该推荐耿介。后来耿介被准许回家,不久去世了。他著有《中州道学编》、《性学要旨》、《孝经易知》、《理学正宗》,其主要思想以朱熹为宗。

中州地区讲学的人,有仪封的张伯行、柘城的窦克勤、上蔡的张沐等人,他们都和汤斌、耿介同时代。张伯行有传记,张沐见于《循吏传》,窦克勤附在李来章的传记里。

黄宗羲,字太冲,是余姚人,是明朝御史黄尊素的长子。他爹黄尊素跟杨涟、左光斗是好朋友,因为弹劾魏忠贤而死在诏狱,这些事《明史》里都写得很清楚。崇祯皇帝登基后,黄宗羲进京为父亲申冤。结果他到的时候,魏忠贤已经被处死了,他就上奏朝廷,请求处死曹钦程和李实。

那时候朝廷正在审理许显纯和崔应元这两个案子,黄宗羲也参与了对质。他当场掏出锥子扎了许显纯,许显纯流血不止;他又打了崔应元,拔了他的胡子,拿回去祭奠他父亲黄尊素。他还追杀看守牢狱的叶咨和颜文仲,因为他爹就是死在这两个人手里的。当时曹钦程已经被列入魏忠贤的案子了,李实则辩解说之前的奏章不是他写的,还偷偷给了黄宗羲三千两银子想让他别追究,黄宗羲马上把这事儿奏报给了朝廷,说:“李实现在还能行贿,他说的那些话能信吗?”然后在对质的时候,他又用锥子扎了李实。案子结束后,黄宗羲带着家里兄弟们在狱门口设祭,哭声传到了皇宫里。崇祯皇帝听到后,感叹道:“忠臣的儿子,真是让人心痛啊!”

黄宗羲回家后,更加努力学习。他痛恨科举考试束缚人的思想,想着怎么改变这种现状。于是,他把家里所有的藏书都翻出来读,还不够,他又去借同乡世学楼钮家、澹生堂祁家的书抄,南方千顷堂黄家、绛云楼钱家的书也抄,还在南雷建了个续钞堂,继续他抄书的工程。山阴的刘宗周在蕺山倡导一种学说,黄宗羲因为父亲的遗命也去拜访过他。但是浙江那边,海门周家的学说影响很大,他们把儒家和佛教混在一起,差点把姚江学派给毁了。黄宗羲就联合了六十多个同学一起反对这种说法。所以蕺山刘宗周的学生,像祁、章这些,都很有名声,但要说抗击歪风邪说的功劳,那还得数黄宗羲。他的弟弟黄宗炎、黄宗会也很有才华,都是他自己教的,所以他们兄弟三人被称为“东浙三黄”。

1645年(戊寅年),南京城里为了平乱,揭发攻击阮大铖。东林党的弟子们推举无锡的顾杲为首,而天启年间受难的那些人家,则推举宗羲为首。阮大铖恨得牙根痒痒,立刻行动起来,一口气列出了揭文中一百四十个人的姓名,想把他们全部杀掉。这时候宗羲正要上书朝廷,祸事就发生了,他和顾杲一起被抓了起来。他母亲姚氏叹息说:“章氏的妻子、滂氏的母亲,他们的不幸都集中到我一个人身上了吗?” 圣旨还没下达,南京城就已经失守了,宗羲跌跌撞撞地逃了回来。

后来,孙嘉绩、熊汝霖奉鲁王监国,在长江边上据守。宗羲纠集了数百个里间的年轻人跟随他们,组成了一个叫做“世忠营”的队伍。他被授予职方郎的官职,不久又改任御史,在鲁王监国第一年,负责把新制定的历法颁布到浙江东部地区。马士英逃到方国安的营地,大家说应该杀了他,熊汝霖担心他会利用方国安作乱,就好好地劝慰他。宗羲说:“大家只是力量不够杀不了他而已!春秋时代的孔子,难道还能杀掉陈恒吗?但这并不代表陈恒不应当被杀。”熊汝霖对他表示感谢。他又写信给王之仁说:“诸位大臣不肯孤注一掷决战,大概是想自保吧。小小的三个府,要供养十万大军,肯定坚持不了多久,怎么能守得住呢?” 听到这话的人都觉得他说得对,但却没办法采纳他的建议。

孙嘉绩把军队交给了宗羲,宗羲又和王正中合兵,一共有了三千人。这个王正中是王之仁的侄子,是个很讲忠义的人。宗羲跟王正中关系处得很好,让王之仁那边也别来干扰军事行动。然后他们就渡海到潭山驻扎,从海路进入太湖,招募吴地的英雄豪杰,一直打到乍浦,还和崇德的义士孙奭等人约定里应外合。结果清军严阵以待,没能打过去,江上的防线也已经崩溃了。宗羲就退到四明山,在那里扎营固守,剩下的兵还有五百人,驻扎在杖锡寺。他微服出访监国,还嘱咐手下要和山里的老百姓搞好关系。可是手下人没完全听他的,山里人害怕惹祸上身,就偷偷地烧了他们的营寨,部将茅翰、汪涵都死在里面了。宗羲无处可去,清廷的通缉令一张接一张地下来,他就带着儿女逃到了剡中。听说鲁王在海上,他又去找鲁王,被任命为左副都御史。每天他和吴钟峦一起坐在船上,正襟危坐地讲学,有空的时候就研究研究中国、西方和伊斯兰国家的历法。

宗羲逃亡的时候,他母亲还在老家。清廷把那些投降大明朝的官员的家属都抓了起来,上报朝廷。宗羲听说后,赶紧向监国求情,终于把母亲救了出来,然后他就改名换姓,偷偷地回家了。那一年监国从健跳移到滃洲,又把他召了过去,让他和冯京一起请求日本出兵帮忙。到了长崎,没能成功,他就写了一篇《式微》来激励将士们。从那以后,他就东奔西跑,没个安稳的地方住。他的弟弟宗炎因为和冯京有联系,被判了刑,宗羲想办法把他救了出来。甲午年,张名振作为使者来,结果被抓了,清廷又下令通缉宗羲。丙申年,慈水寨主沈尔绪造反,也把宗羲当成首要目标。他几次都能死里逃生,真是命大,而宗羲本人也从不胆怯。后来海上起风浪,宗羲彻底绝望了,就带着母亲回到了家乡,专心致志地著书立说,渐渐地,各地慕名而来的求学者也多了起来。

1648年(戊午年),皇上下了圣旨,要征召全国有学问的大学者。掌院学士叶方蔼写诗劝他进京,催促他上路。他再次推辞,没去。没过多久,叶方蔼奉命和掌院学士徐元文一起负责修撰《明史》,皇上想让他当顾问,地方大员都很有礼貌地来邀请他,他又拒绝了。朝中大臣们觉得无论如何都要把他请来,于是请求皇上直接下令给浙江巡抚,把这位学者写过的关于历史方面的东西都送到京城来,并且让他的儿子参与修史工作。

徐乾学在宫里值班的时候,皇上问起他父亲的情况,徐乾学就说了他父亲的回应,还说:“我弟弟元文曾经推荐过他,可惜他年纪大了,不能来。”皇上说:“可以把他召到京城来,朕不给他安排工作。如果他想回去,就派官员送他回去。”徐乾学回答说他父亲年纪大了,实在没有进京的意思。皇上叹了口气,很惋惜,觉得这样的人才太难得了。虽然这位学者没来京城,但修史过程中重大问题都会征求他的意见。

《明史》的编修工作中,地方志的编写是由吴任臣负责的,他把从各地收集来的史料寄来请这位学者审核修改后再确定下来。这位学者曾经评论说,宋史里另立“道学传”是元代儒者的陋习,《明史》不应该沿用这种做法。朱彝尊正好也有这个想法,他把这位学者的信拿给其他人看,于是大家就放弃了这个做法。这位学者最终去世,享年八十六岁。

顾炎武说宗先生的学问,是从蕺山先生那里学来的,他特别重视“诚意慎独”的道理,为人处世非常严谨踏实。宗先生曾经说过,明朝那些讲学的人,只学那些语录里的糟粕,根本不把六经当根基,抱着书本就空谈,一点实际作用都没有。所以他问学生问题,一定先要从经典入手,因为经学是用来治理天下的。他认为不能只做个迂腐的读书人,一定要多读史书。读史书不能太少,不然就无法理解道理的变化;但读得太多又不用心去思考,那就成了俗学了。所以他上至古代,下至现代,广泛研读各种书籍,从天文地理到各种学派,没有他不精研的。

他写过《易学象数论》六卷、《授书随笔》一卷、《律吕新义》二卷、《孟子师说》二卷,还有南雷文案、诗案这些文集。现在还留存着《南雷文定》十一卷和《文约》四卷。他还写了《明儒学案》六十二卷,详细记述了明代各个讲学流派的兴衰成败;还有《明文海》四百八十二卷,收录了明代两千多位文人的作品,他自己说这和十朝国史首尾呼应。此外,他还写了《深衣考》一卷,《今水经》一卷,《四明山志》九卷,《历代甲子考》一卷,《二程学案》二卷,辑录了《明史案》二百四十四卷,以及那本著名的《明夷待访录》一卷,这些都是关于治国安邦的大事。顾炎武看到这些著作后,感叹道:“三代的盛世是可以恢复的!”

在天文方面,他还写了《大统法辨》四卷、《时宪书法解新推交食法》一卷、《圜解》一卷、《割圜八线解》一卷、《授时法假如》一卷、《西洋法假如》一卷、《回回法假如》一卷。后来梅文鼎根据《周髀算经》研究天文,世人惊叹这是失传的秘籍,却不知道宗先生才是这方面的开创者。晚年他又整理了《宋元学案》,和《明儒学案》放在一起,记录了七百年来儒家学说的发展脉络。宣统元年,他被追封入祀文庙。

宗炎,字晦木,他和哥哥宗羲、弟弟宗会都跟着宗周学习。他们的学术水平差不多。宗炎写过《周易象辞》三十一卷、《寻门余论》二卷、《图书辨惑》一卷,大力批判陈抟的学说。他认为《周易》没有被秦朝的大火烧毁,不应该只禁止它的图画,说那是道家藏匿了两千年才拿出来的。他还写了《六书会通》,用来纠正小学方面的错误。他说扬雄只知道一些奇特的字,却不知道常用的字,不明白常用的字才是那些奇特的字的来源。他还写过《二晦》《山栖》等诗文集,可惜因为老家失火,这些作品都烧没了。康熙二十五年他去世,享年七十一岁。

宗会,字泽望,明朝的拔贡生。读书过目不忘。他写过《缩斋文集》十卷。

百家,字主一,国子监的学生。他继承了宗羲的学问,还跟梅文鼎学习推步法(天文计算方法)。他写过《句股矩测解原》二卷。康熙年间,《明史》馆开馆修史,因为宗羲年老体弱无法前往,徐乾学就邀请百家进史馆工作,完成了多种史志的编写工作。

王夫之,字而农,是衡阳人。他和哥哥王介之都在明朝崇祯壬午年(1642年)的乡试中考中了。张献忠攻陷衡州的时候,王夫之躲藏在南岳,张献忠抓了他的父亲做人质。王夫之就用刀子到处刺自己的身体,让人抬着他去换他父亲。张献忠看到他伤得这么重,就放了他,父子俩一起回家了。后来明朝军队驻扎在桂林,大学士瞿式耜推荐他,他被授予行人的官职。当时国家形势非常危急,朝廷大臣们互相倾轧。王夫之劝说严起恒去救援金堡,还三次弹劾王化澄,王化澄想杀了他。后来听说母亲生病了,他就偷偷地回家了。明朝灭亡后,他就更加隐居不出。他回到衡阳的石船山,盖了一间土屋,叫做观生居,每天早晚都闭门不出,人们称他为船山先生。

这位先生写了三百二十卷书,其中被收录进《四库全书》的有《周易稗疏》《考异》、《尚书稗疏》、《诗稗疏》《考异》、《春秋稗疏》;而只在书目中记载的有《尚书引义》《春秋家说》。他的学术思想,以汉代儒家为基础,以宋代五子(程颢、程颐、张载、朱熹、陆九渊)为精髓。他写的《大学衍义》和《中庸衍义》,都竭力驳斥“致良知”说,来辅助朱熹的理学。他对张载的《张子正蒙》尤其理解精深,认为张载的学问继承了孔子和孟子的思想,但却以布衣之身隐居,没有权贵来支持他;他的学说传播的程度,甚至不如邵雍,所以不到一百年就出现了各种不同的学说。这位先生深入研究天人之间的道理,追溯阴阳法则的根本,对《正蒙》进行精细的阐释和发挥,加上他自己写的《思问录》两篇,都把隐晦的道理阐明清楚,从根本追溯到最终结果,明白透彻,就像揭开了日月一样。

他积极维护道教,辨析了上蔡(吕祖谦)、象山(陆九渊)、姚江(叶适)等人的错误观点,有些人可能觉得他的话有点过激,但是他的论述精辟严谨,都符合正统的思想。康熙十八年,吴三桂在衡州称帝,有人拿着劝进表来求他,这位先生说:“亡国遗臣,只欠一死了,现在还用这种不祥的东西做什么!”于是逃到深山里,写了《祓禊赋》来表达自己的心迹。吴三桂平定后,地方大员听说后很欣赏他,嘱咐郡守送去粮食布帛,想见他一面,但他以生病为由推辞了。不久他就去世了,葬在大乐山的高节里,他自己写的墓碑铭文是“明遗臣王某之墓”。

话说当时,全国有名的大学问家,大家公认的有容城、盩厔、余姚、昆山这几个地方的学者。这位先生刻苦学习就像盩厔、厔县一样曲折,品德高洁如同夏峰一样,学识渊博,品格高尚,完全配得上黄宗羲、顾炎武两位先生。可是这些人大多隐居不出,安于清贫,名声却越来越响亮,虽然朝廷多次征召,他们都坚决拒绝,朝中大臣们都赞扬他们,皇帝也感动不已,他们的著作也广为流传。唯独这位先生隐居在偏僻的山区,很少露面,所以得以保全性命,寿终正寝。四十年后,他的儿子拿着父亲的遗稿,交给宜兴的督学潘宗洛,这才有机会被收入《四库全书》,在史馆立传,载入儒林,但他的书仍然没有广泛流传。直到同治二年,曾国荃在江南刻印了他的全集,全国的学者才得以一睹全书。

他的哥哥叫介之,字石子,国家发生变故的时候,隐居不出,早于这位先生去世。

李颙,字中孚,是盩厔人。又字二曲,这个“二曲”呢,是说盩厔的地名,盩是水边的弯曲,厔是山间的弯曲。他出身布衣,生活清贫,以理学思想在关中地区倡导学术,关中地区的很多士子都追随他。他父亲叫李可从,是明朝的官员。崇祯十五年,张献忠攻打郧西,巡抚汪乔年督军作战,李可从也跟着去讨伐叛军。临行前,他拔下一颗牙齿给他儿子李颙的母亲说:“如果战事不利,我就要死在沙场了。你要好好教育我的儿子啊!”说完就走了。结果战败,战死了。李颙的母亲把这颗牙齿埋葬起来,叫做“齿冢”。当时李颙才十六岁,他母亲彭氏,每天都用忠孝节义来教育他,李颙也很孝顺母亲。他们家生活贫困,没有什么依靠,但是李颙却能洁身自好,把振兴关学作为自己的责任。有人送给他食物,即使反复送十次,他也不接受。有人说:“孟子讲交际之道,礼尚往来,孟子都不会拒绝。”李颙说:“我们这些人一百个也学不了孟子,就这一件事,我们不遵守孟子的家法,也没什么关系。”

先是他听说父亲去世的消息,想赶去襄城寻找父亲的遗骸,但是考虑到母亲年纪大了,不能离开她一天,所以就先停了下来。等母亲去世守孝三年后,他就步行去了襄城,寻找父亲的遗骸,没找到,于是穿着丧服昼夜哭泣。当地知县张允中为他父亲建立了祠堂,并在战场上为他父亲修建了坟墓,取名“义林”。

常州知府骆钟麟曾经是他的老师,因为祠堂一时半会儿建不好,就请他南下到道南书院去,顺便讲学以满足学子的期望。他去了,先后在无锡、江阴、靖江、宜兴等地讲学,每到一处都吸引了众多学者前来听讲。后来他突然后悔了,自责地说:“不孝啊!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还在这里喋喋不休地讲学?”于是就停止讲学,赶往襄城。常州的士人们非常想念他,为他画像挂在了延陵书院。

到了襄城后,正好祠堂建好了,他就哭着祭奠招魂,取了一些坟墓的土带回老家,和家人的墓葬在一起,穿孝服就像刚开始守丧一样。康熙十八年,有人推荐他为博学鸿儒,但他称自己病重,被人抬着去了省城,滴水未进,才得以获假。从那以后,他就闭门不出,在家中休息,只有昆山的顾炎武来访,他才接待。

康熙四十二年,圣祖西巡,召见了他。那时他已经很老了,就派儿子慎言到行在向皇帝陈情,并进献了他所著的《四书反身录》和《二曲集》。皇上特地御赐“操志高洁”四个字来奖励他。他说:“孔、曾、思、孟,立言垂训,写成了《四书》,大概是想让学习的人能够在自身实践,在行为上体现出来。充实它就是天德,达到它就是王道,有理论也有实践,对社会有益处。否则就是走捷径求升官,对社会没有益处,这哪里是圣贤立言的初心,国家期望的本意呢?”他平时总是教导别人,都以反身实践为要务,他的门人把这些记录下来,成了七卷书。那时容城的孙奇逢的学问在北方很盛行,余姚的黄宗羲的学问在南方很盛行,他和他们两人并称为三大儒。晚年居住在富平,关中的儒者都称他们为“三李”。“三李”指的是他,还有富平的李因笃和郿县的李柏。

李因笃,字天生,是富平人,明朝的秀才。他知识渊博,记忆力超群,对经书的注释和解释都融会贯通。后来考中了博学鸿儒,被任命为检讨官。可没过一个月,他就因为母亲年迈,请求回家侍奉母亲,皇帝批准了他的请求。等母亲去世后,他依然没有出来做官。李因笃对经学研究很深,写了《诗说》这本书,顾炎武都夸他:“毛、郑二氏的学说后继有人啦!”他还写了《春秋说》,连汪琬都被他折服了。

李柏,字雪木,是郿县人。九岁丧父,但他非常孝顺母亲。长大一点后,开始学习小学,有一天他突然说:“道理就在这里了!”然后就把那些八股文之类的应试文章全烧了,每天只读古书。后来为了躲避战乱,去了洋县,在深山里隐居读书,一待就是几十年。他每天只吃两顿稀粥,有时候甚至半个月吃不上盐。经常忍饥挨饿地静坐,偶尔去河边钓鱼,神情平静,对世俗的一切都漠不关心。早晚他都会吟诵诗歌,然后把诗歌写在捡来的树叶上。他的学生们把他的作品集结成册,取名为《槲叶集》。他六十六岁的时候去世了。

王心敬,字尔缉,是鄠县人。乾隆元年,考中了孝廉方正。王心敬讲学,以明、新、止至善为目标。他为人谨慎严谨,甚至超过了他的老师。他注释经书,喜欢提出与众不同的观点,但他的解释却非常实在可靠。他说过:“学习《易经》可以避免犯大错误,因为孔子论述《易经》,是针对人的行为修养而言的,由此可以了解四圣的根本旨意。”他著有《丰川集》《关学编》《丰川易说》。

沈国模,字求如,是余姚人,明朝的秀才。余姚自王守仁讲授致良知学说后,他的弟子遍布天下。同乡里传承王守仁学说的,有名气的是徐爱、钱德洪、胡瀚、闻人诠,而沈国模是他们的再传弟子。他从小就以弘扬王阳明心学为己任。曾经参加过刘宗周主持的学术讲座,回来后就在姚江书院开讲,和同乡管宗圣、史孝咸等人一起宣讲致良知之说。有些人觉得他的学问有点像禅宗,但他为人正直,言行一致,从不违背自己的志向,所以大家都认为他是一位纯粹的儒家学者。

山阴人祁彪佳当了御史,巡视江东地区。有一天,他杖杀了几个大恶人,沈国模正好来访,祁彪佳很高兴地把这事告诉了他。沈国模瞪大了眼睛,对祁彪佳说:“世培(祁彪佳的字),你难道没听说过曾子说‘如得其情,则哀矜而勿喜’吗?”后来祁彪佳对别人说:“我每次审理囚犯,都会想起求如(沈国模的字)的话。害怕自己一时冲动,喜怒过激,辜负了这位良友啊!”明朝灭亡后,他听说刘宗周为国捐躯,悲痛地为他哭祭,之后更加勤奋地讲学。顺治十三年去世,享年八十二岁。

史孝咸,字子虚,继沈国模之后主持姚江书院。他曾经说过:“良知不真切地领悟,就不是真正的良知。”又说:“空谈容易,面对实际情况就难了。对于‘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这三句话,要认真仔细地观察,并且努力去实践,才能有所成就!”他家里很穷,每天只吃一碗粥,生活却很平静。顺治十六年去世,享年七十八岁。

韩当,字仁父,是沈国模的学生。沈国模和史孝咸去世后,姚江书院停课将近十年,后来韩当继任主持书院。他的学问融合了各种儒家学说,以儒家经典来治理国家,并且严格区分儒家和佛教的差异。他家境贫寒,从不向别人借钱。他经常说,立身处世一定要从节俭开始。别人犯了错误,他在讲学的时候会用严厉的话语来警示他们,但不会直接指出他们的错误。听讲的人心里感到羞愧,汗流浃背,课后互相议论说:“自从跟了韩先生,我们感觉自己都不像自己了。”韩当临终前,对弟子说:“我对王阳明先生的学说,有了新的体会。但是仔细反省自己的内心,最终还是没有真正领悟,你们要记住这一点!”从他的话里,可以看出他的学问不仅继承了王阳明,也接近朱熹了。

邵曾可,字子唯,和韩当是同时代的人。他为人孝顺友爱,性格温和善良。年轻的时候喜欢书画,有一天读到孟子“伯夷圣之清者也”这句话,突然有所感悟,于是把书画都扔了,一心一意地投入到学习中。姚江书院刚成立的时候,有人觉得他很迂腐,笑话他。曾可严肃地说:“如果不这样,我这辈子就白活了!”于是他就去读书学习了。他一开始以“主敬”为根本,后来师从孝咸先生,专心致志地修炼良知。他还说过:“我现在才知道,学习是永无止境的。就像日月一样光明,它的光芒一定会照耀到一切。如果不这样,每天的生活都会浑浑噩噩,碌碌无为。”孝咸先生生病的时候,他每天早上跑十多里路去探望,跪在床下询问病情,不吃东西就回来。这样持续了一个多月,他自己也病倒了。大家都认为他是位非常有道德修养的人。他去世的时候,五十一岁。曾可的儿子叫贞显,贞显的儿子叫廷采,他们都继承了他的学业。

廷采,字允斯,又字念鲁,是个秀才。他跟韩当学习,又向黄宗羲请教。一开始读《传习录》没有收获,后来读了刘宗周的《人谱》,他说:“我明白了王氏学说的起源和发展了。”蠡县的李塨给他写信,讨论明代儒家学说的不同之处,并询问他的学习心得。廷采回答说:“致良知就是主张诚意,阳明之后,我的学问主要源于蕺山(刘宗周)。”他还私下里思考师友之间的渊源,想通过著述来表达自己的观点。他认为阳明先生弘扬王学,辅佐教化,就写了《王子传》;蕺山先生的功绩在于强调“慎独”,就写了《刘子传》;王学盛行,要使它符合标准,就写了《王门弟子传》;金铉、祁彪佳等人能够坚持老师的学说,就写了《刘门弟子传》。康熙五十年去世,享年六十四岁。

王朝式,字金如,山阴人,也是王夫之的学生。他曾经参加过证人社,推崇刘宗周的“主诚意”,他自己则坚持“致知”。他说:“学习如果不从良知入手,一定会被虚假的诚意所蒙蔽。”这也是他一贯的观点。顺治初年去世,年仅三十八岁。

谢文洊,字秋水,是南丰人,明朝的秀才。二十多岁的时候,他去了广昌的香山,读佛经,学禅。后来,他又读了龙溪王氏的书,于是就和朋友们一起讨论阳明学。四十岁的时候,他在新城的神童峰讲学。有个叫王圣瑞的人,非常反对阳明学,和谢文洊辩论了好几天,谢文洊有点动摇了,于是就去读罗钦顺的《困知记》,这才彻底认同程朱理学。他在城西辟了一块地建学舍,取名“尊雒”。他还写了《大学中庸切己录》,阐明了张载“主敬”的思想。他认为学习的根本在于“畏天命”这四个字,学者应该以此为修身准则。要专注倾听,一旦发现自己有一丝私心杂念,就要立刻反省悔过,严格要求自己,不能触犯天怒。他那十条程山教则也是以躬行实践为核心。

那时候,宁都的“易堂九子”以高尚的品德和出色的文章闻名全国,“髻山七子”也以节操和气概著称,而谢文洊却独自潜心修养,致力于寻求自身的道德修养。髻山的宋之盛拜访了谢文洊,于是邀请了易堂的魏禧、彭任一起到程山,和谢文洊讲学十多天。大家都推崇程山学舍,说谢文洊为人笃实,躬行实践,对道的理解也很深刻。甘京和谢文洊是朋友,后来成了他的学生。康熙二十年,谢文洊去世,享年六十七岁。

甘京,字健斋,也是南丰人。他性格刚毅慷慨,希望能够有所作为,很仰慕陈同甫为人,学习的是实用之学。他和同乡封濬、曾曰都、危龙光、汤其仁、黄熙都师从谢文洊,他们个个都很有儒者的风范,当时被称为“程山六君子”。甘京著有《轴园稿》十卷。

黄熙,字维缉,顺治十五年的进士。谢文洊比黄熙大六岁,黄熙对谢文洊非常尊敬,如同对待老师一样,他总是和最小的学生一起出入,每月初一十五都去拜见老师四次,侍奉老师吃饭,端茶送水,进退都非常谨慎,从不觉得辛苦。彭士望把他比作朱熹侍奉老师杨平一样。他母亲去世还没下葬,邻居家失火,火势蔓延,眼看就要烧到他们家了。黄熙抱着母亲的棺材痛哭,愿意和母亲一起葬身火海。结果风向突然变了,人们认为这是他孝心感动了上天。

曾曰都,字姜公,是秀才。他的学习注重实践,所以给自己取号“体斋”,他的学问和行为深受乡里人的敬佩。

龙光,字二为。他特别孝顺继母,就算继母对他不好,他也总是忍让顺从,时间长了,继母就把他当成亲儿子一样疼爱了。

其仁,字长人。写过《四书切问》和《省克堂集》这两本书。

跟文洊同时代的,还有宋之盛和邓元昌。宋之盛,字未有,是星子人,明崇祯己卯年的举人。他在髻山上盖了间小屋住着,从来不进城,一心只教书育人。他的学问以程朱理学为基础,认为仁爱最重要,对佛道两家的精妙之处,都能辨别异同。他和文洊关系非常好。晚年他读了胡敬斋的《居易录》,更加注重内心的修养。他还和甘京讨论过祭祀时立尸体的丧葬礼仪不能废除,魏禧对此也大加赞赏。

邓元昌,字慕濂,是赣县人,秀才。十七岁的时候,他得到了宋明理学五子(程颢、程颐、张载、朱熹、吕祖谦)的著作,于是放弃了科举考试,专心研究学问。雩都的宋昌图,因为和邓元昌是世交,就来拜访他。邓元昌高兴地说:“这是我的小友啊!”把他留在家中,每天早晚都一起讨论学问,言行举止都认真记录下来,互相检查学习成果。有一天,宋昌图在读朱熹《大学》的开篇,邓元昌在窗外听到,就对宋昌图说:“你一定要努力!不要重蹈我的覆辙,成为朱熹的罪人,辜负天地间的恩泽啊!”他们互相砥砺,关系非常密切。

高愈,字紫超,是无锡人,明朝大儒高攀龙的侄孙。十岁的时候,他就开始读高攀龙留下的书,心里就有了好好学习的志向。长大后,他考中了秀才。每天都读经书和前代儒者的语录,为人谨慎,行为端正,对事情的取舍非常严格,不爱参与那些没意义的争论。他曾经说过:“读书人想要自立,必须从不忘却贫困潦倒的处境开始。”他对父母很孝顺,父母去世后守孝期间,他不喝酒吃肉,也不睡在床上。晚年生活贫困,曾经七天只吃稀粥,但他带着儿子登上城楼眺望远景,依然感到很开心。江苏巡抚张伯行邀请他到东林书院讲学,高愈因为生病推辞了。平时他为人温和,如果有人发生争执,只要到他跟前,都会感到羞愧后悔。乡里的人都很喜欢用道学来互相攻击,唯独对高愈,大家一致认为他是个君子。顾栋高曾经跟随高愈学习,高愈讲解经书,滔滔不绝,让人听起来毫无倦意。高愈七十八岁去世。他曾经注释过《朱子小学》,还著有《读易偶存》《春秋经传日钞》《春秋类》《春秋疑义》《周礼疏义》《仪礼丧服或问》等书。东林书院顾、高两家的后代顾枢、高世泰等人,在朝代更迭之后,仍然传承着他的学说。

起初,高世泰是高攀龙的族孙,年轻时做过讲师,晚年把传承东林书院的学统视为己任,在无锡修缮了道南祠和丽泽堂,当时的志同道合者都严格遵守高攀龙留下的规矩。祁州的刁包等人也和他一起探讨学问,当时学者们分为南梁派和北祁派。大学士熊赐履学习道学就出自高世泰门下,江苏巡抚张伯行、平湖人陆陇其也曾经到东林书院讲学。熊赐履和陆陇其都有自己的传记。

顾培,字畇滋,也是无锡人。年轻时跟随宜兴人汤之锜学习,后来幡然悔悟,说:“道就在人伦世事之中啊!”汤之锜去世后,他的弟子金敞继承了他的衣钵。顾培建造了共学山居来供奉金敞,每天早晨和晚上都一起讲学。他遵从高攀龙静坐的修身方法,认为整齐严肃是修养德行的途径。他注重内心的修养,笃信人天生善良。晚年,慕名前来学习的人越来越多。张伯行曾经对静坐之说有所怀疑,顾培就写了上千字的文章,详细阐述了高氏一派的思想。

彭定求,字勤止,又字南畇,是苏州人。他爸爸让他学习梁溪高氏的学问,他还曾经拜汤斌为师。康熙二十五年,他考中了状元,被授予翰林院修撰的官职。后来,他当过国子监司业、翰林院侍讲,还做过日讲起居注官。在翰林院一共待了四年就回家了,再也没出来做官。他写了七章《高望吟》,表达他对七贤的仰慕之情。“七贤”指的是白沙、阳明、东廓、念菴、梁溪、念台、漳浦这七位。他还著有《阳明释毁录》、《儒门法语》、《南畇文集》。

他曾经给他的学生林云翥写信说:“我给你两点建议:第一,不要急于追求高深而忽略日常生活中平实的事情。父子兄弟朋友之间的情谊,这是君子之道。至圣先贤尚且不斤斤计较于那些细枝末节,孟子也认为效法尧舜之道就是孝悌而已。所以,如果连最基本的伦常人情,比如侍奉父母、尊敬兄长这些事情都不做好,却去钻研那些深奥难懂的东西,以为圣人的道理超越人心本有的东西,那一定会走向偏激古怪的道路。第二,不要盲目地制造门户之见,只说不做。朱熹和陆九渊在鹅湖论辩,朱熹被陆九渊的义利之说所影响,这是阳明先生拨乱反正、致良知思想的传承,他因时制宜,解决当时的问题,并非故意要与人争论。我研读经典,去除糟粕,因此写了《儒门法语》。你如果有志于圣贤之道,应该先读刘宗周的《念台刘子人谱》和《证人会》这两本书入门,不要过多纠缠于紫阳、姚江两派的争论。”彭定求去世时七十八岁。他的孙子彭启丰当上了兵部尚书,有他的传记记载。

彭启丰的儿子彭绍升,继承了家学,注重儒家修养,著有《二林居集》。不过,彭家学说兼采朱熹和陆九渊的思想,既重视顿悟,也重视渐修,彭启丰和彭绍升都比较倾向于禅宗思想。休宁的戴震写信给彭绍升,和他辩论这个事情。彭绍升还和吴县的汪缙一起讲授儒学。汪缙著有《三录》、《二录》,他尊崇孔子,却又涉猎佛教和道教。从那时起,江南理学逐渐衰微了。

汤之锜,字世调,是宜兴人。他生活简朴,努力学习,各种书都读,尤其推崇周敦颐主张的静坐养心。有人说他这有点像佛教禅宗,汤之锜说:“程颐看到学生静坐,就夸他们学习好。‘易经’上说‘斋戒,以神明其德’,静坐就是古人说的斋戒,不是禅宗。”他父亲去世后,他严格按照古礼守孝,在地上铺草席睡。对待叔伯如同父亲一样,兄弟之间从没红过脸。后来他拜读了高攀龙先生的《七规》,感叹道:“这就是学习的大门啊!”他模仿高攀龙先生的做法,创办了春秋两季的讲学,慕名而来的学生,不远千里也要来学习。明朝灭亡后,汤之锜二十四岁,就放弃了科举考试。他曾经谈论处世之道说:“‘潜龙勿用’,‘潜’字的关键在于‘确’,如果不‘确’,隐居不出名反倒后悔莫及。历史上多少聪明人,都因为这一个‘悔’字而误了终身。”常州知府骆钟麟邀请关西的李颙先生到毗陵讲学,特地派人去请,汤之锜坚决推辞不去;后来,东林书院、延陵书院等都邀请他去讲学,他都没答应。汤之锜学习非常务实,从不虚饰。有人问他王阳明“致良知”的学说以及朱熹、陆九渊学说的异同,汤之锜说:“我只管自己努力实践,多争论有什么用呢?”有一天,他身患小病,衣冠整齐地端坐而逝,享年六十二岁。他的学生金敞、顾培等人,在惠山脚下建了一座书院,供奉他为院长,并写了《偶然云集》一书。

施璜,字虹玉,是休宁人。年轻时参加科举考试,看到乡里的先生在紫阳书院讲学,他顿时醒悟,说:“学习就应该这样啊!”于是他放弃了科举,决心努力实践。他每天都反省自己:今天存了什么心?接触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读了什么书?说了什么话?这五个方面都要仔细检查。他教学生用“九容”来修养外在,用“九思”来修养内在,用“九德”来规范行为,学生们称他为“诚斋先生”。后来他到梁溪,侍奉高世泰先生。临走前,他和高世泰约定某年某月某日再来讲学。到了约定那天,高世泰已经准备好床榻等他,有人说:“千里之约,能保证信守吗?”高世泰说:“施璜是位笃行君子。如果他不守信,那我以后就不再和天下士人交往了。”话还没说完,施璜就带着学生来了。他著有《思诚录》《小学》《近思录发明》等书。

张夏,字秋韶,也是无锡人。他住在菰川(gū chuān)上面,很孝顺,也很努力学习。一开始跟着马世奇先生学习经典,后来进了东林书院,跟高世泰先生学习。学了十多年,最后成了高世泰先生的入室弟子。高世泰先生去世后,他的学生们一起推举张夏做老师,就像对待高世泰先生一样尊敬他。汤斌巡抚江苏的时候,来到东林书院,跟张夏一起讨论学问,很认可他的观点。后来汤斌还把他请到苏州学宫,给学生们讲授《孝经》和《小学》。张夏先生后来还写了《孝经解义》和《小学瀹注》。

吴曰慎,字徽仲,是歙县人,是个秀才。他非常认真地学习宋代五子(程颢、程颐、张载、朱熹、邵雍)的著作。他的治学理念以“敬”为核心,所以给自己取号静菴。他一开始在梁溪讲学,后来去了东林书院。之后回到歙县,在紫阳书院和还古书院讲学,吸引了很多学生。

陆世仪,字道威,是太仓人。年轻的时候,他跟着刘宗周学习。回家后,他在自家挖了个十亩大的池塘,在池塘里建了个亭子,谢绝访客,给自己取了个号叫“桴亭”。他和同乡陈瑚、盛敬、江士韶约定一起学习,致力于改进自身,提升道德修养。

他们有时候会一起研读经典,互相辩论;有时候会从具体事情出发,探究其中的道理,反复推敲,力求找到唯一的真理。有时候争论到深夜都还没结果,一直到天亮才得出结论,甚至有时候结论还没出来,又继续辩论。他写了一本书叫《思辨录》,这本书分了十四个部分:小学、大学、立志、居敬、格致、诚正、修齐、治平、天道、人道、诸儒异学、经、子、史籍。陆世仪的学问,主要在于强调遵守礼法,不空谈诚敬的道理,而是要落实到实际行动中,而不是空谈心性的修养。在近代讲学的各位学者中,他是最踏实肯干的。

他说过:“天下没有人讲学,这是世道衰败的标志;天下所有人都讲学,也是世道衰败的标志。嘉靖、隆庆年间,书院遍布天下,大家互相拉帮结派,一聚会就是上千人,盲目跟风,浪费时间,耽误事情,甚至有人利用讲学来谋取私利,这就是所谓的‘处士横议’啊!”他还说:“现在应该学习的东西,不只是六艺,像天文、地理、水利、兵法这些,都跟实际应用密切相关,都不能不学。”他这些话都非常深刻,能有效地批评那些自高自大的毛病。他对明朝的薛、胡、陈、王几位儒家大家,都能做到客观公正地评价。他还经常告诫学习的人说:“真正的大儒,绝对不会另立什么宗旨。”所以,全祖望说,清朝初期的儒者中,孙奇逢、黄宗羲、李颙最有名,而陆世仪却很少有人知道。同治十一年,他被列入文庙祭祀。

瑚,字言夏,号确菴,明崇祯十六年考中了举人。他家里的族谱《世仪格致篇》开头写着“敬天”两个字,瑚就以此为努力方向,并且很有心得。于是他制定了每日记述德行的办法,每天都把“敬胜”、“怠胜”写在最前面,每月月底则写“格致”、“诚正”、“修齐”、“治平”,他越来越相信“人人都可以成为尧舜”这句话不是空话。他还把小学的学习内容分为六个方面:孝顺父母,尊敬兄长,行为谨慎,说话诚实,亲近友爱,学习文化;把大学的学习内容也分为六个方面: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他认为小学先要实践后才能理解,大学先要理解后才能实践,小学的学习结束,就是大学学习的开始。瑚的学问博大精深,他把自己看作是为国家做事的人。当时娄江河道堵塞,江南地区大饥荒,瑚向有关部门上书请求救荒,他的建议都非常具体实用,可惜当时没有被采纳。明朝灭亡后,他彻底放弃了做官的念头,躲到昆山的蔚村。那里的田地低洼潮湿,瑚就带领乡亲们筑堤防洪,运用军事上的排兵布阵的方法,没几天就完成了。他父亲生病的时候,他甚至还用针刺自己的血来祈求上天保佑父亲,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取父亲的健康。父亲去世后,他把所有的遗产都让给了弟弟。康熙十四年去世,享年六十二岁。他的学生称他为安道先生,巡抚汤斌还在他原来的住处建立了安道书院。

敬,字宗传,号寒溪,是个秀才,比世仪大一岁。他立志要学习诚实守信、谨慎自持的学问,并且非常孝顺友爱。他父亲去世后,守孝三年,不吃肉不喝酒。他弟弟待他不怎么尊重,但他始终保持和颜悦色。

士韶,字虞九,号药园,也是个秀才。他的学习以世仪为榜样。当时很多理学学者都著书立说,但士韶认为,圣贤的道理,前代儒家学者已经说得够多了,关键在于自己去实践。他晚年把自己写的文章都烧掉了,所以他的作品没有流传下来。

张履祥,字考夫,是桐乡人,明朝的秀才。他家住杨园村,大家都叫他杨园先生。他七岁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家里很穷,他母亲沈氏教育他说:“孔孟两位圣人,也都是没有父亲的孤儿啊,只要你肯努力,也能成为圣贤。” 长大后,他拜山阴的刘宗周为师学习。当时东南地区的文人学社各自为政,互相排斥,张履祥却很低调,不参与那些纷争,只和同乡颜统、钱寅,以及海盐的吴蕃昌等人一起,互相砥砺品行和学问。颜统、钱寅、吴蕃昌相继去世后,他还帮他们料理家务。之后他又和海盐的何汝霖、乌程的凌克贞、归安的沈磊等人一起切磋学习,更加注重躬行实践。他曾经认为,圣人对天道,不过就是“庸德之行,庸言之谨”而已,把这些做到了就足够了。来他这里学习的人,他都以朋友之道对待。

他认为学生应该学习经世致用的学问,所以写了《补农书》。每年他都要耕种十多亩地,穿着草鞋,戴着斗笠,提着篮子去田里干活。他还说过:“人必须要有稳定的职业。没有稳定职业的人,一开始会失去本心,最终会毁掉自己。许鲁斋说过:‘读书人以谋生为急务。’我认为谋生应该以耕种为先。能够耕种,就能不依赖别人,不依赖别人,就能立身处世有廉耻;知道耕种的艰难,就不会随意向别人索求,不随意向别人索求,就能推行礼让。廉耻确立,礼让兴盛,那么人心就能端正,世道就能兴隆了。”他最初学习刘宗周的“慎独”之学,后来专心研究程朱理学。他的为人踏实,学术纯正,总的来说,他以仁为本,以修身为要务,最终归于中庸之道。

康熙十三年,张履祥去世,享年六十四岁。他著有《原学记》《读易笔记》《读史偶记》《言行见闻录》《经正录》《初学备忘》《近古录》《训子语》《补农书》《丧葬杂录》《训门人语》,以及文集四十五卷。同治十年,他被从祀文庙。

张履祥年轻时很尊敬颜统。周钟住在桐乡的时候,很多人去拜访他。颜统说:“周钟这个人虚伪浮夸,不应该被他迷惑。”张履祥曾经说过:“自从认识了颜统先生,我才开始懂得反省自己的错误。我没有在周钟、张溥那里误入歧途,全靠颜统先生的帮助。”

寅,字子虎,跟履祥是好朋友,一起读书学习。崇祯癸未年的冬天,海宁人祝渊因为上书营救被捕的刘宗周而被抓,履祥和子虎一起送他到苏州。第二年,他们俩就一起到刘宗周家拜师学习。从那以后,子虎更加认真刻苦地学习,即使遇到土匪强盗横行也不放弃学业。最后,他三十四岁就去世了。

汝霖,字商隐,是海盐人。他曾经跟朋友说过:“周敦颐、程颢、程颐、张载、朱熹这一脉相承的理学,我们这一代人绝对不能让它断掉!”他守孝三年,期间滴酒不沾,不吃肉。他隐居在澉浦的紫云村,学生们都称他为紫云先生。履祥的儿子维恭,曾经师从汝霖和克贞学习。此外,还有吴璜、安道、邱云,都是履祥的朋友,履祥都让维恭拜他们为师,说:“这几个人都学问精深,都是君子。”吴璜是秀水人,为人正直,讲义气,对名利丝毫不动心;安道是嘉兴人;邱云是桐乡人。安道曾经说过:“君子和小人、中国人和夷狄、人与禽兽的区别,就在于有没有礼仪。读书人怎么能不学习礼仪呢?”他还说过:“东林党那些人,大多看重名节。但是真正做到名节兼备的只有几个人,其余的都是有名而无节。”

克贞,字渝安,是乌程人,和履祥关系特别好。他曾经说过:“父子兄弟哪能个个都像大中祥符年间的张载、明道先生程颢、伊川先生程颐那样?夫妻哪能个个都像伯鸾、德曜那样?关键在于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能遵循正道。”和履祥一起在蕺山拜师学习的有屠安世和郑宏。

屠安世是秀水人,听说刘宗周讲学,高兴地说:“如果不能学习圣贤之道,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于是就带着礼物去拜师。刘宗周去世后,他跟着父母兄弟一起隐居在海盐老家。他生病后,十七年不吃米饭。得到刘宗周的书后,他强忍病痛抄录。他总是反省自己,从不懈怠。他曾经说过:“早晨听到道理,晚上就可能死去,我怎么敢不努力呢!”最后,他四十六岁去世了。

姚宏,是海盐人。他和弟弟姚景元一起跟着刘宗周先生学习,兄弟俩感情特别好。可惜姚景元英年早逝。从乙酉年以后,姚宏就彻底放弃了功名利禄,专心在家务农种菜侍奉母亲,经常没钱,却依然过得很平静。他穿得破破烂烂,光着脚,一点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有一次,他甚至赤脚走在雨里,别人都认不出他来了。最后,他去世的时候,才五十六岁。

洤先生,字人斋,是海宁人。乾隆丙辰年考中了举人。他私下里非常敬仰刘宗周先生,还帮他编辑出版了遗作。他还编撰了《淑艾录》一书。吴蕃昌和沈磊在《孝友传》里记载过他的事迹。

沈昀,字朗思,原名沈兰先,字甸华,是杭州人。刘宗周先生在蕺山讲学的时候,沈昀就渡过江去听课。他和应撝谦是好朋友。他的学问以诚敬为根本,以实用为主要目的,并且坚决反对程朱理学。他家境贫寒,曾经家里揭不开锅,就挖了院子里的马兰草充饥。邻居送给他一些米,他却推来推去,最后竟然晕倒在地,邻居吓坏了,赶紧偷偷溜走了。过了一会儿,他才醒过来,笑着说:“邻居的好意我能体会到,但这样反而让我更难过了。”应撝谦感叹道:“我在为人处世方面,自认为还算谨慎,可是跟沈先生一比,我感到很惭愧。”刘宗周先生去世后,他的弟子们因为学说问题发生过不少争论。沈昀说:“孔子说过‘躬行君子’,如果只顾着逞口舌之快去争论输赢,那可不是我所期望的。”因为丧葬礼仪已经很久没人遵守了,沈昀就整理了士人的丧葬礼仪,传授给了同郡的陆寅。临终前,他的学生问他:“老师今天感觉怎么样?”他说:“我心里什么都没有,只有诚敬二字。”他去世时,六十三岁。家里穷得连办丧事都困难,应撝谦哭得泣不成声,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说:“我不敢轻易捐赠钱物,玷污先生的清名。”他的学生姚宏主动请缨说:“像我这样的人,可以为先生料理后事吗?”应撝谦说:“你为人正直,应该可以。”于是姚宏就料理了沈昀的丧事,把他葬在了湖边。

宏任,字敬恒,是杭州人。从小没了父亲,他母亲是个贤惠的妇女。宏任在市场上做生意,他母亲有一次偶然发现他卖的丝线银子成色不好,非常生气,说:“你也做这种事吗?”宏任立刻跪下来道歉,请求改行。于是,他拜撝谦为师学习。每天都要读一遍《大学》,一言一行都遵循老师的教诲,遇到事情一定会以忠厚为原则。撝谦先生为人清高,一般不轻易收受别人的东西,唯独对宏任的馈赠从不拒绝。他说:“我知道他不是不义之财。”宏任经常因为生活贫困而把东西送给老师,一辈子都没有间断。撝谦先生去世后,宏任操办丧事,如同古代师徒之间的礼仪一样隆重。姚江的黄宗炎先生称赞他:“这是真正践行古训的人啊!”宏任晚年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关进监狱。狱卒检查犯人时,宏任正在大声朗读《大学》,狱卒很惊讶,进入他的房间一看,全是程朱理学的书籍;和宏任聊了几句,更是大吃一惊,当天就把他释放了。然而,宏任最终还是因为贫困而死去了。

叶敦艮,字静远,是西安人,是刘宗周先生的学生。曾经给陆世仪写信,讨论学术问题。陆世仪非常高兴地说:“能看到你的论证,我心里对未曾谋面的先生的遗憾也得到了慰藉了。”

刘汋,字伯绳,是刘宗周先生的儿子。刘宗周先生在家中讲学,学生们如果听不懂,就私下里去问刘汋。刘汋能根据情况灵活解释,讲解得条理清晰。刘宗周先生殉国后,明朝的唐王和鲁王都派人来祭奠,并想给刘汋荫封官职,但他都拒绝了。父亲下葬后,刘汋在蕺山一座小楼里住了二十年,闭门谢客,潜心研究整理父亲留下的经书,以完成父亲未竟的事业。即使是官府来请他出山,或者是他家里的老朋友,他都坚决拒绝。他交往的人,只有史孝感、恽日初几个人。有人劝他开办讲学,他也不答应。临终前,他告诫儿子说:“你们只要安贫乐道,认真读书,遵守父亲留下的《人谱》就能一生无忧了。” 《人谱》是刘宗周先生所著的书。他睡觉的床榻是借祁家的,临终前,他挣扎着起身换了床榻,说:“我可不能死在祁家的床上!”

应撝谦,字潜斋,是杭州人,明朝的秀才。他特别孝顺。他特别注重学习心理学,并且非常注重实践,不太喜欢陆王心学那一套。他一辈子活动范围也就方圆百里,住着简陋的房子,很穷,但是却很满足。杭州知府嵇宗孟几次登门拜访,想送他点东西,但是张了张嘴,话却没说出来;后来读了应撝谦写的《无闷先生传》后,就更不敢提送礼的事了。

康熙十七年,朝廷征召博学鸿儒,大臣项景襄、张天馥一起上奏推荐他。应撝谦拄着拐杖去告诉官府说:“我不是故意推辞推荐,实在是身体有病走不动路啊!”有人劝他说:“以前泰山孙明复也曾因为石介等人的推荐,最终当上了丞相,你为什么非要推辞呢?”应撝谦说:“我做不到像孙明复那样,不能因为别人能做到,我就硬着头皮去。” 就这样,他免去了被征召。康熙二十二年,他去世了,享年六十九岁。

应撝谦对《易经》、《尚书》、《诗经》、《礼记》、《乐经》、《春秋》、《孝经》和四书都有自己的心得体会,写了不少著作。他还写了一部《教养全书》,共四十一卷,分选举、学校、治官、田赋、水利、国计、漕运、治河、师役、盐法十个部分,有点像《文献通考》,但是对明朝的历史记载得更详细。他没写律法和算术,是因为徐光启已经写过这方面的书了;也没写地理,是因为顾炎武、顾祖禹正在编纂这方面的书籍。他还写了一部《性理大中》二十八卷。他的学生,杭州人凌嘉邵和沈士则继承了他的学说。

朱鹤龄,字长孺,是吴江人,明朝的秀才。他聪明好学,曾经注解过杜甫和李商隐的诗,在当时非常流行。朝代更迭后,他就隐居起来专心著述。每天早晚都手不释卷,走路都认不清路,坐着也不知道冷暖。有人说他傻,他就给自己起了个号叫“愚庵”。他还经常自己说:“痛恨邪恶就像仇人一样,喜爱古代典籍就像口渴一样。不随便接受别人的一分钱,不说一句虚假的话。”他著有《愚庵诗文集》。

一开始他主要研究文章,后来和顾炎武交朋友,顾炎武鼓励他研究根本性的问题,于是他就全身心地投入到经书的注解和儒家经典理学的学习中。他认为宋儒已经把《易经》的道理解释得很清楚了,但是《左传》和《国语》里记载的占卜方法,都是讲象征意义的,虽然根本道理很精妙,但是很多方面都解释得不够完善,所以他就撰写了《易广义略》四卷。因为觉得蔡氏对《尚书》的解释不够精到,所以他在汉学和宋学之间反复斟酌,撰写了《尚书埤传》十七卷。他又觉得朱熹对《诗经》小序的批评太过火了,于是和同县的陈启源一起参考各家说法,并且结合陈启源的观点,理清了小序的含义,撰写了《诗经通义》二十卷。他还觉得胡氏对《春秋》的解释有很多偏见和牵强附会的地方,于是他综合了唐宋以来各儒家的解释,撰写了《春秋集说》二十二卷。此外,他还觉得杜氏对《左传》的注解不够完善,而一些俗儒又用林氏的注解把《左传》弄得更乱,所以他仔细考证参考,撰写了《读左日钞》十四卷。他还写了《禹贡长笺》十二卷,这本著作是在胡渭《禹贡锥指》之前完成的,虽然比不上胡渭的书,但是它全面论述了古今的利弊,旁征博引,也颇多创新之处。他七十多岁的时候去世了。

陈启源,字长发,著有《毛诗稽古编》。他解释经书的旨意,完全遵循毛传,并用郑笺来补充。解释训诂和语音,主要依据《尔雅》;解释草木虫鱼,主要依据陆德明的《经典释文》。在汉学方面,可以说是专门研究的。他还著有《尚书辨略》二卷、《读书偶笔》二卷、《存耕堂藁》四卷。

范镐鼎,字彪西,是洪洞人。为人孝顺友爱,而且深入研究并阐述了绛州辛全的学说。康熙六年他考中了进士,但是因为母亲年纪大了,所以没有做官。河汾一带很多人跟着他学习经书。康熙十八年,有人推荐他为博学鸿儒,但是最终也没能被朝廷启用。他创办了希贤书院,还捐田地来资助学生。他还编辑了《理学备考》三十卷、《广理学备考》四十八卷和《国朝理学备考》二十六卷,这些书里吸收了辛全、孙奇逢、熊赐履、张夏、黄宗羲等人的学术思想,并加入了自己的见解,论述非常精辟到位。此外,他还著有《五经堂文集》五卷和《语录》一卷。因为他的父亲范芸茂写过《垂棘编》,他又续写了《续垂棘编》十九卷,还编纂了《三晋诗选》四十卷。

跟范镐鼎一样,都是辛全的学生的,还有绛州的党成和李生光。党成,字宪公。他的学术思想以明辨事理、去除私欲为根本。他一生都不追求名利,范镐鼎曾经向别人夸奖他,他心里很不高兴,当时人们觉得他有点过于清高。他曾经论述朱熹和陆九渊学说的异同:“很多人认为陆九渊重在尊崇德性,朱熹重在格物致知。这种说法是不对的。其实朱熹的格物致知,最终目的也是为了尊崇德性;而陆九渊却把自己局限在德性之中,怎么能说是尊崇德性呢?陆九渊曾经说过:‘不探求根本,心思放在外物上,道理难道在外物上吗?’这就是告子‘义外之学’啊!朱熹说:‘本心和物理,本来就没有内外之分。认为外物是外在的,这就是告子的‘义外之学’。’就从这几句话,就能看出两家学说的异同了。如果粗略地谈论他们的共同点,两家都想要扶持社会教化,崇尚天理,去除私欲,他们的用心似乎没有太大的区别。但是深入研究他们的学说,就会发现,博学多才、约之以礼,这是孔孟的家法,在《论语》里多次出现,朱熹继承了其正统。而陆九渊却说‘六经都是我的注脚’,又说‘不认识一个字,照样可以堂堂正正地做个大丈夫’,这未免也太偏激了吧!”他的辩论就是这样。

李生光,字暗章。年纪轻轻就成了秀才。辛全在河汾地区倡导学术,他就去拜辛全为师。他为人正直,孝敬父母,辛全非常器重他。明朝灭亡后,他放弃了仕途,自称“汾曲逸民”。他建了一间草屋,每天都在里面读书,用《诗经》中的《二南》的义理和程朱理学的精微义理来教育他的学生。他著有《儒教辨正》、《崇正黜邪汇编》,总共有一万多字。

白奂彩,字含贞,是华州人。他私下师从长安的冯从吾先生学习,深入钻研易经,洗涤心灵,在诗歌、礼仪和春秋经学方面都有很深的造诣。他藏书丰富,在陕西西部可以说是少见的。他校对书籍非常仔细认真,博览群书,没有遗漏。但他为人谦逊,总是表现得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他和同州的党湛、蒲城王化泰等人关系密切,志同道合,一起结社学习,从不进城,也不去拜访官员,整天都安安静静地坐在屋里读书,手不释卷。同知郝斌曾经去白奂彩家里拜访,听他讲学论道,回来后感叹道:“关中的文化传承真是了不起啊!”

党湛,字子澄。他曾经说过:“人生应该做天地间第一等的事,做天地间第一等人。”所以给自己取号“两一”。他深入研究宋明以来诸儒的学术论述,把其中精髓的部分写在墙上,然后默默地坐在土屋里,静心反省,时间久了,就好像突然有所领悟。从此以后,他的言行举止都很有章法,很有主见。听说李颙先生在盩厔讲学,他不顾路途遥远,冒着风雪,跋山涉水去拜访李颙,向他请教学习。他们在一起住了几天,即使是深夜,也从不见他懈怠。他的学习态度如此认真刻苦!

王化泰,字省庵。他性格正直刚毅,敢于当面指出别人的错误,说话毫不留情面。但如果别人有什么优点,他又会欣然推崇,谦虚地说自己不如人家。关学最初是由马嗣煜继承冯从吾的衣钵,而白奂彩、党湛、王化泰都在当时名声显赫。武功的冯云程、康赐吕、张承烈;同州的李士滨、张珥;朝邑的王建常、关独可;咸宁的罗魁;韩城的程良受;蒲城的宁维垣;邠州的王吉相;淳化的宋振麟,这些人也都刻苦学习,领悟到了知行合一的道理。到了乾隆年间,武功的孙景烈也继承了关中学者的衣钵。

孙景烈,字酉峰。乾隆三年考中进士,被授予检讨官的职位,后来因为直言上谏而被罢官回家。他教导学生要克己复礼,即使在盛夏酷暑,在家中也衣冠整齐。韩城的王杰是他的入室弟子。王杰曾经对别人说:“先生冬天不用火炉,夏天不用扇子,就像邵雍一样;他的学问和品德就像薛居正一样。”他还说:“先生退休回家三十年了,虽然没有停止讲学,但却与世隔绝,不与人交往。他是关中学者的领袖,这是名副其实的。”

胡承诺,字君信,是天门人,明朝崇祯年间考中了举人。后来国家发生巨变,他就隐居起来,不当官了,一直住在天门县和柘木县之间。

顺治十二年,朝廷给他安排了个县里的官职。康熙五年,朝廷下令征召他进京。六年后,他到了北京,用一首诗给侍郎严正矩看,诗里写道:“垂老只思还旧业,暮年所急匪轻肥。”意思是说自己年纪大了,只想回到老家,过平静的生活,对荣华富贵并不看重。后来他请求回家,皇上批准了。他在西村建了个石庄,给自己起了个号叫“石庄老人”。他穷其一生读书,各种书都读,但为人非常低调。

晚年,他写了一部《绎志》。《绎志》就是他自己人生志向的总结。书里总结了圣贤、帝王、名臣、贤士以及普通百姓的人生志向和事业,内容全面,条理清晰,立足于道德修养,贴近百姓生活,既借鉴古人的经验,又符合当代实际,是一部有理论价值、有实践意义的著作。全书二十多万字,内容都源于儒家经典,广泛参考了各种史书,还吸收了各家学说,最终融汇了周敦颐、程颢、程颐、张载、朱熹等人的思想。胡承诺自己认为这本书可以和徐干的《中论》、颜之推的《家训》相提并论,但是它的精妙之处和深邃的思想,是后两本书无法比拟的。

康熙二十六年六月,胡承诺去世,享年七十五岁。他还有另外一部著作《读书说》六卷,写作风格类似于《淮南子》和《抱朴子》,内容零散,但都体现了他对事理的观察和体悟,可以说是《绎志》的补充,两者相辅相成。

曹本荣,字欣木,是湖北黄冈人。顺治六年考中进士,后来被选到翰林院当庶吉士。他穿粗布衣服,吃素菜,一直用清廉节俭来勉励自己。顺治八年,他被任命为秘书院编修。

皇上让他写一篇关于圣学的奏疏,字数要达到一千字。曹本荣在奏疏里大概说:“皇上继承了二帝三王(指尧舜禹汤文武)的统治,那也应该学习二帝三王的治国之道。皇上应该广开言路,努力学习,认真研读四书五经和《资治通鉴》里那些对修身养性、治理国家有益的内容。在宫里,每天都要讨论;在朝廷上,经筵讲学的时候,要讲解得详细透彻。只有君主的德行修养好了,才能祈求上天保佑江山永固,这才是根本。”皇上看了奏疏后很高兴,采纳了他的建议。

顺治十年,曹本荣升任右春坊右赞善兼国子监司业,还负责编辑出版了白鹿洞书院的学规,用来教育学生。顺治十一年,他又升任中允。顺治十二年,皇上挑选一些品德高尚、学问渊博的官员担任日讲官,曹本荣也在其中。顺治十三年,他升任秘书院侍讲、左春坊左庶子兼侍读,每天都在皇上身边讲学,讲解经义,辩论学问。皇上还命令他和傅以渐一起注释《易经》,写成九卷本的《易经通注》,这本书融汇了各种说法,语言简洁明了,成为后世学习《易经》的典范。曹本荣还著有《五大儒语》、《周张精义》、《王罗择编》等书。

顺治十四年八月,他被任命为顺天府乡试的主考官;九月,他又担任经筵讲官。但同年十一月,因为没有尽到监督责任,导致有同考官作弊,被部里建议革职。不过皇上考虑到他侍奉自己讲学多年,就宽恕了他。顺治十八年,他升任翰林院侍读学士,后来又改任国史院侍读学士。康熙四年,他因为生病请求回老家,最终在扬州去世。

曹本荣的学术思想,是继承了阳明先生“致知”的学说,所以他写《五大儒语》的时候,把程朱理学和陆王心学放在一起论述。他退休回家后,生活简朴,过得很平静。临终前,他的学生计东在他身边侍奉,他还教导学生要穷究事理,完善自身性情。曹本荣去世那天,容城人孙奇逢非常悲痛。他的儿子曹宜溥,后来通过荫生身份推荐,被选为博学鸿儒,参加考试后被授予检讨的官职。

张贞生,字篑山,是江西庐陵人。顺治十五年考中进士,当上了翰林院侍讲学士。当时朝廷要派大臣去各地巡查,张贞生上书劝谏。皇上召见他当面询问,他说话又过于耿直。后来考功部门讨论后,革了他的职,让他回家当老百姓,算是蒙恩减了两级官阶才免于更重的处罚。他一开始宣扬阳明心学的“良知”之说,后来又专研朱熹的理学。他在京城住吉安馆,家里杂草丛生,烟火都见不着,穷困潦倒。快要离开京城时,连行装都准备不齐全,朋友们想送他盘缠,他一样都没接受,可见他为人多么清高孤傲。不久,皇上又特地下旨让他恢复原来的官职。他回到京城后就去世了。他留下了《庸书》二十卷和《玉山遗响集》。

刘原渌,字昆石,是山东安丘人。明朝末年,盗贼四起,刘原渌和他的哥哥一起带领乡亲们堆土筑堡来抵御强盗。强盗来了,守堡的人很多都战死了。刘原渌的哥哥冲出去战斗,身上中了九箭,仍然奋勇杀敌。刘原渌跟着他一起,射出了几十箭,箭射完了,哥哥让他撤退。刘原渌大声喊:“离开哥哥一步,我就不活了!”然后他斩杀了两个盗贼头目,缴获了六匹马,强盗们这才逃跑了。乱世平定后,他靠辛勤耕作变得富有。之后,他把最好的田地给了哥哥,用剩下的钱财为长兄养老送终,还供养亡故姐姐的家人。他谢绝了所有的人情往来,一心想寻求长生不老的秘诀。结果得了咯血的疾病,于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后来他读了宋代儒家的书,就笃信朱熹的理学,还把朱熹的书整理成《四书近思续录》。他曾经说过:“读书人要‘居敬穷理’,这两者都是效法先王啊。‘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这是‘居敬’的功夫;‘不识不知,顺帝之则’,这是‘穷理’的功夫。”他每天五更天就起床,去祭祀祖先之后,就和学生们一起讲学,常常讲到深夜。他哥哥生病时,他祈求上天,愿以自身性命代替哥哥。哥哥去世后,他三天之内滴水未进。他还为乡亲们建立了义仓,在歉收的年份煮粥救济饥民。他还说过:“我和别人都是同一天生的人,有什么界限呢?”他去世时,八十二岁。他留下了《读书日记》和《四书近思续录》四卷。

话说过了几十年,昌乐县出了阎循观、周士宏两位学者,潍县有姜国霖、刘以贵、韩梦周,德州有孙于簠、梁鸿翥,胶州有法坤宏,同县还有张贞,他们都继承并发扬了原渌先生的学说。

姜国霖,字云一,潍县人。他父亲在燕京做客人生病了,国霖千里迢迢地赶去探望,光着脚丫子跑了上千里路,等他赶到的时候,父亲已经去世了。家里没钱买棺材,他就用自己的衣服裹着父亲的遗体,背着回家,沿路讨饭。回到家乡后,哭着对族里的人说:“父亲去世了,我连给他收殓和下葬都做不到,我想以死殉父,可是我还有老母亲啊!各位长辈,你们能指点我一下该怎么办吗?”乡亲们都被他的孝心感动了,纷纷捐钱帮他下葬。他母亲脾气很暴躁,有一天又大发雷霆,国霖就装作小孩子玩耍的样子,跪在母亲面前,握着母亲的手,还打了自己几个耳光。他母亲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哈哈大笑,气也消了。那时国霖已经五十岁了。他师从昌乐的周士宏,曾经和周士宏一起到莒县游玩,很喜欢那里的山山水水,临终前嘱咐要把他也葬在莒县。国霖就在墓地旁边盖了间小屋,过着清贫简朴的生活,从不向别人求助。有一年闹饥荒,莒县的人担心他会被饿死,就报告给官府,官府也给他送来了粮食,但他也没接受。昌乐的阎循观问他最喜欢读什么书,他说:“《论语》,我一辈子都读不完。”

刘以贵,字沧岚,康熙二十七年考中了进士。他当上了苍梧县令。苍梧县瑶族和僮族混居,他便创办了茶山书院,用诗书教化当地百姓。回乡后,他闭门著书,写出了《藜乘集》。

韩梦周,字公复,乾隆二十二年考中了进士。他的治学方法是以存养、省察、致知这三者为修身养德的基础。他的一举一动都非常注重礼仪,并且以追求功名利禄为耻。后来他做了来安县知县,政绩显著。长洲的彭绍升称赞他的治理来安县如同元代的鲁山县那样好。他著有《理堂文集》,其中表扬正直,奖励忠义的内容,都对社会风气有益。

梁鸿翥,字志南,德州人。他每次学习一部经书,书桌上就不会摆放其他的书籍。如果遇到疑问,他会思考好几天几夜,直到弄明白为止。益都的李文藻见到他后非常欣赏,大力推荐他,于是梁鸿翥名扬天下。他因为品行高洁而被推荐到国子监学习。他五十九岁去世,著有《周易观运》等书。

坤宏,字镜野,胶州人。他得到《传习录》后,特别高兴,觉得这书就跟自己心里想的一样。他学习以王阳明为宗师,以“不自欺”为根本。乾隆六年考中了举人,后来当上了大理评事。去世的时候,年纪八十多岁。

循观,字怀庭,昌乐人。他专心研究洛阳学派和闽学,严格要求自己,勤奋刻苦,靠自己努力生活。学习经书不拘泥于某一家学说,而是追求自己的心得体会。乾隆三十四年考中了进士,在吏部考功司当了主事。他还写了《困勉斋私记》、《西涧文集》和《尚书春秋说》这些书。

任瑗,字恕菴,淮安山阳人。十八岁的时候,他就放弃了科举考试,专心研究儒家经典并讲学。他静坐三年,感叹道:“圣人的道理,归结于中庸之道,最终达到‘精义入神以致用也,利用安身以崇德也’的境界,难道就是这个意思吗?”乾隆元年,一位大官推荐任瑗参加博学鸿词科考试,但廷试后他就回家了。韩梦周跟别人说:“任先生德行和才能都具备,自明朝以来没有这么伟大的儒学家。”后来韩梦周要回北方,任瑗对他说:“山东人大多质朴正直,你应该引导后进,传承正统的儒学。”于是写了一篇《反经说》给他看。他八十二岁去世,留下了《纂注朱子文类》一百卷、《论语困知录》二卷、《反经说》一卷、《阳明传习录辨》二卷、《知言劄记》二卷、《朱子年谱》一卷等著作。

颜元,字易直,是博野人。明朝末年,他父亲在辽东当兵,死在了关外。颜元当时很穷,连个立锥之地都没有,想尽办法把父亲的遗骨运回家安葬,所以世人都称赞他是孝子。

守孝期间,他严格遵守朱熹的家礼。古礼上说,“刚开始守丧,早晚各吃一碗满满的米饭,吃多少都没关系”。朱熹的家礼删去了“吃多少都没关系”这句话,颜元却严格遵守删减后的家礼。所以他早晚都不敢吃饭,到了早晚,悲伤过度,更吃不下东西,差点病死了。古礼关于丧服还说:“过了三个月,可以搬到屋外睡觉,开始吃蔬菜水果。吃素食,随时都可以哭。”朱熹的家礼改成了“过了三个月,只在早晚哭,只有每月初一十五没过完孝期的才一起哭,其他任何悲伤的时候都不能哭”。颜元也照着朱熹改过的家礼去做。后来他觉得朱熹的修改过于压抑人的感情,跟古礼比对后发现不对。于是他感慨地说:先王制定的礼仪,是完全符合人性的,后来的儒生们没有德行,也没有地位,根本没资格修改它!所以他写了《存学》、《存性》、《存治》、《存人》四本书来创立自己的学说,并把自己的住处命名为“习斋”。

肥乡漳南书院,当地人郝文灿邀请颜元去教书。书院开设了文科、武科、经史和技艺等课程,跟着他学习的人有几十个。有一天,天下起了很大的雨,漳河水暴涨,书院的院墙和房屋都被淹没了,人影全无。颜元叹息道:“看来天都不想让我传播我的学说啊!”于是他就辞去了教职,回去了。八年后,颜元去世,享年七十岁。他的学生李塨、王源为他编纂了《颜元年谱》两卷,钟錂则辑录了他的言行和一些奇闻异事,分别编成了《言行录》和《辟异录》,各两卷。

王源,字昆绳,是北京大兴人。他哥哥叫王洁,年轻的时候跟着梁以樟先生学习。梁先生讲的是宋代儒家的学问,王源小时候就听了,但他当时并不认同,只喜欢学习前朝的典故和边关险要的攻防策略。

四十岁那年,他去北京游历。有人批评他不写时文应试,王源笑着说:“这还需要学习才能做到吗?”于是他就去参加考试,在康熙三十二年考中了举人。有人劝他再参加礼部的考试,他谢绝了,说:“我参加考试只是为了谋生,免得被人指责罢了!”昆山的徐乾学在洞庭山开了一家书局,招揽天下名士,王源也去了那里。在众多同辈中,他跟刘献廷关系最好,两人每天都讨论天地阴阳的变化,帝王的大略,兵法、文章、典制,古今兴亡的原因,疆域的要害,以及近代人才的正邪,他们的观点都很一致。刘献廷去世后,王源每次谈起他都忍不住流泪。

没过多久,他遇到了李塨,非常高兴,说:“自从献廷去世后,没想到还能见到你啊!”李塨精通圣人之学,王源听了之后深受感动。于是他拿着《大学》去拜访李塨,请教学习。李塨就详细地讲解了颜元明孝敬父母的道理,王源说:“我知道我的方向了!”于是他通过李塨的引荐,去博野拜访颜元,当时他已经五十六岁了。后来客死在淮河边上。他留下了《平书》十卷,《文集》二十卷。

程廷祚,字启生,是南京人。一开始认识了武进人恽鹤生,这才听说颜元、李塨的学说。康熙庚子年,李塨到南京游玩,程廷祚多次去拜访他,请教学问。他读了颜元的《存学编》,在后面写道:“古时候阻碍道统的,来自儒家之外;现在阻碍道统的,来自儒家之中。颜元兴起于燕赵之地,正值天下太平、人心和谐的时候,才能做到折衷恰当,并能指出其谬误,可以说是五百年间仅有的一位了。”所以程廷祚曾经说过:“效法颜元,其难度超过孟子,但其功绩却比孟子更大。”于是他努力摒弃其他学说,以颜元学说为中心,并参考顾炎武、黄宗羲的思想。因此他读书非常广泛,但都归于实用。

乾隆元年,他考中了博学鸿词科,进京后,有个达官显贵很欣赏他,托熟人转达意思,说:“支持我,翰林院的官职就能到手。”程廷祚拒绝了,最后还是被淘汰了。十六年,皇上特地诏令举荐品德高尚、学识渊博的人才,程廷祚又被江苏巡抚推荐,结果还是被淘汰回家了。他去世时,七十七岁。著有《易通》六卷,《大易择言》三十卷,《尚书通议》三十卷,《青溪诗说》三十卷,《春秋识小录》三卷,《礼说》二卷,《鲁说》二卷。

恽鹤生,字皋闻,是武进人。因为他和李塨交往,所以得以看到《颜氏遗书》,自称是颜元的私淑弟子。他在经学和毛诗方面造诣很深,著有《诗说》,以毛亨、郑玄的注释为宗旨。

李塨,字刚主,是蠡县人。年轻的时候,他和王源一起拜颜元为师。他亲自下地耕种,很擅长农业,即使是歉收年景,也能保证有收成。但是他吃得很简单,粗茶淡饭,家里所有的活儿,老婆孩子都一起干。康熙二十九年,他考中了举人。晚年的时候,他被授予通州学正的职位,但是一个月后,他就因为母亲年迈而辞官回家了。

李塨学识渊博,文章写得好,和慈溪的姜宸英齐名。他还曾经帮助朋友治理一个比较大的县城,一年多时间,政教都得到了很大的改善,因此他的名声传到了朝廷大臣那里。当时权倾朝野的明珠、索额图都曾经邀请他去教他们的儿子,都被他拒绝了。李光地在直隶做巡抚的时候,向朝廷推荐李塨的学识和品德,李塨也坚决推辞,没有接受。很多王爷都来聘请他,他总是躲开,去别的地方。后来,他又跟着毛奇龄学习。

他写了很多书,有《周易传注》七卷,《筮考》一卷,《郊社考辨》一卷,《论语传注》二卷,《大学传注》一卷,《中庸传注》一卷,《传注问》一卷,《李氏学乐录》二卷,《大学辨业》四卷,《圣经学规》二卷,《论学》二卷,《小学稽业》五卷,《恕谷后集》十三卷。

话说这塨先生啊,他讲学啊,特别注重实用,解释经典的意思,跟宋朝那些儒生们可不太一样。而且他自己还挺自负的,觉得程颐、朱熹那些讲学,还有陆九渊、王阳明那些顿悟的理论,都是空话。你想啊,明朝末年的时候,心学特别流行,儒家思想跟佛教禅宗混杂在一起,那些讲究规矩的儒生们又不太关心实际的事情,到了清朝顺治、康熙年间,这些说法还留着呢!所以颜元和塨先生就都主张务实,跟他们对着干。塨先生的观点呢,能弥补一些儒家思想空洞的缺点,但也不能光用他的理论来教人,把其他学说都扔了。

他讲《易经》啊,主要注重观察卦象,还用互体卦的解释方法,他说:“圣人的教诲很少谈到人的本性和天道,乾坤四德,最终都要落实到人事上,从《易经》的‘屯’卦、‘蒙’卦往下看,也都是从人事方面立论的。陈抟老祖的《龙图》,刘牧的《钩隐图》,还有那些探究无极、推演先天之道的,都让《易经》之道变得没啥用了。” 这话说得有点过激了。但明朝的时候,心学渗透进《易经》的解释里,很多人用禅宗的偈语来解释经文,那些研究数字的人反而不关心卦象占卜了,歪曲圣人的教诲,坏处太多了,根本数不清。塨先生把《易经》引回到人事上来,这倒是抓住了圣人教诲的精髓。

他又说,《大学》里讲的“格物”,就是《周礼》里说的三种祭祀用的器物,说孔子那个时候的大学教育,讲的六德、六行、六艺,规矩还在呢,所以“格物”这门学问,人人都会,不用再说了,只要明白“明德”、“亲民”的目标,从“诚意”入手就行了。“格物”这一环,可以不用再补充了。他的这些说法,其实是从颜元那里学来的。毛奇龄看不惯他跟自己不一样,就写了《逸讲笺》来攻击他。但当时很多学者都赞同塨先生的观点。

刁包,字蒙吉,晚号用六居士,是祁州人。明朝天启年间考中了举人。后来他又参加春闱考试,但是没考上。于是他就放弃了科举考试,一心钻研圣贤的学问。一开始他听说孙奇逢讲授良知学说,心里就非常向往。后来读了高攀龙的书,更是高兴极了,说:“不读这书,我这一辈子就白活了!”他把高攀龙当成自己的老师,如果自己有什么过错,就跪在老师面前认错。

后来流寇攻打祁州,刁包倾家荡产,号召大家一起誓死保卫城池,结果城池没有失守。当时有两个太监负责军事,探子回报说贼兵势头很猛,那两个太监就生气刁包惑乱人心,想要杀了他。刁包大声说:“如果一定要杀,请先杀了我!”两个太监这才作罢。两个太监私下说:“要是这个人当了官,那不得跟杨嗣昌、左光斗一样啊?”流寇退去后,流离失所的百姓遍地都是,刁包就搭建房屋收留他们,生病的还提供医药,救活了不少人。还有山东的七十多个难民妇女,刁包挑选了老成持重的家人护送她们回家。临行前,刁包八拜九叩郑重托付,那些家人个个感动得哭泣不止,尽力护送她们。她们辗转经过六个府,最终都回到了自己的家乡。

崇祯十七年(甲申年),朝廷发生巨变,刁包在他的住所顺积楼里设了庄烈愍皇帝(崇祯帝)的灵位,穿着丧服,日夜哭祭,非常有礼数。伪清政权催促他出来效力,刁包坚决以死相抗,差点因此丧命。于是他就隐居不出,在城角辟出一块地,建了个斋堂叫“潜室”,又建了个亭子叫“肥遯”。他每天都闭门读书,不管严寒酷暑,许多学者都来向他学习,求学的人络绎不绝,门外都挤满了拿着经书的人。他父亲去世的时候,他悲痛过度,头发胡子都白了。三年里他不喝酒吃肉,也不睡在床上。后来母亲去世,他悲痛欲绝,吐血不止,病了好几个月,最终去世了。

他著有《易酌》、《四书翊注》、《潜室劄记》、《用六集》等书,都是阐述义理的,文字明白晓畅,正大光明。他还编选了《斯文正统》九十六卷,专门以品行为标准来评价人物,如果说这个人好坏,即使是绝世技艺,他也不采纳。刁包年轻时和新城王余佑是至交好友。

余佑,字介祺。他爸爸叫余延善,是县里的秀才,为人重情重义。明朝快完蛋的时候,他把家里的万贯家财都散给了朋友们。他生了三个儿子,老大叫余恪,老三叫余严,余佑是老二。明朝灭亡后,余延善带着三个儿子和雄县的马鲁一起举起义旗,发布檄文讨伐叛贼。当时容城的孙奇逢也起兵了,他们一起收复了雄县、新城和容城三县,还把那些伪官给杀了。

顺治初年,余延善被仇家陷害,抓到北京去了。余恪带着两个弟弟,为了报仇,独自一人去北京救父亲,结果父子俩都在北京城里死了。余严趁着夜色带着壮士们冲进仇人家里,把仇家老老少少三十多口人都杀光了。这事闹得很大,官府到处抓人,还好有个上官知道这件事是冤枉的,极力为他求情才免于一死。余佑则躲到了易州的五公山,自称五公山人。他曾经跟孙奇逢学习过兵法,后来又跟孙奇逢学习性命之学。他隐居起来教书,不追求名利,教导学生要忠孝为本,注重实际学问。最后,他活到七十岁去世了。

李来章,字礼山,是襄城人。他从小就特别聪明。有一次,他看到石匠在院子里拼接石头,怎么也拼不好,他就对石匠说:“把石头上的泥土清理干净,它自然就能拼合上了。这就像我学习人心和道心一样。”听到这话的人都觉得很奇怪。他擅长写诗和古文。康熙十四年考中了举人。他曾经跟魏象枢学习,魏象枢告诫他说:“想要去除杂念,最好的办法就是树立远大的志向。”李来章因此写了一本《书绅语略》,他的论点都是不违背先儒的思想,并且注重实用。他又先后跟孙奇逢和李颙学习。当时孙奇逢在百泉讲学,李来章和冉觐祖等人则在嵩阳讲学,两地隔河相望,当时学术之盛,一时无两。后来,他又担任南阳书院的山长,制定了《南阳学规》和《达天录》来教学,当地学风因此大为提升。后来因为母亲年老,他就辞官回家了。他又重新修缮了紫云书院,在里面读书,很多学生都从远方来这里求学。他母亲眼睛生病了,李来章每天一大早就起来,用舌头舔母亲的眼睛,他母亲的眼睛后来就复明了。

我啊,去广东连山县参加考试。连山县的人口可少啦,就那么七个村子,总共才两千户人家。但是,瑶族同胞可不少,大排住着五个村子,小排住着十七个村子,加起来足足上万人呢!那地方啊,山连着山,岭接着岭,全是光秃秃的石头,能种地的地也就十分之一。而且,有些瑶族人还蛮横霸道,经常闹事。

我当时就觉得,瑶族虽然跟我们不一样,但他们也是人啊,也有自己的感情,应该真诚地对待他们。我就学着明朝王守仁先生的样子,每天都请来瑶族的老人们,了解他们的困难,帮助那些逃难的瑶族人,鼓励他们开垦荒地,还给他们减轻赋税。 我还深入到瑶族人的村寨里,跟他们订立盟约,请老师教他们读书识字。我用真心去感动他们。

后来,我在连山县办了个书院,制定了学习的规章制度,每天都教导县里的人。那些聪明的瑶族年轻人也来书院学习,读书的声音在山谷里回荡。学政大人还特意表扬我呢,说:“你忠诚守信,认真敬业,连蛮夷之邦都能被你感化了!” 考试合格后,我被任命为兵部主事,负责管理北新仓,还整顿了那些贪污腐败的运输官员。没多久,我就因为身体不好辞职回家了。

大学士田从典和侍郎李先复两位大人还联名上奏,说我很有真才实学,应该重用我,皇上也下旨召见我,但我没去。我六十八岁那年去世了。我留下了《礼山园文集》、《洛学编》、《连阳八排瑶风土记》、《衾影录》等著作。

冉觐祖,字永光,是郓国公的后代。元朝末年,他父亲担任中牟县丞,所以家就安顿在那里了。康熙二年,他乡试考中了第一名。但他却闭门读书,潜心研究四书集注,足足花了二十年时间。他逐字逐句逐章地深入钻研,反复验证,修正各种说法,最终形成一套自己的理解,取名为《玩注详说》。 后来他又陆续研究群经,每部经书都写了专门的著作,并且融合了汉儒和宋儒的观点。康熙十八年,朝廷开设博学鸿儒科考试,当时的巡抚想推荐他,想见见他。冉觐祖说:“我去见你,那就是为了求你推荐我啊!”坚决不去。

少詹事耿介在嵩阳书院主讲,有一次他给学生们讲孟子的一章,深入剖析了天理人欲的关系,大家听得都鸦雀无声。康熙三十年,冉觐祖考中了进士,被选为庶吉士。康熙三十三年,他被授予检讨的官职。这一年,康熙皇帝在西暖阁亲自考试翰林院的官员,详细询问了冉觐祖的家世和籍贯,并称赞他“气度老成”。第二天,康熙皇帝在瀛台设宴款待,还特意认出了他,问他:“你是河南的解元吗?” 这是对他的才能的肯定。不久后,冉觐祖就告老还乡了。他活到八十二岁去世。

窦克勤,字敏修,是柘城人。他听说耿介在嵩阳书院讲学,就前往拜师学习。康熙六年,他乡试考中,进京后拜访了睢州知州汤斌。一天晚上,他向汤斌请教学习方法,汤斌说,师道不正,是因为教官失职。他劝窦克勤去做教官,后来窦克勤被选为泌阳县教谕。泌阳县地处偏僻,人们很少重视学习,窦克勤就创办了五个社学,每月初一检查学生的学习情况,对表现好的进行奖励,对表现不好的进行批评教育。有空的时候,他就闭门读书,即使有时吃不上饭,也依然泰然自若。康熙十七年,他考中了进士,被选为庶吉士,后来因为母亲去世而回家守孝,守孝期满后,被授予检讨的官职。有一天,康熙皇帝让翰林院的官员们写楷书,窦克勤写了“学宗孔、孟,法在尧、舜,而其要在慎独”十四个字呈给皇帝,康熙皇帝看了非常欣赏他的书法和品德。后来,因为父亲年老,窦克勤请求告老还乡。他在柘城东郊创办了朱阳书院,提倡正统的儒家学说。从此,除了夏峰书院和嵩阳书院之外,朱阳书院也成为中原地区著名的书院。他六十四岁去世,著有《孝经阐义》。

李光坡,字耜卿,是安溪人,大学士李光地的弟弟。他五岁的时候,跟哥哥弟弟们一起被贼人抓走了,后来才逃出来。逃难之后,他在家里读书,学习宋代儒家的学说,还有家乡前辈学者留下的疑难问题集。他系统地学习了十三经,以及濂、洛、关、闽四地的儒家学说,还广泛涉猎诸子百家和史书。他天资不算特别聪明,但靠着勤奋刻苦,最终学有所成。他的学术思想主要继承程朱理学,易学方面则师承邵雍,同时还参考扬雄的《太玄》,致力于阐明性理,弘扬儒家大义。

壮年时期,李光坡专心研究《三礼》,因为他发现《三礼》的学问在宋代就已经衰落了,到了明朝更是几乎失传,尤其《仪礼》更是鲜为人知。他花了四十年时间,完成了《三礼述注》六十九卷,以郑康成的注疏为基础,力求解释简明,既不繁琐冗杂,也不夸夸其谈,自成一家之言。他哥哥李光地曾经写过一篇《周官笔记》,光地的儿子李钟伦也写过《周礼训纂》二十一卷,他们都注重阐述要点,不太注重考证和辩论,这和李光坡的治学风格很相似,可见他们家学渊源深厚。

李光坡平时在家潜心研究,康熙四十五年才进京,和哥哥李光地一起探讨学问。他还写了三篇《性论》,论述了理气先后、动静的关系,纠正了一些近世儒者的错误观点。回乡后,李光地写诗送别他:“后生茂起须家法,我老栖迟望子传。”可见他对李光坡寄予厚望。李光地曾经评价说,东吴的顾炎武和李光坡都花了数十年时间钻研经学,勤奋刻苦,他们的成就足以流传后世。李光坡为人非常孝顺,他父亲病重的时候,他虔诚地焚香叩拜上天,祈求父亲能够康复,结果他父亲的病真的好了。后来,他被举荐为孝廉方正,官府准备让他参加选拔,但他却病倒了。最终,李光坡在七十三岁的时候去世了。他还留下了《皋轩文编》。

李钟伦,字世得,康熙三十二年考中举人。他最初是向李光坡学习《三礼》,后来又和宣城的梅文鼎、长洲的何焯、宿迁的徐用锡、河间的王之锐、以及同县的陈万策等人互相讨论学术,他的学问很有根基。可惜他最终没有做官就去世了。

庄亨阳,字复斋,是靖南人。康熙五十七年考中进士,做了山东潍县的县令。他母亲在他任上去世了,死在了路上。他回家后在母亲墓旁守孝三年,从那以后就没有一天离开过父亲。乾隆初年,礼部尚书杨名时推荐了七个人才,庄亨阳就在其中,被任命为国子监助教。

那时候,朝廷提倡用儒家思想治国,礼部尚书杨名时、孙嘉淦,还有大学士赵国麟,都因为德高望重、年纪很大而负责太学的事务,他们一起提倡正统的儒学。国子监的六堂堂长,庄亨阳和安溪人官献瑶、无锡人蔡德晋等人,都是当时很优秀的人才。每个月初一和十五,他们都要去祭拜孔子,祭祀仪式结束后,六堂的老师们就上讲台,带领国子监的学生们依次诵读经书并提出疑问。每隔十天,六堂的老师们就会分头讲解一部经书,在各自的书房里讨论南北学派的不同观点,读书声朗朗,一直持续到深夜。当时京城里的人都称他们为“四贤五君子”。

后来,庄亨阳升迁为吏部主事,又外放担任德安府同知,之后升任徐州知府。徐州经常发生水灾,庄亨阳就仔细考察河道情况,向当地有经验的老人请教,制定了详细的防治方案,建议开挖上游的水道,用来疏导洪水,他还指出石林堤坝有危险。还没来得及施工,石林堤坝就溃决了,沛县城快要被淹了,老百姓四处逃窜。庄亨阳乘坐小船四处奔走告诉乡亲们:“太守来了,你们不用害怕!”他亲自带领大家堵修堤坝,七天七夜,终于把城墙修好了。他在徐州三年,两次遇到大旱灾,他都认真地组织救灾,几乎没日没夜地工作。

九年后,他升迁为按察司副使,负责巡视淮河、徐州和海州一带。庄亨阳精通数学,在负责治理河防的时候,他深入研究了测量方法,上书朝廷,大致意思是说:“淮河、徐州的水患,是因为堵塞了毛城铺,导致徐州受灾;堵塞了天然减水坝,导致凤阳、颍州、泗州受灾;堵塞了车逻、昭关等堤坝,导致淮河、扬州上下游都受灾。应该开挖毛城铺,让洪水流入洪泽湖,这样徐州的水患就能解决;开挖天然坝,让洪水流入高邮湖、宝应湖,这样上游的水患就能解决;开挖三坝,让洪水流入兴化、盐城的湖泊,这样高邮湖、宝应湖的水患就能解决;开挖范公堤,让洪水流入大海,这样兴化、盐城、泰州等州县的水患就能解决。”朝廷官员很认同他的说法,但是并没有采纳他的建议。

京察的时候,大臣们都要自己陈述政绩。高宗皇帝下令,让每个自陈的人推荐一个人来代替自己。内阁学士李清植推荐了张亨阳,当时大家觉得很合适。张亨阳因为勘察淮海地区的灾情劳累过度,得了重病去世了。他死的那天,淮海地区的百姓都关了铺子,跑来奔丧,竖起旗帜哭泣,纷纷送来祭奠的物品。

讷亲巡视江南的时候,各地的官员都穿着便服跪着迎接他,只有张亨阳对他拱手行礼。讷亲责问他,张亨阳说:“我不是故意不向您下跪,而是按照会典上没有这样的规定啊!”讷亲没说话了。张亨阳出巡的时候,下属按照惯例准备祭祀用的食物,但他一样都没拒绝,说:“东西都已经做好了,扔掉的话,就是浪费粮食,也违背人情啊!”他的随从们自己喝马匹的饮用水,张亨阳有时会犒劳他们,他们就跪下推辞说:“您把我们当儿子看待,我们不跟您说就接受您的赏赐,心里不安。跟您说了,您肯定要推辞,这样就辜负了您的好意了。”张亨阳再三劝说,他们就都跪在地上,指着自己的心发誓。他就是这样感动了大家。

官献瑶,字瑜卿,是安溪人。他师从漳浦的蔡世远和桐城的方苞,被认为是他们的得意门生。后来,杨名时推荐了他,他被补任为助教。刚进学堂,他就向老师提出了六条建议。乾隆四年,他考中了进士,被选为庶吉士,在三礼馆担任纂修官,后来被授予编修的官职。九年后,他主持浙江的考试。接着,他又担任广西、陕甘的学政,升任洗马。在关中,他找到了宋代张载的后代,有二十多代了,他还嘱咐当地的学官好好教导他们。他在学生中认识了韩城的王杰,认为他将来会有大作为,果然不出他所料。献瑶从小父母双亡,很孝顺母亲。从陕甘任满回来后,他就请求侍奉母亲。他侍奉母亲二十多年,母亲九十岁去世。他疼爱自己的儿女和兄弟姐妹,修缮祖宗的祠堂,增加祭祀的器物,认真研究礼经,按照当时的制度确定祭祀的仪式,制定乡规教导族人,设立义田来救济贫困的亲戚。他去世的时候,八十岁。他著有《读易偶记》三卷,《尚书偶记》三卷,《尚书讲藁》《思问录》一卷,《读诗偶记》二卷,《周官偶记》二卷,《仪礼读》三卷,《丧服私钞并杂记》一卷,《春秋传习录》五卷,《孝经刊误》一卷,文集十六卷,诗集二卷。

王懋竑,字子中,是宝应人。他从小跟着叔父王式丹学习,特别努力刻苦,认真钻研朱熹的学问,并且身体力行。

直到康熙五十七年,他才考中进士,那时候他已经五十一岁了。他请求朝廷给他一个教书育人的职位,后来被任命为安庆府学教授。

雍正元年,有人推荐他,皇上召见了他,授予他翰林院编修的官职,并且让他在上书房当差。两年后,他母亲去世了,他辞官回家守孝,朝廷还特别赏赐给他内府白金作为丧葬费用。

王懋竑本来身体就不好,守孝期间更是消瘦憔悴,守孝期满后他重新上任。没多久,他又因为年老体弱多病请求退休回家。十六年后,他去世了。

懋竑为人性格淡泊,年轻时就曾对朋友说:“三间老屋,万卷旧书,我这辈子心愿就足够了。” 他回乡后,就闭门读书著书。他校订了朱熹的年谱,主要目的是辨析朱熹为学次第,以此来反驳姚江学派的说法。他还著有《白田杂著》八卷,对朱熹的文集和语录考订得尤其详尽。他认为《易经》的《本义》前九图和《筮仪》都是后人附会上去的,并非朱熹所作。他大概是这样说的:“朱熹关于《易经》的著作,有《本义》和《启蒙》,他跟门生讲论得非常详细,但这些九图里却根本没提到一句。这九图跟《本义》和《启蒙》有很多地方对不上,门生们怎么就没一点怀疑呢?《本义》里描述画卦的方法是:‘从下往上,两倍再三倍,就能构成八卦。八卦之上,再分别加上八卦,就能构成六十四卦。’一开始并没有参考邵雍的学说。到了《启蒙》,却完全采用了邵雍的学说。而邵雍传下来的,只有先天方圆图。至于伏羲八卦图、文王八卦图,则是根据《经世演易图》推导出来的。同州王氏、汉上朱氏的易学著作里,都有这两图,《启蒙》就是根据它们来的。至于朱熹自己绘制的六幅横图,则在下面注上了大传和邵雍的解释,却不敢题为‘伏羲六十四卦图’,他如此谨慎。现在却直接称之为‘伏羲八卦次序图’、‘伏羲八卦方位图’、‘伏羲六十四卦次序图’、‘伏羲六十四卦方位图’,这是谁接受谁传下来的呢?说是伏羲四图,说法都出自邵雍,而邵雍只有先天一图,八卦图是后来推导出来的,六幅横图是朱熹自己作的。说都是出自邵雍,这是诬陷邵雍啊!”

他又说:“邵雍得到这些学说来自李之才,李之才得到这些学说来自穆修,穆修得到这些学说来自陈抟(希夷先生),这是程明道叙述康节先生(邵雍)学问源流时说的。汉上朱氏把先天图归于陈抟,已经没有根据了。现在又把它移到四图上,好像陈抟已经有了这四图一样,这是同时诬陷陈抟啊!《文王八卦》,《说卦传》里明确说了。《本义》认为它解释得不详尽,《启蒙》又另作解释,却没有把它写入《本义》。至于‘乾,天也,故称乎父’这一节,《本义》认为是用揲蓍来求卦爻,《启蒙》却认为‘乾求于坤,坤求于乾’和‘乾为首’这两节,都是文王观察已经成形的卦象,然后推测它未明之象,这跟《本义》不一样。现在却把它叫做‘文王八卦次序图’,这又是谁接受谁传下来的呢?《卦变图》在《启蒙》中解释得很详细,大概是一卦可以变化成六十四卦,《彖传》中关于卦变的论述,只是偶然举了十九卦来说明而已。现在图和卦都不符合,它不是朱熹的书,这就很明显了。”他的这些说法,是宋元儒者都没有提出的。

我查阅了很多史书,发现孟子七篇里提到的齐王都是齐湣王,而不是齐宣王。孟子离开齐国,应该是在齐湣王在位十三四年的时候。从齐湣王去世算起,再过二十五年六年,孟子肯定已经不在了。公孙丑两篇里称呼齐王时没用谥号,这才是原本的样子;而梁惠王两篇里却称他为宣王,这是后人加上的。 《资治通鉴》把孟子离开齐国的年份上调到威王十年,下调到湣王十年,大概是为了迁就齐国伐燕那年的记载。这么说来,他真是个实事求是的人啊!

我们同乡里跟懋竑一起学习朱子学说的,还有朱泽沄和乔仅两个人。朱泽沄,字湘陶。他从小就勤奋好学,得到了程氏读书的分年计划,就按照计划循序渐进地学习。他还去泰州跟陈厚耀学习天文,能够领会陈厚耀的精髓,学了很久。后来,他立志要钻研圣人的学说。他认为朱子的学说,实际上是继承了周敦颐、程颢、程颐的思想,发扬了颜渊、孟子的学说,追溯到孔子。有人说朱熹是“道问学”的代表,陆九渊、王阳明是“尊德性”的代表,朱泽沄又读了朱子的文集和语录,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认真地研究琢磨,反复地身体力行,然后去向懋竑请教,懋竑也多次解答他的疑问。他深深相信朱子“居敬”、“穷理”的学问,是自孔子以来一直传承下来的学问精髓;“穷”就是穷究心中所存的道理,“存”就是保存心中所穷究的道理,这其实是一回事。他感慨地说:“要说‘尊德性’,没有人比得上朱子;要说‘道问学’,也没有人比得上朱子了!”

雍正六年,朝廷下令让大臣们举荐人才。直隶总督刘师恕想把他推荐给朝廷,还派他弟弟为他建了房子来邀请他,但他都没答应。他晚年得了腿疾,但仍然坚持五更起床,洗漱完毕后,就看书,一直看到深夜也不觉得疲倦。他告诫他的儿子光进说:“圣贤的功夫,正是在困苦的时候才能检验出来。”病重的时候,他对门生乔仅说:“生死是平常事,时间到了自然会走,没有什么留恋的。”他吟诵了邵雍的诗,然后安详地去世了,享年六十七岁。他留下的著作有《止泉文集》八卷,《朱子圣贤考略》十卷。

乔仅,字星渚,从小就很有骨气。有一次,河水冲决了子婴堤,大家都逃跑了,只有他倡议大家赶紧修堤坝,十天就修好了。他跟着泽沄先生学习,认真遵守朱熹先生教人读书的顺序,仔细研读朱熹的书,遇到疑问就立刻去问泽沄先生,那时他已经五十岁了。泽沄先生夸奖他说:“我的学生很多,只有乔先生你最刚强。” 后来有人问他关于当时一些后学和语类训石洪庆的议论,乔仅听了之后更加努力了。乾隆元年,他考中了孝廉方正,但他拒绝了这个官职。他还和懋竑通信,反复论述治学之道,自认为自己开始学习比较晚,需要付出百倍的努力。听说弟弟在江陵去世了,他立刻冒着大雪走了几千里路,把弟弟的灵柩扶回家。曾经有人叫潘某欠了他钱没还,他就把欠条给了人家。临终前,他说:“我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痛,但是我的内心却平静如水!” 然后他吩咐家人给他沐浴更衣,穿戴整齐后才去世,享年六十五岁。他著有《日省录》《训子要言》《困学堂遗稿》,由汤金钊作序出版,汤金钊评价他的学术“刚健笃实,发为辉光,粹然有德之言”。

李梦箕,字季豹,是连城人。十五岁就成了孤儿。他刻苦学习,崇尚朱熹的学说,以孝顺友爱著称。他教导别人总是说行善是人生最大的快乐,别人却很容易忽略这一点。梦箕就说:“做起来很难,你做不做呢?”有人问他:“快乐在哪里呢?”他说:“问心无愧。”“这和孔夫子、颜回的快乐相比怎么样呢?”他说:“做到就行了!”他侍奉兄长如同严父,抚养侄子如同亲生儿子。他经常告诫子侄后辈要警惕自己性格上的偏颇,要懂得自我改变。临终前,他对亲人说:“我这一辈子努力约束自己,恐怕还是有些地方做得不够好,你们有什么话尽管说出来吧,让我在临终前听到你们的批评指正,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他去世时,享年八十一岁。

子图南,字开士。康熙六十一年考上了举人。他很有学问,一直传承着家学。一开始他擅长写诗和古文,后来却感叹说:“我的学习有自身身心性命更应该急切关注的事情,怎么能为了虚名而奔波呢?”于是他就深入研究濂、洛、关、闽一派的理学书籍,把反躬自省、切实修身作为自己的目标。他在连峰、点石等山中住了很久。他还说过:“读书人最大的害处就是贪图名利。克服了这一点,才能一起学习。”他和蔡世远一起探讨修身穷理的重要性,蔡世远非常重视他的观点。雍正九年,吏部下令全国的举人,如果想要当县令的,先要到京城学习政务,图南到了京城,在户部观政。因为母亲病重,他就回家了,结果回家后母亲去世了,享年五十七岁。雷鋐评价他说:“学习圣人的道理,一定要从严于律己的人开始,图南大概可以算得上这样的人。”当时同乡张鹏翼、童能灵也都以学问和品德著称。

张鹏翼,字蜚子。是岁贡生。他八岁就喜欢学习,十几岁就通读了各种经书。塾师教他写文章考取功名,他心里却对此有所怀疑。他熟读《四书大全》,忽然顿悟说:“心应该在身体里,身体应该在心里。”于是他就放弃了做官的想法。他住在连城,周围是连绵的山,没有老师指导。张鹏翼四十岁的时候,才第一次看到《近思录》和《朱子全书》。又过了十年,才看到薛文清的《读书录》。他曾经说过:“考亭先生(朱熹)去世的时候,才是我真正开始潜心读书的时候。”他每天都勤奋地学习,不知不觉就老了。他住的乡下地方叫新泉,男女老少往来于两座桥之间,路上从不丢东西。集市上做买卖,都先让外地客人,大家都服从张鹏翼的教诲。他著有《读经说略》《理学入门》《孝子传》《历代将相谏臣三谱》《二十二史案》《芝坛日读小记》等书。

能灵,字龙俦,是个贡生。他特别爱学习,一直遵循程朱理学,从不偏离分毫。乾隆元年,他考中了博学鸿词科。后来好几次都考中了优等,但他都因为母亲年纪大了而放弃了。他活到九十岁,和兄弟们一起白发苍苍地生活在一起。他守丧非常孝顺,乡里人都受到他的影响。

能灵曾经和雷鋐一起讨论《易经》,他认为河图洛书是理解象数之学的关键。关于古代乐律,他的观点是:“《洛书》是五音的根本,《河图》是《洛书》的源头。《河图》是圆的,代表着气;《洛书》是方的,代表着体。五音是气,气凝结成体,体聚集气,然后才能发出声音。蔡氏的《律吕新书》沿用了《淮南子》和《汉书》的说法,错误地认为亥是黄钟的实音。只有他所推算的寸、分、釐、丝、忽的算法,其数值与《史记·律书》相符,所以我采用他的说法,并深入研究其源委,最终写成了一本书。”他还著有《中天河洛五伦说》、《朱子为学考》、《理学疑问》等书。

连城理学的开端,是从宋朝的邱起潜和明朝的童东皋开始的,而能灵和鹏翼则继承了他们的衣钵。他们都非常重视伦理道德,并且对朱熹和陆九渊理学思想的异同进行了严谨的辨析。张伯行在福建做官的时候,在文溪建了一座书院,祭祀邱起潜和童东皋。后来又扩建成了五贤书院,中间祭祀宋代的五位理学大师,而能灵和鹏翼也一起被配祀其中。

胡方,字大灵,是新会人,考取了岁贡生的功名。他为人正直,崇尚实践,生活在道学风气衰微的时代,却独自坚守着高尚的品德。广东总督吴兴祚听说过他的名声,想招他去做官,胡方却躲了起来,总督根本找不到他。

他侍奉父母,衣食住行样样都照顾得无微不至,心里却总觉得做得还不够好。父母一旦生病,他就非常焦虑,吃药前必定先尝一下再给父母服用。晚上要穿戴整齐侍奉在父母身边,从不先睡。父母去世后,他就在草地上睡在棺材旁边守灵,三年之内都没有进家门。他把祖上的田地房屋都分给了弟弟,自己靠教书维持生活。族里姻亲中遇到生活不能自理的,他总是尽力帮助他们。

有达官显贵送来很多钱财,请他写文章祝寿,他不答应;有官吏强迫他办事,他也不答应;家里人告诉他断粮了,他还是不答应。乡里的小孩子偶尔犯了错,挨了打,只要没告诉胡方,胡方就不知道。乡里人都说:“可以被别人打,千万别让胡方知道。被别人打还行,让胡方知道,我们会觉得太羞愧了!”他的学生,不管是当官的还是没当官的,年纪很大了还毕恭毕敬地尊崇他的教诲。即使生活再困苦,他始终不肯出仕为官。

那些仰慕他名声的人,能见到他一面都非常高兴,激动地说:“请您教导我吧!”如果有学生因为荫庇而得到官职,就会很惭愧地说:“我还没能做到您说的那样,怕会辱没您的教诲。”胡方就会告诉他们:“当官能做到不贪财,一心为官为民,有什么不可以呢?”这些人最终都没有辜负胡方的期望。

四十岁以后,方先生闭门著书,住的地方叫盐步。元和年间,惠士奇担任广东学政,听说方先生的大名,就让船停在村外,派吴生去他家拜访。方先生急着摆手说:“学政公务繁忙,不能见客!不能见客!”打发走了吴生后,就关上了门。惠士奇只好索要方先生的著作离开了。

等学政公务结束后,惠士奇又派吴生去拜访。这次方先生戴上帽子,递上名刺,出来长揖为礼,说:“今天沐浴更衣,感谢知己来访。我年纪大了,没有地方可以接受您的教诲,不能行弟子之礼。”说了几句话就起身告辞了。惠士奇握着他的手说:“即使您不想多说话,我也想问问先生,当地还有谁能写文章呢?”方先生回答说:“当今世上没有人能比得上我。如果一定要说,只有明朝的梁朝钟可以一比!”惠士奇于是收集了梁朝钟的文章和其他人的文章,刻印成书,命名为《岭南文选》。后来,惠士奇还向朝廷推荐了方先生。惠士奇曾经对吴生说:“胡先生(指方先生)长得像顾炎武,身材高大魁梧,将来一定名扬天下。”当时了解方先生的人,只有惠士奇一人而已。方先生去世时,七十四岁。他著有《周易本义注》六卷,《四子书注》十卷,《庄子注》四卷,《鸿桷堂诗文集》六卷。集子里祭祀白沙祠的诗文以及关于白沙先生的评论,都体现了他的学术渊源。广东地区那些立志刻苦学习的人,后来像冯成修、劳潼,都是受方先生影响的。

冯成修,字达夫,南海人。他父亲远走他乡,多年未归。冯成修生性孝顺,每每谈起父亲,总是泪流满面。乾隆四年,他考中进士,选为庶吉士,散馆后改任吏部主事。后来升任礼部祠祭司郎中,曾主考福建、四川的乡试,又担任贵州学政,还制定了十四条规章来教育学生。冯成修刚结婚,就四处寻找父亲的踪迹。得官之后,两次告假寻亲,最终都没有找到,便不再外出做官了,在乡里教书,成为一位优秀的老师。八十岁的时候,他估计父亲已经一百多岁了,于是为父亲守孝三年,终身穿布衣。乙卯年参加鹿鸣宴,一年后去世,享年九十五岁。

潼,字润芝,也是广东南海人。乾隆二十年考中了举人。他小时候,妈妈经常在床上教他读《毛诗》,所以他从小就熟读诗经。

湖南的学政卢文弨看中了他的才华,把他叫到湖南去。到了冬天他才回家,他妈妈特别想他。他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三点了,他跪在妈妈床前,他妈妈一边哭一边摸着他说:“是不是做梦啊?”潼特别伤心,从那以后就不想再追求功名利禄了,一心一意侍奉母亲,十六年后,他母亲去世了。

潼非常悲痛,瘦得脱了形,拄着拐杖才能站起来。家里人有时候找不到潼,就去灵堂找他,结果总能看到他在那里哭得死去活来。他还因为早年丧父,给自己取了个号叫“莪野”。

他还曾经说过:“读孔子的书,我领悟到一句话,就是‘务民之义’;读孟子的书,我领悟到一句话,就是‘强为善而已矣’;读朱熹的书,我领悟到一句话,就是‘切己体察’。”他写过《四书择粹》十二卷,《孝经考异选注》二卷,《救荒备览》四卷,《荷经堂古文诗稿》四卷。

劳史,字麟书,是余姚人,祖祖辈辈都是农民。他年轻的时候就跟着老师读书,长大后就耕田养活父母,晚上就披着衣服在田埂上读书。

他读了朱熹的《小学》和《中庸》序言,心里就豁然开朗,充满斗志,觉得自己肩负着传播道义的责任,所有行为都严格遵守礼仪。后来他又读了朱熹的《近思录》,就特意设了个香案,面向北方叩头说:“我的老师就在这里啊!”他总是严格要求自己,说:“上天交给我的任务,就像君王对臣子的命令,父亲对儿子的命令一样。如果我放弃了责任,就会受到严厉的惩罚;如果我败坏了家业,就会穷困潦倒,无处可去,怎么能不谨慎呢!”他认为学习的开始是不说谎话,不做错事,最终达到至诚不息的境界。

对待后学的学生,他总是耐心细致地教导,诚恳地对待他们,即使是佣工和下等人都被他的道德感化,他说:“尽到你们的本分,踏踏实实地去做,终身不懈怠,就能成为圣贤。不要妄自菲薄啊!”听到他这么说的人,没有不被感动。村里做买卖的人,因为劳史住在这里,都不敢卖假货;放牛娃、牧童们也因此不再使用捕鸟的网具和陷阱。村里有人发生争执,都会请劳史来评理,劳史往往会设宴请他们喝酒,劝他们和解。

他的学生桑调元从杭州来拜访他,讨论学问好几天。临别时,劳史送他,说:“我活不过三年了,恐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了。你走吧,好好努力!”三年后的九月,劳史对他的学生汪鉴说:“这个月之内,我就要走了!”于是他就挨家挨户地拜访亲朋好友,跟年纪大的谈论教导后辈的方法,跟年轻的谈论学习的方法,还吩咐家人准备后事。

农历月底的前一天晚上,他沐浴更衣,把床移到正屋,点着蜡烛,安详地坐着,像平时一样,然后就睡下了。第二天早上,人们发现他已经去世了,身体冰冷。桑调元后来刻印了他的遗书十卷,书中说《易经》包含的道理细致入微,无所不包,所以他多从《易经》的道理来推演人的本性。

调元,字弢甫,是杭州人,他老爸叫天显,是个大孝子。他爹病危的时候,调元就用羊脂熬粥给他吃。他爹去世后,调元抱着装着他爹骨灰的瓮痛哭,人们还给他画了一幅“抱瓮图”呢。调元后来学习历史,接触了理学。雍正十一年,他被召去考试,考的是理学,皇上很高兴,直接给他赐了个进士,还让他当了工部主事,但他后来因为生病就辞职回家了。

调元后来当了九江濂溪书院的山长,还建了个“须友堂”,祭祀了余山先生——这是个历史人物,自己给自己取的号。调元在东皋的别墅里又建了个“余山书屋”,用来教育各地来的学生。他为人清高正直,特立独行,足迹遍布五岳名山。晚年,他在滦源书院任职,继续宣扬老师的学说。

鉴,是余姚人。他爹在云南去世了,鉴护送父亲的灵柩回老家,走到汉川的时候,遇上大风,船差点翻了,他抱着棺材痛哭,发誓要和父亲一起死。结果风突然停了,船靠岸了,大家都说他是个孝子。他为人很有气节,史学家曾告诫他:“你的英气,是外在的气势,应该用学习来融化它。”史学家去世的时候,鉴一直在身边侍奉。

顾栋高,字震沧,无锡人。康熙六十年考中进士,当了内阁中书。雍正年间,因为奏对失误被免职。乾隆十五年,皇上特地让大臣们推荐德才兼备的人才,推荐了四十多人。只有大学士张廷玉、尚书王安国、侍郎归宣光推荐了江南举人陈祖范;尚书汪由敦推荐了江南举人吴鼎;侍郎钱陈群推荐了山西举人梁锡玙;大理寺卿邹一桂推荐了顾栋高。这四个人,大家觉得名副其实。他们后来都当了国子监司业。顾栋高因为年纪大了,不能任职,就赐给他司业的称号。

皇太后万寿节的时候,顾栋高进京祝寿,皇上召见了他,还让内侍扶着他。顾栋高奏对的时候,首先谈到了当时社会风气败坏的问题,建议皇上以节俭之风示范全国,皇上很高兴。他告辞的时候,皇上还赐了他两首七言律诗。乾隆二十二年,皇上南巡,又召见了他,提升他的官职为祭酒,还赐给他“传经耆硕”四个字。乾隆二十四年,顾栋高在家中去世,享年八十一岁。

他把宋、元、明几代儒家的学说融会贯通,把新安学派和金溪学派结合起来,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调和之说。他还写了《大儒粹语》二十八卷和《春秋大事表》一百三十一篇,条理清晰,论述精辟,很多观点都是前人没有提到的。

他写的《毛诗类释》二十一卷和《续编》三卷,收集整理了前人的说法,阐明了经义,非常严谨认真。《尚书质疑》两卷,很多地方是凭空猜测,不足以说明他真正理解了经义。总的来说,他钻研经书的成就,以《春秋》研究最为突出,《尚书》方面下的功夫就少一些了。

陈祖范,字亦韩,是常熟人。雍正元年考中了举人,同年秋天礼部考试也通过了,但他因为生病没参加殿试。回家后,他在华汇河边租了个房子,闭门读书。过了几年,朝廷下令全国各地设立书院培养人才,很多大官都争着邀请他去做老师,他的教学很有方法。但他往往一两年就辞掉工作,说:“现在的学风不好,做老师很难坚持下去。而且这个职位就像宋朝的祠禄一样,是那些做官不顺利的人待的地方。我不想做官,长期和这些人在一起,我感觉很丢脸。”后来有人推荐他做经学方面的官,陈祖范名列第一。因为年纪大了,他没就任职,朝廷授予他司业的称号。乾隆十八年,他去世了,享年七十九岁。他写过《经咫》一卷,在被推荐的时候呈献给皇帝看过。他还留下了文集四卷,诗集四卷,掌录二卷。陈祖范做学问非常注重心得体会,讲易经不认同先天学说,讲尚书不认同梅赜的观点,讲诗经不放弃小序,讲春秋不认同义例说,讲礼记不以古代的制度违背人情,这些都是他通达的见解。他同县的顾主事继承了他的学说。

吴鼎,字尊彝,是金匮人。乾隆九年考中了举人,被授予司业的职位。后来升迁为翰林院侍讲学士,又升任侍读学士。大考时被降职为左春坊左赞善,后来又升任翰林院侍讲,不久就退休了。他写过《易例举要》两卷和《十家易象集说》九十卷。他收集了宋代俞琰、元代龙仁夫、明代来知德等十位易学家的著作,延续了李鼎祚和董楷的衣钵。他的《东莞学案》专攻陈建的学说,对各种说法进行了辨析。他的哥哥吴鼐也精通经学,对易经和三礼尤其擅长。

梁锡玙,字确轩,是介休人。雍正二年考中了举人,后来当上了司业,和吴鼎一起领着俸禄办事,都不是正式编制内的官员。

乾隆十七年,皇上让他到上书房当差,一路升迁,最后做到詹事府少詹事。后来大考的时候被降职为左庶子,之后又升任祭酒,因为弄丢了书被降级处分。他被推荐的时候,把自个儿写的《易经》注解《揆一》呈给皇上看。吴鼎和梁锡玙都被皇上召见,当面训话:“你们能当上大学士、九卿,靠的是经学功底,朕之所以用你们去教人,是因为你们学问深厚,不是走了什么捷径。”

皇上又说:“穷究经典是读书的根本,但穷经致用不能只停留在嘴上,必须身体力行。你们自己要身体力行,才能教别人身体力行。”吴鼎和梁锡玙赶紧磕头谢恩。皇上还下令:“吴鼎、梁锡玙写的经学著作,要派翰林院二十个人、中书省二十个人,到武英殿去抄写一份进献。原稿还给他们自己。抄写用的纸张、吃饭的费用,都由官府承担。这事儿就交给梁诗正和刘统勋去负责吧。”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殊荣,全国上下都没人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孟超然,字朝举,是福建福州人。乾隆二十五年考中了进士,被选为庶吉士,后来调到兵部当主事,一步步升迁到吏部郎中。乾隆三十年,他去广西主考,接着又去四川当学政,为人清廉正直,对士子也很有礼貌。因为四川很多人父子兄弟都不住在一起,他写了一篇《厚俗论》来劝诫他们改正这种不好的风俗习惯。没多久,因为父母年迈,他就请求赶紧回家侍奉双亲,那年他才四十二岁,从此就隐退不出仕了。

他特别孝顺,侍奉父亲生病的时候,甚至亲自端屎倒尿。亲戚朋友家中有丧事或婚事,即使自己很穷困,也一定会尽力帮忙。他曾经很欣赏徐陵说的那句话:“我辈犹有车可卖”。他的学习重点在于克制愤怒、抑制欲望、改正错误、不断进步。他曾经说过:“要改变自己的气质,应该学习吕成公;要认真地反省自己,应该学习吴聘君。”他还说过:“谈论性命之学,先儒的书已经讲得很详细了,不如把精力放在实践上;想要博览群书,以我年事已高的年纪已经来不及了,不如把心思放在自身修养上。”

他读商鞅的书,评论说:“那些讲求至高道德的人,往往不符合世俗;那些能成就大事业的人,往往不跟大众商量。圣人如果能使国家强大,就不会拘泥于旧的规矩;如果能使百姓受益,就不会墨守成规。我认为这就是王安石的先驱啊!但是商鞅还比较明白帝王霸业的道理,而王安石却把追求利益说成是尧舜周公的治国之道,这方面商鞅比王安石做得更好。”他又评论杨时说:“龟山先生杨时继承了伊洛之学正统的思想,开创了道南学派的先声。但是,他死后,人们为他写的墓志铭,比如温州的陈君、李子约、许德占、张进、孙龙图等人的墓志铭,常常提到佛教的学说,并且赞扬他们‘安’、‘定’、‘静’的境界,这难道不会让后来的学者们,混淆儒家和墨家的思想,导致各种说法纷纷扰扰,没完没了?”

这个人啊,平时特别安静,就待在家里,很少出门。过了一段时间,巡抚徐嗣曾邀请他去鳌峰书院当老师,推广正统的学术思想。当时福建的学者,以安溪的李光地和宁化的雷鋐最为有名。这位先生的辈分稍微靠后一些,但是读书很有见识,不受那些俗套学问的影响,所以论学术成就,其实和那些前辈们不相上下。他父亲去世的时候,他认真研究了丧葬礼仪相关的书籍,包括《考工记》、《荀子》,还有宋代司马光、程颐、朱熹等人的说法,以及当时一些儒家的观点,以此来纠正福建地区丧葬习俗中的一些错误,还写了两卷本的《丧礼辑略》。他还担心有人因为听信那些江湖术士的鬼话,不认真对待父母的丧事而招来祸患,于是引用了孟子“掩之诚是”的话,写了一卷本的《诚是录》。此外,他还写了《焚香录》、《观复录》、《晚闻录》等书。

汪绂,原名汪烜,字灿人,是江西婺源人,是个秀才。他从小受母亲的良好教育,八岁的时候,四书五经就已经全部背诵下来了。家里很穷,他父亲长期滞留在南京,他多年侍奉生病的母亲,十天都未必能吃饱一顿饭。母亲去世后,他赶紧去找父亲,劝他回家。他父亲说:“古人说‘家徒四壁’,我这‘壁’也是别人的,要我带着这些东西怎么回去呢?”说完就把他赶走了。于是汪绂去了江西景德镇,靠画瓷碗为生。即使在母亲去世期间守孝,他也坚持不吃酒肉。后来他漂泊到福建,当起了私塾先生。在浦城教书的时候,学生越来越多。听说父亲去世的消息后,他悲痛欲绝,几乎要晕过去,当天就赶回家奔丧,把父亲的灵柩迎回了家。

汪绂从二十岁以后,就致力于广泛阅读,写了十多万字的书,到三十岁的时候,他竟然把这些书全部烧掉了。从那以后,他写东西就更加认真仔细了。他广泛涉猎六经以及乐律、天文、地理、军事阵法、算术等等,无所不通,但最终都归于宋代五子(理学五子)的学说。他著有《易经诠义》十五卷、《尚书诠义》十二卷、《诗经诠义》十五卷、《四书诠义》十五卷、《诗韵析》六卷、《春秋集传》十六卷、《礼记章句》十卷、《或问》四卷、《参读礼志疑》二卷、《乐经律吕通解》五卷、《乐经或问》三卷、《孝经章句》一卷。他的《参读礼志疑》对经书的理解很深刻,可以和陆陇其的书相提并论。

老先生冯绂讲学,认为学习不能不抓住重点。但是,要找到重点,必须广泛学习之后,才能从中挑选出最关键的部分。他说,易经的道理都蕴含在卦象和数字里。他说,《尚书》中的《易传·系辞传》、《禹贡》、《洪范》这些篇章,一定要下功夫去研究,都是关系到国家治理的学问。他说,读诗只要按照字句吟咏,就能体会其中的意味。他说,读《周礼》,要设身处地地揣摩周公的心思,才能在宏大的篇章中看到治国理政的宏伟蓝图,在细微之处看到法度的精细严谨。他说,学习《春秋》,如果没有清晰的道理和精妙的义理,几乎是学不好的。他说,“格物”中的“格”字解释为“至”,就像书中说的“格于上下”、“格于皇天”,都是“达到”的意思。“致知”是“推致”,那么“格物”就是“穷究事物的道理”,非常明白。他说,“性与天道不可得闻”,就是真的不可得闻,陆九渊、王阳明他们虽然早早地就谈论性理天道,但实际上并没有真正领悟,反而过于自信,误导了后人。他说,周敦颐讲“一”,讲“无欲”,程颐讲“主一”,讲“无适”,虽然说法略有不同。周敦颐所说的“一”是天道,所说的“欲”是人欲。纯粹的天道,不掺杂人欲,这就是“一”也就是“无欲”。程颐所说的“一”是做事,所说的“适”是心意。一心一意地去做事,而不是勉强做事来顺从自己的心意,这就是“无适之谓一”。

当时朱筠先生大力推崇冯绂的学问,称赞他为人诚实可靠,并且能够坚持自己的原则,不盲从古人。后来善化唐鉴也称赞他的学问功夫扎实,考证精密,因为他为人真诚正直。冯绂先生最初在江宁做官,后来回家娶妻,他的妻子江氏当时二十八岁。江氏曾经对她的弟子们说:“我侍奉我的老师三十年了,从未见过他发一次脾气,说过一句重话。”乾隆二十四年,冯绂先生去世,享年六十八岁。他的儿子冯思谦,是增生,后来英年早逝。同县的余元遴继承了他的学业。

余元遴,字秀书,是秀才。他著有《庸言》、《诗经蒙求》、《画脂集》。

姚学塽,字晋堂,是浙江湖州人。他性格安静耿介。小时候,看见东西从不乱拿。他父亲和哥哥坐在庭院里,他侍立一旁,很久很久,一动不动。长大后,他读书非常刻苦,一心一意用功学习。父亲去世后,他悲痛欲绝,痛哭流涕,感动了整个乡里。嘉庆元年,他考中了进士,被任命为中书舍人。当时和珅是大学士,中书舍人按照惯例要对大学士行弟子礼,姚学塽觉得这很耻辱,于是就辞官回乡了。四年后,和珅被处死,他才再次进京任职。嘉庆十三年,他主持贵州乡试。回家的路上,听说母亲去世的消息,他非常悲痛,因为他没能尽孝,侍奉父母,享尽天伦之乐,所以他决定终身不娶妻妾。守孝期满后,他回到京城,升任兵部主事,后来又升迁为职方司郎中。他的妻子张氏很有妇德,曾经想给他纳妾,让他在京城有个照应,但他坚决不同意,于是张氏把妾室方氏送回了她父亲家。方氏当时才十七岁,她说:“女人一生只嫁一个丈夫,我已经有了主人了。”最终没有改嫁。

姚学塽在京城住了四十年,生活简朴得像个旅人一样,租住在寺庙里,屋里经常积满霜雪,他却依然端坐不动。守孝期间穿的一顶毡帽一件羊皮袄,他穿了一辈子,蓝布衣服也不更换,这大概就是人们所说的“终身之丧”吧。当时彭龄掌管兵部,想请姚学塽到堂上,亲自起身恭敬地向他行礼,姚学塽却不去回礼。后来大学士百龄兼管兵部,多次打听兵部有个叫姚某的官员在哪里,想请姚学塽到他家拜访一下,姚学塽始终不去。姚学塽六十岁生日的时候,同乡姚文田送来两坛酒祝寿,他坚决推辞。姚文田说:“以后有机会再报答您怎么样?”他才收下了。姚学塽的为人,是从刚正不阿逐渐变得平和中庸的。他以恭敬之心存诚意,从严谨、刚毅、清苦的生活中,展现出光明磊落的气度。他为人低调,从不张扬,从不主动向别人讲学。临终前,他握着朋友潘谘的手说:“你一定要努力啊!人活一世,没有谁能够做到完全没有愧疚之处。我这一生虽然竭尽全力,最终也只能这样了。你也将步入老年,能取得的成就,只能等待时间来证明了。”说完就去世了,享年六十六岁。

谘,字少白,是会稽人。他年轻时就才华横溢,喜欢独自游历天下奇特的山水,足迹遍布数万里。

他跟学习刻苦的朋友关系很好,每天都力求减少自己的过失,希望自己能配得上古人的美名。跟普通老百姓说话,他就谈论爱人;跟村里的老人说话,他就谈论耕种、凿井、栽树、养畜;跟读书人说话,他就谈论孝顺、友爱、忠诚、守信。遇到那些有才能但名气不大的读书人,他就劝他们把实际行动放在首位,尤其要认真思考义利之间的区别。他平时只穿一件旧衣服,每天只吃两顿素菜。如果饭菜吃剩了,他就拿去接济那些穷困的人。曾经有几个人送来钱财给他母亲祝寿,他坚决不肯收下,只拿了很少的一部分。他母亲知道了这件事,生气地说:“你见过和尚拿着佛像去街上乞讨吗?我难道是佛像吗?”于是,谘少白就道谢并把所有的钱都分给了别人。他写过八卷古文,五卷诗,两卷日常语录。

唐鉴,字镜海,是善化人。他父亲仲冕做过陕西布政使,有单独的传记记载。唐鉴在嘉庆十四年考中进士,后改任庶吉士。嘉庆十六年,他被授予检讨的官职。嘉庆二十三年,他被授予浙江道监察御史的官职。因为上书弹劾淮盐引地的问题,遭到官员们的攻击,被降职为六部员外郎。正巧宣宗皇帝登基,下诏让全国的大臣举荐人才,诸城人刘镮推荐唐鉴出任广西平乐府知府,之后又提升为安徽宁池太广道。调任江安粮道后,他又升任山西按察使。之后又升任贵州,再升任浙江布政使,调任江宁,最后被召回京城担任太常寺卿。海疆战争爆发后,他严厉弹劾琦善、耆英等人,正直的声音震动了全国。唐鉴潜心研究性理之学,尊崇洛阳、闽地等地的贤人。他著有《学案小识》一书,推崇陆陇其为传道授业的领袖人物,以此表明自己的学术宗旨。

话说当年啊,蒙古的倭仁,湖南的曾国藩,安徽的吴廷栋,云南的窦垿和何桂珍,这些人都曾经向朱鉴请教学习,那场面,就是几个人挤在简陋的屋子里,认真学习,刻苦实践。朱先生七十岁了,仍然一丝不苟,非常认真。后来他告老还乡,回到南方,在南京的金陵书院当老师。文宗皇帝登基后,还下诏书召见朱鉴进宫,一共见了十五次,每次都跟皇帝畅谈国家大事,从内政到外交,方方面面都谈到了。皇帝看他年纪大了,就体谅他,不再强迫他做官,让他回江南老家养老,以此来激励其他的读书人。咸丰二年,朱鉴回到湖南老家,在宁乡的善岭山上安家,穿着朴素的衣服,吃着简单的饭菜,过着平静而快乐的生活。晚年的时候,他还写了《读易小识》,整理编纂了《朱子全集》,还专门写了义例,来阐发朱熹的思想精髓。十一年后,朱鉴去世了,享年八十四岁。曾国藩还专门为朱鉴写了奏疏,皇帝也赐予他“确慎”的谥号。他留下了《朱子年谱考异》《省身日课》《畿辅水利备览》《易反身录》《读礼小事记》等著作。

吴嘉宾,字子序,是江西南丰人。道光十八年考中进士,后来又当了庶吉士,最后当上了编修。做了官之后,他更关注国家大事,还曾经上书皇帝,提出了关于海防的建议,皇帝很欣赏他的意见,采纳了他的建议。道光二十七年,因为一些事情被贬谪到军营当兵,后来又很快被释放回来了。咸丰初年,因为在保卫郡城的时候立了功,被赏赐为内阁中书。同治三年,他在老家三都墟口跟贼人作战的时候不幸牺牲了,皇帝下旨赐予抚恤,还专门为他修建了祠堂。

这位嘉宾啊,他虽然学习阳明先生的学说,但在治学的时候,却喜欢在经书上字斟句酌,寻找依据,并不是那种只空谈心学的学者。但他最终还是回到了潜心思考,努力寻求自我领悟的境界。他尤其擅长礼学,写了《礼说》两卷,他自己在序言里写道:“《小戴记》四十九篇,都放在学宫里供人学习。其中高深的,可以说是七十子(指孔子及其弟子)的精妙言论;浅显的,不过是那些博士们东拼西凑的东西。宋代以来,把《大学》、《中庸》、《论语》、《孟子》列为四书,这大家都认可;但博览群书,选择好的东西,本来就不一定都要完全相同。我却独独认为《礼运》、《内则》、《乐记》、《孔子闲居》、《表记》等篇,是古代留下的珍贵言论,我把它们的原文都完整地记录下来,用来帮助大家学习讨论。其他的论述比较多的,我也都完整地收录了;如果没有收录,就是写明我的说法和郑君不同的部分,以便比较异同。 《易经》说‘知崇礼卑’,又说‘谦以制礼’。礼,就是自己谦卑,尊重别人。古代制定礼仪的人都是上位者,上位者都能做到谦卑,天下还有谁敢不守礼呢?先王制定的礼仪,贯穿于父子、兄弟、夫妇、养生送死等各个方面,而且对出入、升降、辞让、哭泣、辟踊等细节都非常谨慎,让人明白自己的喜怒哀乐,没有人敢逾越亲疏、贵贱、长幼、男女的界限;而礼仪最根本的,就在于安定人的志气而已,所以说‘礼乐不可斯须去身’。乐,是内心的活动;礼,是外在的表现。礼乐都发源于我们自身的行动,又何必去追究那些几千年以前,甚至无法考证的名物、象数呢?”大概意思就是这样。他还写了《丧服会通说》四卷、《周易说》十四卷、《书说》四卷、《诗文集》十二卷。

和他同时代,并且专心致志研究学问的,还有刘传莹。

传莹,字椒云,是汉阳人。道光十九年考中了举人,后来当上了国子监学正。他一开始学习考据学,在书册的空白处乱七八糟地记满了笔记,到处找寻珍贵的书籍来校对,用红笔蓝笔批注,一直忙到天亮都不休息。

他研究地理,用一张尺幅大小的纸画出一个省份所属的各个地方,用墨线勾勒出边界,细得像牛毛一样。每天早上起来就指着地图背诵:“这是某县,汉朝时叫某县;这是某府某州,汉朝时叫某郡国。”就这样,三四天就能熟记一张纸的内容,换别的省份也一样。 时间长了,他得了重病,吃不下也喝不下。他觉得自己做的这些学问太繁杂,和内心追求不相符,于是很懊悔地感叹道:“我这些年到底在学些什么啊!孝悌忠信这些根本的东西都不讲,却去钻研那些琐碎无用的东西,不是很荒唐吗!”

于是,他开始学习濂溪先生、洛阳先生等人的学说,把这些学问与自己的生活结合起来反复思考。他还曾经跟曾国藩说过:“君子学习要注重根本,专心致志就好。我和你都把精力浪费在校对书籍、钻研文字辞藻上,为了死后不知是谁会称赞自己,真是太傻了!从现在开始,这些都可以放弃了,我们都应该注重自身的修养。即使一辈子默默无闻,我也绝不后悔!” 最后,他31岁就去世了。 生病期间,他还写了一本日记,痛切地反省自己,临终前还交代了后事,没有留下任何遗憾。

曾国藩曾经评价他说:“他为人沉静而厚道,不是自己该看的不看,不是自己该听的不听,内心的志向和外在的行为完全符合规范,而且他还要尽力扩展官职所能达到的范围,广泛学习各种学问,力求达到知识的极致。” 世人都认为这是对传莹最恰当的评价。朱熹编的《孟子要略》,以前那些研究经史子集的人都没能找到。传莹是从金仁山注本《孟子》中考证出来的,并且把它恢复了原貌。

刘熙载,字融斋,是兴化人。他十岁的时候就没了爸爸,哭得那个伤心啊,可规矩做得也挺好。

道光二十四年,他考中了进士,后来又当了庶吉士,最后当上了编修。咸丰二年,皇上让他到上书房当差。他和大学士倭仁关系特别好,都挺重视操守的,不过在学术观点上还是有点不一样。倭仁先生主张程朱理学,而刘熙载呢,他更喜欢把陆王心学也考虑进去,他最看重的是“慎独”和“主敬”,不太喜欢那些攻击别人很厉害的学问。

皇上文宗曾经问他平时都干啥,他就说自己在家闭门读书。皇上还特地给他写了“性静情逸”四个大字送给他呢!后来他因为生病请假,巡抚胡林翼还专门写信推荐他。同治三年,朝廷又把他召回来,让他当国子监司业,后来又升了詹事府左春坊左中允。

他后来去广东当督学,还专门写了《惩忿》、《窒欲》、《迁善》、《改过》四篇箴言来教育学生,说想学圣贤,就得先从这四点做起。他在广东当官,生活简朴得跟个穷书生似的,没干多久就请求回家了,就带了一包行李和几本书。

熙载先生研究经学,一点也不拘泥于汉代或宋代的学派之见。他谈论格物致知,兼采郑玄的义理。谈论毛诗的古韵,也不抛弃吴棫、叶音的观点。他读《尔雅·释诂》,“卬、吾、台、予”这四个字,他认为这四个字就能概括所有语音。以此推演开合、齐齿、撮口等发音,没有一个不准确的。他还说,六书中最难理解的就是谐声,叠韵和双声都属于谐声。许慎那个时候虽然还没用“叠韵”、“双声”这两个词,但是“河”、“可”是叠韵;“江”、“工”是双声。孙炎以后的切音方法,下面的字取韵,是叠韵;上面的字取母,是双声,这都是从许慎那里发展出来的。他还作了《天元正负歌》,来解释加减乘除、消元开方等数学方法。他一生对六经、子史和道家、佛家的著作都非常精通,但他更看重躬身实践。他经常告诫学生说:“真正的博学必能精约,真正的精约必能博学。”又说:“才能来源于学习,器量来源于修养。”还说:“学习一定要做到尽善尽美,为人处世要做到极致。士人无论贫穷富贵,都应该以端正人心、维护社会道义为己任,不能妄自菲薄。”平时他常常用“志士不忘在沟壑”、“遯世不见知而不悔”这两句话来激励自己。从年轻到年老,他从未说过一句假话,表里如一,无论顺境逆境都始终如一。他在上海龙门书院主讲了十四年,用正统的学问教导学生,他的学风如同胡安国先生。他著有《持志塾言》两卷,内容实在,非常值得学习借鉴。光绪七年去世,享年六十九岁。他还著有《艺概》六卷、《四音定切》四卷、《说文双声》二卷、《说文叠韵》二卷、《昨非集》四卷。

朱次琦,字九江,广东南海人。道光二十七年考中进士,被分配到山西,代理襄陵县县令,后来因为生病辞职回家了。

琦先生一生为人处世和治学,都很平实厚道,不浮夸。他曾经说过:“汉代的学术,是郑康成总结汇集的;宋代的学术,是朱熹总结汇集的。朱熹更是把汉代的学术发扬光大,推向精深的。宋代末年以来,那些为理想而献身的人,远远超过古代,这都是朱熹的功劳啊!然而攻击朱熹的人却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明朝的姚江学派,以‘致良知’为宗旨,就批评朱熹的‘格物’;到了乾隆中叶直到今天,天下的学术,都以考据为宗旨,就批评朱熹空洞无物。同一个朱熹,攻击他的理由却自相矛盾。唉!古时候那些标榜不同学说的,都是偏离了正道,结果孔子的道统反而隐藏起来了;现在那些谈论汉学、宋学的,却是在正道上互相争论,结果孔子的道统反而分歧了。如果真的想在学习和修养上追求古代的实学,根本就没有什么汉学、宋学之分啊!”

他教导学生修行的要点有四点:第一是敦厚行为,孝敬父母兄弟;第二是崇尚气节,刚正不阿;第三是改变气质,使之高尚;第四是检点仪容,端庄稳重。他教导学生读书的要点有五点:第一是经学;第二是史学;第三是掌故学(古代典章制度、礼仪);第四是性理学;第五是词章学(文学)。当时的人都认为他是为人师表,道德的楷模。

襄陵县有个平水,跟临汾县一起灌溉田地,老百姓因为用水的事儿老打官司,好几年都没解决。新来的县令次琦,仔细了解情况后发现,问题出在那些有钱有势的人手里,他们垄断了水资源。有的地方有地没水,以前没买水权,给了他们地,却不给水;有的地方有水没地,以前买了水权,虽然没地,也能靠卖水赚钱。

次琦就制定了个新办法:土地跟着粮食走,水跟着地走。他还和临汾县的县令一起实地考察,发现两县土地差不多,税收也差不多。最后,把平水分成四份,两县各取一半。为了方便管理用水,还在县里设立了四个机构:负责水利工程的“水则”,负责管理人员的“用人”,负责用水分配的“行水”,还有负责水闸的“陡门”。这样一来,三万四百多亩水田都用上了水,老百姓还立碑纪念他呢!

有个叫赵三不棱的逃犯,是个惯犯,越狱跑了。次琦还没上任呢,就花大价钱让人打听他的下落。然后赶紧向州府借兵,半夜就骑马跑了120里,到曲沃县城南等着。这赵三不棱正和他的同伙在喝酒呢,官兵冲进去把他抓了。这时候,忽然楼上楼下亮起一百多盏灯,正是襄陵县的灯笼!赵三不棱一看,吓坏了,赶紧乖乖束手就擒。等县里的人来迎接新县令的时候,次琦已经带着这个大盗进城了,附近的人都觉得他太神了!

次琦当县令,走到哪儿都亲切地关心老百姓,老老少少都笑着欢迎他。有人来告状,他就让人搬个木椅子在路边,当面解决问题。只要能说服对方,他就完事儿了,一天下来,几乎不打人。他还制定了读书计划,建立了保甲制度,追回了两万石的社仓粮食,禁止火葬,禁止同姓结婚,还解决了狼害,做了好多好多好事。他在任一百九十天,当地风俗就大变了样。

南方闹起了盗匪,一直闹到扬州。次琦还在襄陵的时候,就觉得应该赶紧做好准备保全山西,加强关中和陇右的联系,制定了“三难、五易、十可守、八可征”的策略,可惜上级官员没采纳。

次琦在家的时候,还经常跟浦江郑氏、江州陈氏这些有名望的家族,还有朝廷那些捐款被表彰的人,讨论捐款资助族人的事。结果,他家里的族人们纷纷捐款,一共捐了几万两银子。次琦把这事儿上报朝廷,修改了范氏义庄的章程,增加了完善课程、祭祀祖先、养老、鼓励学习、救济孤寡等条款,刻在石头上,让子孙后代遵守。

1862年,朝廷下旨任命我和老乡徐台英,但我压根儿就没去赴任。到了1881年,朝廷又赏赐了我五品卿的衔,几个月后我就去世了。我写过不少书,比如《国朝名臣言行录》《五史实徵录》《晋乘》《国朝逸民传》《性学源流》《蒙古闻见》等等。临死前,我把这些书都烧了,只留下自己手编的《朱氏传芳集》五卷,还有编纂好的《南海九江朱氏家谱》十二卷、《大雅堂诗集》一卷、《燔余集》一卷、《橐中集》一卷。

我叫成孺,原名蓉镜,字芙卿,是宝应人,是个附生(科举考试的旁听生)。我特别孝顺,父亲去世的时候,我哭了三天,哭到昏过去好几次,都又醒过来了。我教书养活母亲,那年头收成不好,经常吃不饱饭,但我总是保证母亲能吃上精细的饭菜。我侍奉母亲将近六十年,在起居饮食方面,我做得比那些礼仪规矩上说的还要细致,这都是发自内心的真诚啊。

我从小就钻研经学,还学习了天文、地理、音韵、文字学等等,样样都精通。尤其是在金石学的考证方面,我的水平非常高。后来,我潜心研读儒家经典,学问也越来越深。我还把张载的《紫阳日用自警诗》中“味真腴”三个字写在居室门口,给自己取号叫“心巢”。

这位先生,他既学习汉学,又学习宋学,实事求是,一点也不搞门户之见。他常说:“为了自身修养,学习宋学是真儒,学习汉学也是真儒;为了做人处世,学习汉学可能是伪儒,学习宋学也可能是伪儒。”他还说:“义理,就是《论语》里说的认识大的道理;考证,就是认识小的道理;这两种方法里都包含着圣人的道理。孝敬父母、侍奉君主,这是认识大的道理;认识很多鸟兽草木的名字,这是认识小的道理;这些都是诗教里没有废弃的,但是不能不分主次轻重。”湖南学政朱逌然邀请他担任经学讲师,他制定了学习计划,设立了“博文”和“约礼”两个学习小组,湖南的中上层士大夫都争着来学习。

他著有《禹贡班义述》三卷,根据地方志解释《禹贡》,对今文、古文的不同之处以及郑玄注和班固注的异同之处,都一一进行了辨析。即使有些地方不符合他的观点,他也不会刻意掩盖其错误。他还著有《尚书历谱》二卷,用殷历校正殷商的历法,用周历校正周朝的历法,以经书为准绳来判断正误。此外,他还考证了太初历就是三统历,写了《太初历谱》一卷和《春秋日南至谱》一卷。还有《切韵表》五卷,二百零六表,按照二呼分类,用四等来贯穿,用三十六母来编织,仔细辨析音声,不容许有丝毫差错。他晚年著述,都以朱熹为宗师。他编著的书籍包括《我师录》《困勉记》《必自录》《庸德录》《东山政教录》,还有《国朝学案备忘录》一卷,《国朝师儒论略》一卷,《经义骈枝》四卷,《五经算术》二卷,《步算释例》六卷,《文录》九卷。

邵懿辰,字位西,是杭州人。为人刚正不阿,能写文章,以名节严格要求自己。他特别仰慕近代儒学家方苞和李光地的学问。道光十一年考中举人,被授予内阁中书的官职。他在京城任职多年,对朝廷的规章制度和国家大事非常了解,和曾国藩、梅曾亮、朱次琦等人交往密切,文章也越写越好。他虚心向有才能的优秀人才请教,如果发现别人有错误,就会直接指出来。他不结党营私,胸怀始终装着国家大事。他先后升任刑部员外郎,进入军机处办事。大学士琦善因为滥杀土著被关进监狱,邵懿辰列举了十九条罪状来指控他。

话说,广东闹乱子的时候,赛尚阿(人名)去视察军队情况,还给当时的次辅祁俊藻写信,极力陈述七点理由说明不应该这么做。那时候国家太平了很久,京城里的官员都悠哉游哉地混日子,养尊处优,只有赛尚阿这人,一点也不阿谀奉承,凡事都坚持古训,严格要求自己。所以很多达官贵人害怕他,想把他调到别的地方去。正巧广东贼寇攻陷了江宁,京城大震动,朝廷就派他去山东视察黄河工程,还没出发,又让他跟少詹事王履谦一起巡防河口。咸丰四年,因为没啥功劳,被降职了。

被罢官回家后,赛尚阿潜心研究经史子集,写出了《尚书通义》、《礼经通论》、《孝经通论》等著作,书中多有借鉴汉代经学考据学家的观点,但最终都以大义为归宿。十年后,贼寇攻陷杭州,他因为要奉养母亲而提前离开,躲过一劫。母亲去世后,他安葬了母亲,又回到了杭州。贼寇再次来犯,他把妻子儿女都送走,自己却留下来和巡抚王有龄一起登上城墙,坚守抗敌。十一年,城池失守,他壮烈牺牲了。当时曾国藩在江南督师,听说后感叹道:“唉!这位贤者啊,父母在世时,他为了保护家人而离开;父母去世后,他却为了国家而死:这才是真正的义啊!”于是,曾国藩把赛尚阿的妻儿接到安庆安顿下来。在此之前,赛尚阿因为协防杭州有功,恢复了原来的官职,死后追赠道衔,并在本省的昭忠祠里祭祀。他写的书,因为战乱都丢失了,后来他的长孙章氏把它们整理出来,叫做《半岩庐所著书》,一共三十多卷。

赛尚阿的朋友,同乡伊乐尧和秀水人高均儒,都是当时有名的人物。高均儒,字伯平,是个廪贡生,为人耿介,对人很严格,生活也很节俭。他研究三礼,主要学习郑玄的学说,尤其推崇宋代儒家学说,看到那些行为不检点的文人,就如同仇人一样避而远之,所以大家都觉得他不好相处。他著有《续东轩集》。伊乐尧,字遇羹,咸丰元年考中举人,他的学术思想和赛尚阿很相似。在战乱中,他仍然在危城之中研究探讨经义。城破后,他和赛尚阿一样,为国捐躯,壮烈殉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