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澍,字若林,号虚舟,是江苏金坛人。他学问好,文章写得好,尤其擅长书法。康熙五十一年考中进士,进了翰林院,后来升到户科给事中。雍正初年,朝廷下令把六科都归到都察院。王澍认为,科臣负责封驳奏章,地位低微但责任重大,如果归到都察院,科臣的参劾权力就要被废除。于是他和同事崔致远、康五端一起上奏章强烈反对。雍正皇帝很生气,立刻召见他们质问。王澍从容不迫地陈述了自己的观点,皇帝的怒气稍微消了一些,就把他改任为吏部员外郎。两年后,王澍告老还乡,更加专注于书法,名声传遍全国。他临摹各种古代名家的书法,几乎都摹遍了,各种书体都擅长。他对唐代名家欧、褚两家的书法研究尤其深入,经常在临摹作品的跋语中记录自己的心得体会。后来内阁学士翁方纲对他的书法评价有所不同,认为他的篆书最接近古法,行书次之,楷书再次之。王澍的题跋和《淳化阁帖考正》等著作流传于世。
从明清时期开始,擅长书法的,河北以王铎、傅山为最优秀,之后江左地区(长江以南地区)涌现出王鸿绪、姜宸英、何焯、汪士鋐、张照等人,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出现,他们的事迹多见于各种传记。总的来说,他们的书法渊源都出自明代文徵明和董其昌,王鸿绪、张照是董其昌的嫡传弟子,何焯和王澍则更接近文徵明的风格。王澍对书法的论述非常详细,当时很多人都以他为宗师。
蒋衡,改名蒋振生,字湘帆,晚年号拙老人,和王澍是同乡。他花了十二年时间抄写十三经。乾隆年间,他被朝廷召见,乾隆皇帝下令把他的书法刻在国子监的碑石上,并授予他国子监学正的职位,但他最终没有出仕。蒋衡年轻时喜欢游历,足迹遍布半个中国,在关中地区观摩碑刻,收集了晋唐以来许多名家的书法作品,临摹了三百多种,取名为《拙存堂临古帖》。晚年他和王澍互相切磋书法技艺,每次临摹书法作品,都会互相交流探讨。他的儿子蒋骥和孙子蒋和也都擅长书法,书法技艺代代相传。
骥这个人,特别擅长写隶书,还写了《汉隶讹体集》、《古帖字体》、《续书法论》三本书,而且还会画画。他常说:“汉朝和魏朝的字体不一样,表达的感情也不一样。写字一定要悬腕用中锋,用力要平和。绘画的提、顿、逆、折,参差不齐,相互映衬,道理都是一样的。”这些都是他以前说过的一些想法。
徐用锡,字坛长,是江苏宿迁人,后来在北京大兴安家。他考中了乡试举人,康熙四十八年考中了进士,当上了翰林院编修。他跟着李光地学习,深入研究音律、音韵、历法和书法。康熙五十四年,他负责阅卷会试,非常严格,不徇私情,结果有人反而唆使言官弹劾他舞弊,康熙皇帝虽然为他辩解,但他还是因为流言蜚语而被罢官回家了。乾隆初年,他又被起用,当上了翰林院侍读,那时候他已经八十岁了。没多久他就告老还乡了,最后在家去世。徐用锡考中乡试举人,是姜宸英的学生,和何焯一样都是李光地的门客,他们谈论书法,观点都很相似。他很擅长鉴别古人的书法作品,对笔法也有很多独到的见解,著有《字学劄记》两卷,收录在《圭美堂集》里。
王文治,字禹卿,是江苏丹徒人。他从小就聪明过人,十二岁就能写诗,而且书法也很好。长大后,他去了北京,跟随翰林院侍读全魁出使琉球,他的书法因此传到了海外。乾隆三十五年,他考中进士,名列三甲第一名,被授予翰林院编修的职位。三年后,他大考第一,升任侍读。后来他被外放到云南临安当知府,因为一些事情被降级,于是就请求告病回家了。后来虽然有机会复职,但他厌倦了官场上的事情,就再也没有出来做官,经常在江南一带游历,在杭州和镇江的书院里讲学。乾隆皇帝南巡的时候,在杭州一座寺庙里看到了王文治写的碑文,非常欣赏,宫里有人把这件事告诉了皇帝,想让皇帝召见他,但他也没答应。
他喜欢听戏,出门总是带着一班戏子,对音律也很精通,研究得很深。有客人来,他就奏乐,从早到晚都不停歇。全国各地找他写字的人很多,很多人都会给他送礼,他把这些钱都花在了戏子上。但是,客人走了以后,他就独自安静下来,晚上打坐,常常一夜不睡。他遵守佛戒,自己说:“我的诗和字里都包含着佛理。”他去世的时候,七十三岁。
他写过诗集,书里还有一些快雨堂的题跋,从这些题跋里能大概看出他的一些书法见解。文徵明在书法和文章方面,名气跟刘墉不相上下,人们都称他们为“浓墨宰相,淡墨探花”。他和姚鼐关系最好,两人在书法上的观点也很一致。当时,姚鼐的书法名气,还不如文徵明传播得广;后来包世臣特别推崇姚鼐的书法,把他和刘墉并列为上品,姚鼐的名气才超过了文徵明。
梁巘,字闻山,是安徽亳州人。乾隆二十七年考中了举人,后来当上了四川巴县的知县。晚年辞官后,他在寿春书院当老师,因为擅长李北海的书法而闻名。他一开始在咸安宫当教习,到了北京后,听说钦天监正何国宗因为一些事情被关在刑部,当时尚书张照也因为别的事被关着,他们俩的书法都很好,于是梁巘就跑去他们家拜访,想请教他们的书法心得。何国宗当时已经八十多岁了,身体不好,不能接待客人,就让孙子出来转达。梁巘把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何国宗回答说:“你已经领悟到了。”然后还送给他临摹的米芾和黄庭坚的书法作品。
后巘跟金坛的段玉裁聊起写字的事儿,说:“握笔的方法,关键在于手指带动胳膊,胳膊带动全身。拿笔的时候,大拇指尖和食指尖相对,笔杆正好夹在这两指尖之间,两指尖相接像个圆环一样,两指根部保持水平,上面能放个酒杯。肘部要平,手腕别搁在桌面上,肘部要圆,两指和笔要正对着胸口,这样全身的力量才能通过胳膊传到两指尖上。如果两指尖不能形成圆环,或者虽然像圆环但没放平,那握笔就不稳,胳膊的力量都使不出来,更别说全身的力量了。握笔要紧,这样全身的力量才能完全集中到指尖上,胳膊的力量反而不重要了。古人知道手指的力量带不动胳膊,所以让指尖相对来稳住笔,笔杆就算断了,指尖磨破了也痛并快乐着,这样写出来的字才有力道。用大拇指和食指握笔叫单勾,用大拇指、食指和中指握笔叫双勾,中指是辅助食指的力量,总的来说就是‘拨镫法’。王献之七八岁的时候学书法,王羲之在一旁想夺过他的笔都夺不过来,就是因为用的这种方法。除了这种方法,其他的都是旁门左道。从二王之后,到唐宋元明那些大家,都是这么口口相传的,董其昌传给了王鸿绪,王鸿绪又传给了张照,我听说的就是这个。我们这个朝代,也就只有张照一个人懂这个,其他人都不怎么样。王文治用笔只掌握了一半,蒋宝龄虽然知道怎么握笔,但写字没啥乐趣。世人都说要写出‘无火气’的字,却不知道只有把火气使尽了,才能谈得上‘无火气’。这样握笔,笔尖就不会偏,笔画能贯穿纸张,写字的时候沙沙作响。粗的直线用浓墨,中间要有丝线一样的界限,笔尖是关键。用这种方法握笔,必须用坚韧的纸写字,软薄的纸很容易写破。横、竖、撇、捺都跟现在人不一样,笔锋所指的方向也完全不同,笔尖总是在每一笔的中心,一点都不偏。古人说的‘屋漏痕’、‘折钗股’、‘锥画沙’、‘印印泥’,从这里就能理解了。”后巘写的很少,流传下来的论述也就这些了。当时他和梁同书齐名,后巘自称“北梁”,梁同书自称“南梁”。
后巘跟金坛的段玉裁讨论书法,他详细解释了握笔的技巧,说这方法的关键在于手指、手臂和全身的协调配合,要做到指尖稳住笔,全身力量贯注于笔尖,才能写出有力度的字。他提到了单勾、双勾和“拨镫法”,并指出这是从二王一直传承下来的正统方法,只有张照一人真正掌握。其他书法家,像王文治只学到一半,蒋宝龄则缺乏乐趣。后巘强调,所谓的“无火气”,并非不运用力量,而是要将力量完全释放后才能达到的境界。
他进一步讲解了这种握笔方法的具体要求,以及由此产生的笔画特征,比如笔画粗细、笔锋走向等等,并指出这种方法需要用坚韧的纸张。最后,他用“屋漏痕”、“折钗股”、“锥画沙”、“印印泥”等古人常用的比喻来总结这种握笔方法的精髓。后巘本人著述不多,这些关于书法技法的论述是他留下的宝贵遗产。他和梁同书齐名,两人分别自称“北梁”和“南梁”。
梁同书,字元颖,晚号山舟,是浙江杭州人,大学士诗正的儿子。他年轻的时候,乾隆十七年参加会试没考中,但是乾隆皇帝破格让他参加殿试,直接进了翰林院。后来经过大考,升职当了侍讲。
他这个人啊,对名利看得比较淡,年纪还没很大就因为身体不好,很少出门了。晚年的时候,皇上又隆重地宴请了他,还给他加了侍讲学士的官衔。他活到九十三岁才去世。
梁同书天生就喜欢书法,十二岁的时候就能写擘窠大字,那字写得多大啊!他一开始临摹颜真卿和柳公权的字,中年的时候改学米芾的风格,七十岁以后,他的书法风格又发生了变化,自成一家。
他的名气很大,全国各地找他写字的人络绎不绝,每天都要用掉好几捆纸。就连日本和琉球这些地方,也都很重视他的书法。
我跟张燕昌聊书法,大概说了这么几句:“古人说‘笔力直透纸背’,应该结合‘天马行空’来理解。现在的人误以为透纸就是像药山说的‘看穿牛皮’那样,那就完全错了。其实‘透纸’指的是笔墨精气凝聚,墨光盈溢的样子。那些用笔像游丝一样的人,难道笔力就没有透纸背吗?用腕力来控制柔软的笔,才能展现笔力。这就像拿着一个强壮的人,让他站直,根本不用费力;但如果拿着一个虚弱的人,想要让他不倒下,那你的全部腕力自然就集中在两根手指上了。其实写字的人只知道用手指运笔,却不知道腕力的作用啊。‘藏锋’不是说笔像钝锥那样,自古以来哪位书法家不是露锋的?只是处处留住笔,不让它直着走罢了。笔要柔软,柔软则遒劲;笔要长,长则灵动;笔要饱满,饱满则丰腴;落笔要快,快则意境自然流露。书法家说的‘渴笔’,跟画家说的‘枯笔’,意思完全不同。渴笔是不润泽,枯笔则是死了。现在的人喜欢用硬笔,所以写出来的字枯燥无味。碑帖教人欣赏,而不是教人临摹。现在的人只是‘刻舟求剑’,把古人的书法临摹得像小孩子描红一样,即使形似,又哪里还有自己的东西呢?字要有神韵,神韵要靠熟练才能获得。有了神韵自然就有气势,大小、长短、高下、倾斜平正,笔到之处,自然贯注,形成一片气韵,却丝毫不用刻意安排,熟练之后自然就明白了。中锋运笔,笔能提得起来,自然就在笔锋中央,也不是完全不用侧锋,总归是由我的一缕笔尖来掌控,即使不是中锋,也像是中锋。字写得乱七八糟,不成样子,那可不是字。追求洒脱就显得粗野,追求古朴就显得笨拙,这里面绝对不能有一丝一毫的虚荣心。” 我的书法心得,跟梁巘的异同,都体现在这些话里了。
我当时跟张燕昌讨论书法,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古人说的“笔力直透纸背”,要和“天马行空”联系起来理解,不能死板。现在很多人理解错了,就像药山说的“看穿牛皮”那样,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其实,“透纸”指的是笔墨的精气神凝聚,墨光四溢的感觉。那些用笔像游丝一样的人,难道他们的笔力就没透纸背吗?关键在于腕力,用腕力控制柔软的笔,才能显示出笔力。就像你扶着个壮汉,让他站直,不用费力;但扶着个弱不禁风的,想让他不倒,你的力气就全集中在手指上了。写字的人只知道用手指,却忽略了腕力的作用。“藏锋”不是说笔像钝锥一样,哪位书法家不是露锋的?只是处处控制笔的走向,不让它直愣愣地写。“笔耍软,软则遒;笔要长,长则灵;笔耍饱,饱则腴;落笔耍快,快则意出。”书法家的“渴笔”和画家的“枯笔”完全不同,“渴”是不润,“枯”是死了,现在的人喜欢用硬笔,所以字容易显得枯燥。碑帖是让人欣赏的,不是让人临摹的,现在的人只会“刻舟求剑”,像小孩子描红一样临摹古人的字,即使形似,也缺乏自己的东西。字要有神韵,神韵来自熟练,有了神韵就有气势,大小、长短、高下、倾斜,笔走龙蛇,自然流畅,不用刻意安排,熟练了就明白了。“中锋之法,笔提得起,自然中,亦未尝无兼用侧锋处,总为我一缕笔尖所使,虽不中亦中。”字写得乱七八糟,那不算字;追求洒脱就显得野,追求古朴就显得拙,这其中不能有半点名利之心。我的书法理念和梁巘的相同点和不同点,都体现在这里了。
邓石如,一开始的名字为了避开仁宗皇帝的名字而改用字号,后来又改字为“顽伯”,他是安徽怀宁人。他住在皖公山脚下,所以又号称“完白山人”。他小时候住在偏僻的乡下,见闻很少,就特别喜欢刻石,模仿汉代的印章和篆书,技艺非常精湛。
年轻的时候,他孤苦贫穷,去寿州游历,梁巘看到了他的篆书,惊叹他的笔势雄浑有力,但还没完全掌握古法。后来,他去拜访了在江宁的梅镠,他是都御史梅瑴成的儿子。梅家收藏了很多珍贵的金石书籍,都拿出来给他看,还给他提供衣食和笔墨纸砚,让他专心学习。
他特别喜欢石鼓文,还有李斯的《峄山碑》、《泰山刻石》,汉代的《开母石阙》、《敦煌太守碑》、《吴苏建国山碑》、《皇象天发神谶碑》,唐代李阳冰的《城隍庙碑》、《三坟记》,每种碑帖他都临摹了一百遍。因为觉得篆书的字形不够全面,他又把《说文解字》写了二十遍。他还搜集了商周三代的钟鼎铭文,秦汉时期的瓦当和碑额拓本。五年后,他的篆书终于练成了。
然后他又学习汉代的隶书,临摹了《史晨前碑》、《史晨后碑》、《华山碑》、《白石神君碑》、《张迁碑》、《潘校官碑》、《孔羡碑》、《受禅碑》、《大飨碑》等等,每种碑帖也临摹了五十遍。三年后,他的隶书也练成了。邓石如的篆书以李斯和李阳冰为宗师,笔画纵横开合,得益于史籀的笔法,又略微参杂了隶书的意味,以牺牲笔锋的尖锐来追求笔画的劲挺和转折,字体略微偏方,和秦汉时期的碑额很接近。他的隶书结体严谨,师法《峄山碑》和《国山碑》。他自己评价说:“我的篆书还比不上李阳冰,但隶书不逊于梁鹄。”
梅先生在客人家住了八年,学业有成之后,就到处游览名山大川,靠刻书卖钱来维持生计。有一次,他游览黄山,到了歙县,在书店卖刻的篆书。当时,编修张惠言先生对秦篆研究很深,他正在金榜家做馆修撰,偶然看到石如的刻书,就对金榜说:“今天终于见到了上蔡(石如的号)的真迹了!”于是冒雨一起跑去荒凉的寺庙拜访石如。金榜还特别隆重地邀请石如到家里做客。后来,金榜又向尚书曹文埴推荐了石如,一起到了京城。大学士刘墉和副都御史陆锡熊看到石如的书法后,都非常惊讶地说:“千百年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作品啊!”
那时候,京城里研究篆书和隶书的人,大多都追随内阁学士翁方纲。翁方纲因为石如没登门拜访他,就极力贬低石如的书法。石如没办法,就离开了京城,去投奔两湖总督毕沅。毕沅很喜欢石如,他的幕府里聚集了很多吴地名士,个个穿着华丽,骑着骏马,只有石如穿着布衣,步行往来。他在毕沅幕府住了三年,之后辞别回乡,毕沅还特地为他置办了田宅,让他安度晚年。石如临走的时候,毕沅设宴为他饯行,说:“山人啊,你在我幕府,就像是一剂清凉的散剂啊!”石如46岁才结婚,经常往来于长江和淮河之间,63岁去世。
他的儿子石传密,小名廷玺,字守之。他跟随李兆洛学习书法,后来在曾国藩幕府做事。他擅长篆书,继承了家里的书法技艺。
在乾隆、嘉庆年间,嘉定的钱坫和阳湖的钱伯坰,都是有名的书法家。钱坫很自负,认为自己的篆书直接继承了阳冰的风格。他曾经游览焦山,看到寺庙墙壁上刻的《心经》篆书,赞叹说是仅次于阳冰的作品。后来才知道那是石如写的,于是就抓住石如书法中不符合六书原则的地方来贬低他。钱伯坰本来很推崇石如的篆书和隶书,看到石如的行书和草书后,赞叹道:“这简直是杨凝式大师的境界啊!”但是后来他又和石如在笔法上发生分歧,于是就更加卖力地帮助钱坫贬低石如。钱坫后来还把这件事写进了《儒林传》。
伯坰,字鲁斯,自号仆射山人,是尚书维城家的侄子。他从小就没了爹娘,靠自己努力学习,擅长写诗,还特别爱喝酒,朋友遍天下,最后当了个国子监的生员就退休了。他的书法学习颜真卿和李邕,曾经说过:“古人用兔毫笔,所以字有中锋,现在用羊毫笔,只有特别精细的才能写出双钩的笔法。我钻研这个五十年了,也就掌握了三四成的水平。”人们都说,自从刘墉去世后,在正书和行书方面,伯坰是第一名。他写字的时候,小指悬空,用其余三根手指捏住笔杆外侧,和大拇指相对,笔毫侧着入纸,借助手腕的力量来增强笔画的力度。手指和手腕都不动,只用肘部来回移动运笔,他批评古今相传的“拨镫法”是错误的。石如写字,则是悬腕双钩,笔杆随着手指转动,两家书法方法大不一样。
吴育,字山子,是江苏吴江人。他和包世臣、李兆洛是朋友,文章写得好,书法也很好。他说:“下笔的时候,一定要让笔毫平铺在纸上,这样才能四面圆润,这是阳冰篆书的法则,是书法家的真秘密。”包世臣很认同他的说法。吴育的篆书尤其精湛,风格和邓石如比较接近。
杨沂孙,字咏春,是江苏常熟人。道光二十三年考中了举人,当上了安徽凤阳知府。他父亲去世后,他就辞官回家了,再也没有出来做官,自号濠叟。他年轻时师从李兆洛学习,研究周秦诸子百家的著作。他痴迷书法,尤其致力于篆书和籀文的研究,还著书解释文字的含义和纠正文字讹误,想要补充段玉裁和王筠著作中的不足之处。他还研究了上古到史籀、李斯时期的书法,并融合许慎的观点,写了一篇名为《在昔篇》的文章。他的篆书和隶书都师承邓石如,但又自成一家。他曾经说过:“我的篆书和籀文,可以与邓石如相媲美,得意的时候甚至能超过他;但是分书和隶书,我就比不上他了。”光绪七年去世,享年六十九岁。和杨沂孙同时代擅长篆书和籀文的,还有吴大澂,也颇有名气。
吴熙载,一开始叫吴廷飏,后来大家都叫他熙载,再后来又给自己取字叫让之,是江苏仪征人。他家祖上住在江宁,他爸爸吴明煌最早是在扬州混的,特别擅长看相。熙载年轻的时候是个秀才,啥都会点儿,后来跟着包世臣学书法。包世臣创立了北朝书法的流派,他研究得特别透彻,自成一家。包世臣的书法技法融合了当时黄乙生、王良士、吴育、朱昂之、邓石如等人的优点。他握笔的姿势是食指高高地勾着,大拇指压在食指和中指之间,中指往里勾,小指贴着无名指外侧,笔杆向左倾斜,然后稍微往后仰,就像指着自己的鼻尖儿似的。写字的时候,笔毫平铺在纸上,每一笔都写完才抬笔。写字讲究的是“计白当黑”,字的空白部分和笔画部分要互相衬托,相得益彰,他自己觉得这符合古人所说的“八法”和“九宫”的原则。
熙载特别认真地学习老师的技法,包世臣的真书、行书、草书、隶书样样精通,虽然喜欢篆书和隶书,但没怎么下功夫去练习,而熙载的篆书和隶书却练得特别好。他还喜欢画画,画里也透着一种文人气息。咸丰年间,他去世了。
和熙载一起跟包世臣学书法的还有江都人梅植之,甘泉人杨亮,高凉人黄洵,余姚人毛长龄,旌德人姚配中,松桃人杨承汪。姚配中这个人,在《儒林传》里还有记载呢。
梅植之道光十九年考中了举人,精通经学,还擅长写诗,包世臣特别欣赏他的书法,说他的字跌宕起伏,遒劲秀丽,把以前的字帖都融会贯通了,字里行间充满了精气神,笔力雄健,熙载都不敢说自己比他强。他还从吴思伯的女儿颜夫人那儿学了弹琴,对琴艺理解得特别透彻,还纠正了吴思伯传谱里的一些错误,对于古琴的制作和乐曲创作,他都能一眼看出来。他自己住的地方叫嵇庵。姚配中和他一样喜欢弹琴,还写了两卷关于琴学的书。梅植之五十岁就去世了,他的琴艺也没人继承。
杨亮家世世代代都是军人,继承了骑都尉的世袭官职。他为人正直,又爱学习,江淮一带的士大夫都很敬重他。他的书法水平仅次于熙载。
合肥人沈用熙是最后一位跟包世臣学习书法的,直到光绪年间才去世,差不多八十岁。他一辈子都坚持老师的技法,是包派书法里最老的弟子了。
清朝的时候,有个叫世臣的人,他给当时的一代书法家们排了个名次,一共分了九个等级,就像咱们现在评选明星一样,从五品官开始排。他说的标准是:
“平和简静,遒丽天成,曰神品;” 这最高等级的“神品”,写字就像神仙一样,自然流畅,一看就觉得特别好。
“酝酿无迹,横直相安,曰妙品;” “妙品”呢,就好像字是自然而然写出来的,笔画之间搭配得特别和谐。
“逐迹寻源,思力交至,曰能品;” “能品”的书法家,他们写字很用心,能看出他们下了很大的功夫。
“楚调自歌,不谬风雅,曰逸品;” “逸品”的书法家,他们的字很有个性,又不失传统书法的美感。
“墨守迹象,雅有门庭,曰佳品。” 最后是“佳品”,他们的字写得不错,符合传统书法的规范。
神品就一个人,那就是邓石如,他的隶书和篆书都特别厉害。“妙品”上面那个人也是邓石如,他的楷书和行书都很好;“妙品”下面还有两个人,一个是刘墉的小楷,另一个是姚鼐的行草。
“能品”上面有七个人:邱山和尚的楷书和行书,宋珏的榜书,傅山的草书,姜宸英的行书,邓石如的草书,刘墉的榜书,黄乙生的行榜书。“能品”下面还有二十三个人,包括王铎的草书,周亮工的草书,笪重光的行书……等等等等,好多好多人。
“逸品”上面有十五个人:顾炎武的楷书,萧云从的行书,雪浪和尚的行书……等等,也是一大串名字。 “逸品”下面还有十六个人,也都是当时有名的书法家。
“佳品”上面有二十二个人,沈荃的楷书,王鸿绪的行书……等等,还是很多名字。 “佳品”下面还有十个人,也是一些当时有名的书法家。
总共九十七个人上榜,其中有六个人重复了,所以实际上是九十一人。后来又加了一个人到“能品”上面,还有三个加到“能品”下面, “佳品”上面也加了六个人。
后来啊,包世臣的学说就特别流行了。从咸丰年间到同治年间,靠书法出名的人里,何绍基、张裕钊、翁同龢这三家最厉害,他们的事迹在其他书里都能找到。何绍基学习颜真卿平原帖的风格,晚年又从汉代碑刻中汲取灵感;张裕钊的书法是继承包世臣的;翁同龢的书法格局宏大,变化多端,不拘泥于任何一家,是当时书法界的领军人物。
就这样,包世臣的书法理论和实践影响了一大批后来的书法家。何绍基、张裕钊、翁同龢这三位大师,各有千秋,共同推动了清代书法的繁荣发展。“其后包氏之学盛行,咸、同以来,以书名者,何绍基、张裕钊、翁同龢三家最著,并见他传。绍基宗颜平原法,晚复出入汉分;裕钊源出于包氏;同龢规模闳变,不为诸家所囿,为一代后劲云。” 这段话精炼地概括了清代书法史上的重要篇章,也体现了他们对书法艺术的卓越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