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啊,从古至今都是中国的祸患,《河渠书》里记载得很详细了。不过,关于黄河源头的说法,以前博望的解释还不够准确。元世祖至元二十七年,派学士蒲察笃实到西方彻底考察了黄河源头,才搞清楚了它的来龙去脉。现在西蕃朵甘思南边有个叫星宿海的地方,那就是黄河的源头。那里群山环绕,有将近一百股泉水汇聚成一个湖泊,从高处望去,那些泉水就像星星一样散布着,所以才叫星宿海。水流出来后又汇聚成一个湖,叫哈刺海,然后向东流,叫做赤宾河,再和忽阑河、也里术河汇合,向东北流,成为九渡河。这时候河水还很清澈,骑马都能趟过去。河水穿过山区,流经西戎的几个大城市,阔即和阔提,然后和纳怜河汇合,这部分河段叫做“细黄河”,水流已经开始变得浑浊了。
黄河绕过昆仑山的南边,转而向东流去,和乞里马出河汇合,又绕过昆仑山的北边,流经贵德、西宁一带,到达积石山,经过河州、临洮,和洮河汇合,向东北流到兰州,这才进入中原地区。它在北方绕过朔方、北地、上郡向东流,经过三受降城、丰州、东胜州,然后向南拐弯,流出龙门,经过河中府,到达潼关。从潼关向东流出三门峡、集津,成为孟津,经过虎牢关,之后就奔腾咆哮地流向大海。黄河一路吞纳了无数条小河,水势越来越强大,没有高大的山峰和巨大的礁石能够阻挡它,河水四处奔腾,冲破堤岸,根本不遵循大禹治水的路线。所以,从虎牢关往东到海口,三四千里的距离,经常遭受黄河的危害,宋朝的时候尤其严重。滑台、大伾这些地方,曾经多次被黄河泛滥淹没,这简直就是对大禹治水成果的破坏啊!当时有些奸臣建议,一定要把黄河改道,让它回到原来的河道,不惜耗费全国之力去堵塞它。结果是屡堵屡决,直到南宋之后,黄河的祸害才波及到金国,这都是因为人们不懂得顺应黄河自然下泄的特性去引导它造成的。
至于长江、淮河、洛河、汴河、黄河支流衡漳河,以及长江、淮河以南的那些河流,都有航运灌溉的益处,我会把这些河流的情况分别记载下来,写成《河渠志》。
话说黄河进入咱们中国境内,沿着太行山西边走,在山里弯弯绕绕的,倒也没造成什么大灾难。可是一旦出了太行山,它就往东奔向大海,平坦的土地上它要跑两千多里呢!大禹治水留下的痕迹早就看不清了,黄河就变成了一条河,只能靠堤坝来控制它了。夏天秋天雨水多,好多河流都汇入黄河,黄河决堤泛滥的危险总是避免不了,不过政府官员们治理黄河的办法也越来越好了。
从周显德年间开始,黄河在东平的杨刘决堤了,宰相李谷负责监督修建堤坝,从阳谷一直修到张秋口,才把决堤的地方堵上,水患这才稍微减轻了一些。可是,黄河决堤后并没有回到原来的河道,而是另辟蹊径,形成了新的河道,叫做赤河。
到了宋太祖乾德二年,朝廷派人去调查,打算修好原来的老堤坝。可是有人觉得,想让黄河回到老河道不太现实,而且工程量巨大,就作罢了。朝廷只下令老百姓修建一些比较远一些的堤坝,用来抵御黄河的冲击。后来,赤河又在东平的竹村决堤,好几个州的地方又遭了水灾。三年秋天,下大雨,开封府附近黄河在阳武决堤了,孟州那边河水暴涨,冲垮了中潬桥,澶州、郓州也报告说黄河决堤了,朝廷赶紧派州里的兵去修。四年八月,滑州黄河决堤,冲垮了灵河县的大堤,朝廷就让殿前都指挥使韩重赟、马步军都军头王廷义他们带着几万士兵和民夫去修,受灾的老百姓,秋天的赋税就免了。
五年正月,皇帝因为黄河堤坝屡屡决堤,就分派使者去视察,调动京畿地区的民夫去修缮堤坝。从那以后,每年都这么干,正月开始,到春天快结束的时候完工。这个月,朝廷还下令开封、大名府、郓州、澶州、滑州、孟州、濮州、齐州、淄州、沧州、棣州、滨州、德州、博州、怀州、卫州、郑州等州的官吏,都兼任本州的河堤管理使,主要就是为了加强管理,认真对待水患。
开宝四年十一月,黄河在澶渊决堤,好几州都遭了殃。当时负责的官员没及时报告情况,通判姚恕和司封郎中都被处死了,知州杜审肇也被免职了。
五年正月,皇帝下诏说:“黄河、汴河、清河、御河沿岸的州县,除了按照老规矩种桑树和枣树以外,要让地方官督促老百姓多种植榆树、柳树,以及其他适合当地生长的树木。 还要根据户籍情况把百姓分成五等:一等每年种五十棵树,往下每等少种十棵。 要是有人想多种树,也允许;孤儿寡妇和独身的人可以免除。” 这个月,澶州修河的士兵还领到了钱和鞋子,民夫也领到了茶叶。
三月,皇帝又下诏说:“朕一直很担心河道决堤造成的民生问题,所以设立了专职官员来负责这件事。从现在开始,开封等十七个州府,都要设置河堤判官一人,由本州的通判来担任;如果通判缺员,就由本州的判官来担任。”
五月,黄河在濮阳又决堤了,阳武也决堤了。皇帝下令从各州调集士兵和民夫五万人,派颍州团练使曹翰负责这项工程。曹翰推辞,太祖皇帝说:“雨一直下个不停,又听说河堤决堤了。朕这些天来,一直焚香祈祷上天,如果这是天灾,我希望灾难降临在我身上,不要波及百姓啊!”曹翰叩头回答说:“以前宋景公只是个诸侯,说了句好话,灾星就退走了。如今陛下如此忧虑百姓,恳切祈祷,一定能感动上天,灾难一定不会发生的。”
六月,皇帝下了一道圣旨,说:“最近澶州、濮州等好几个州,雨下个不停,黄河水灾严重啊!朕多次看到黄河决堤,百姓受苦,翻阅以前的史书,仔细研究治理黄河的办法。像夏朝的记载,只说把河水引到海里,顺着山势开挖河道,没听说过要用力控制湍急的水流,修建高高的河岸。从战国时期开始,就有人堵塞旧河道,小河道堵塞影响大河道,私人行为损害公共利益,九条河的治理体系就这样毁了,历代黄河水患都没能解决。凡是读书人,不管出身高低,只要熟悉河渠治理的知识,对疏导河水的办法有深入了解,能够找到长久有效的办法,免去百姓反复受苦的,都可以来上书,朕会亲自看,用他们的才能,努力寻求解决办法,一定会重重奖赏!” 当时有个叫田告的山东隐士,写了一本十二篇的《禹元经》,皇帝听说后,把他召到皇宫,询问治理水患的办法,很欣赏他的意见,想给他官做,但他因为父母年迈,坚决推辞,要回家侍奉父母,皇帝就准了。他回到黄河边,亲自督促工人,没多久,决堤的地方都堵上了。
太平兴国二年秋天七月,黄河在孟州温县、郑州荥泽、澶州顿丘决堤,都动员了沿河各州的民夫去堵塞。又派左卫大将军李崇矩骑马从陕西到沧州、棣州,检查黄河水势,查看堤岸的缺口,赶紧修缮;受水灾的百姓,全部免除赋税。三年正月,皇帝任命十七个人分别负责治理黄河堤防,以防范水患。滑州灵河县的河堤又决堤了,皇帝命令西上阁门使郭守文带兵去堵塞。七年,黄河水涨得厉害,冲击清河,淹没了郓州,城池快要被淹没了,赶紧堵住城门,紧急奏报朝廷。皇帝下令殿前承旨刘吉赶紧去加固城防。
公元996年五月,黄河在滑州韩村决堤,洪水泛滥,淹没了澶州、濮州、曹州、济州等地的农田,冲毁了百姓的房屋,一直往东南流到彭城附近,最后注入淮河。朝廷下令征发民夫堵塞决口。可是堵了很久也没堵上,皇帝就派使者去查看旧河堤遗址。使者回来上奏说:“修补旧河堤不如分流河水。从孟州到郓州,虽然有堤防,但是滑州和澶州地段最为狭窄。在这两州,可以设立分流的措施,应该在南北两岸各开一条河道,北边通往王莽河,最终流入大海;南边通往灵河,最终流入淮河。这样就能减少洪水的冲击力,就像汴河的河口一样。这些分流的河道,要根据距离远近,设置水闸,随时开闭,务必做到水流均匀。同时还能方便船只运输,灌溉农田,这可是富民强国的根本啊!”但是,这个建议没被采纳。
当时正值阴雨连绵,黄河决口迟迟未堵,皇帝很着急,就派枢密直学士张齐贤快马加鞭赶到白马津,用太牢祭祀,还加上了玉璧。到了十二月,滑州才报告说决口堵上了,朝臣们纷纷祝贺。
公元997年春天,滑州又报告说房村河决堤了。皇帝说:“前段时间韩村决堤,征发百姓修堤也没修好,怎么能再次劳累百姓呢?应该用军队来代替。”于是,他调派了五万士兵,由侍卫步军都指挥使田重进负责这项工程。皇帝还命令翰林学士宋白去白马津祭祀,同样用太牢加璧,没过多久工程就完成了。
公元999年三月,朝廷下令说:“从地方长官到巡河的官员,都要认真检查河堤,千万不能让堤坝损坏,违反者将受到处罚。”公元1001年十月,黄河在澶州决堤,冲垮了北城,毁坏了七千多间房屋,朝廷下令用军队代替百姓来修补。同一年,巡河供奉官梁睿上奏说:“滑州地质疏松,河岸容易坍塌,每年黄河都在南岸决堤,危害百姓的农田。建议在迎阳开凿一条引水渠,长达四十里,到黎阳与黄河汇合,以防止洪水暴涨。”皇帝批准了他的建议。公元1002年正月,滑州报告说新开凿的渠道已经完工了。皇帝又查看地图,命令昭宣使罗州刺史杜彦钧率领兵丁,共计十七万人,开凿河道,从韩村埽到州西铁狗庙,长达十五里多,与黄河汇合,以分流河水。
公元990年五月,黄河在郓州王陵埽决堤,洪水漫过钜野,流入淮河和泗水,水势凶猛,眼看就要冲进州城了。皇上就命令派各州的民夫两万人去堵塞决口,一个月后总算完工了。其实啊,早些时候黄河就曾经决堤,淹没了济水和泗水流域,郓州城里一直饱受水患之苦。这次,又是连下了个把月的雨,积水更加严重,于是皇上就派工部郎中陈若拙去勘察,看看能不能把城搬走。陈若拙建议把城往东南方向十五里外的阳乡高原搬迁,皇上批准了。那一年,皇上还下令说:“所有负责河务的官员,即使任期满了,也必须等到水退了才能交接。知州、通判要每两个月巡视一次河堤,县令、县丞要轮流巡视堤防,转运使不能给他安排其他工作。” 皇上还再次严厉禁止盗伐河堤上的榆树和柳树。
公元998年九月,澶州报告说黄河在横垅埽决堤;四年后,王八埽又垮了,皇上都下令派兵丁去修补。公元1000年十月,河中府判官陈尧叟上奏说:“白浮图村河段决堤泛滥,是被南风吹回老河道了。”第二年,皇上派人去滑州,勘察西岸,开挖一条泄洪河。同年九月,棣州聂家口段黄河决堤,五年正月,棣州请求搬迁州城,皇上说:“城离决堤的地方还有十几里呢,老百姓搬家太麻烦了。”于是就命令人们去堵塞决口。堵上之后,又决堤了,这次是在州城东南的李民湾,几十里周围的民房都被冲坏了,棣州又请求搬到商河边。工程持续了一年多,虽然修补加固了,暂时阻止了决堤泛滥,但是水流更加湍急,河岸更加低矮,河水比民房屋顶还高出一丈多,老百姓受苦受累不说,还得一直提心吊胆怕水灾。到了公元1005年,皇上终于下令把州城迁到阳信的八方寺。
著作佐郎李垂上奏了三篇《导河形胜书》并附地图,书中大意如下:
我建议从汲郡的东边开始,沿着大禹当年开凿的河道,利用御河的水势,从大伾山、上阳山、太行山之间穿过,然后恢复西河原来的河道,向北流经大名府的西边、馆陶县的南边,再往东北与赤河汇合,最终流入大海。 另外,在魏县的北边开凿一条支渠,大致向正北偏西的方向,经过衡漳,再往北流经邢州、洺州,就像《夏书》里说的“过洚水”那样,稍微往东一点,汇入易水,再与百济河、朝河汇合,最终流入大海。 大伾山以下,黄河和御河的水混在一起,遇到山势阻挡,水流就难以走远了。所以,最好把河道抬高,向北修建,这样老百姓都能受益,契丹人也就不敢南侵了。《禹贡》里说的“夹右碣石入于海”,孔安国解释说:“黄河倒流,经过这个州的边界。”
接下来,我打算从大伾山以西八十里处开始修建,这条河道在曹操开凿的运河东边五里处,引黄河水向正北偏东十里,要凿开伯禹时代的旧堤坝,经过牧马陂,沿着大禹原来的河道走,再往东三十里,转向大伾山西边、通利军北边,利用白沟的水,再往西回到黄河,向北流经清丰县、大名府西边,经过洹水、魏县东边,到达馆陶县南边,进入屯氏旧河道,与赤河汇合,最终向北流入大海。 此外,在大伾山以西新建的河道西岸,再开凿一条支渠,向正北偏西五里,宽度和深度都跟汴河一样,与御河道汇合,靠近大伾山北边,在坚实的土地上再开凿一条支渠,东西长二十里,宽度和深度都跟汴河一样,再往东回到黄河。这两条支渠分流,就能把水流分成三四股,还能灌注澶渊旧河道。 总的来说,黄河水从西河故道东北方向流出,与赤河汇合入海,然后在魏县北边,从御河西岸开凿一条支渠,向正北偏西六十里,宽度和深度都跟御河一样,与衡漳水汇合;又在冀州北界、深州西南三十里处,在衡漳西岸开凿一个泄水口,作为水闸,向西北流入滹沱河,如果发大水就堵上,让水往东流入渤海;如果干旱,就打开水闸,让水往西灌溉屯田,这就是我们国家用来防御边境的策略。
两汉以后,好多人都想疏通九河故道,治理黄河。但是你看地图和史书,九河都在平原以北,而且黄河在澶州、滑州决堤,还没到平原就冲开了,那疏通九河还有啥用呢?汉武帝放弃了大伾的旧河道,开凿了顿丘的险峻河段,结果导致兖州、齐地泛滥成灾,中原地区受灾严重,让河套平原肥沃的土地,千里沃野,反而被边寇劫掠。现在黄河全流向东,燕国北部被淹没,抵御外敌最重要的就是治理好黄河。不然,赵国、魏国的上百座城池,富庶无比,那不就等于引狼入室吗?等到敌人趁我们闹饥荒,空虚的时候来入侵,临时想办法可太难了;不如趁现在老百姓生活富足的时候,把这事儿办了,容易得多。
诏令枢密直学士任中正、龙图阁直学士陈彭年、知制诰王曾详细商议此事。任中正等人上奏说:“我们仔细研究了您的建议,考虑得比较周全。您说的从滑台以下,分流成六条,这样顺着水流往下走,水流湍急难以控制,恐怕水势会汇聚成一股,无法按照规划的路线分流。就算能分成六条,那也增加了六个河口,长久下去堤防难以维护。我们还担心水流进入滹沱河、漳河,逐渐导致这两条河淤塞,给百姓带来更大的灾难。还要修建七百里的堤坝,需要二十一万七千民夫,工期四十天,还要侵占百姓的田地,实在太麻烦费事了。” 所以,这个方案最终被搁置了。
七年,朝廷下令修缮遥远的堤坝,以减轻百姓的负担。八月,黄河在澶州大吴埽决堤,几千民夫赶紧修筑新的堤坝,长二百四十步,这才让河水顺着河道流淌。八年,京西转运使陈尧佐建议在滑州开凿小河,分流黄河水势,派人去考察利弊并上报朝廷。考察回来后,陈尧佐建议从三迎阳村北开始治理,在上游再开凿一条支流,用来泄洪。朝廷批准了他的建议。
公元1019年6月某天晚上,黄河在滑州城西北的天台山附近决堤了,紧接着又溃决于城西南,河岸被冲垮了七百步,洪水漫灌了整个州城,一路冲向澶州、濮州、曹州、郓州,最后流进了梁山泊;然后又汇合了清水河、古汴河,向东流入淮河,受灾的州县多达三十二个。朝廷立刻派人征调了六千六百万根木头、石头、桩木和竹子,又调集了九万民夫去治理黄河。到了第二年二月,黄河的决口终于堵上了,大臣们都来祝贺,皇帝还亲自写文章,刻碑立石来记述这次治河的功绩。
同年,祠部员外郎李垂又上书,详细分析了疏浚黄河的利弊,朝廷就派他去大名府、滑州、卫州、德州、贝州、通利军等地,和当地官员一起商议治理黄河的方案。李垂上奏说:我到各地考察后发现,大家普遍认为黄河水流入了王莽沙河和西河的旧河道,汇入金河、赤河,水势非常巨大,会淹没大量的农田,很难防范。我也觉得黄河水流经的地方,确实存在很大的危害。现在把河道改向南方,危害已经很多了,而且阳武埽的东边和石堰埽的西边地势低洼,东边的河水又很难排泄。有人说:“现在决口的地方,河底坑很深,旧河道又向上逆流,如果堵塞决口,旁边的地方肯定还会溃决。”这样一来,主张堵塞黄河的人就觉得很困难了。如果把河道改向北方,危害虽然会少一些,但是一旦河水流入御河,冲毁河堤,直达乾宁军,流入独流口,就会波及到契丹的领地。有人说:“这样会扰乱边境。”这样一来,主张疏浚黄河的人又觉得很困难了。我在这两难之间,想出了一个办法:建议从黄河上游引水,沿着高地向北,一直到东边的大伾,再让水流回澶渊的旧河道,这样既不会流到滑州南部,也不会流出通利军北部。
哎,这该咋办呢?我说啊,咱们从卫州东边,曹操当年开的那条运河东边五里,河北岸有个凸出来的地方,就在那儿夯实地基,开个渠,一直往正北偏东十三里,把大禹当年修的旧堤坝给凿开,水流注入裴家潭,再流经牧马陂,继续往正东偏北四十里,凿穿大伾山西边,分成两条渠:一条紧贴着大伾山南边山脚,在旧堤坝正东八里处凿开,恢复澶渊旧河道;另一条紧挨着通利军城北边河口,一直通到当年大禹疏导的西河旧河道,正北偏东五里处,再开凿南北大堤,往东七里,跟南边那条渠汇合。这样一来,北方高地上的水,就能在大伾两山之间分流,疏通这两条渠,把水汇聚到东北方向,不到三十里,就能跟澶渊旧河道连起来,滑州自然就不用治水了,水灾也就没了。
我打算用两万民夫,从明年二月开工,除去三伏天歇工一半时间,到十月就能完工。至于堤坝的厚度什么的,等明年再调整也来得及。
我把这个方案写成奏章上报朝廷,结果朝廷大臣们觉得太麻烦,就给否了。
一开始,滑州因为天台决口离泄洪的地方太远,就稍微修修补补,等西南堤建好后,就在天台口旁边修了个月亮形的堤坝。六月十五那天,黄河又决堤了,这次是在天台下面,水流冲向卫州南边,淹没了徐州、济州,灾害持续三年还越来越严重。皇帝考虑到新征的赋税已经让百姓很苦了,就下令京东西、河北路受水灾的州县,别再征调民夫了,至于那些负责守堤防洪的士兵,就让当地官员好好照顾他们,轮流休息。五年正月,滑州知州陈尧佐因为西北河段决堤,城里没有防御工事,就赶紧修建大堤,还在城北加固堤坝,保护城里的百姓;他还想了个办法,在水边凿横木,垂下几根木头,用来护岸,叫它“木龙”,当时可帮了大忙。他还把旧河道拓宽,开辟支流,分流河水,皇上还下旨表扬了他呢。
老人们说,黄河的水位变化跟季节变化息息相关,所以他们就用一些反映物候的词来给不同的水位起名字。比如,过了立春,东风一来,河边的人就开始观察水位了。一开始水位只涨个一寸,他们就说,那今年夏秋两季水位至少能涨到一尺,这说法还挺准的,所以叫它“信水”。
二月三月桃花开了,冰雪融化,河水汇聚,波浪也大了,这时的水位就叫“桃华水”。春末芜菁花开了,叫“菜华水”;四月底麦子抽穗扬花,就叫“麦黄水”;五月瓜果藤蔓伸展,叫“瓜蔓水”。那些偏远的山区,因为地处阴冷,冰雪融化得晚,到了盛夏,冰雪才完全融化,山上的石头被冲刷,水里带着一股矾石的腥味,汇入黄河,所以六月中旬以后的水位,就叫“矾山水”。七月大豆茂盛,叫“豆华水”;八月芦苇长得乱糟糟的,叫“荻苗水”;九月重阳节,叫“登高水”;十月水位下降,回到原来的河道,叫“复槽水”;十一月十二月河水结冰,夹杂着流水,叫“蹙凌水”。这些水位变化都很规律,人们都拿它当准绳。要是黄河突然暴涨,就不是这些了,那叫“客水”。
黄河水位高涨的时候,河水冲刷河岸,河岸就像被刀子割过一样,这叫“紥岸”。水位上涨超过了堤防,叫“抹岸”;堤防老化腐朽,河水从底下冲刷,叫“塌岸”;浪头冲击河岸,岸上的泥土被冲垮,叫“沦卷”;水侵蚀河岸,水位逆流上涨,叫“上展”;水位顺流上涨,叫“下展”。有时候水位突然下降,河水在直流的地方,突然拐弯横向冲去,这叫“径{穴叫}”。水流湍急,马上就要变清澈的地方,远远望去水很清,叫“拽白”,也叫“明滩”。水流湍急又稍微平静了一点,水流又开始翻滚,船只经过这里很容易翻船,这叫“荐浪水”。
河水退去后留下淤泥,夏天的时候淤泥是肥沃的胶土;初秋是黄色的疏松土壤;深秋是白色的土壤;霜降以后就都是沙子了。
话说以前啊,每年黄河要是决堤了,官府都会在孟秋(农历八月)提前准备好堵塞河堤的材料,像芦苇、柴火、木桩、竹子石头、草绳、竹绳等等,数量多达上千万,这些都叫做“春料”。朝廷会下令让黄河沿岸各州府出产这些东西,还会派人去跟河工一起,趁着农闲的时候,组织民工去采集,储备起来用。砍芦苇叫“芟”,砍榆树柳树之类的树枝叫“梢”,把竹子编成绳子。用竹子编成的大绳子,长度从十尺到一百尺不等,有好几种规格。先选个平坦的地方做个堆放材料的场地,叫做“埽场”。
堆放材料的方法是这样的:把芦苇和绳子密密麻麻地铺好,再铺上树枝,树枝和芦苇一层层叠起来,上面压上土,再掺些碎石头,然后用粗大的竹绳横着穿过这些材料,这根粗绳叫“心索”。把这些东西卷起来捆好,再用大芦苇绳绑住两端,另外再用竹绳从里面往外穿出来,高度能到几丈,长度是高度的两倍。这得用几百甚至上千个民工,一起喊号子,齐心协力地把这些东西搬到低洼的地方,堆成堤坝,叫做“埽岸”。
堆好之后,用木桩固定住,再用长木头贯穿起来,那些竹绳都用大木头固定在岸上。要是河水决堤了,就再加固,修补缺口。要是堆的材料不够多,也堵不住汹涌的河水。除了这种埽岸,还有马头、锯牙、木岸之类的,都是为了减缓水流冲击,保护河堤的。
黄河沿岸的州府,孟州有河南北两个埽,开封府有阳武埽,滑州有韩房二村、凭管、石堰、州西、鱼池、迎阳七个埽(以前还有个七里曲埽,后来废弃了),通利军有齐贾、苏村两个埽,澶州有濮阳、大韩、大吴、商胡、王楚、横陇、曹村、依仁、大北、冈孙、陈固、明公、王八十三個埽,大名府有孙杜、侯村两个埽,濮州有任村、东、西、北四个埽,郓州有博陵、张秋、关山、子路、王陵、竹口六个埽,齐州有采金山、史家涡两个埽,滨州有平河、安定两个埽,棣州有聂家、梭堤、锯牙、阳成四个埽。这些工程的费用,都是官府每年预算里安排好的,从没短缺过。
公元1023年,黄河在滑州决堤,水势汹涌,还没堵上。皇上就下令,在京东、河北、陕西、淮南这些地方征集民夫,让他们运送柴草,调动军队砍伐河边的榆树和柳树,并且救济那些因为洪水而家破人亡的百姓。
第二年,皇上派人去滑州、卫州查看黄河的险情。到了第五年,调集了三万八千民夫,死了两万一千多人,花了五十万贯钱,总算把决堤的地方堵上了。为了方便汇报工作,转运使要每天向朝廷汇报五次黄河的最新情况。十月丙申日,终于把河堤修好了,因为靠近天台山脚下,所以就给它取名叫“天台埽”。宰相王曾带着朝廷百官去祝贺。十二月份,又疏通了鱼池埽,让河水流得更顺畅一些。
公元1026年八月,黄河在澶州王楚埽决堤,决口有三十步宽。到了公元1028年,朝廷才下令让河北转运司好好规划一下堵塞黄河的方案。有个叫陈曜的良山县令建议疏通郓州和滑州之间的糜丘河,让河水分流,减轻压力。于是,皇上又派人去查看遥远的河堤情况。公元1032年,把大名府的朝城县迁到了杜婆村,废弃了郓州的王桥渡和淄州的临河镇,都是为了躲避洪水。
公元1034年七月,黄河在澶州横陇埽决堤。公元1041年,朝廷下令暂时停止修补决堤的地方。从那以后,黄河决堤很久都没修,大家开始讨论开挖分水河来减轻黄河的压力。结果还没开始动工,河水自己就分流了,有关部门赶紧把这个情况报告给了朝廷,皇上还特地派人去祭祀感谢上天。三月,朝廷下令在澶州修筑堤坝来保护城池。公元1048年六月癸酉日,黄河在商胡埽决堤,决口宽度达到了五百五十七步,皇上又派人去查看河堤的情况。
公元1049年三月,黄河的水流汇入了永济渠,流到了乾宁军。公元1050年七月辛酉日,黄河又在河北大名府馆陶县郭固的地方决堤。公元1052年正月乙酉日,虽然堵上了郭固决口,但是河水仍然堵塞,有人建议开挖六塔以疏通河道。公元1054年,朝廷派人去测量旧河道,并且到铜城镇海口去查看,了解一下古河道的高低情况。公元1055年,翰林学士欧阳修上书说:
朝廷打算秋天搞个大工程,堵住商胡,开通横陇,把黄河改道回原来的河道。这动员那么多老百姓的事儿,必须得顺应天时,考虑人力,一开始就得好好计划,最后也得仔细评估,这样才能成功,算算好处多不多,才能不后悔。这几年,动不动就搞大工程,劳民伤财,一开始就没好好计划,轻信那些片面的说法,事情刚开始就乱糟糟的,大家意见一乱,最后又后悔取消了。我不敢举太多别的例子,就说黄河决堤商胡那次吧,当时那些当官的,没好好计划,就急着堵。一共征调了1800万棵树木,调动了100多个州县的军队,官吏催得紧,像火烧眉毛似的,老百姓愁眉苦脸,路上到处都是。有的东西已经送交官府了,有的老百姓还在路上呢,工程还没开始呢,就又取消了,白白浪费民财,还让老百姓怨声载道,做事这么轻率,造成的危害这么大。
现在听说又要修河,要动用30万人,要开凿一千多里的河道,算算要用的物力和人力,比以前翻了好几倍。现在正赶上天灾旱涝,老百姓穷困潦倒,国家也穷,不考虑人力,不顺应天时,我知道这绝对不行的有五点:
首先,从去年秋天到今年春天,全国都旱灾,山东最严重,河北次之。国家平时都得费心安抚老百姓,就怕他们造反,更何况在两地聚集这么多人搞大工程呢?这绝对不行,第一点!
河北自从恩州打仗以后,接着又遇上灾年,老百姓逃荒的逃荒,死的死,十不存一。这几年,虽然有些人陆续回来了,但死难者太多,剩下的没几个,伤还没好,元气也没恢复。再说山东,从去年冬天就没下过雨雪,麦子没出苗,眼看都快到暮春了,粮食还没播种,农民们急得不行,看不到希望。如果从别的地方调人,路途遥远的很难来;如果从本地调人,两地的人力又承担不起。这绝对不行,第二点!
以前想治理黄河,堵住滑州决口,那会儿公家私人的力量还算可以,可现在比以前穷困多了,力量差远了。即使这样,当时还储备了材料,又动员老百姓出钱出力,好几年才开始动工。现在国家财政紧张,老百姓也疲惫不堪,还要同时治理商胡决口的大洪水,这可是个大工程啊!还要开凿横陇,疏通久已废弃的旧河道,这也是个大工程!从横陇到海边一千多里,河岸早就荒废了,得赶紧修整,这又是个大工程!以前国家和老百姓都有实力的时候,做一个大工程都需要好几年,现在却要在灾荒贫困的时候,同时搞三个大工程,这根本不可能成功,这是第一点。
就算能堵住商胡决口,旧河道也不一定能开通。大禹他爹鲧治水,九年都没成功,大禹得到了《洪范》这本关于五行之术的书,明白了水往低处流的道理,于是顺着水流疏导,水患才平息。所以说,即使是大禹那样的人物,也不是堵塞,而是疏导。现在想违背水的特性,去堵塞它,改变黄河的正常水流,让它人为地改道,这连大禹都做不到!这根本不可能成功,这是第二点。
横陇堵塞了二十年,商胡决口也有好几年了,旧河道已经平了,很难开凿,水流也已经稳定了,很难改变。这根本不可能成功,这是第三点。
我仔细想想,国家这些年灾害不断,尤其是在京东地区,异常现象特别多。地气讲究安静,可巨嵎山都崩塌了,海水也翻滚汹涌,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十年了,这是上天在警示我们,我们应该重视。我觉得这些异常现象发生的地方,更应该谨慎防范,现在却要在这么艰难的年份,把三十万大军聚集在异常现象最严重的地方,我担心灾祸会因此而爆发。况且京东千里赤地,老百姓正遭受饥荒的痛苦,又听说要开凿黄河,到处砍伐桑树,拆毁房屋,老百姓连活路都没有了,流民和盗贼的问题,也必须考虑。应该赶紧停止,安定民心。
九月,皇帝下诏说:“自从商胡决口后,黄河水灌注金堤,淹没了河北,造成了很大的危害。旧河道因为河北和京东闹饥荒,所以一直没动工。现在河渠司的李仲昌建议把水引入六塔河,让它回到横陇旧河,缓解一下眼前的危机。让两制以上官员和台谏官,与河渠司一起详细商议。”
皇上,我再次上奏:
我听说学士院关于修河的讨论,到现在还没个结果。原因是贾昌朝想恢复旧河道,李仲昌主张开挖六塔河,两人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让人摸不着头脑。我觉得他们都不对。主张恢复旧河道的人,没搞清楚利害关系的根本原因;主张开挖六塔河的人,说法近乎欺骗蒙蔽。说旧河道可以恢复的人,只看到河北地区水患严重,就想把水引回京东地区。但是他们没有思考自天禧年间以来黄河屡次决堤的原因,所以不知道旧河道为什么不能恢复,这就是我说他们没搞清楚利害关系的根本原因。至于说开挖六塔河的好处,那简直不攻自破。现在六塔河已经挖好了,可是恩州、冀州的水患怎么还这么严重,水势汹涌?这就说明开挖六塔河并没有减少水患。再说,主张开挖六塔河的人说,这样做可以把黄河全部引回,让它恢复到原来的横陇故道。可是现在六塔河只是黄河下游的一条支流,就已经给滨州、棣州、德州、博州带来了灾害,如果真的把黄河全部引回,那后果会更加严重吧?这就是我说他们的说法近乎欺骗蒙蔽的原因。
黄河河道本来就是泥沙淤积的,哪有不淤积的道理?淤积总是先从下游开始,下游淤积得越高,水流就越受阻碍,最后就会在上游低洼的地方决堤,这是很正常的现象。水往低处流,这是水的本性,所以河流一旦放弃了一条河道,自古以来就很难再恢复了。我不敢详细解释黄河的源头,就拿现在想恢复的旧河道来说,说说自天禧年间以来它屡次决堤的原因吧。
一开始,天禧年间,黄河在京东决堤,河水流经现在所说的故道。河道淤塞了,于是人们就开挖了天台埽(堤防),没过多久又堵上了,河水又回到故道;没过多久,又在滑州南边的铁狗庙决堤,这就是现在所说的龙门埽。几年后,又堵上了,河水又回到故道。后来又在王楚埽决堤,这次决口比较小,和故道分流,但是故道的水最终还是淤塞了,所以又在横陇大决堤。所以说,决堤不是不能强行堵住,故道也不是不能强行恢复,但是恢复不久最终又会在上游决堤,这是因为故道淤塞,河水无法通行的原因。等到横陇决堤后,河水顺流而下,所以十几年间,黄河没有造成灾害。
到了庆历三四年,横陇河水,从海口开始淤塞,大约一百四十多里;后来,游河、金河、赤河也相继淤塞。下游堵塞了,于是就在上游的商胡口决堤。所以说,京东、横陇两条故道的淤塞,都是因为下游淤塞,河水已经放弃了这些高地。京东故道,屡次修复屡次决堤,根本不可能修复,不用说也容易明白。
之前有人估算修复京东故道的工程量,只说铜城以上地势特别高,它东边比铜城以上地势稍低,比商胡口以上地势确实高。如果说铜城以东地势逐渐降低,那么当时河水应该在铜城以上决堤,为什么偏偏淤塞在横陇口,又为什么会在那里大决堤呢?所以说,两条故道都不可能修复,那么黄河的泛滥怎么才能解决呢?我听说,聪明人处理事情,有些事情是不能强求的,就要比较一下利害的轻重,选择危害较小的方案去做,这比危害大而利益小的方案要好,更不用说有害无利的情况了,这三种情况是可以比较和选择的。
话说当初商胡决口的时候,想要修建堤坝,估算需要砍伐一千八百万棵树木,还要征调六路一百多个州的军队来干活。现在想堵住的,还是当年商胡决口的地方,那肯定得用和当年一样的规模人力物力啊。至于开凿旧河道,张奎算出来的工程费用非常巨大,后来李参又进行了缩减,仍然需要三十万人。可是,想用五十步宽的地方容纳大河的水,这简直是笑话!还想要把一个人一天能挖三尺见方的河道,扩大到六尺见方,而且宽度和厚度都是三尺,长度是六尺,光是扩大一倍的工程量,就让人吃不消了。更别说,六尺见方的河道,按开挖面积计算,工程量是原来的八倍!这怎么可能完成得了呢?所以说,之前的工程已经很大很困难了,现在这个工程虽然看起来小,但实际上根本行不通。
总而言之,堵塞商胡决口和开凿旧河道,这两项大型工程,都让国家劳民伤财。现在居然还要再次尝试开凿那些以前决口又堵上的旧河道,白白浪费钱财,而商胡决口堵不住,旧河道也无法恢复,这就是所谓的毫无益处,只有坏处。就算侥幸暂时堵住了,缓解了眼前的危机,但最终上游肯定还会决口,就像龙门、横陇那些地方一样,这就是所谓的利少害多。
至于那个六塔工程,号称能减少黄河水量,实际上根本减轻不了灾害。现在下游河水泛滥成灾已经够严重了,如果把全部河水都引到那里,那么滨州、棣州、德州、博州河北地区依赖黄河灌溉的州县,就更受不了了。而且旧河道淤塞严重,上游肯定还会在别的地方决口,这完全是弊大于利,是聪明人不会做的事情。现在最好的办法,是根据河水流经的地方,加固堤防,疏通下游河道,让河水顺利流入大海,这样就不会再有决口泛滥的危险了。
现在黄河经过的几个州,确实饱受水患之苦;每年修建堤防都要耗费大量人力,真是劳民伤财。与其浪费国家的钱财,动用大量的民力,最终却无法成功,还是避免不了几个州受灾,还得年年劳民伤财,那么选择危害较小的方案,才是聪明人应该做的。
大概现在黄河的情况,面临着三次决堤的危险:如果恢复旧河道,上游一定会决堤;如果开挖六塔河道,上游也一定会决堤;如果黄河下游不疏通,不让它顺利入海,那么上游也一定会决堤。 我建议选拔懂水利的官员,到下游去,寻找入海的路线并疏通它;不然的话,下游淤塞不通,最终还是会担心上游决堤,造成的危害将是无穷无尽的。 我不是水利专家,我只是根据现在可以验证的事情来进行比较罢了。希望采纳我的建议,选择合适的方案。
预先商议的官员翰林学士承旨孙抃等人说:恢复旧河道,当然是长久之计,但是工程浩大,难以完成;六塔下游,可以引导河水向东流去,以此减轻恩州、冀州金堤的压力。
十二月,中书省上奏说:“自从商胡决堤以来,就给大名府、恩州、冀州带来了灾难。先前计划开挖铜城河道,堵塞商胡决口,但是因为工程浩大,难以迅速完成,所以暂时搁置了,而我们又担心金堤泛滥无法抵御。希望拨付足够的工费,利用六塔的水势流入横陇,应该命令河北、京东地区预先修缮堤坝,统计一下黄河水淹没的居民和田地数量。” 皇上批准了中书省的奏章,任命知澶州事李璋为总管,转运使周沆兼任潭州同知,内侍都知邓保吉为钤辖,殿中丞李仲昌提举河渠,内殿承制张怀恩为都监。但是保吉没去,由内侍押班王从善代替他。 又任命龙图阁直学士施昌言总领此事,提点开封府界县镇事蔡挺、勾当河渠事杨纬共同负责修治河决。施昌言又上奏请求停止六塔的工程,当时宰相富弼尤其支持施昌言的意见,但是他的奏疏也没有被采纳。
嘉祐元年四月初一那一天,商胡那边决堤的河水奔腾而下,涌进了六塔河,河道容纳不下这么大的水量。当天晚上河水再次决堤,淹死了无数民夫,冲走了无数的草料,损失无法估量。皇帝下令让三司盐铁判官沈立去现场查看情况,同时把负责修河的官员都贬官了。宦官刘恢上奏说:“六塔河决堤的事,淹死的人数以千万计,这简直是触犯了禁忌;而且河口就在赵征村,这地方跟皇室的姓氏和御用名称有冲突,现在又大规模地进行挖掘和砍伐,很不合适。”皇帝下令让御史吴中复和内侍邓守恭在澶州设立监狱,弹劾仲昌等人违抗圣旨,没有等到秋冬塞住北面的河水就擅自开工,导致了河水决堤。怀恩、仲昌还因为私自取用河工的材料制造器物而被治罪,怀恩被流放到潭州,仲昌被流放到英州,施昌言、李璋以下的官员再次被贬官,蔡挺则被罢官停职。仲昌,是垂子的儿子。 这件事之后,朝廷很久都不再讨论治河的事情了。
五年后,黄河在魏州第六埽的地方分成了两股,叫做二股河,河面宽达二百尺。从二股河往下走一百三十里,到达魏州、恩州、德州、博州的交界处,叫做四界首河。七月,都转运使韩贽上奏说:“四界首河就是古代黄河经过的地方,《沟洫志》里记载的‘平原、金堤,开通大河,入笃马河,至海五百余里’说的就是这里。从春天开始动用三千青壮年疏浚河道,一个月就能完工。把河水引到金河、赤河,让河水深六尺,就能收到很大的好处。商胡决堤的地方从魏州一直到恩州、冀州、乾宁州,最后流入大海;现在二股河从魏州、恩州东边流向德州、沧州,最后流入大海,河水分成两股,这样上游就不会堵塞,也就不会再有决堤泛滥的危险了。”然后他上交了《四界首二股河图》。七年七月戊辰日,黄河在大名府第五埽决堤。
英宗治平元年,皇帝才下令让都水监疏浚二股河和五股河,以减轻恩州、冀州的灾害。一开始,都水监报告说:“商胡决堤的地方河道淤塞,冀州附近的河水很浅,房家、武邑两个埽因此决堤,担心一旦发生大规模决堤,后果将比商胡决堤还要严重。”于是皇帝派遣判都水监张巩、户部副使张焘等人去现场查看,然后开始动工,最终堵住了决堤的地方。
公元1068年(宋神宗熙宁元年)六月,黄河在恩州乌栏堤决口,又冲垮了冀州枣强埽,河水往北流入瀛州。七月,黄河又在瀛州乐寿埽决堤。皇帝很着急,就问了大臣司马光他们怎么办。都水监丞李立建议在恩、冀、深、瀛等州修建三百六十七里的新堤来挡住黄河,但是河北都转运司说:“这需要八万三千多人,干一个月才能完工。现在正闹灾荒,还是缓一缓吧。”
都水监丞宋昌提出了另一个方案:“现在黄河的两股河道位置变了,我建议在河道拐弯的地方修建堤坝,把河水引到主河道里,这样就能缓解四州的水患。” 于是,他和屯田都监内侍程昉一起上奏,建议开挖两条支流,引导黄河往东流。都水监又上奏说:“庆历八年(1048年),黄河改道往北流,到现在已经二十多年了,从澶州到乾宁军,修建了上千里的堤坝,国家和百姓都累坏了。最近几年,从冀州往下,河道越来越堵,堤坝也经常出险。现在枣强堤岸被冲垮,黄河又回到了老路,虽然修建新堤,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我希望能够利用六塔旧口,结合开挖两条支流引导黄河东流,慢慢堵住北流的河道。”
但是,负责河渠的官员王亚等人却反对说:“黄河和御河一起往北流,进入独流东砦,经过乾宁军、沧州等八个砦的边界,直接流入大海。靠近海口的地方,河面宽六七百步,深八九丈;三女砦以西,河面宽三四百步,深五六丈。河道越往东越深,水流也越猛,这是上天用来限制契丹的。有人想再开挖两条支流,逐渐堵住北流的河道,他们根本没看到黄河在界河内东流的好处啊!”
十一月,皇帝下令让翰林学士司马光和入内内侍省副都知张茂则乘坐驿车去实地考察四州新堤的修建情况,回来后还要考察六塔和开挖两条支流的利弊。第二年正月,司马光向皇帝汇报说:“我认为应该采纳宋昌的建议,在两条支流的西边修建堤坝,把水引到东边去。等到东边河道逐渐加深,北边的河道淤塞变浅了,再堵住北边的河道,疏通御河和胡卢河,这样就能缓解恩、冀、深、瀛以西地区的水患了。”
一开始,黄河从魏国北部决口,流经恩州、冀州、乾宁州,最终汇入大海,这就是所谓的北流。嘉祐五年,黄河在魏国第六埽的地方分流,变成了两股,从魏州、恩州东流到德州、沧州,最终入海,这就是所谓的东流。当时很多人意见不一,李立极力主张修筑生堤,但是皇帝没听,最终采纳了昌言的建议,修筑了上约堤。
三月,王安石上奏说:“治理黄河应该根据地形和水势来,如果强行用人力,让河水流向高处,横着修建堤坝,就会导致河水倒灌,四处溃决,不仅毫无成效,还会破坏以前的成果。我担心官员们看到东流已经占据了四分之一的河道,急于求成,就赶紧堵塞北流。他们却不知道,两股分流,十里之内,距离还比较近,而且地势东高西低。如果把河水都引向东边,一旦遇到大涨水,水势就会向西汇入北流,那么东流就会断流;或者在沧州、德州的堤坝尚未建成的地方决堤泛滥。虽然消除了西路的隐患,却危害了东路,这不是好办法。应该重点保护上约堤和两股堤岸。如果今年东流只增加两分,那么过几年,河势自然会向东流,过个两三年,或者四五年,等到东流占据八分以上,河道冲刷得足够宽阔,沧州、德州的堤坝也足够坚固了,北流自然会逐渐减少,就可以堵塞了,两路就都没问题了。”
这时,北京留守韩琦也上奏说:“今年的民夫数量少,而金堤的两埽,修筑上约、下约非常紧急,堤坝深入河中,想要夺取黄河的主流。两股河道和嫩滩以前宽阔一千一百步,所以能够容纳涨水。现在截去了八百多步,那就把黄河束缚在两百多步之间,下游被堵塞,上游水流受阻,湍急汹涌,又没有民夫修护堤坝,肯定要决堤。况且从德州到沧州,都是两股河道的下游,又没有堤防,一定会侵蚀民田。如果河道变得狭窄,不能容纳涨水,上约、下约就会被冲垮,那么两股河道和北流就会合为一股,危害就更大了。再说恩州、深州修筑的生堤,东面是大河西来之水,西面是西山诸水东流,腹背受敌,难以抵御。希望挑选近臣迅速赶到黄河,和在外地的官员一起商议。”皇帝在经筵上把韩琦的奏章交给王安石,命令他和吕公望再次前往黄河治理。
四月里,司马光带着张巩、李立之、宋昌言、张问、吕大防、程昉几个一起,去看看上约和方锯牙那边的河工情况。到了黄河边,大家一起开会讨论。司马光他们上奏说:“黄河的两股支流上约,都在滩地上,不影响航行。但是方锯牙那边已经挖得很深了,导致北面的河道有点窄,请求减少二十步的河道弯曲,往后挪挪,再用蛾眉形的埽坝保护起来。还有沧州和德州交界处有一段老的河堤,应该加固修缮一下。修建这两股支流,本来是为了疏导河水往东流,而修建那道生堤,是为了防止河水往西流,两者相辅相成,不能偏废哪一方。”
皇上就问宰相们:“韩琦好像对修建这两股支流有点怀疑啊。”赵抃说:“很多人拿六塔的教训当警示呢。”王安石说:“那些反对的人,都是因为没有仔细考察实际情况。”皇上又问:“程昉和宋昌言他们赞成修建这两股支流,情况怎么样?”王安石认为可以治理。皇上说:“想修建一条签河,这个主意很好啊!”王安石说:“确实很好。如果及时修建,就能让黄河水往东流,堵住北面的河道。”然后他又说:“李立之修建的生堤,离河最远的地方有八九十里,本来是打算用来抵御洪水的,但是它挡不住黄河水往南冲,我担心它连洪水都挡不住。”皇上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五月丙寅这天,皇上就下令让李立之快马加鞭进京,来讨论这件事。
六月戊申这天,皇上任命司马光为大提举,负责修建两股支流的工程。吕公著就说了:“朝廷派司马光去视察工程,指挥施工,这不是褒奖近臣,优待儒生的做法啊!”所以,司马光最终没有去。
七月,二股河的水流很通畅,但是北面的支流有点堵塞。
戊子年,张巩上奏说:“皇上,咱们之前修建的河堤多次被洪水冲毁,现在下游河段已经没什么危险了,东边的水流也越来越顺畅。我觉得应该堵住北面的支流,这样就能解决恩、冀、深、瀛、永静、乾宁等州的军队的洪涝灾害。 再让御河和胡卢河下游恢复原来的河道,那么漕运就不会堵塞,邮递也不会耽误,河塘也不会淤浅。 这对边防大计也有好处,能保持南北的界限,每年能省下数不清的钱,还能让流离失所的人们回家,好处实在太多了!再说,黄河自古以来就经常出问题,咱们应该权衡利弊,做出选择。不过,东边水流的南北两岸堤防还没修好,堵住北面支流再修堤坝,工程量很大,需要提前做好准备。希望皇上能选派一些熟悉治河的人,和我们一起研究讨论,画出图纸来呈报。”
皇上于是又下诏书,命令光、茂则以及都水监的官员、河北转运使一起商议堵塞北面支流的利弊,如果意见不一致,就分别上报。
八月某一天,司马光上奏皇帝说:“巩昌等人想堵住黄河的北支,我觉得这样费力,不一定能成功。就算侥幸堵住了,东支水流又浅又窄,堤防也不牢固,肯定要决堤泛滥,到时候恩州、冀州、深州、瀛州的灾害就要转移到沧州、德州去了。不如等上三两年,等东支水流更深更宽,堤防也更坚固一些,北支水流变浅了,准备好木材和草料再堵,这样就容易多了。”
皇帝问他:“东支和北支哪个危害更大?”司马光回答说:“两支河水都流经百姓居住的地方,没有轻重之分;但是北支已经破败不堪了,东支还比较完整。”皇帝又问:“现在不趁着东支水流畅通的时候堵住北支,以后河道改道了怎么办?”司马光说:“如果我们把黄河上游的河道修缮稳固了,那么东支的水流会越来越多,北支的水流就会越来越少,根本不用担心它改道。但如果上游河道失修,那后果就难以预料了,我们现在应该全力保护上游河道。”
皇帝问:“上游河道怎么才能保证安全?”司马光回答说:“今年刚修缮,确实难以保证安全,但是去年经历了大水也没出事,明年地基就稳固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再说,上游河道就在河边,听任北支河水流淌,都还担心保不住;现在想要横着截断它不让它流淌,怎么可能保得住呢?”皇帝问:“如果黄河水一直分两支流淌,什么时候才能成功治理?”司马光说:“只要上游河道能保住,东支水流一定会增加,北支水流一定会减少;就算一直分两支流淌,对张方平、巩昌等人来说好像没成功,但对国家来说也没有什么坏处。为什么呢?因为西北来的水都汇聚到山东,所以危害很大,分流了危害就小了。巩昌等人急着堵北支,都是为了自己邀功请赏,根本不管国家实力和百姓的灾难!”
皇帝问:“治理这两条河需要多少钱?”司马光说:“如果把两条河合为一条,费用要翻倍;如果让它分两条流,费用就能减少一半。现在把治理北支的钱省下来一半,用来治理东支,不是很好吗?”皇帝说:“你们亲自去看看吧。”
当时黄河东支的水流已经占了六成,巩昌等人就想要堵住北支,皇帝也倾向于这个方案。司马光认为必须等到东支占到八成才能堵,而且要顺其自然,不能强求。王安石说:“司马光屡次建议不合皇帝的心意,现在又让他去视察黄河,以后肯定不会采纳他的意见,这样会让他在职务上更加不安。”
庚子日,皇帝就只派了吕大防一个人去。吕大防上奏说:“黄河东支的水流已经占了八成,北支只剩下两成了。”张方平、巩昌等人也上奏说:“丙午年,黄河东移,北支水流变浅。戊申年,北支被堵住了。”皇帝下诏嘉奖司马光等人,还赏赐了衣服、腰带和马匹。
话说北方黄河水流堵塞了,结果河水就在它南边四十里左右的家港决堤,洪水一下子就淹没了大名、恩州、德州、沧州、永静五个州的军区。过了三年,到了二月,皇上就派茂则、巩相去勘察从澶州、滑州一直到东流的河道情况,看看堤防有没有什么问题,哪里需要加固。那时候正好在疏浚御河,韩琦就说:“事情有轻重缓急,工程也有先后顺序,现在御河的漕运畅通无阻,还没到危及百姓的地步,不应该减少治理黄河的劳动力。”于是皇上就下令,从疏浚御河的工程中抽调三万三千个民夫,专门去治理东流的决口。
就这样,调拨了大量人力物力去抢修黄河决口。 这说明朝廷对黄河水患的重视,也体现了韩琦的治水策略,先急后缓,优先解决最严重的黄河决堤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