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中行,是浙江台州临海人。一开始学习的时候,听说安定(今陕西长安)的胡瑗先生讲授道学,他的学生们互相传授,徐中行就想去拜访他学习。到了京城,他首先拜见了范纯仁,范纯仁很欣赏他,把他推荐给了司马光。司马光说这个人神态清静平和,可以和他一起探讨提高学问。正好当时福唐(今河南唐河)的刘彝进京,得到了胡瑗先生传授的经书,徐中行就认真研读,反复思考,生活非常简朴,夏天不扇扇子,冬天不用火炉,晚上也不安枕头睡,这样坚持了一年多。然后回家修建了一间小屋,整天端坐学习,他的学问造诣深不可测。他父亲去世后,他光着脚在坟墓旁居住,亲自耕种养活母亲。他还尽自己所能,为十几个在州里没有后人照顾的贫困亲戚办理丧事。晚年,他教导学生,从打扫卫生、待人接物,到格物致知、治理国家、平定天下,他都身体力行,从不逾矩越礼。

他的朋友罗适担任本路安抚使,举荐他来代替自己,还带领部使者用遗逸(被埋没的人才)的方式推荐他。崇宁年间,郡守李谔又用八行(孝、悌、忠、信、礼、义、廉、耻)推荐他。当时章惇、蔡京把持朝政,排挤忠良,几乎把所有正直的人才都赶走了,每次听到朝廷的征召,徐中行都感动得流泪。有一天,他去了黄岩,和亲朋好友聚会,把以前写的文章全部烧毁了,戴着便帽,拄着藜杖,在委羽山间来回走动。有客人问他为什么躲避朝廷的征召,徐中行说:“人如果没有德行,和禽兽有什么区别?如果我用八行来应付科举考试,那那些没有被举荐的人岂不是都不是人了?我正是想躲避这种虚名,并不是想要名利。”客人听了很惭愧,就离开了。陈瓘被贬到台州,听说徐中行的大名后,就和他结交。陈瓘去世后,还记载了徐中行的生平事迹,说他和山阳(今山东微山)的徐积齐名,称他为“八行先生”。

徐中行有三个儿子,庭筠是最小的一个。庭筠从小就有志向和操守,侍奉父母兄弟非常孝顺友爱。他父亲去世时,他非常悲伤,守丧期间非常节俭,守丧结束后,十多年都不忍心娶妻。秦桧当政的时候,科举考试非常看重阿谀奉承,考试题目是写歌颂中兴的诗歌,庭筠叹息道:“今天哪里是歌颂中兴的时候啊!”他列举了五点说明当时的情况不足以称得上中兴,有人批评他,庭筠说:“我想要说实话,难道敢欺骗皇上吗?”

黄岩县尉郑伯熊去拜访庭筠先生,想请教一些问题。庭筠说:“富贵容易得到,名节却很难保持。我希望你能安于现状,顺其自然,为国家社稷出力。”郑伯熊听了庭筠的话,后来果然成为了一位著名的官员。

后来朝廷下令,要提拔那些曾经五次上朝担任春官(指主管祭祀的官员)的人,让他们在岳王庙供职。大家都觉得庭筠符合条件,亲朋好友都劝他去。可庭筠拒绝了,说:“我以前曾经写过奏章,认为岳庙的俸禄冗余,没有用处。既然我心里反对这些,怎么能自己去享受呢?”

庭筠先生为人非常注重诚信和恭敬。晚上睡觉前,一定要等到上了床才脱帽子;早上起来,一定要戴上帽子才起床。他生活从不懈怠,说话从不嬉戏开玩笑,不追求外表华丽,也不随便评价别人好坏。听到别人做了好事,他会记住人家的姓名。遇到饥寒交迫的人,他会毫不犹豫地拿出食物和衣服帮助他们。他租房子住,从不为生活条件而忧愁。尤袤当上地方长官后,听说庭筠的名声,还特地派人送书信表示敬意。有一天,庭筠乘着小车去拜访老朋友,四处游玩了几个月。回来后,感觉身体有点不舒服,便端正地坐着闭上眼睛去世了,享年八十五岁。乡里人都很尊敬他,因为他和他的儿子都隐居不仕,所以人们称他们为“二徐先生”。南宋淳熙年间,常平使者朱熹到当地视察,特意去拜祭庭筠的墓,还写诗赞扬他:“道学传千古,东瓯说二徐”,并且在墓碑上大书特书“有宋高士二徐先生之墓”。

庭筠的哥哥庭槐和庭兰,都继承了父亲的优秀品质。他的孙子徐日升,也刻苦学习,很有操守。因此,徐家世代诗书传家,延续了六代。

苏云卿,是四川广汉人。南宋绍兴年间,他来到江西南昌的东湖,盖了间小屋独自居住。他对邻居们都很好,不管是富贵人家还是穷苦百姓,老的少的,都非常敬爱他,都叫他苏翁。他个子很高,大概有一米九,留着漂亮的胡子,很少说话,也不怎么笑。他穿的衣服是粗布做的,鞋子是草鞋,一年到头都不换,而且从没生过病。

他开垦荒地,辛辛苦苦地整理出一块菜园子,种菜、除草、浇水、施肥,样样都做得井井有条。即使是夏天最热的时候,或者冬天最冷的时候,土地干裂草木冻僵,他的菜园子里也从没断过菜,长得又肥又壮,一年四季各种蔬菜应有尽有。他的菜比别人种的好吃多了,而且价格公道,从不涨价。卖菜的人因此赚的更多,卖得也更快,都提前把钱给他。晚上他还编草鞋,编出来的草鞋结实耐用,比皮鞋还结实,大家都抢着买来送远方亲友。所以他从来不缺柴米油盐,甚至还有一些剩余,他就拿来帮助那些急需用钱的人,借出去的钱,别人都会按时还给他,他从不过问。

浇完菜园后,他就关上门,躺在床上休息,或者正襟危坐一整天,谁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我跟张浚年轻时就认识,是普通朋友。后来张浚当了宰相,就派人带着信和钱去找到豫章地区的军事长官和漕运官员,说:“我老家有个叫苏云卿的人,精通音乐和乐理,隐居江湖很多年了。最近听说他在东湖附近种菜,他为人高洁,不是随便就能请动的,你们一定要亲自登门拜访,务必把他请来。”

军事长官和漕运官员就悄悄地打听,说:“这东湖附近只有个种菜的苏老汉,根本没有叫苏云卿的。”于是他们就让随从都躲起来,自己换上游人的衣服,来到苏老汉的菜园。老汉正在锄地,根本没注意到他们。他们走上前去向老汉行礼,老汉问:“两位客人从哪里来呀?”就把他们请进屋里。屋里简陋朴素,地上干干净净,桌子上放着一本《西汉书》。两位官员心里都觉得,这肯定就是苏云卿了。

然后,他们就烧水泡茶,气氛渐渐融洽起来,就开始试探着问苏老汉的籍贯,苏老汉慢慢地说:“广汉。”官员说:“张德远是广汉人,您应该认识他吧?”苏老汉说:“认识。”官员又问:“您觉得张德远这个人怎么样?”苏老汉说:“是个好人,只是更擅长跟君子相处,不太擅长跟小人相处,优点多但能力不足。”接着又问:“张德远现在做啥官?”两位官员说:“现在朝廷重用张公,想请他来帮忙做事。”苏老汉说:“恐怕这事儿他办不成。”

两位官员站起来说:“张公让我们来请您,一起为国家做事。”然后就把信和钱放在桌子上。苏云卿鼻子轻轻地哼了一声,好像在自责叹息。两位官员极力邀请他一起走,但他不肯,约定第二天去拜见张浚。第二天早上,官员派人去迎接,却发现门窗紧闭,悄无声息。他们推门进去,发现信和钱都没动,东西也都原样摆着,而苏老汉已经不见了踪影,根本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军事长官和漕运官员回去复命,张浚拍着桌子叹气说:“我找他找晚了,真是感到自己窃取了官位,心里很羞愧。”于是写了一首箴言来记述这件事:

“云卿风节,高于傅霖。予期与之,共济当今。山潜水杳,邈不可寻。弗力弗早,予罪曷针。”

谯定,字天授,是涪陵人。从小就喜欢研究佛教,后来又把佛教的道理融会贯通到儒家思想里。之后,他又跟着郭曩氏学习《易经》,从“见乃谓之象”这句话开始真正入门。这个郭曩氏啊,是南平世家,祖上在汉朝的时候还是严君平的老师,他们家世代传承《易经》的学问,主要研究的是象数方面的学问。

有一天,谯定到了汴京,听说伊川程颐先生在洛阳讲学,他就赶紧换上干净衣服去拜访程颐,放弃了之前的学习方向,专心跟着程颐学习。结果他学到了精髓,学问越来越深,最后心满意足地回去了。后来程颐被贬官到涪陵,也就是谯定的家乡,北山上有个山洞,程颐和他的朋友们经常在那里一起探讨学问,涪陵人就把那个山洞叫做“读易洞”。

靖康初年,吕好问推荐了谯定,宋钦宗皇帝召见他,想让他在崇政殿讲学,但是因为谯定的观点和皇帝不合,所以谯定就辞谢了。宋高宗继位后,谯定还在汴京,右丞相许翰又推荐了他,高宗下令让宗泽派人把他接到行在(皇帝的临时住所)。到了扬州,谯定住在驿馆里,生活非常贫困,有个宫中官员恰好住在附近,送给他食物,他没接受;送给他衣服,他也没接受,只留下了些钱就离开了,谯定把钱收下了。他这种自立自强的操守就是这样。皇上正准备重用他,结果金兵打来了,就找不到谯定在哪儿了。

后来谯定又回到了四川,他很喜欢青城山大面山的景色,就在那里隐居起来,四川人指着那地方说那是“谯岩”。大家都很尊敬他,不敢直呼其名,都称他为“谯夫子”,还有人画了他的像来祭祀他,一直延续很久。谯定的《易经》学问是跟程颐学的,他又把学问传给了胡宪、刘勉之,冯时行、张行成也从谯定那里学到了不少东西。谯定后来不知所终,樵夫、牧童经常说看到过他,民间传说他成仙了。

一开始,程颐的父亲程珦曾经在广汉做官,程颐和他的哥哥程颢都跟着他,一起到成都游玩。他们看到一个编竹箍桶的人手里拿着本书,仔细一看是《易经》,程颐兄弟俩想和他讨论,正要发问,那个编桶的人抢先说道:“你学过这个吗?”然后指着《未济卦》“男之穷”这一句提问。二程谦虚地请教,那人回答说:“三阳都失位了。”兄弟俩顿时豁然开朗,有所领悟。第二天他们再去,那人却不见了。后来,袁滋到洛阳,向程颐请教《易经》,程颐说:“《易经》的真谛在四川,你为什么不去那里求教呢?”袁滋于是去了四川,找了很久也没找到合适的人。后来,他在眉州、邛州之间遇到一个卖酱的薛翁,和他聊了一会儿,就受益匪浅,只是不知道具体聊了什么。

宪、勉之、滋这三个都是福建人,时行、行成是四川人,郭曩氏、篾叟、酱翁这几位都是四川隐居的君子。

王忠民是颍阳人,祖上世代行医。他从小就熟读经史,从靖康之乱以后,就多次向朝廷上奏,陈述边疆的利害关系,但朝廷多次召见他,他都没去。高宗皇帝南渡之后,王忠民隐居不出,各地的镇守将领,比如翟兴等等,都很敬重他,想请他出来做事,都没成功;张浚还授予他迪功郎的官职,他也没接受。后来翟兴调任药川,王忠民就南下避难,在内乡遇到了商州镇抚使董先,被董先留在军中,董先对他非常尊重,像对待老师一样。

那时候刘豫篡位称帝,王忠民创作了《九思图》,还写了劝金主定乱的四篇文章,并且刻成木板印制图文,散布到伪齐的境内,以此来阐明天下的正义。绍兴三年,翟琮向朝廷推荐王忠民的忠贞节义,朝廷特地授予他宣教郎的官职,并下诏书让董先护送他到行在(皇帝的行宫)。到了行在后,宰相吕颐浩和签书枢密院事徐俯都亲自拜见了他,还把他安排住在政府里。王忠民上书辞官,说:“我痛恨金人的暴行,所以三次上书给金主,请求他们归还二帝,我本来的想法就是报效国家,并不是为了追求名利。”皇上不准他辞官。王忠民把朝廷的任命诏书放在匣子里,藏在七宝山下,坚决请求离开。他又回到董先的军中,从此不再出来做官了。

当时还有一个人叫苏庠,是丹阳人,苏轼后裔,也是苏颂的族人。他从小就擅长写诗,苏轼看到他写的《清江曲》,非常喜欢,因此苏庠就名声大噪了。徐俯推荐他为官,皇上特地召见他,但他坚决推辞;皇上又命令当地官员用礼节送他来,苏庠却以生病为由没来,最后寿终正寝。

刘勉之,字致中,是福建建州崇安人。他从小就特别努力学习,每天能读几千字。到了成年后,他通过乡试考中了秀才,去太学读书。那时候蔡京当权,他禁止大家学习元祐年间的书籍,所以当时伊川学派、洛学派的思想就没什么市场了。但是刘勉之想方设法弄到了这些书,每到深夜,等同宿舍的人都睡着了,他就偷偷地抄写并背诵这些经典。

后来,谯定来到京城,刘勉之听说谯定是程颐的学生,精通《易经》,于是就拜谯定为师。过了一段时间,刘勉之对科举考试失去了兴趣,辞别了同学们,回家乡去了。他还去拜访了刘安世和杨时两位先生,向他们学习。回到家乡后,他在郊外用草搭建了一个小屋,在那里读书,自己耕田种地,生活简朴,对名利完全不追求。他和胡宪、刘子翚经常来往,每天一起讨论学问,互相切磋。

绍兴年间,中书舍人吕本中写奏章向朝廷推荐刘勉之的高尚品德和学识,皇上特地召见了他。可是当时秦桧当政,主张投降议和,他担心刘勉之进京后会向皇帝进言,坚持正义,所以就没让刘勉之见皇上,只是让他在朝廷部门做个小官,负责一些文书工作。刘勉之知道自己和秦桧是格格不入的,于是就称病辞职,回家了。他闭门谢客十多年,但慕名而来的学生络绎不绝,他就根据每个学生的资质,给他们讲解圣贤的教诲,以及前人的言行典范。因为他的住所附近有一条白水河,所以人们都称他为“白水先生”。从赵鼎以下许多贤士大夫都敬重他,和他交往。后来秦桧权势越来越大,赵鼎被杀害,很多正直的官员都被压制,刘勉之最终也没有再出山。

刘勉之为人清廉,从不贪图不义之财。他妻子的娘家很有钱,他们没有儿子,岳家想把全部家产都给女儿,但是刘勉之没有接受,而是把这些钱给了家族中比较贤德的人,让他们用来祭祀祖先。他的朋友朱松去世了,临终前托付刘勉之处理后事,并嘱咐刘勉之教导他的儿子朱熹。刘勉之不仅料理了朱松的家事,还像对待自己的侄子一样教导朱熹。朱熹能够成为一代大儒,这要归功于刘勉之的教诲。绍兴十九年,刘勉之去世,享年五十九岁。

胡宪,字原仲,家住建州崇安。他从小就性格沉静老实,不随便说笑,一直跟着堂叔胡安国学习。平时总是端正地坐着或站着,说话很有分寸,即使情况紧急,也从不慌张失措,别人冒犯了他,他也从不计较。绍兴年间,他通过乡试考入太学。当时伊洛之学受到禁锢,只有胡宪暗地里和刘勉之一起研读这些学说。后来,他向谯定学习《易经》,很久都没有什么收获,谯定说:“你的心被外物所蒙蔽,所以看不清本质,只有学习才能让你明白。”胡宪长叹一声说:“学习,难道不是克制自己、修身养性的功夫吗?”从那以后,他一心一意地学习,并不追求名声。有一天,他辞别了同学们,回到家乡,努力耕田、卖药,供养他的母亲。胡安国称赞他有隐士的风范。慕名而来求学的学生越来越多,人们称他为籍溪先生,许多贤士大夫也对他敬仰有加。

折彦质、范冲、朱震、刘子羽、吕祉、吕本中这几位都因为品行高尚而闻名朝野,朝廷特地召见胡宪,但他以母亲年迈为由推辞了。等到折彦质进入西府后,又向皇上推荐胡宪,朝廷召见的命令更加急迫,胡宪还是坚决推辞。朝廷最终赐予他进士出身,任命他为左迪功郎、兼任建州教授,但他仍然不肯就职。太守魏矼派品行高尚的学生到乡下去劝说他,还亲笔写信陈述大义,极力劝说,胡宪这才无奈地接受了任命。他每天都和学生们相处,用自己的学问来教育他们。起初,学生们有人嘲笑他,后来又开始怀疑,时间长了,看到他为人处世、孝敬父母、待人接物,没有一点违背他所说的话,大家这才对他由衷地敬佩。郡里的程元以品行端正著称,龚何以清廉节俭闻名,都被胡宪请来参与学校的管理,从此学校的风气大为改观。

因为母亲年事已高,胡宪不愿住在官舍,所以七年里他都没有调动官职,请求调任南岳庙的监官以便回家。很久以后,他又被任命为福建路安抚使司的属官。当时主管盐务的张宗元严厉查处私盐,即使是少量私盐也要严惩。胡宪认为这样做有违治国的大体原则,张宗元对此很不高兴,胡宪再次请求告老还乡离开了。

秦桧当权的时候,很多正直的官员都失势了,宪(指的是李宪)先生就干脆在家闭门不出。秦桧死了以后,朝廷以大理司直的职位召他出来做官,但他还没动身,职位就改成了秘书正字。 到了任上,正好轮到他上朝汇报工作,但他却因为生病不能去,于是就写了一份奏章。奏章里说:“金国现在正在大肆修缮汴京的宫殿,这摆明了是要撕毁盟约啊!现在朝廷里,元老大臣和老将,就只剩下张浚和刘锜了。大家都认为,如果金国真的南下入侵,除了这两个人,没人能抵挡得住。我希望皇上赶紧起用他们,这样我死也瞑目了!” 当时,张浚和刘锜都因为受到小人陷害而被冷落,没人敢公开说应该重用他们,只有李宪第一个站出来说了。奏章递上去以后,他就请求辞职。皇上很欣赏他的忠诚,就下令提升了他的官阶,让他带着荣誉退休回家了。

李宪刚开始和刘勉之一起隐居,后来又和刘子翚、朱松交往。朱松将要去世的时候,托付自己的儿子朱熹向李宪、刘勉之、刘子翚学习。朱熹自己都说他是跟随这三位君子学习的,但他跟籍溪先生学习的时间更长。 李宪被朝廷以馆职召用的時候,正赶上秦桧死后不久,他和王十朋、冯方、查籥、李浩等人相继上书论事,大学士还为此写了一首《五贤诗》来歌颂他们。 人们这才相信李宪不是随便出来做官的,但是又惋惜他在位时间只有短短半年,没能充分发挥他的才能。绍兴三十二年,李宪去世,享年七十七岁。

郭雍,字子和,祖籍洛阳。他父亲郭忠孝,官至太中大夫,是程颐的学生,著有《易说》,号称兼山先生,他的事迹也有记载。郭雍继承了他父亲的学业,通晓世事,却隐居在峡州,在长杨山谷之间过着放荡不羁的生活,号称白云先生。

乾道年间,因为峡州守将任清臣和湖北的帅张孝祥向朝廷推荐他,朝廷下令征召他,但他没去赴任,朝廷就赐给他“冲晦处士”的称号。孝宗皇帝非常了解他的才能,经常在朝臣面前称赞他,还命令当地州郡每年都要向他致敬问候。后来,朝廷又追封他为“颐正先生”,并命令主管部门派官员去询问郭雍想说什么,把他的话详细记录下来呈报朝廷。这时,郭雍已经八十三岁了。

淳熙年间,学者们把程颢、程颐、张载、游酢、杨时以及郭忠孝、郭雍这七家的学说汇集在一起,编成了《大易粹言》,流传于世。书中对郭雍的学说记载如下:

《易经》啊,它贯穿天地人三才,包含着世间所有道理。伏羲画八卦,是上天启示,所以能明晓天道;周文王画八卦,是靠自己领悟,所以能明晓人道。伏羲的八卦代表天,天就是君主的道理,所以五这个数字在人身上代表君主;文王的八卦代表地,地就是臣子的道理,所以二这个数字在人身上代表臣子。这是从上下两卦分别来说的。如果从六爻整体来看,三四爻都代表人道,所以叫中爻。

《乾卦》讲的是元亨利贞,最初解释为四种德行。后来又解释为乾元,开始就亨通的意思。利于牝马的贞正,利于君子的贞正。所以说,把四德解释成两种含义也是可以的。乾卦代表阳性,坤卦代表阴性。《乾卦》里,元和亨属于阳的范畴,利和贞属于阴的范畴。这就像春夏秋冬四季一样,从阴阳来看,春夏属阳,秋冬属阴。天道的元亨利贞,就像建立天道一样,是阴阳的体现;地道的元亨利贞,就像建立地道一样,是刚柔的体现;人道的元亨利贞,就像建立人道一样,是仁义的体现。

再说《坤卦》的六五爻,坤卦虽然代表臣道,但六五爻却处于君位,虽然用的是柔德,却丝毫不妨碍它成为君主;就像《乾卦》的九二爻,虽然具有君主的德行,却丝毫不妨碍它成为臣子。所以乾卦有两个“君”,但德行只有一个“君”;坤卦有两个“臣”,但德行只有一个“臣”。六五爻以柔德居尊位,是下下之君。江海之所以能成为百谷之王,是因为它善于处下;而“处下”正是坤卦的德行。黄色是中间的颜色,也是颜色中最美的;裳是下身的衣服,所以是用最美的德行来服侍他人。

他的学问造诣如此精深。淳熙十四年,他去世了。

刘愚,字必明,是衢州龙游人。从小就聪明伶俐,努力学习。年轻时就考入了太学,名声很大,有很多学生跟着他学习。侍御史柴瑾、祭酒颜师鲁、博士林光朝都很器重他。柴瑾每次向皇帝奏对,如果说的是符合皇帝心意的话,就会说:“这是我的学生刘愚告诉我的。”颜师鲁曾经向皇帝推荐刘愚的才学,皇帝批注说:“这是之前柴瑾推荐的那个人。”他从太学毕业后,考试名列第一。后来被调到江陵府做教授,每天早晚都给学生们讲课,他的同事们也纷纷来听课。刘愚为人更加谦逊,他和叶适、项安世经常一起讨论学问,总是把隐居修道当成最大的乐趣。

岁满的时候,上司王蔺给我写信,让我去剡县做官。我坚决推辞了,因为太穷了,连回家的路费都没有。后来,我被调到安乡县当县令。当时县里欠着好几万的赋税,我认真核实了欠税情况,给老百姓宽限了缴税期限,结果老百姓没怎么看见我这个官,赋税却都收齐了。

那年闹灾荒,我拿出常平仓的粮食救济百姓,县里的官员却反对,我说:“有罪的话,咱们不能互相牵连啊!” 我拿出几千万钱,请商人从别的州县购粮,粮食价格很快就稳定下来了,还积攒了几千石粮食以备不时之需。县里有个范仲淹读书的地方,我让人给他画了像,建了祠堂,还兴办学校,读书的风气一下子就浓厚起来了。

各部门都推荐我升官,但我实在不喜欢升官,就辞官了。丞相余端礼是我的老乡,跟我也很熟,还特地召见我,想让我重新做官,但我还是拒绝了,直接走了。我在城南盖了一间小屋,墙壁破败,屋里杂草丛生,简陋得很。我就在这里安心读书著书,写了《诗经》、《尚书》、《礼记》、《论语》、《孟子》的注解。我八十三岁的时候去世了。老朋友和我的学生们私下里给我谥号“谦靖先生”,后来又改谥为“靖君”,家乡和郡里都为我建了祠堂。

我的妻子徐氏,她娘家想把她嫁给一个有钱人家,徐氏哭着说:“我不想嫁给有钱人做妻子。” 最后她嫁给了我,我们住在破旧的房子里,她辛勤地操持家务。我曾经带回一些银子,徐氏很生气,说:“我嫁给你是因为你为人正直,你要是这样,赶紧把银子送回去!” 我把书给她看,让她知道这是我教书的酬劳,她这才作罢。这真是有梁鸿的遗风啊!

我有三个儿子,克、几、凡。老大克很早就以诗歌闻名,叶适曾经称赞他可以继承陶渊明、韦应物的衣钵。

魏掞之,字子实,建州建阳人,小名元履。他从小就有远大的志向,拜胡宪为师,还和朱熹交往。两次乡试都考中了,但礼部考试却没考上。他曾经在衢州做官的章杰那里做客。赵鼎被贬官后死去了,他的儿子赵汾要到衢州去奔丧。章杰一向憎恨赵鼎,又想讨好秦桧,就派尉翁蒙之带领士兵去搜查赵鼎生前与故旧往来的信件。蒙之先派人告诉赵汾把信烧掉,结果搜查的时候什么也没找到。章杰很生气,责罚了蒙之,并将赵汾拘禁起来,还把这件事告诉了秦桧。魏掞之写信谴责章杰,然后拱手作揖,直接离开了。他建了一间屋子读书,取名为“艮斋”,从此人们称他为艮斋先生。

福建的最高长官汪应辰和建州知府陈正都觉得朱熹这个人很优秀,就向朝廷推荐他。但是当时朝中有人反对,所以推荐没成功。后来,宋孝宗乾道年间,朝廷下令举荐被遗漏的贤才,福建路刺史芮烨和汪应辰、陈正一起上奏,详细叙述了朱熹的品德和才能。朝廷这才特地召见他,但朱熹推辞了好几次。当时宰相陈俊卿是福建人,他很了解朱熹,极力邀请他。朱熹这才穿着布衣进京面见皇帝,详细地陈述了当时国家面临的各种问题,主要劝皇上要以修身养德、端正人心、振奋士气为恢复中原的根本。皇帝很欣赏他的意见,赐给他同进士出身的称号,让他担任太学录(相当于大学教务长)。

之前,太学的官员都自视甚高,不怎么和学生们来往。朱熹上任后,每天都亲自教导学生,还修缮了学生的宿舍,大家都非常感动。到了祭祀太学先贤的时候,朱熹请求取消王安石父子的祭祀,并追封程颢、程颐,把他们列入祭祀名单,但是没有得到批准。他又提出:“太学的教育应该以道德修养和经世致用为先,其次才是学习空洞的理论。” 但这建议也没被采纳。于是朱熹就请求辞职离开了。

正好这时福州副总管曾觌的任期满了要回京,朱熹在曾觌回京途中,多次上书劝谏,还装病闭门不出,还写信责备陈俊卿不能阻止曾觌,言语非常严厉。后来,朱熹以要回家迎娶新娘为由请求回乡,走了几天后,就被朝廷罢免了官职,改任台州教授。朱熹还没走的时候,曾觌已经在京城门口等了好久了,一直等到朱熹离开后才敢进京。朱熹在朝堂上待不到半年就回乡了,他感慨地说:“皇上对我的恩情如此深厚,而我的学识却不足以领会圣意。”于是他每天待在艮斋(朱熹的书房),整理以前积累的知识,寻求自己学识上的不足。

他在家的时候,非常重视丧葬祭祀,非常看重礼法。他父亲在南方有位客人,他千里迢迢地去迎接并供养他,客人去世后,他按照礼仪将他安葬,还抚养他的孤儿。建阳当地人很多生了孩子都不养,朱熹就写文章劝诫大家,因此救活了很多孩子。他还向官府提出请求,督促那些不为父母办理后事的,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力,那些无人收殓的死者,就由官府掩埋。每逢荒年,他就自己煮粥救济饥民。后来,他效仿古代的社仓制度,向官府请求借粮救济百姓,到冬天再把粮食还给官府。当地的地方官很尊敬他,就捐赠了一千多斛粮食给他,年年如此,百姓都因此得以度过难关。当地乡里的社仓,都是从朱熹开始设立的。

跟人交往,要欣赏他们的优点,也要帮助他们改正缺点。晚辈用礼貌的方式来拜访我,只要他们有一点长处,我都会尽力提拔和帮助他们成功。即使有人批评我过于看重名声,我也会皱着眉头说:“如果为了避免这种嫌疑,那做好事的路就彻底断绝了!”我生病快不行了,母亲来看我,我不戴头巾都不肯见她。我还告诫儿子:“不要用那些和尚、巫婆、俗礼来玷污我。” 我用书信请朱熹来,把身后的事情托付给他,然后就跟他告别了。我死的时候,五十八岁。

后来皇上想起我的正直和忠诚,想要召见我,但是大臣们说我已经去世了,皇上就追赠我为直秘阁。朱熹平时跟我志趣相投。乾道年间,朱熹也被朝廷召见,准备出发的时候,听说我已经离开了朝廷,于是就留了下来。

青城山有个道士叫安世通,本来是西方人。他父亲很有谋略,当过武官,但是多次因为直言进谏得罪当权者而被冷落不用,最后沉溺于酒而死。安世通也隐居在青城山中,不问世事。

吴曦造反了,他给成都的杨辅帅写了一封信,信里说:“我听说关外出了大事,心里非常难过。虽然我算是隐士,但您和杨帅以前也曾指点我修行。我认为您接到吴曦的檄文后,应该立刻回信,好好讲讲他的家世,激发他的忠义之心,然后召集官员、军队和百姓,穿上素服痛哭,再分发钱粮,鼓舞忠义之士,关闭剑门关,向夔州、梓州发檄文,起兵讨伐叛贼,谁不愿意跟着您干?可是那些士大夫们一个个只顾着吃喝玩乐,不明白大义,还说什么稍微忍让一下就能保住百姓性命,他们怎么这么不明白轻重缓急!您是百姓的父亲,百姓是您的子女,怎么能舍弃父亲去救子女呢?这根本就不是吴曦一个人的叛乱,而是整个蜀地士大夫的叛乱!古话说‘叛民无叛官’,现在吴曦叛乱了,士大夫们却都袖手旁观,这等于逼着百姓造反啊!再说,吴曦虽然造反了,但他还有顾忌,不敢称帝,也不敢杀害士大夫,还用虚假的文书招降,其实是想看看您的态度,以此来判断百姓是否会响应他。您现在犹豫不决,只是像妇人女子一样哭哭啼啼,这叫‘停囚长智’,我担心朝廷会失望啊!做大事的人,成败生死都应该置之度外。我已经五十二岁了,古人说:‘能活就活,能死就死,都是福气。’我绝对不会忍辱偷生,和叛贼同流合污!”

杨辅和吴曦同名,蜀中的士大夫很多都劝他起兵讨伐吴曦,但世通的话尤其让他感动。杨辅拿不定主意,就跑到江陵,请求吴猎出兵讨伐吴曦。没过多久,吴曦就被打败了,吴猎平定蜀地后,推荐人才,把世通排在了第一位。

△刘庭式 巢谷 徐积 曾叔卿 刘永一

父子有亲,夫妇有别,朋友有信,天下之所共知而共由者也,乃有卓行于斯焉。徐积对自己的父母尽孝,刘庭式对自己的家庭尽责,巢谷对自己的朋友重情义,他们都做到了常人难以做到的事情。他们做到了常人难以做到的事情,并且从中获得了快乐,这难道不是非常卓越吗?曾叔卿不欺骗人,刘永一不贪图不义之财,他们都因为一件事而获得终身的美誉,可见他们确实有其可贵之处,我们怎么能忽视他们呢!撰写《卓行传》。

刘庭式,字得之,是山东人,考中了进士。苏轼在密州做官的时候,刘庭式在他手下当通判。早些年,刘庭式还没考中进士的时候,就和乡下的一位姑娘定下了婚事,只是还没正式下聘。后来刘庭式考中了,那姑娘却因为生病双目失明了。姑娘家境贫寒,种地为生,不好意思再提婚事。有人劝刘庭式娶她妹妹,刘庭式笑着说:“我的心意已经许给她了,怎么能辜负我的初心呢?”最后,他还是娶了那位失明的姑娘。他们生了好几个孩子,后来妻子去世了,刘庭式守寡一年多,都没再娶。苏轼问他:“悲伤源于爱,爱源于容貌。你现在这爱是从哪儿来的,这悲伤又是从哪儿来的呢?”刘庭式说:“我只知道我失去了我的妻子。如果我的爱是源于容貌,悲伤是源于爱,那容貌衰老,爱意消退,我的悲伤也就忘了,那岂不是街上的所有女人都可以做我的妻子了?”苏轼很受感动。后来刘庭式在太平观做监官,晚年在庐山隐居,绝食而终,去世时眼睛里还闪着紫光,走起路来像飞一样,活到高寿。

巢谷,原名谷,字元修,是四川眉山人。他继承了他父亲的学业,虽然质朴,却知识渊博。他考中了进士,去了京城。巢谷天生神力,看到那些参加武举的人心里就喜欢,于是放弃了原来的学业,开始练习弓箭,学习骑射,练了很久,技艺精湛,但也没考中。听说西部地区有很多骁勇善战的人,名气很大,他就去秦州、凤翔府、泾原地区游历。走到哪儿都和那些杰出的人士交朋友,和韩存宝关系尤其好,韩存宝还向他学习兵法。

熙宁年间,韩存宝在河州当将军,立下了战功,被称为熙河名将。后来沪州的蛮族首领乞弟骚扰边境,各州郡都拿他们没办法,朝廷就派韩存宝带兵去讨伐。韩存宝不熟悉蛮族作战方式,就请巢谷到军中帮忙。后来韩存宝犯了罪,要被逮捕,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就对巢谷说:“我一个泾原的武夫,死不足惜。只是我的妻子儿女以后要挨饿受冻,我包袱里还有几百两银子,除了你,没有人可以帮我把这些银子交给他们。”巢谷答应了,就改了名字,带着银子步行前往,把银子交给韩存宝的儿子,没有人知道这件事。韩存宝死了以后,巢谷在长江、淮河一带躲藏,等到朝廷大赦天下才出来。

苏轼被贬到黄州,遇到了老乡黄庭坚。他们从小就认识,所以经常一起玩。可是,苏轼和弟弟苏辙在朝为官的时候,黄庭坚在地方上沉浮,却一次也没来看过他们兄弟俩。到了哲宗绍圣年间,苏轼和苏辙都被贬到了岭南和海边,以前的朋友几乎都没了联系,只有黄庭坚一个人,特别感慨,从眉山出发,说要步行去探望苏轼兄弟俩,听到的人全都觉得他疯了。

过了两年,也就是元符二年,黄庭坚真的去了,到了梅州给苏辙写信说:“我走了万里路来见您,没想到竟然能平安到达梅州了,不出十天就能见到您,死也瞑目了!”苏辙又惊又喜,说:“这哪里是现在的人啊,简直是古人!”见面后,两人紧紧握着手痛哭,然后就聊起往事,聊了一个多月还觉得不够。当时黄庭坚已经七十三岁了,又瘦又弱,还打算去海南见苏轼,苏辙很担心,劝他说:“您的心意很好,但是从这里到儋州几千里路,还要渡海,这可不是老年人能做的事啊!”黄庭坚说:“我觉得自己还没到死的时候呢,您别拦着我!”苏辙看到他包袱里还有不少钱,自己又正缺钱,就硬是资助了他一些。船走到新会的时候,有个蛮人偷了他的行李逃跑了,在新州被抓住了,黄庭坚跟着官差去了新州,结果在那里病死了。苏辙听到这个消息,哭得撕心裂肺,后悔当初没听自己的劝,导致黄庭坚的死,又觉得他竟然能不听自己的劝,最终实现了自己的愿望,真是不可思议。

徐积,字仲车,是楚州山阳人。他的孝顺是天生的。三岁的时候父亲死了,他每天都哭着找父亲,非常伤心。母亲让他读《孝经》,他一读就哭个不停,止都止不住。他侍奉母亲非常孝顺,每天早晚都穿戴整齐去问候母亲。他跟着胡翼学习。住的地方只有一间屋子,冬天只穿一件破旧的棉袄,吃的是粗茶淡饭,胡翼送给他食物,他都不接受。

考中进士进京,他舍不得父母,就只身一人西去。考中进士后,许安国率领同年进士去拜见他,并送给他一百两黄金祝寿,被他谢绝了。他父亲的名字里有个“石”字,他就终身不用石器,走路遇到石头就绕着走,不踩上去。有人问他为什么,他就说:“我看到石头就心里难受,想起我父亲,所以不忍心把脚踩在上面。”母亲去世后,他七天不吃不喝,悲痛得吐血。他在母亲坟前守孝三年,睡在草席上,枕着土块,穿戴孝服,从不脱下,即使在雪夜也伏在坟墓旁哭泣,声音一直不断。翰林学士吕溱路过他的坟前,恰好听到他的哭声,也跟着哭了起来,说:“如果鬼神有知,也会流泪的。”那年甘露降下,他家杏树的两枝合二为一。守孝期满后,他才重新摆放桌椅,生活起居和饮食都像以前一样。

中年时,他患上了耳聋,隐居在偏僻的乡村,但却对天下大事了如指掌。一次,有个从南越来的客人,和他讨论岭南的山川险要、边防的疏密情况,他口述手画,就像数数一样清晰。客人感叹道:“不出门就能知天下事,徐公就是这样的啊!”他从小到大,每天都作一首诗,写文章通常都是先在心里构思好,然后口述给儿子记录下来。曾经有人借了他的书,过夜才还,借书的人骗他说书里夹着金叶子,他谢绝了,也不辩解,就卖了衣服赔给人家。乡里有人发生争执,都来请他仲裁。州府把这件事上报朝廷,朝廷赏赐给他粮食和布匹。

元祐年间初期,朝廷大臣们共同上奏说:“徐积侍奉父母至孝,在乡里以清廉著称,他的道德文章在东南地区非常有名。今年他已经五十多岁了,因为耳疾不能出仕。朝廷正要征召全国的学官,像徐积这样贤能的人,应该推荐他。”于是,朝廷任命他为扬州司户参军,兼任楚州教授。每次他登上讲台,就教导学生们说:“诸位想成为君子,就要付出努力,花费金钱,如果这样都不做,也还可以;如果不付出努力,不花费金钱,怎么能成为君子呢?乡里人瞧不起你,父母也不喜欢你,如果这样你都不做,也还可以;如果乡里人尊敬你,父母也希望你这样做,你为什么不做君子呢?”他又说:“说自己擅长什么,就去做,去想;这样不做君子的人,还没有呢。说自己不擅长什么,就去做,去想;这样不做小人的人,还没有呢。”听讲的人都恭敬地听着。

过了几年,朝廷又派使者推荐他,升迁为和州防御推官,后来又改任宣德郎,负责监察中岳庙。他去世的时候,七十六岁。政和六年,朝廷赐谥号“节孝处士”,并给他的一个儿子授予官职。

曾叔卿,是建昌南丰人,也是巩先生的族兄。他家境贫寒,但是心里始终坚持不欺骗别人。曾经他买了些西江的陶器,想拿到北方去买卖,后来却没去成。有个同行的人想买下他的陶器转手倒卖,他就卖给了他。等收了钱之后,曾叔卿问那人打算去哪儿,那人说:“想照着您之前的计划去做。”曾叔卿说:“不行。我听说北方最近闹灾荒,这些东西这时候卖肯定不合适,所以我才没去。我怎么能不告诉你,害了你呢?”那人就拿着钱走了。曾叔卿在乡里为人清正廉洁,不该收的东西一概不收。虽然他和妻子孩子常常挨饿受冻,但他却乐于帮助孤儿寡妇,唯恐辜负了他们的期望。他出身进士,官至著作佐郎。熙宁年间去世。

刘永一,是陕州夏县人。他孝顺父母,友爱兄弟,为人廉洁谨慎。熙宁初年,巫咸河水泛滥,冲进了县城,好多人都被淹死了。刘永一拿着根竹竿站在自家门前,看到有人被水冲过来,就赶紧把他们捞出来。有个和尚在他家里寄存了几万钱,不久和尚就死了,刘永一就主动到县里去说明情况,请求把钱交给和尚的弟子。乡里有人欠了他的债不肯还,他就把欠条烧掉了。他做的这些事都是类似的。他的哥哥刘大为,是医助教。刘永一守孝期间,三年不吃肉不喝酒。司马光把这些事记载下来,认为这是现在士大夫们很难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