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迥,字可久,是应天府宁陵人。他家住在沙随,靖康年间金兵入侵,他搬到了绍兴的余姚。十五岁的时候,程迥就遭遇了丧父丧母的打击,孤苦伶仃,穷困潦倒,日子过得很艰难。二十多岁才开始读书,那时候战乱刚平息,很多西北地区的士大夫都聚集在杭州,程迥也因此有机会在那里学习和提升自己。

隆兴元年,他考中了进士。后来,他在扬州泰兴当尉。有个武官叫杨大烈,家里有十顷田地,去世后留下了妻子和女儿。过了一段时间,有人告状说杨大烈的妻子不是正室,官府要没收他的财产,还要追缴他十年来的租金。上级把这事儿交给程迥处理,程迥说:“杨大烈死了,他的财产应该归他女儿所有。如果女儿也死了,那就应该归她的生母。”

后来,程迥调到饶州德兴当丞。有个贼跑到县里老百姓齐匊家里偷东西,齐匊就把他平时看不顺眼的人都抓起来,关进监狱。州里的人让程迥处理这些囚犯,程迥查明情况后,把那些冤枉的人放了。齐匊不服气,一直告状。后来抓到了那个贼,是宁国人,齐匊还告状要程迥把之前放掉的人抓回来。程迥说:“贼已经抓到了,再追捕那些人,万一他们在路上死了,他们的家人怎么办?这哪里是查清冤屈的办法啊!”唐肃宗时期,德兴县有个程姓女子,她的父亲和哥哥都被强盗杀害了,她也被强盗抓走。她忍辱负重十多年,最后亲手杀了所有强盗,挖出强盗的肝脏祭奠父母兄弟。程迥引用《春秋》里关于复仇的义理,赞扬她道:“大而得其正者也。”并上表朝廷,称赞她为“英孝程烈女”。

我被调任到隆兴府进贤县做官。后来,我接到上级命令,处理平江府知府王佐的案子。王佐的部下陈长年私自卖掉田地,他的侄子为此上告官府,一告就是十八年,陈长年的母亲鱼氏,七十大寿却在监狱里度过。我仔细查明案情,依法追究王佐的责任,并下令等陈长年母亲去世,服丧期满后,再处理田地归属问题,并要求天下各郡县以此为准绳。我对此事发表了自己的看法,说:“天下间谁没有慈母?子女和孙辈应该尽孝道,侍奉父母,不应该私藏钱财。法律规定,私自另立户籍的和私藏钱财的都是违法的。当初陈长年报案时,县令只是打了板子就把他打发走了,让他听从母亲的安排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拖拖拉拉地到处上告,直到告到中央呢?《春秋谷梁传》注曰:‘臣无讼君之道’,这是为卫侯郑与元咺所发的议论。诸侯对待卿大夫尚且如此,更何况子女对待母亲,竟然让母亲坐牢受审?那些孝顺父母的人听到这件事,都会忍不住流泪。”

按照法令规定,财产分割指的是祖父母、父母在去世前拥有的财产。既然母亲还在世,子女孙辈就不能私藏钱财。即使母亲一时把钱都花光了,子女孙辈也不能违反法令。就算把财产归还给母亲,之前花费的钱财,属于晚辈私自使用长辈的物品,按照法律,必须经过长辈五年后同意才算合法。怎么可以预料母亲会死,又提前制造日后争讼的祸端呢?再说,谁又能保证儿子孙子不会先于母亲去世呢?地方官是百姓的师长,是政教的执行者。我们应该纠正地方官失职的过错和子女不孝的罪行,以此来尊敬天下所有的母亲。

百姓挨饿,府里下令调查囤积居奇和哄抬物价的商贾。我马上上报说:“辛勤耕作的农民,一斗细米才卖九十五文钱,加上赋税的压力,他们不得不卖米,他们可不是富户。县里没有产出金银财宝,如果不和外界进行交易,怎么能够向官府缴纳赋税呢?现在有钱有势的人聚在一起,强迫百姓交钱,殴打伤害百姓的人很多,百姓不敢去市场,导致缺粮少食。”我反复陈述,最终我的意见被采纳。

县里发了大水,稻子和麦子都淹死了,郡里减免了赋税,但减得还很少。迥白就跟府里的人说:“这样下去,只会逼得百姓都逃跑了!赋税收不上来,光留下欠款的记录有什么用?”于是,他坚决主张全部免除赋税。郡里的官员还犹豫不决,说:“自从过了长江以来,从来没有完全免过税,恐怕户部不会同意。”迥白据理力争说:“唐朝的时候,减免七成,租、庸、调就都免了。现在减免十成,夏税和役钱却还不免,等于还在收取两成,这怎么能说是宽松呢?” 这场争论才算结束。

县里有个女人,靠纺织和舂米做工养活自己的婆婆。婆婆很感动儿媳的孝顺,每次吃饭,都用手摸摸额头,抬头向天祈祷。她儿子在别人家放牛,也把干饭送去给祖母吃。迥白了解到这件事后,就把它记录下来,报告给郡里,郡里就给他们送去了钱和粮食。

后来,迥白被调到信州上饶县做官。每年要上缴的租税有几万石,以前的方法是加倍收取,还要额外收取斛面米。迥白坚决制止了这种做法,曾经说过:“官员和吏员吃的用的,都是这地方老百姓的血汗啊!怎么能不替百姓着想,却横征暴敛,欺压百姓呢?难道鬼神都不知道吗?”州郡催要经总钱非常急,迥白说:“这经总钱,跟古代的除陌钱差不多,现在却比正赋多收三倍,老百姓怎么受得了?”他反复向当权者说明情况。

迥白退休后,住在番阳的萧寺。有个叫程祥的人,是他的伯父待制程昌禹的随从,程昌禹去世后,程祥失去了依靠。程祥也去世了,程祥的妻子度氏就变卖首饰,抚养孤儿,很久之后,家里的东西都变卖光了,她快要饿死了,邻居们都不认识她了。有人想把她嫁出去,度氏说:“我的孩子还小,如果我侍奉别人,就不能照顾孩子了,岂不是对不起我的丈夫吗?”她最终拒绝了。有人把这件事告诉了迥白,迥白赶紧告诉了郡守,郡守每月都给她送去钱和粮食。

话说这位迥先生,在做官的时候,为人正直庄重,政事宽松而清明,法令简明而可信。他善于安抚强壮的和柔弱的百姓,用恩义引导他们。那些积压多年的仇怨诉讼,他都能三言两语就化解掉。那些狡猾的官吏和奸诈的百姓,都被他的行为所感动,渐渐地改过自新,欺诈行为也减少了。

空闲的时候,他热情款待贤士,跟他们轻松愉快地交谈,并且平等地对待那些优秀子弟,还给他们讲解《诗经》和《尚书》。别人向他请教问题,他无论早晚都耐心解答。他从不因为权势地位而徇私枉法,也不去拜祭那些非官方规定的庙宇。他发现那些隐匿的德行善举,无论在显赫的还是默默无闻的人身上,都会表彰出来,以此来激励社会风气。有时还会周济那些穷困潦倒的人,帮助他们保持节操。他审理案件,力求公正明允。凡是上级官员没有了解清楚的事情,他一定会反复陈述,绝不草率行事。

有一次,贵溪的百姓伪造吴渐的名义,诬告县令石邦彦。迥先生认为匿名信不应该受理,但转运使不同意,结果酿成大狱,冤枉死了十四个人。后来这件事上报到省里和中央,最终证明迥先生的判断是正确的。

迥先生曾经在昆山教过王葆,在嘉禾教过闻人茂德,在严陵教过喻樗,可谓桃李满天下。他一生著述颇丰,留下了《古易考》、《古易章句》、《古占法》、《易传外编》、《春秋传显微例目》、《论语传》、《孟子章句》、《文史评》、《经史说诸论辨》、《太玄补赞》、《户口田制贡赋书》、《乾道振济录》、《医经正本书》、《条具乾道新书》、《度量权三器图义》、《四声韵》、《淳熙杂志》、《南斋小集》等诸多著作,为后世留下了宝贵的文化遗产。最终,他以官位告终。

朝奉郎朱熹写信给迥先生的儿子迥绚说:“您的父亲德行高尚,学识渊博,行为堪比古人,他注释经书,考订史籍,启迪后学,并且通晓当世事务,并非仅仅是只会读经书的书生。可惜他未能得到重用,英年早逝,这令有志之士都感到惋惜和叹息。但他留下了大量的著作,足以流传后世,这也可以说是名垂千古了。”迥绚后来因为父亲的功劳而被授予巴陵尉的职位,负责管理县政,他同样能够处理冤假错案,他的孙子仲熊,也颇有名气。

刘清之,字子澄,是江西临江人,师从哥哥刘靖之学习,他甘于贫穷,努力学习,广泛阅读各种书籍。绍兴二十七年,他考中了进士。 被任命为袁州宜春县的主簿,还没上任,就碰上了父亲去世的丧事,守孝期满后,改任建德县主簿。他向州府请求允许老百姓自己申报户籍和财产。 这样一来,赋税就公平合理了,官司也少了。

后来调任万安县丞。当时江西地区发生大旱灾,郡里派他去查看旱情,他步行走访田间地头,亲自和老百姓接触,对那些需要减免赋税的,他都认真核实情况。州里打算降低常平仓米价,刘清之却说:“这样做的好处,顶多只惠及三十里以内的人,而那些偏远地区的老百姓,怎么可能赶来领米?那些年老体弱、生病的人,肯定会有饿死冻死的情况。现在家中有余粮的人家,都紧闭大门不肯卖米,其实是想趁机囤积居奇,从中牟利。如果我能够好好治理,就能让富裕人家有钱赚,老百姓能买到米,两全其美。”于是,他建议把全县土地分成八个区域,让有余粮的人家分区域救济乡邻,官府负责监督管理。他制定了防灾救灾的计划,老百姓都非常感激他。 观察使龚茂良把刘清之救灾的实际情况上报朝廷,其他官员也一起推荐了他。

发运使史正志到筠州视察工作,要刘清之搜集州县里零散的赋税。刘清之拒绝了。刘清之在幕府里有个同科进士,对他说:“史侍郎因为听说你爱民如子,想推荐你呢,说是看在你家族背景的份上。”刘清之给他写了一封信说:“那些所谓的‘赢资’,都是州县官吏盘剥老百姓得来的,这是法律应该禁止的。就算真有盈余,那也是所谓的‘羡余’,是从下往上献的,朝廷已经下令禁止了,现在却反过来要求搜集,这是从上往下要。不抢到手就不满足,这种弊端多得说不完。我希望史侍郎能自己向朝廷请求,先辞去官职,去负责国家的大农经费,辅助国家。这样一来,哪个读书人不想从侍郎门下出来做官?不然的话,我实在不敢玷污侍郎知人之明。”因为推荐的人两次都受到了审查,刘清之最终没有见到丞相,他直接去了吏部铨选,被任命为宜黄县令。

茂良把清推荐给了孝宗皇帝,说清在朝中做参知政事。清被召见后,首先就说:“老百姓穷困,军队骄横,大臣们推诿责任,小官们只顾自己偷懒。希望陛下广泛听取意见,集思广益,让国家清明安定,您要亲力亲为,抓大方向,抓主要矛盾。古今中外,没有哪种陋习改不了,哪种弊端除不了,只要您肯下决心去改变,这些问题都能解决。” 他还提出了用人的四点建议:“第一,要辨别人才的贤愚。有道德的官员,能力强的可以委以重任,能力弱的也可以作为榜样。有功劳有能力的人,能力强的可以让他们管理政务,能力弱的也可以让他们处理具体事务。那些只想着升官发财的人,都是下等货色。第二,要明确官职的职责。现在很多官吏的职责不明确,不是空着位置,就是滥用职权。希望陛下下令让史官考究设立官职的本意,明确每个官职应该负责什么事情,然后把这些内容写进命令里,就像开宝年间那样,让各州通判都明白,这样赏罚分明。第三,要人尽其才。军队里必须是武官,财政方面必须是精通财务的官员,而且必须是忠诚可靠的人,这样才能让他们发挥各自的长处。第四,要允许官员调动。文武官员不能违背他们的才能去安排工作,但也不能让他们自己申请调动,应该让四品以上文武官员每年推荐一人,从符合条件的人选里选拔,给予适当奖励。”

后来清被调任太常寺主簿。他父亲去世后,守孝三年,服丧期满后,他被任命为鄂州通判。鄂州驻扎着军队,兵籍有很多虚报的情况,清就向州郡和各部门说明情况,请求从通判衙门开始,让那些虚报的人自己说实话,把问题纠正过来。鄂州有个叫张以节的妇女,节烈非常,嘉祐年间,朝廷封她为旌德县君,并立碑纪念,后来因为战乱,碑墓都找不到了。清就和州郡长官罗愿一起寻找,并为她修建了祠堂。鄂州的风俗习惯是重利好鬼,家里穷,儿子长大了就让儿子赘入女家,这已经习以为常了。他们特别虔诚地供奉大洪山的神灵,人生病了不吃药,只听巫婆的,死了也不埋葬,而是火化。清都劝他们改掉这些陋习。

我被派去常州,后来又调到衡州。衡州自从建炎年间战争爆发以来,就一直有向朝廷上缴过湖钱的惯例,每年要交给漕运部门七八万贯钱。这笔钱是通过征收四个县的曲引钱和郡里零零碎碎的米粮折算出来的。以前,老百姓家里有喜事丧事聚会,可以买酒曲,这笔钱就叫曲引钱,后来就干脆按等级直接上缴了。衡州有五个县,却只向朝廷上缴了四个县的曲引钱,这征收方法不合理,老百姓都受苦,那些狡猾的人更是欺上瞒下,连带常年赋税也不交了。虽然收到了四五万贯曲引钱,但常年赋税的损失,恐怕也有好几万贯。我请求朝廷,希望能够与总领部门协商,调整一下,逐步减免。但朝廷没批准。所以我下令各县:认真收取常年赋税,缓征其他杂税,处理积欠的旧税,禁止预先折算,建立新的账簿,认真催收,督促结清,明确欠款,防止携带钞票逃税,整治顽固分子,打击官吏的贪污舞弊行为,减少对户长的骚扰,控制费用支出,防止资金漏洞,稽查考评,逐步补充设置。

先前,衡州官府为了巴结常平仓和刑狱两部门的官员,每个月都要聚会,互相送礼。我感叹道:“这是什么时候啊?与其从老百姓身上搜刮,不如从我们自己身上省!我为官为民,只要尽心尽责,不辜负百姓就够了,难道要靠吃喝玩乐、收受贿赂来表现勤政吗?”我除了自己的俸禄之外,其他的收入都上交国库,用来补贴开支。我刚到任的时候,军队没粮草,官员没俸禄,连上供和接待使者都没办法准备。后来,郡里的财政状况逐渐好转,百姓的日子也慢慢好过起来。有人上报情况,我都亲自写报告,不假手于他人。

我还写了一篇《谕民书》,开头就讲要敬畏上天,积德行善,勤劳务实,鼓励农业、工商业和经商的人们努力工作,教导他们孝敬父母,和睦家族,教育子女,祭祀祖先,谨慎生活,节俭用度,帮助他人,按时结婚,按礼节办理丧事。文章语言质朴直白,简明易懂。州里家家户户都有这本书,无理的诉讼也一天天减少了。

我那时候觉得社会风气不太好,就经常在月圆的时候开讲座,还准备酒菜招待学生们。大家一起畅所欲言,讨论学问,我会故意提出一些问题,看看他们的思考方向,然后再慢慢地讲解事情的来龙去脉。来听课的人越来越多,我就加盖了临蒸精舍让他们住。我的讲课顺序是这样的:先讲经书,然后是训诂和音韵解释,再讲前代儒者的议论,最后讲我自己的心得体会,最后再结合实际情况,比如君主治理天下,诸侯治理一个国家,读书人修身养性、治理家庭、治理别人,都能找到实际的运用方法。

后来,我还建了个阅武场。那些平时不在禁军服役,或者隐藏在普通百姓中的士兵,我都根据军籍把他们找来操练。我还修建了朱陵道院,左边供奉张九龄、韩愈、寇准、周敦颐、胡安国,右边供奉晋朝死节太守刘翼、宋朝死节内史王应之。那些有学问的儒士经常在那里来往,大家一起讨论国家大事。我侄孙刘孝昌家境贫寒,生活都过不下去,我给他买了田地让他生活安定。有个上司因为我不巴结他,就记恨我,写信给朝廷里和他关系好的官员,诬陷我劳民伤财,把我贬官了,让我去管理云台观。

回到家乡后,我建了槐阴精舍,继续教导学生。胡晋臣、郑侨、尤袤、罗点都极力向朝廷推荐我。光宗皇帝即位后,让我去袁州做官,但那时我已经生病了,还写信给当权者讨论国家大事。学生们来看望我,我依然和他们讨论学问,谈到国家大事,总是唉声叹气,好像自己有责任似的。临终前,我写信分别给向子諲和彭龟年,又分别作了两首诗送给朱熹和杨万里。我还把高氏的《送终礼》交给我的两个儿子,说:“从自己准备后事到下葬,都要按照这本书上的去做。”周必大来看望我,说:“你应该保持心境平静。”我当时气息微弱,说:“我已经没有什么好平静的了。”然后就去世了。

一开始,曾清考中了进士,想参加博学宏词科的考试。结果他见了朱熹之后,把之前学的那些东西都烧了,痛痛快快地决心学习义理之学。吕伯恭、张栻都和他成为知己好友,汪应辰、李焘也都很敬佩他。他母亲去世得早,每当曾清翻看母亲留下的字迹,总是哭得泣不成声。他的哥哥曾肃流落在苏州,族父曾晔住在丹阳,族父曾艾住在临川,他们都把曾清接到自己家里奉养。他的从祖曾侨在邵州当录事参军,死于吴锡之乱,曾清就派他的孙子曾晋去给邵州太守写信,把曾侨的遗骨取回来安葬。族人们从很远的地方来探望他,都把他留下来住,舍不得让他马上离开。他还曾为范仲淹的《义庄规矩》作序,劝那些家族人丁兴旺的,要根据自己的能力去做。他家本来就有家法,又参考了前代儒者的礼书,制定了祭祀礼仪,一直沿用至今。高安人李好古,因为家里的族人为了钱财打官司,在豫章见到曾清,曾清就给他讲解《易经》里的《讼》卦和《家人》卦,李好古听了之后很受触动,立刻放弃了官司,买了程颐注的《易经》回去学习,最终成为一位品德高尚的人。

他写过《曾子内外杂篇》《训蒙新书外书》《戒子通录》《墨庄总录》、《祭仪》《时令书》《续说苑》、文集、《农书》这些书。

真德秀,字景元,后来改名为希元,是建州浦城人。四岁就开始读书,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十五岁的时候父亲去世了,母亲吴氏家境贫寒,却仍然努力教他读书。同郡的杨圭看到他很不同寻常,就让他回家和自己的儿子一起学习,最后还把女儿嫁给了他。

我考中了庆元五年进士,被任命为南剑州判官。后来我又通过了博学宏词科的考试,进入福建安抚使的幕府工作,之后被朝廷召为太学正,嘉定元年升迁为博士。那时候韩侂胄已经被杀死了,我觐见皇帝的时候,首先就说:“权臣发动战争,导致南北百姓都遭受苦难,现在恢复和平,难道不是天下的幸事吗?但是最近金国使者来往,想要增加岁币的数量,我们也答应了;他们想要奸臣的首级,我们也答应了。来来往往的称谓,犒劳军队的金帛,以及被征调迁移的百姓,我们都小心谨慎地照办,难道不会因此而助长他们的嚣张气焰吗?或者说,善于谋划国家大事的人,不光要观察敌情,还要观察我们自己的政事。现在号称要革新政治,却没有让敌人畏惧臣服,我担心他们会利用我们的岁币来壮大自己的实力,乘我们不备来实现他们的阴谋,一旦挑起争端,我们却无法应对,这真是让有识之士感到寒心啊!”

接着我又说:“韩侂胄自己也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不被清流所容,那些真心忧国忧民的正直人士,都被他冠以‘标新立异’的名义加以排斥,忠良之士被斥责,正论得不到表达;那些一心向善的人,都被他诬蔑为‘沽名钓誉’,于是伪学盛行,正道不行。今天改弦更张,正应该褒奖那些有节操的人,明确地树立正确的风尚。”

我被召去学士院考试,改任秘书省正字,兼任检讨玉牒。两年后,我升迁为校书郎。我又一次觐见皇帝,我说暴风、雨雹、荧惑、蝗虫这些灾害,都是贪官污吏造成的。不久,我又兼任沂王府教授和学士院权直。三年后,我升迁为秘书郎。觐见皇帝时,我请求朝廷开辟公正的道路,堵塞旁门左道,以抑制小人得势的苗头;选拔贤明的官吏,激励将士,以遏制盗贼猖獗的气焰。四年后,我被选为著作佐郎。我的同僚中有人嫉妒我,诽谤我,但我却平静地不与他们计较。宰相想要重用我,但是言官却反对,我坚决推辞了。我又兼任礼部郎官,上疏说:“金国已经呈现出必然灭亡的趋势,但这也会给中国带来忧虑。因为金国灭亡之后,上层社会就会骄奢淫逸,下层社会就会嬉戏玩乐,忧患不在敌人而在我们自己身上,很多麻烦事可能从此开始。”五年后,我升迁为军器少监,又升任权直。

六年后,他升任起居舍人,上奏道:“权奸当政十四年,朱熹、彭龟年因为抗议被罢黜,吕祖俭、周端朝因为上书批评而被贬斥,当时朝中大臣还有人敢于争论。后来吕祖泰被贬官,不仅朝中大臣没人敢说话,就连台谏官员都出力排挤他,所以嘉泰年间的政治败坏,已经比庆元年间更严重了。改革初期,很多贤才都能施展抱负。没过多久,傅伯成因为谏官言论被罢官,蔡幼学因为词臣言论被罢官,邹应龙、许奕也相继因为直言进谏而被罢官。这几个人,并没有什么过激的言行,却都容不下在朝中。所以大家为了自保,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如果遇到国家安危、重大损害的事情,大臣们都这样沉默不语,岂不是非常危险!我现在想跟陛下说,就只有勤于访问了解民情、广泛征求意见、明确奖惩三件事而已。”

当时实行钞法,告密之风盛行,被治罪的人很多,没人敢把这些情况上报。他上奏说:“有时候一个人犯了罪,就要抄没他兄弟的财产;有时候仅仅亏欠几文钱,就要没收他百万家产。至于那些搜刮富户钱财,扣押盐商船只,根据财产多少,强迫百姓交纳纸币,卖掉田宅来偿还债务的行为,即使是富豪也无法幸免,竟然还美其名曰‘便民’政策?”从那以后,被抄没的财产逐渐被归还。

他兼任太常少卿,又说金国必定灭亡,君臣上下都应该以祈求国家长治久安为心。他被派去金国祝贺金主登基,走到盱眙的时候,听说金国发生内乱就返回了。他对皇上说:“我从扬州到楚地,从楚地到盱眙,土地肥沃广阔,湖泊相连,百姓都很强悍,这是上天赐给咱们国家以长江为屏障,让咱们有充足的兵力粮食,可以用来进取。但是,现在田地荒芜,沟渠没有疏通,险要之处没有防守,青壮年没有训练,杰出的将领没有被重用,一旦发生战事,就只能依靠长江。为什么不趁现在大力发展屯田,专门设立一个机构来管理,几年之后,积储充足,边民父子都会想办法自保,然后按照什伍编制,训练他们军事技能,不用发放粮饷,他们都会成为精兵。”他还提出了许多关于边防的重要建议。

当时权臣史弥远正用爵位和俸禄笼络天下士人,郑德秀义愤填膺地对刘爚说:“我们这些读书人应该赶紧离开朝廷,让朝廷知道,世上也有不肯做官的人!”于是他极力请求离职,被任命为秘阁修撰、江东转运副使。山东盗匪四起,朝廷却还和金国通好,德秀上朝辞别时,上奏道:“国耻不可忘记,邻国盗匪不可轻视,侥幸求安的计策不可依赖,阿谀奉承的话不可听信,至公无私的论断不可忽视。”宁宗皇帝说:“卿能力过人,到江东后就为朕节约钱粮,以资助边防军需。”

江东地区发生旱灾和蝗灾,广德、太平两府受灾最为严重。德秀便和留守、宪司一起,分头治理九郡的荒政,而他自己则负责广德、太平两府。他亲自前往广德,和太守魏岘一起,采取紧急措施发放粮食,并让教授林庠负责救济工作,事情办完后才返回。数千百姓在郊外为他送行,指着路旁的坟冢哭泣道:“这些都是往年饿死的人啊!如果不是您,我们也都要跟着他们一起死在这里了。”他还下令销毁太平州私自制造的大斗。新徽州知州林琰没有廉洁的名声,宁国府知府张忠恕私藏救济粮,德秀都弹劾了他们,并任命李道传代理徽州知州。此前,都司胡貙、薛拯总是嘲笑德秀迂腐,认为他办事一定会失败,可是如今德秀的政绩越来越显著,他们便反过来声称旱灾本来就不严重,监司贪图名声,救济太过,于是唆使魏岘弹劾林庠来打击德秀。德秀上奏章自陈,朝廷明白了真相,嘉奖了魏岘,授予林庠官职,而李道传不久也被召回朝廷。

德秀被任命为右文殿修撰,知泉州事。外国商船害怕苛刻的税收,每年来的不过三五艘,德秀首先减轻了税收,前来贸易的商船骤然增加到三十六艘。他下令让百姓自己申报租税,审理案件只须揭示姓名,当事人自己到州府来。泉州有很多豪强,是百姓的祸害,德秀严厉惩治他们。有人打官司争田地,竟然烧毁了地契不敢争辩。海贼作乱,将要攻打泉州城,官军被打败,德秀祭奠了阵亡的士兵,亲自制定作战方案,击败了海贼。他又巡视海滨,查看地形,在要害处增设兵力,以防不测。

十二年的时候,他担任集英殿修撰,后来又去隆兴府做知府。前任官员比较宽松,他上任后稍微加强了管理力度。他特别重视军事,想要把鄂州的军队分一部分驻扎在武昌,并且打通从广东运盐到赣州和南安的通道,以此来平息汀州、赣州的盐盗。 还没来得及实施这些计划,他就因为母亲去世而回家奔丧了。

第二年,蕲州和黄州失守了,南安的盗贼也起来了,他花了数年时间才平定叛乱。大家这才佩服他当初的预见性,觉得他真是个有远见的人啊!

十五年,他被任命为宝谟阁待制和湖南安抚使,兼任潭州知州。他用“廉洁、仁爱、功绩、勤勉”四个字来勉励属下官员,还经常用周敦颐、胡安国、朱熹、张栻等人的学术思想来教导当地士子。他取消了酒税专卖,免除了对米面的抽税,停止了强制收购粮食的政策,以此来减轻百姓的负担。因为老百姓生活艰难,缺粮少食,他不仅尽力想办法赈济他们,还建立了五个万石的惠民仓,每年都拿出来卖给老百姓。他又调拨了九万五千石粮食,在十二个县分别设立社仓,让粮食能够惠及每一个乡镇。他还另外设立了慈幼仓和义田,各种惠民政策都做到了。他每个月都会组织军队进行射箭比赛,把比赛的奖品和官田租金都捐出来做善事。对于军队中生病的、死了还没下葬的、怀孕的、结婚的士兵,他都分别给予不同的补贴。朝廷听从了寿昌朱橐的请求,想把飞虎军调到寿昌,连家属一起过去,他极力反对,阻止了这件事。江华县的贼寇苏师入侵,烧杀抢掠,他下令联合广西一起讨伐,最终平定了叛乱。武冈的司马遵守激起兵变,他弹劾了遵守,并诛杀了参与叛乱的人。

皇上理宗登基后,就召见了我,让我担任中书舍人,没多久又升迁为礼部侍郎,兼任直学士院。我觐见皇上时,进言道:“三纲五常,是支撑宇宙的栋梁,是安定百姓的基石。晋朝废弃三纲,导致了刘曜、石勒之乱;唐朝废弃三纲,导致了安史之乱。咱们大宋立国,最先就重视正名分。陛下您这次处理人伦大事的方式,消息传遍天下,造成的损失可不小啊。霅川事件,并非济王本意,之前有躲避的迹象,后来又听说有讨伐捕杀的计划,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清清楚楚,有据可查。我希望陛下能参考雍熙年间追封秦王,赦免其罪,抚恤其孤儿的先例。济王没有子嗣,只有陛下您才能兴继绝后。” 皇上说:“朝廷对济王已经很优待了。”我说:“如果说这件事处理得尽善尽美,我不敢苟同。看看舜帝是如何处理象的事件,就知道陛下您处理这件事,比舜帝差远了。人主应该以尧舜禹汤文武这些圣王为榜样啊!”皇上说:“当时情况紧急嘛!”我说:“这是过去犯下的错误,我只希望陛下您能认识到这个错误,并更加努力学习,提高自身道德修养。”

接着我又说:“霅川的案件,都没有经过朝堂公开审理,淮南、蜀地两位节度使的任命,也超出了大家的预期。天下大事不是一家一户的私事,为什么不和大家一起商量呢?”我还说:“乾道、淳熙年间,在朝为官的,把有人送礼上门当成耻辱,在外任职的,把收受贿赂进京当成羞愧的事。现在呢,行贿受贿公开化,已经成了风气,人们都习以为常,麻木不仁了。”我又上书说:“朝廷上,有才能的年轻人比老成持重的人多,虽然朝廷曾经因为儒学表彰过伯成、杨简,因为儒学表彰过柴中行,因为清廉退让启用过赵蕃、刘宰,那些像陈宓、徐侨那样忠诚正直敢于直言的人,却都没有被重用。”

皇上问我了解哪些清廉的官员,我举荐了袁州知州赵范夫。皇上亲自提拔赵范夫为直秘阁,并让他担任监司。赵范夫上书感谢,顺便说崔与之在蜀地任职,杨长儒在闽地任职,他们都有清廉的名声,请求皇上多加考察了解。

皇上初次在清暑殿避暑,德秀因为参加经筵侍奉皇上,就进言说:“这清暑殿是高宗、孝宗两位皇帝储蓄精神、休憩安闲的地方,皇上您仰望殿宇的梁柱,就应该像两位先帝亲临其上一样肃穆谨慎。陛下您居住的地方靠近东朝,还不敢轻易地以人君的礼仪自居。现在宫殿的规制逐渐完善,如果一个人一心想承受众人的攻击,没有不被渐渐侵蚀腐败的。只有学习才能明智,只有谨慎才能保持本心,只有亲近君子才能维护本心。”于是德秀极力陈述古代的丧葬制度和先帝勤于政事的例子。

宁宗皇帝小祥(服丧期满后小规模祭祀),下诏令群臣穿戴吉服。德秀极力反对,说道:“自从汉文帝根据实际情况改变了古代的制度后,只有我们孝宗皇帝才真正服丧三年,朝服朝冠都用粗布制作,可惜当时没有同时规定臣下的服丧礼仪,这是千百年来无法弥补的遗憾啊!孝宗皇帝驾崩后,我和罗点等大臣商议,规定群臣在服丧一个月后,虽然还没有脱下丧服,但朝会处理政事时可以穿戴黑色腰带的公服,按时序进行祭奠,到服丧期满才脱去丧服。后来侂胄擅权,才开始在小祥时穿戴吉服。而且,腰带不用金饰,靴子不用红色,佩饰不用鱼形玉佩,鞍轿不用华丽的装饰。这样做对群臣有什么损害呢?对朝仪有什么影响呢?” 最终,德秀的意见被采纳了。

德秀多次直言进谏,皇上都虚心接受,而韩侂胄却因此更加忌惮他,于是暗中策划陷害德秀,但又害怕舆论,不敢轻举妄动。给事中王塈、盛章首先驳斥德秀关于济王赠典的意见,接着殿中侍御史莫泽弹劾德秀,于是德秀被贬为焕章阁待制,提举玉隆宫。谏议大夫朱端常又弹劾他,导致他被罢官免职。监察御史梁成大再次弹劾他,请求皇上严惩德秀。皇上说:“孔子都不做太过分的事。”于是作罢。

德秀回家后,撰写了《读书记》,对门人说:“这是为人君治国的根本,如果有人想用我的,就拿着这个去做吧!”汀州发生寇乱,德秀推荐陈韡,说他有文武才能,常平使史弥忠在朝中为陈韡说话,于是陈韡被起用,平定了汀州的叛乱。绍定四年,德秀复职并被赐予祭祀的职位。

五年后,我升任徽猷阁,又调任泉州知州。迎接我的队伍挤满了道路,就连深山老林里一百多岁的老人也拄着拐杖出来迎接,城里热闹非凡,欢声雷动。之前各县的赋税预借,已经拖欠到六七年了。我到泉州上任后,首先就禁止了预借赋税。结果,很多县好几个月都没收到一分钱税款,郡里的财政状况非常糟糕,简直无法运转。有人批评我说我宽待百姓太过了,我回答说:老百姓已经这么苦了,我宁愿自己承担这份苦楚。每天从早上卯时到下午申时,我都忙着处理诉讼案件,一直没停歇。有人劝我应该注意保养身体,我说:泉州的弊端在于无力惠及百姓,只有政事清明,公正断案,才是我的职责所在。建炎年间,朝廷在泉州设立了南外宗政司,一开始只有三百多皇族人员,他们的生活费用由漕运司和泉州府共同承担,朝廷还会额外拨发度牒(一种免税凭证)。后来朝廷不再拨发度牒,但人员却增加到两千三百多人,这使得泉州的财政更加不堪重负。我向朝廷请求,最终朝廷下旨拨发了百道度牒。

弥远去世后,皇上亲政,任命我为显谟阁待制,知福州事。我上任后,告诫属下官员,不准滥用刑法,横征暴敛,不准徇私舞弊,贪赃枉法。我还取消了市令司(管理市场的机构),说:“商品相同,价格就应该相同,哪有什么公私之别?”闽县的里正(乡镇长官)苦于催缴赋税,我就取消了这种做法。属县因为粮食价格昂贵而受苦,我就下令动用常平仓的粮食进行赈济。海寇猖獗,我也逐步将其剿灭。没过多久,就听说金国灭了北宋,京湖地区的将领向朝廷献上八陵的图纸(八陵是北宋皇陵),而江淮地区却有人提出要收复潼关、黄河一线的想法。我觉得这很危险,就上书皇上说:“把江淮的精兵强将调去防守那些毫无用处的空城,把江淮的粮食财物运去治理那些荒废的土地,这样做的益处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但弊端却立刻就显现出来了。希望陛下能够认真考虑这件事的轻重缓急。”

皇上召他当户部尚书,见面后,皇上亲自迎上去说:“你离开朝廷十年了,我一直都很想念你啊!” 然后他献上了《大学衍义》,又陈述了祁天永命的说法,意思是说:“恭敬是德行的根本。仪狄酿酒,南威的色彩,游乐打猎的娱乐,玩弄禽兽狗马,只要有一样,都足以损害恭敬之心。”皇上听了非常高兴,就让他担任翰林学士、知制诰,当时很多政务都由他参与决策。

一年多后,他负责主持贡举考试,这时他已经生病了。皇上任命他为参知政事,同时让他参与修订敕令以及《经武要略》。他三次请求退休,皇上没办法,才让他担任资政殿学士、提举万寿观兼侍读,但他还是辞去了。 他病得很重,即使戴着帽子穿着官服坐着,到最后辞官的时候,精神都还很清醒,一点也不混乱。皇上接到他的遗表后,非常悲痛,停止了上朝,还追赠他银青光禄大夫的官衔。

他身材高挑,额头宽阔,长得像玉一样漂亮,所有见到他的人都认为他是国家的栋梁之才。他在朝廷为官不到十年,上奏的奏疏大概有几十万字,内容都切中当时的要务,他的正直之声震动了整个朝廷。全国各地的人都读过他的文章,想象着他风采翩翩的样子。他到各地做官,施行的惠政深入人心,他的实际行动与他的言论完全一致,因此朝野上下都赞扬他。京城百姓有时听说他将要经过,就纷纷跑出来迎接,拥挤着出城门,喊着:“真直院来了!”他真的来了,人们就更加拥挤地围观,久久不肯散去。当时一些大臣因此嫉妒他,总是排挤他,不让他做事,但这反而让他名声更大了。

他回朝的时候,正好是郑清之挑起战争的时候,兵民死伤几十万人,国家损失巨大,这正是国家兴衰治乱的关键时刻,而他已经衰老了。杜范正在批评郑清之误国,并且说他贪婪比以前更甚,而他就上奏说:“这些都是以前权臣玩弄权术的罪过,今天处理不当,就像是在和扁鹊这样的名医之后,又来了庸医,一剂错药,庸医就要替名医承担责任。”他的论述和杜范的观点大相径庭。自从韩侂胄打着伪学的旗号压制正直的人才后,所有近世大儒的书都被明令禁止,以绝其流传。他晚年出来做官,却独自慨然以传承文化为己任,潜心研究并身体力行。党禁解除后,正统的学术最终在天下后世得到光大,这其中有他很大的功劳。

魏了翁,字华父,是四川蒲江人。他小时候就跟着哥哥们去上学,表现得特别成熟稳重。长大后,更是聪明绝顶,一天能背诵上千字,而且过目不忘,乡里人都把他当成神童。十五岁的时候,他就写了一篇关于韩愈的论文,文章气势磅礴,很有大家风范。

他写过《西山甲乙稿》《对越甲乙集》《经筵讲义》《端平庙议》、《翰林词草四六》《献忠集》《江东救荒录》《清源杂志》《星沙集志》这些书。去世后,皇帝一直念着他,追谥他为“文忠”。

庆元五年,魏了翁考中了进士。当时朝廷正忌讳谈论道学,但他考试的策论里却谈到了这个。他先被任命为剑南西川节度判官厅的佥书,认真负责地做好自己的工作。嘉泰二年,他被朝廷召进京,担任国子正。第二年,又改任武学博士。开禧元年,他又被召到学士院考试。当时韩侂胄当权,想通过对外战争来巩固自己的地位,朝中上下都很忧虑,但没人敢说话。魏了翁却站出来说:“国家纲纪不整,国情不稳,风俗败坏,边防松懈,财政空虚,人才凋零,而到处都在说要北伐,人心惶惶,忧虑重重。金国地广势强,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打败的,从我们自身来看,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不如先致力于内政建设,暂时避免对外战争。否则,把整个国家的命运押在一场赌博上,社稷存亡都系于此,万万不可轻率行事!” 他的策论一出,大家都吓了一跳。后来他被任命为秘书省正字。御史徐柟弹劾他策论狂妄,只有韩侂胄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才没让他受罚。

第二年,魏了翁升任校书郎,因为父亲年老,他就请求外放,被任命为嘉定府知府。在去江陵的途中,四川大将吴曦叛乱,魏了翁就预言他一定会失败。第二年,吴曦果然被杀,四川平定,魏了翁就带着父母回乡了。韩侂胄也因为误国而被杀。朝廷开始召集各路贤才,魏了翁也在被召之列。但后来史弥远专权,魏了翁看清了他的为人,就坚决推辞了朝廷的任命。他父亲去世后,魏了翁辞官守孝,在白鹤山下建了一座房子,把从辅广、李燔那里学到的知识传授给学生,许多人都慕名而来求学。从此,四川人都知道了义理之学。

我被任命去汉州做官。汉州啊,那可是出了名的繁忙复杂,我呢,就想着用教化百姓来治理地方。首先,我免除了二十多万户的积欠赋税,取消了苛捐杂税和限制酒类买卖的弊端,严厉禁止民间互相告状攀扯。我还写了告示,用儒家伦理劝导大家和睦相处,减少诉讼。老百姓都很尊敬我的教诲,不敢违反。后来,境内一座桥塌了,有人被压死了,主管官员上报朝廷,皇上就降了我一级官职,让我去建宁府武夷山冲佑观当主管。还没过几个月,我又恢复了原来的官职,被任命为眉州知州。

眉州虽然是文化名城,但当地风俗习惯和对法律法规的理解都比较特殊,官员的考核标准也比较苛刻,所以号称很难治理。听说我来了,大家就想方设法来考验我。我就尊重老年人,提拔有才能的年轻人,每个月月初和月末都去学宫,亲自讲学,引导和指导他们。我还举办乡饮酒礼,以此来教化百姓,增加贡士名额,振兴文风。我还修复了蟆颐堰,修建了江乡馆,凡是利民的事情,我都尽力去做。士大夫们都很佩服我,当地风俗也因此改变,我的政绩也广为人知。

嘉定四年,我被提升为潼川路提点刑狱公事。八年,又兼任提举常平等事,然后升迁为转运判官。我整治官吏的奸邪行为,了解百姓的疾苦,弹劾官员不避权贵,作风非常严正。我还上书朝廷,请求追封周惇颐、张载、程颢、程颐爵位并给予谥号,以此引导学者们学习他们的思想,朝臣们都赞同我的建议,最终如我所请。后来,遂宁缺了知州,我就代理了郡事。我马上上奏朝廷,请求修缮城墙,以防不测。朝廷觉得费用太大,不愿意批准,但我还是加固了城墙,加深了护城河,就像是在等待敌人来攻打一样。一年后,溃兵攻掠郡县,他们看到我们早有准备,就不敢轻举妄动,大家这才明白未雨绸缪的重要性。十年后,我升任直秘阁、知泸州、主管潼川路安抚司公事。后来母亲去世,我守孝之后,被任命为潼川府知府。我勤俭自守,为百姓谋福利,政绩显著。像游似、吴泳、牟子才这些蜀地名士,都来我的门下求学。

十五年的时候,我被皇帝召见,上了一份两千多字的奏章。首先,我论述了人与天地之间本来就是一个整体,人只有与天地相合才能不辜负上天所赋予的使命,然后又详细阐述了人才选拔、社会风气等五个方面的问题,说得条理清晰,明白易懂。我还谈到了郡县机构中“强干弱枝”的弊端,以及应该如何改进。自从我离开家乡已经十七年了,皇上这次不仅热情地接待我,还非常重视我的意见,让我升任兵部郎中,不久又改任司封郎中,兼任国史院编修官。

再次被召见时,我建议把长江流域、淮河流域、襄阳地区和四川地区划分为四个重要的军事防区,选拔合适的人才担任要职,虚心听取他们的意见,授予他们相应的权力和资源,以此加强防御体系的联系。我还论述了四川边境开垦荒地以及史书缺漏等问题,这些奏章都呈送到了中书省。十六年,我担任省试考试的评卷官,后来升任太常少卿,兼任侍立修注官。

十七年,我升任秘书监,随后又因为被任命为起居舍人而再次推辞,最后还是接受了任命。上任后,我向皇帝进言,详细分析了当时的局势变化、民心向背、边疆安危、敌情动向等五个方面的情况,并说道:“我们应该观察时局变化,顺应天命,尊崇道德准则,严格遵守法纪,集思广益,积极图谋,难道不比坐视事态发展,任其自然要好吗?”我还谈到了士大夫阶层不良风气的弊端,说:“只有君臣上下同心同德,才能在平时有所裨益,在紧急关头有所依靠。如果大家都只为自己打算,那么天下就会出现无穷无尽的祸患。现在的情况是表面上顺从,心里却腹诽,习惯了阿谀奉承,又沿袭着陈旧陋习,我对此深感忧虑。为什么不考察一下人们的品行,分析一下时局变化,开拓进取,团结人才,这样才能在遇到事情时不至于人才匮乏。”我的话语尖锐直率,毫无顾忌,因此当时的宰相开始对我心生不满。

宋宁宗死了,理宗皇帝从宗室成员中继位,形势骤变。了翁(真名不知道)心里着急,积劳成疾,三次上书请求退休,都没批准,最后被调任起居郎。

第二年改元宝庆,天上打雷,时间不对,皇帝说“朕心里一直不安”。了翁觐见皇帝时,就分析说:“皇上,您心里不安,是因为您没有找到正确的治国之道,这才是真正的‘天’。您不应该把希望寄托在其他什么天地神明身上。您应该从自身找原因,对天地发誓,侍奉太后,召见大臣,亲自参与讲学,凡事都反躬自省,这样国家才能安定,天下太平。”他还说:“现在讲学不认真,社会风气浮夸,朝中没有人敢直言进谏,遇到危难也没有人敢为国捐躯。希望您能广招贤才,弘扬正统思想,为国家长治久安做打算。”他还建议皇帝在任命官员时,要公开透明,让大家都能看到,这样才能选拔到真正优秀的人才。

济王被废黜后死了,有关部门办事拖拉,葬礼也不隆重。了翁每次见到皇帝,都请求皇帝厚待济王的家人,平息舆论。当时很多官员上书给皇帝提建议,但只有了翁、洪咨夔、胡梦昱、张忠恕这几个人说得有理有据,切中要害,而了翁因为生病又请求退休。结果,右正言李知孝弹劾胡梦昱,把他贬到岭南,了翁去送他,李知孝就说了翁是带头反对朝廷的人,要整治他。秦桧的孙子秦弥远表面上装作很宽容。不久,了翁被任命为工部侍郎,但他以生病为由坚决推辞,最后被任命为集英殿修撰,兼任常德府知府。过了两天,谏议大夫朱端常又弹劾了翁欺骗世人,结党营私,诽谤朝廷,皇帝下令将他降职三级,发配到靖州居住。其实,了翁第二次上朝时,秦弥远想拉拢他,但了翁态度坚决,从没私下拜访过他。所以三年里,了翁虽然升迁,却从未担任过要职。

了翁到了靖州后,湖南、湖北、江西、浙江的很多读书人,不远千里来拜他为师。他写了一部《九经要义》一百卷,考证严谨,是以前儒家学者做不到的。

1249年,我重新上任,负责管理建宁府武夷山的冲佑观。第二年,调任江州太平兴国宫提举,接着又让我去当遂宁府知府,但我推辞了。后来,我升任宝章阁待制、潼川路安抚使,最后又当上了泸州知州。泸州是重要的边疆地区,管辖范围达两千里,可是军事防备却很差,城墙也破败不堪。我到任后,就上奏朝廷,请求修缮城楼、箭楼、女墙,增加兵器装备,训练士兵,严格军纪,兴办学校,免除百姓的欠税,恢复社仓,修建义冢,建立养老院。几个月后,这些事情都办妥了。

弥远去世后,皇上亲理政务,把我升为华文阁待制,还赏赐我金带,让我继续留在原来的岗位上。我心里清楚,国家当时权臣当道,他们私下操纵朝政,外面又败坏社会风气,纲常伦理败坏,法度松弛,贪官污吏当道,各种弊端层出不穷,简直无法收拾。 所以,我就抓住机会,根据皇上的旨意上书,列举了十个主要的弊端,并请求恢复旧制来革新政治。我的奏章里写道:“一,恢复三省的制度,以加强六部;二,恢复中书、门下二府的制度,以集中群臣的意见;三,恢复都堂的制度,以加强省府;四,恢复侍从的制度,以便随时向皇上进谏;五,恢复经筵的制度,以弘扬圣学;六,恢复台谏的制度,以公平地进行考核升降官员;七,恢复制诰的制度,以谨慎发布命令;八,恢复听取意见的制度,以了解民情;九,恢复三衙的制度,以增强皇权;十,恢复中书省的制度,以杜绝私心。” 我的奏疏长达万言,先引述了历史事实,然后陈述了当时的弊端,并详细分析了利害关系,条理清晰,黑白分明。皇上看完后深受感动,在经筵上还把它背诵了一遍。后来,那些旧制都恢复了。

皇上啊,好多老百姓都上书请求把翁老先生和真德秀召回来。皇上因为考虑到民意,就把他们俩都召回来了。翁老先生被任命为礼部尚书,还兼任直学士院。翁老先生一进宫面圣,首先就请求皇上明辨君子和小人的区别,说这是选拔人才、任用官员的根本,也是防止奸邪小人钻营的根本办法。 接着,他又谈到前任宰相的十个错误至今仍未改正,还谈到了修身、齐家、选拔宗室贤才、兴办内学等问题,这些都是直接关系到皇上自身的问题。

此外,他还说和议不可靠,北方军队不可靠,军队的实力和财政状况也不可靠,诸如此类,他一口气说了十多条。他跟皇上口头陈述利害关系,足足说了四十刻钟才退朝。后来,他又兼任修国史、侍读,不久又兼任吏部尚书。翁老先生在皇上身边读书进讲,皇上总是恭敬地听着,并且经常向他询问政事,了解人才的情况。翁老先生又上书献上了十条建议,这些建议都是他呕心沥血想出来的,直言不讳地陈述事情的真相,说了许多别人不敢说的话。皇上对这些建议都很赞赏,还亲自写诏书嘉奖他。

他还上奏请求:收回并妥善保管弥远家里的御笔;让赵汝愚配享太庙;让崔与之参与政事;颁布丈量田亩的法令,以减轻百姓的负担;下诏让大臣们集思广益,解决纸币贬值的问题;储备军事人才,以备不时之需。他还向皇上进献了一些建议,比如:储备人才、凝聚国家共识、努力实行自治的策略、发布罪己诏书、分别评判襄阳、黄州两路帅军的对错、调查黄陂叛军叛乱的利害关系、分派各路统帅安置投降和归附的人员等等。

他回朝六个月,前后上奏二十多道,都是当时紧急的事情。皇上想让他参与政事,但是那些嫉妒他的人就一起合伙排挤他,让他在朝中待不下去。

执政大臣觉得只有了翁懂军事、爱国家,于是就让他担任端明殿学士、同佥书枢密院事,去督视京湖地区的军队。正赶上江淮地区的督府官员曾从龙因为忧虑害怕而死了,江淮地区的军务也一起交给了了翁。朝中一片哗然,都觉得不妥,三省官员也上书反对。

偏偏这时候边境警报接二连三地传来,皇上心里焦急又劳累,了翁觉得这些人是想躲避责任,虽然他五次推辞,但还是被皇上强留下来,接受了任命,在幕府办公,宣读并处理两府的奏章,皇上对他特别关照。不久,又兼任提举编修《武经要略》,恩宠与执政大臣相当,被封为临邛郡开国侯,还被赐予像张浚一样的便宜诏书。

临走的时候,皇上亲自赐给他唐人严武的诗作和御书的“鹤山书院”四个大字,还赐给他金带、鞍马,并下令宰相在关外为他饯行。他权衡利弊,在江州设立幕府,整顿将帅队伍,调遣援军,褒奖为国捐躯的将士,罢免懦弱无能的将领,上奏了十条边防建议。仅仅二十天,他就再次被召回朝廷,担任佥书枢密院事。

回到京城后,他以生病为由推辞,不肯上任。其实朝中那些人一开始就是想利用这个职位把了翁弄出去,等他出去了,又说他担任督府的职务是不对的。虽然皇上给了他很高的荣誉和礼遇,但督府的奏章和朝廷的命令总是互相牵制,所以很快就被召回了,前后这些安排都不是皇上的本意。

后来,他被改任资政殿学士、湖南安抚使、潭州知州,他又极力推辞,皇上就让他提举临安府洞霄宫。没过多久,他又被改任绍兴府知府、浙东安抚使。嘉熙元年,他又被改任福州知府、福建安抚使。他多次上书请求退休,皇上都不准。

他病危的时候,又上了一道奏疏。来看望他的门生故吏,他都穿着官服与他们谈笑风生,还说:“我一生为人处世,都很淡泊,从不追求名利。”他还谈到蜀地兵变的事情,皱着眉头想了很久,口授遗奏,一会儿就拱手去世了。十天后,皇上追赠他资政殿大学士、通奉大夫的荣誉,让他以这个身份退休。

听说了他上交的遗表,皇上非常震惊和悲痛,停止了上朝,叹息国家失去了这样有用的人才真是可惜啊!皇上追赠他太师的爵位,谥号文靖,赐给他苏州的府邸,还追赠他秦国公的爵位。

他留下了很多著作,《鹤山集》、《九经要义》、《周易集义》、《易举隅》、《周礼井田图说》、《古今考》、《经史杂抄》、《师友雅言》。

廖德明,字子晦,是南剑人。年轻的时候学习佛教,后来得到了龟山先生杨时的书,读了之后豁然开朗,于是就拜朱熹为师。在乾道年间考中了进士。他曾经担任莆田县令。当地百姓有人祭拜淫祠,廖德明就治了他们的罪,把淫祠的像沉到江里。后来有个有权势的人想从县里弄块地扩大自己的住宅,廖德明不同意,上司和同僚劝说他,廖德明说:“太守是天子守护一方的官员,还没听说过把土地送给别人的。”上司这才羞愧地服气了。

他后来升官到浔州知州,政绩显著,很多部门都推荐他升迁,但他却说:“我现在年纪大了,何况还要用自己的道义去讨好别人吗?”坚决推辞了。后来他被选为广东提举刑狱,弹劾官员从不避讳权贵。到了推荐人才的时候,朝中很多达官贵人都托人给他送推荐信,廖德明说:“这是国家的公器啊!”全部都没有打开就退回去了。他家乡有个做主簿的人,廖德明听说他很有能力,就推荐了他。后来廖德明去视察他的工作,主簿很感激廖德明赏识他,摆酒宴请他,还用富人的酒杯和盛器,场面非常奢华。廖德明生气地说:“一个主簿竟然这么奢侈?肯定贪污了!”于是就收回了他之前的推荐信,他这种公正严明的事迹还有很多。

当时盗贼攻陷了桂阳,逼近韶州,韶州百姓都很害怕,廖德明却泰然自若,派兵出击,亲自拿着小旗督战,大败了盗贼。然后他又分兵驻守,设置远处的哨卡,明确赏罚,树立威信,韶州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像往常一样。后来他调任广州知州,又升迁为吏部左选郎官,之后告老还乡,最终去世了。

德明一开始在浔州当老师,给学生们讲解圣贤心学里的精髓,还在学校里亲手种了三棵柏树。浔州的读书人都特别敬爱他,就像爱护甘棠树一样。

后来他在广东地区,建了个叫“师悟堂”的讲学场所,还刻印了朱熹的《家礼》和程颐等人的著作。 下了班,他就邀请同事和学生们一起研讨,他的影响力遍及远近。他曾经跟别人谈到为官和学习的关键,说:“我从一开始做官,到后来当上郡守,一直都只遵循‘三代直道而行’这八个字。” 他写的《槎溪集》流传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