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啊,这“道学”俩字,古时候根本就没这说法。三代盛世的时候,皇帝都用这套东西治国理政,当官的都拿它当工作准则,学校里老师学生也都以此为教学内容,老百姓更是天天都在用,自己却浑然不觉。所以说啊,天地之间,没有一个人、一件事不受这“道”的恩泽,顺应着各自的天性发展。那时候,哪还需要“道学”这个名词呢?

文王、周公去世后,孔子有德行却没当上大官,没法让这“道”在天下广泛传播,就只能退而求其次,跟学生们一起整理礼乐,阐明宪法章程,删定《诗经》,修订《春秋》,注解《易经》,研究古代典籍,希望圣人们的思想能够永远流传下去。所以才有人说:“夫子比尧舜还要高明得多!”孔子去世后,曾子继承了他的衣钵,传给了子思,再传给了孟子。孟子去世后,他的学说却没能传承下去。到了汉朝以后,儒家学者们讨论大道,理解得不够透彻,讲得也不够详细,各种歪理邪说趁虚而入,差点把儒家学说彻底毁了。

一千多年过去了,到了宋朝中期,周敦颐先生在舂陵(今湖南省衡阳市)诞生,他竟然继承了圣贤们失传的学问,写出了《太极图说》和《通书》,把阴阳五行之理阐述得明明白白,那些天赋秉性,都像摊在手心里一样清楚。张载先生又写了《西铭》,进一步阐明了“理一分殊”的道理,这下子,大道源于天的道理就再也没人怀疑了。宋仁宗明道年间,程颢兄弟出生了。他们长大后,师从周敦颐,在此基础上又有所发展,对《大学》、《中庸》两篇作了深入的阐释,和《论语》、《孟子》一起并列为儒家经典,这样一来,从帝王心法到初学者入门,都融会贯通,再也没有什么遗漏了。

南宋的时候,徽州的朱熹继承了程颐程颢兄弟的学术思想,感觉更加亲切贴近了。他主要强调格物致知为学习的先决条件,明善诚身为学习的最终目标。那些散落在《诗经》《尚书》和六艺典籍里,以及孔孟遗留下来的思想,在秦朝焚书坑儒后支离破碎,在汉代儒家以及魏晋六朝时期都比较晦涩难懂,到了朱熹这里,都焕然一新,井然有序,各归其位了。这就是宋代儒学能够超越先秦诸子,直追孟子的原因吧!宋代儒学对社会风气和时代兴衰有着非常大的影响。道学在宋代兴盛,但宋朝并没有很好地将它运用到实际政治中,甚至还曾下令禁止。以后如果哪位皇帝想要恢复天德王道的治理,就一定要参考宋代儒学的思想了。

邵雍天赋异禀,智慧超群,程颐程颢兄弟非常器重他。以前的史书把他归类为隐士,这并不恰当,现在把他排在张载之后。张栻的学问也来源于程氏兄弟,他后来见到朱熹,两人互相交流,学问又有了很大的进步。其他程朱学派的弟子们,也根据师承关系,整理了他们的学术渊源,编写了《道学传》。

周敦颐,字茂叔,是道州营道人。他原名敦实,因为避开宋英宗赵曙的旧讳而改名。他因为岳父龙图阁学士郑向的关系,做了分宁县的主簿。当时有个案子很久都没判决,周敦颐一到任,马上审理清楚了。县里的人都惊叹地说:“老资格的官吏都不如他啊!”上司推荐了他,他就调任南安军司理参军。后来有个犯人按照法律不该判死刑,但转运使王逵却想严惩他。王逵是个凶狠残暴的官吏,大家都敢怒不敢言,只有周敦颐敢和他据理力争。王逵不听,周敦颐就扔下官印,准备辞职走人,说:“这样下去还能做官吗?为了讨好别人而杀人,我做不到!”王逵这才醒悟过来,那个犯人最终免于一死。

我被调到郴州当县令,政绩很出色。郡守李初平很欣赏我,问我:“我想读书,你觉得怎么样?”我说:“您年纪大了,恐怕来不及了,让我给您说说吧。”两年后,他果然有所收获。

后来我调到南昌当知府,南昌人都说:“这是能解决分宁县那个大案子的人,我们终于可以申诉了!”那些有钱有势的家族、狡猾的官吏和地痞流氓,都吓得不轻,他们不仅担心得罪了我,更害怕玷污了我良好的政绩。

之后我当了合州判官,事情都不经我手,下属官员不敢擅自做主。即使我批准了,老百姓也不愿意听从。有个叫赵抃的部使者听信了小人的谗言,对我态度非常强硬,但我依然泰然自若。

我后来又当了虔州通判,赵抃当时也在虔州任职,他仔细观察我的行为后,终于明白了我的为人,拉着我的手说:“我差点就错失了你啊!现在我才真正了解周茂叔(我的字)!”

熙宁年间初期,我担任郴州知州。在赵抃和吕公著的推荐下,我被任命为广东转运判官,负责刑狱事务,把为百姓伸冤、造福百姓作为自己的责任。巡视各地,不怕辛苦劳累,即使是瘴气弥漫、路途险峻偏远的地方,我也会慢慢地仔细调查。后来因为生病,我请求调任南康军知军。 我就在庐山莲花峰下安家,前面有一条小溪,汇入溢江,我就用溪名“濂溪”作为自己住处的名字。赵抃再次镇守蜀地时,本来要推荐我,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奏请,就去世了,享年五十七岁。

黄庭坚评价我说:“他的人品非常高尚,胸怀开阔,像和煦的春风和晴朗的月色一样。他看淡名利,却锐意进取;不追求私利,却一心为民;生活简朴,却能照顾孤寡贫弱;不追逐名声,却与古人交友。”

我博学多才,又勤于实践,著有《太极图》,阐明了天理的根源,探究了万物的始末。我的理论是这样的:

无极而太极。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分阴分阳,两仪立焉。阳变阴合,而生水、火、木、金、土,五气顺布,四时行焉。五行一阴阳也,阴阳一太极也。太极本无极也。五行之生也,各一其性。无极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二气交感,化生万物,万物生生,而变化无穷焉。

人啊,是万物中最优秀、最灵敏的。人一出生,精神就有了感知,五种感官受到刺激,就能分辨善恶,然后各种事情就都发生了。圣人用中正仁义来规范人心,以保持内心的平静,从而达到人生的最高境界。所以圣人能够与天地合其德行,与日月合其光明,与四季合其顺序,与鬼神合其吉凶。君子遵循圣人的教诲就会吉祥,小人违背圣人的教诲就会凶险。所以说:“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又说:“原始反终,故知死生之说。”哇,《易经》啊,真是精妙绝伦啊,这就是它的最高境界了!

他还写了《通书》四十篇,阐明了太极的奥妙。有人评价说:“他的话简洁却蕴含着伟大的道理,文章质朴却义理精深,继承了孔孟的思想精髓,对学习者大有裨益。”

他在南安做官的时候,程珦担任通判,看到他的气质相貌非同一般,和他聊了几句,就知道他学问渊博,很有道行,于是和他成了朋友,还让自己的两个儿子颢、颐去拜他为师。程颐经常让学生们去寻找孔颜乐处,问他们到底快乐在什么地方,二程的学问就从这里发源。所以程颢曾经说过:“自从再次见到周茂叔之后,我吟风弄月地回家,心里就有了‘我和颜回一样’的感觉。” 侯师圣向程颐学习圣人之道,很久都没开窍,就去拜访周敦颐。周敦颐说:“我已经老了,解释起来不得不详细一些。”然后他们就彻夜长谈,三天后侯师圣才回去。程颐很惊讶,问他:“你不是从周茂叔那里来的吧?”周敦颐真是善于启发人的智慧啊!

嘉定十三年,他被追赠谥号为“元公”;淳祐元年,被追封为汝南伯,并且在孔庙里配享。

他的两个儿子程寿、程焘,程焘官至宝文阁待制。

程颢,字伯淳,老家是中山,后来从开封搬到了河南。他爷爷程羽,在宋太宗的时候做过三司使。他爸爸程珦,仁宗皇帝追录旧臣的时候,被任命为黄陂县尉。过了一段时间,又升任龚州知州。那时候,当地土匪首领区希范刚被杀,乡里的人突然传言区希范的神灵显现了,说“要为我建个南海的祠堂”,于是大家就抬着区希范的神像要去南海。到了龚州,程珦就让人盘问他们,说:“你们之前经过浔州,浔州的知州认为这是妖邪,把祠堂的祭祀用品都扔到江里了,结果这些东西逆流而上,浔州知州害怕了,又重新祭祀。”程珦就让人再次把祭祀用品扔到江里,这次顺流而下,那些谣言才平息了。后来程珦又调任磁州知州,之后又调到汉州。有一次,他在开元寺僧舍设宴款待客人,酒席进行到一半,有人欢呼说看到了佛光,大家争着去看,乱成一团,根本控制不住。程珦却稳稳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场面就平静下来了。

熙宁年间,新法推行,做官的都争先恐后地执行,唯独程珦反对,认为新法不妥当。负责推行新法的使者李元瑜很生气,直接就称病回去了,不久后就退休了。程珦后来官至太中大夫。元祐五年,程珦去世,享年八十五岁。

程珦为人慈祥宽厚,又刚正果断。平时跟地位低微的人相处,总是担心会伤到他们的心,但是涉及到原则问题,他就毫不含糊。他身边服侍的人,每天都能感受到他细致的关怀,从吃穿住行上都照顾周到。他先后五次得到推荐子弟入仕的机会,都公平地分配给兄弟姐妹的子孙。他帮助孤女嫁人,总是尽心尽力。他所得的俸禄,都用来接济贫困的亲戚。他的伯母守寡,他尽心尽力地奉养。他的妹妹出嫁后丈夫去世,程珦把她接回家,抚养她的孩子,就跟自己的子女一样。当时他官职不高,俸禄也少,但他能克己奉公,人们都觉得很难做到。文彦博、苏颂等九位大臣上表称赞他的清廉节操,朝廷下诏赐给他二百匹帛,并拨款为他办理丧事。

话说颢考中了进士,被派到鄠县和上元县当主簿。鄠县有个老百姓借住在哥哥的宅子里,有一天挖地的时候挖出了埋藏的钱财。他哥哥的儿子跑来告状说:“这是我父亲藏的钱!”颢问他:“埋了多少年了?”儿子说:“四十年了。”颢又问借住的人:“你借住这里多久了?”借住的人说:“二十年了。”颢就派人取了其中一万钱来查看,然后对告状的人说:“现在官府铸造的钱币,不出五六年就能传遍天下,这些钱都是几十年以前铸造的,这怎么可能呢?”告状的人哑口无言,答不上来了。

再说茅山有个池塘,里面产一种像壁虎一样,但是五颜六色的龙。祥符年间,曾经抓了两条这样的龙进京,结果半路上丢了一条,内侍说它飞走了。当地百姓一直很虔诚地供奉这些龙,颢就把剩下的那条龙抓起来杀了,晒成龙脯。

颢后来当了晋城县令。当地有个富人张家,他父亲去世了。有一天,有个老头儿跑到张家门口说:“我是你父亲!”张家的儿子又惊又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就带着老头儿一起去了县衙。老头儿说:“我以前是个医生,出去给人看病,结果我妻子生了孩子,因为家里穷养不起,就把孩子给了张家。”颢就问老头儿有没有证据。老头儿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颢,纸上写着:“某年某月某日,把孩子交给张三翁家。”颢问他:“张家当时才四十岁,怎么会有‘翁’这个称呼呢?”老头儿一听,吓得赶紧道歉了。

百姓交的粮食税很多都要运到边关去,运送的路途遥远,如果就地购买粮食,价格又很高。颢就挑选了一些富裕可靠的人家,让他们预先储存粮食,以备不时之需,这样就节省了很多开支。百姓到县衙办事,颢总是告诫他们要孝敬父母兄弟,忠于职守,尊敬长官。他还把乡村按照远近划分为伍保,让他们互相帮助,患难与共,杜绝奸诈行为。对于孤儿寡妇、残疾人,颢都责令他们的亲戚和乡邻照顾他们,不让任何人流落街头。路过晋城的旅客,如果生病了,颢都会安排人照顾他们。每个乡里都设有学校,颢有空的时候会亲自去学校,和乡里的父老乡亲们谈话。孩子们读书,他亲自检查他们的读音,如果老师教得不好,他就换掉老师。他还挑选那些聪明的孩子集中起来教导他们。他引导乡民建立自治组织,制定规章制度,表彰善行,惩戒恶行,让乡民既有鼓励,也有羞耻之心。颢在晋城当了三年县令,百姓都把他当成父母一样爱戴。

宋神宗熙宁年间,吕公著推荐我做了太子中允、监察御史里行。神宗早就听说过我的名声,多次召见我,每次我告退时,他都这么说:“我经常找你谈话,是想经常见到你。”有一次,我从容地向皇上汇报工作,直到中午才离开。宫里的人说:“御史大人不知道皇上还没吃饭吗?”我跟皇上说了很多话,主要内容是修身养性、选拔人才,目的都是想用真诚打动皇上。我还劝皇上要防范尚未萌生的私欲,不要轻视天下人才。皇上低头说:“我会记住你的话。”

王安石执政,要改革法令,朝野上下都不赞成,很多人强烈反对。皇上让我去中书省参与讨论。王安石正因为反对者而生气,对我态度很强硬。我平静地说:“天下大事不是一家一户私下就能决定的,希望您能冷静下来听听大家的意见。”王安石为此感到惭愧。自从王安石当政后,我从未说过一句与个人利益相关的话。我在官位上八九个月,多次论述时政,最后我说:“聪明人就像大禹治水一样,疏导它,让它自然流淌,哪里有阻碍就疏通哪里,这才是真正的智慧。自古以来,治理国家、成就大事,没有哪个是凭借一己之力,强压众人意见而成功的,更何况是排斥忠良,压制公正的意见,用低贱的人去凌辱高贵的人,用邪恶去对抗正直呢?即使侥幸取得一点小成就,但那些只顾个人利益的人却越来越多,崇尚道德的风气日渐衰落,这更不是朝廷之福。”于是,我请求辞去官职。王安石本来与我关系很好,虽然这次意见不合,但他仍然敬佩我的忠诚,并没有对我大发雷霆,只是把我调到京西提点刑狱。我坚决推辞,最后改任镇宁军判官。司马光在长安时,上书请求退休,还称赞我正直,说自己不如我。

程昉治理黄河,征用了澶州八百名士兵,却残酷地压榨他们,导致士兵们纷纷逃回家。其他官员都害怕程昉,想把逃兵拒之门外。我说:“他们逃回家是为了活命,不收留他们,一定会引起骚乱。如果程昉生气,我愿意承担责任。”我立刻亲自去打开城门,安抚他们,并约定让他们休息三天再回来服役。士兵们高兴地回来了。我把这件事向皇上禀报,皇上没有处罚程昉。后来程昉路过州里,扬言说:“澶州士兵的溃逃,是程中允诱导的,我要向皇上告状。”我听说后说:“他正害怕我呢,能把我怎么样?”果然,他不敢吭声。

曹村的河堤决口了,范仲淹对郡守刘涣说:“曹村决堤,京师都有危险啊!作为臣子,就算用自己的身体堵住决口也在所不惜,为什么不赶紧派厢兵过去呢?”刘涣把镇守的印信给了范仲淹,范仲淹立刻赶往决堤的地方,激励士卒们。有人认为这根本堵不住,只是白费力气。但范仲淹命令擅长游泳的人渡过决口,拉起粗大的绳索帮助大家,两岸同时施工,几天就修好了。

因为在洛河负责竹木事务期间,多年没进行砍伐和检查,他被破格提升为太常丞。皇帝又想让他修撰《三经义》,但执政大臣们不同意,于是就让他去担任扶沟县令。广济河、蔡河都在扶沟县境内,河边那些坏人没有正经营生,专门威胁过往的船只,抢劫财物,每年都要烧掉十多条船来立威。范仲淹抓到一个坏人,让他去引出同伙,然后赦免了他们的旧罪,给他们划分地盘让他们居住,让他们从事拉纤的职业,并且暗中观察那些作奸犯科的人。从此以后,当地再也没有烧船抢劫的事情了。

内侍王中正巡查保甲制度,权力很大,气势汹汹,各县都争着铺张浪费来讨好他,县里的官员来请示范仲淹,范仲淹说:“我们县穷,哪能学那些富裕的县?向百姓收取额外费用,是法律禁止的,只有那件旧的青帐篷能拿出来用了。”后来范仲淹被任命为武学判官,李定弹劾他新法最初的倡议是异端邪说,范仲淹被罢官回原职。他又因为犯人越狱的事情被责罚,去汝州监视盐税。哲宗皇帝即位后,召他担任宗正丞,但他还没上任就去世了,享年五十四岁。

范仲淹天资聪颖,生活有规律,为人温和厚道,这种平和的气质表现在他的言行举止中。和他交往了几十年的人,也没见过他发脾气的样子。他处理事情总是从容不迫,即使遇到紧急情况,也面不改色。从十五六岁起,他和弟弟范颐就跟随汝南的周敦颐学习,从此厌倦了科举考试,立志追求真理。他广泛涉猎各种学说,钻研佛道几十年,最终回到《六经》中寻求答案,才最终有所领悟。秦汉以来,还没有人能达到他这样的境界。

教人要从自身做起,明白道理,知道适可而止,要诚心诚意,最终能治理天下。从打扫庭院、应对进退这些小事做起,最终能穷究事物的道理,明白自身的本性,循序渐进。那些学习有病的人,厌恶那些卑微近乎的事,只追求高深远大的东西,最终一事无成。所以他说:“道理不明,是因为邪说异端在作祟。过去的危害比较接近现实,容易认识;现在的危害很深,难以辨别。过去迷惑人,是利用人们的迷茫和愚昧;现在迷惑人,是利用人们的高明和聪明。自以为通晓神明变化,却不能用来解决实际问题,说得天花乱坠,实际上却违背伦理道德,探究深奥微妙的东西,却不能达到尧舜那样的境界。天下的学问,不是浅薄呆滞,就是落入这种境地。正是因为道理不明,所以各种荒诞怪异的言论层出不穷,蒙蔽了人们的耳目,使天下陷入污浊之中,即使是高才明智的人,也都被见闻所迷惑,醉生梦死,浑然不觉。这些都是正道上的荆棘杂草,是圣门被堵塞的原因,清除这些障碍之后,才能进入正道。”

颢先生去世了,无论是认识他还是不认识他的人,都非常悲伤。文彦博采纳大家的意见,在他的墓碑上题写了“明道先生”四个字。颢先生的弟弟颐写了墓志铭,里面写道:“周公去世后,圣人的道不行了;孟子去世后,圣人的学问失传了。道不行,几百年都没有好的治理;学不传,几千年都没有真正的儒者。没有好的治理,士大夫还可以阐明好的治理之道,来教化人民,传给后代;如果没有真正的儒者,就会茫然不知所措,人欲横行,天理就会灭亡了。先生生活在周公、孟子之后一千四百年,他从遗留下来的经典中学习到失传的学问,把兴起儒学作为自己的责任,辨别是非,驳斥邪说,使圣人的道在世上重新光辉灿烂,这大概是从孟子之后,仅有的一个人了。然而,学习的人不知道所向,又怎么知道这位先生的功劳呢?不知道他达到了什么境界,又怎么知道这个称号的意义呢?”

嘉定十三年,朝廷赐予程颢谥号“纯公”。淳祐元年,追封他为河南伯,并且把他列入孔庙从祀。

程颐,字正叔。十八岁的时候,他上书朝廷,希望天子摒弃世俗的言论,以王道为中心。他在太学读书的时候,看见胡瑗问学生颜渊喜欢学习什么,程颐就回答说:

学以至圣人之道也。圣人可学而至欤?曰:然。 意思是说,学习是为了达到圣人的境界。圣人的境界可以通过学习达到吗?答案是:可以。

学之道如何?曰:天地储精,得五行之秀者为人,其本也真而静,其未发也。五性具焉,曰仁、义、礼、智、信。 学习的方法是什么呢?说是天地精华凝聚,得到五行精秀的人才能成为人,人的本性是真实而平静的,这是它还没有被外物所影响的状态。人天生就具备仁、义、礼、智、信五种本性。

形既生矣,外物触其形而动其中矣,其中动而七情出焉,曰喜、怒、哀、乐、爱、恶、欲。情既炽而益荡,其性凿矣。是故觉者约其情使合于中,正其心,养其性;愚者则不知制之,纵其情而至于邪僻,梏其性而亡之。 人出生后,外界的触动会影响人的内心,内心的波动就会产生喜、怒、哀、乐、爱、恶、欲七种情感。如果情感过度膨胀,就会损害人的本性。所以,有觉悟的人会约束自己的情感,使之符合中庸之道,端正自己的心,涵养自己的本性;愚昧的人则不懂得控制情感,任由情感发展,最终走向邪僻,损害自己的本性,甚至丧失本性。

然学之道,必先明诸心,知所养;然后力行以求至,所谓“自明而诚”也。诚之之道,在乎信道笃,信道笃则行之果,行之果则守之固,仁义忠信不离乎心,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出处语默必于是,久而弗失,则居之安,动容周旋中礼,而邪僻之心无自生矣。 但是,学习的道路,必须首先明白自己的内心,知道应该涵养什么;然后努力实践,才能最终达到目标,这就是所说的“自我明察而真诚”啊。真诚之道,在于对道的信仰坚定,信仰坚定则行为就会有结果,行为有结果则就能坚持,仁义忠信就不会离开内心,无论遇到紧急情况还是颠沛流离,都应该坚持,无论是在外还是在家,无论说话还是沉默,都应该坚持,长久坚持而不丢失,就能安于处世,举止言行都符合礼仪,邪僻之心就不会产生。

故颜子所事,则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仲尼称之,则曰:“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又曰:“不迁怒,不贰过。”“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此其好之笃,学之得其道也。然圣人则不思而得,不勉而中;颜子则必思而后得,必勉而后中。其与圣人相去一息,所未至者守之也,非化之也。以其好学之心,假之以年,则不日而化矣。 所以颜子做事,就说:“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孔子称赞他,说:“得到一个善行就认真地把它记在心里,永不忘记。”又说:“不迁怒,不贰过。”“有不好的事情从没有不知道,知道了就从没有再做。”这就是他好学的程度,学习也掌握了方法。但是圣人是不思考就能得到,不努力就能做到;颜子则必须思考才能得到,必须努力才能做到。他和圣人之间只差一口气,所达不到的只是坚持,而不是转化。如果凭着他好学的心,假以时日,很快就能转化了。

后人不达,以谓圣本生知,非学可至,而为学之道遂失。不求诸己,而求诸外,以博闻强记、巧文丽辞为工,荣华其言,鲜有至于道者。则今之学,与颜子所好异矣。 后人理解不了,认为圣人天生就知道,不是通过学习可以达到的,于是学习的道路就丢失了。不去要求自己,而去要求外在,把博闻强记、文辞华丽当作能手,华丽辞藻堆砌,很少有人能达到道的境界。那么现在的学习,和颜子所好就不同了。

瑗得其文,大惊异之,即延见,处以学职。吕希哲首以师礼事颐。 (这段是人物事件,无需翻译)

话说在宋神宗治平年间和元丰年间,好多大臣都推荐程颐做官,但皇上都没答应。到了哲宗当皇帝的时候,司马光和吕公著一起上奏章,极力推荐程颐,奏章里写道:“我们发现河南府有个隐士叫程颐,他刻苦学习,崇尚古代的道德规范,安贫乐道,守身如玉,说话一定忠诚守信,行动都符合礼法。他年纪都五十多岁了,还不追求做官,真是儒者的高风亮节,是圣世难得的隐逸之士。我们希望陛下破格提拔他,让天下士人都能效仿他。” 皇上就下令任命程颐为西京国子监的教授,可程颐坚决推辞。

没多久,皇上又召见程颐,让他担任秘书省校书郎。程颐入宫觐见后,很快就被提升为崇政殿说书。 程颐上奏章说:“人的才能和智慧是靠学习培养出来的,人的品德修养也是靠熏陶而成的。现在老百姓教育子女,都会请德高望重的人来教导他们,用好的品德来熏陶孩子的性情。更何况皇上您正值壮年,虽然您天生聪慧,但辅佐您成长完善的教育也是必不可少的。一般来说,皇上您一天之中,接触贤良的士大夫的时间越多,接触宫女太监的时间越少,您的气质和品德自然就会越来越好。我希望您能挑选德高望重的儒者侍奉在您身边,为您讲解经史,讲解完后就让他们留在宫中值班,以便随时向您请教,如果皇上您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他们也能及时提醒您。这样日积月累,一定能培养成您的圣明德行。”程颐每次给皇上讲课,都态度非常严肃认真,而且经常委婉地进行劝谏。 听说皇上曾经在宫里洗漱的时候躲避蚂蚁,程颐就问皇上:“是不是真的?”皇上说:“是的,我就是怕伤到它们。”程颐说:“把这种爱护小动物的心推广到天下百姓,这就是帝王治理天下的重要方法啊!”

神宗皇帝驾崩后,还没过完丧期,到了冬至,百官都上表祝贺,程颐却说:“现在正是节气变换,思念先帝的时候,请求把祝贺改成慰问。”等过了丧期,有关部门想举行宴会庆祝,程颐又说:“过了丧期再用吉利的礼仪,也应该根据具体情况来举行一些庆祝活动,现在特意设宴庆祝,这是高兴的表现啊。”皇上和百官都听从了他的建议。有一次,皇上因为得了疮疹,好几天没上朝,程颐就到宰相府上探望,并且说:“皇上不上朝,太后也不应该独自坐在宫里。况且皇上生病了,大臣们怎么能不知道呢?”第二天,宰相以下的大臣才开始向皇上请安问疾。

苏轼跟张载关系不好,张载的学生贾易和朱光庭看不惯,就一起攻击苏轼。胡宗愈和顾临也说张载不适合做官,孔文仲更是极力批评他,结果张载被贬到西京国子监当管勾。过了一段时间,张载升职当了直秘阁,但他又两次上表辞官。后来董敦逸又抓住张载说过一些不满的话,把他罢官了。到了哲宗绍圣年间,张载被削去官籍,流放到涪州。当时李清臣是洛阳知府,马上就催促张载离开,张载想跟叔母告别都不让,第二天送给他一百两银子,张载也没收。徽宗即位后,张载被迁到峡州,不久又恢复了官职,但在崇宁年间又被夺去官职。他最终去世,享年七十五岁。

张载读书非常广泛,什么书都读。他的学问根基在于诚意,以《大学》、《中庸》、《论语》、《孟子》为标准,最终通达《六经》。他的言行举止,一言一行都以圣人为师,不到达圣人的境界就不会停止。张载的弟弟说,张载从十四五岁起,就一心想要学习圣人的学问,所以最终得到了孔孟失传的学问,成为诸儒的领袖。他的话就像粗布、粮食一样朴实无华,懂得他的学问的人更加尊敬他。张载曾经说过:“现在农民辛辛苦苦地耕种,一年四季风吹日晒,播种五谷,我才能吃到粮食;工匠们精益求精地制作各种器物,我才能使用;军人们披坚执锐,保卫我们的家园,我才能安居乐业。我却无所作为,虚度年华,像个蛀虫一样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整理圣人的遗书,或许才能有点贡献吧。”于是他写了《易传》和《春秋传》流传于世。《易传序》里写道:

《易》,变易也,随时变易以从道也。其为书也,广大悉备,将以顺性命之理,通幽明之故,尽事物之情,而示开物成务之道也。圣人之忧患后世,可谓至矣。去古虽远,遗经尚存,然而前儒失意以传言,后学诵言而忘味,自秦而下,盖无传矣。予生千载之后,悼斯文之湮晦,将俾后人沿流而求源,此《传》所以作也。

《易经》里讲,圣人运用《易经》的方法有四种:说话讲究辞藻,行动讲究变化,制作器物讲究象征,占卜问卦讲究预测结果。吉凶祸福的规律,进退兴亡的道理,都包含在辞藻之中;推演卦象可以了解变化,象征和预测也在其中。君子平时观察事物的象征意义,玩味其中的辞藻;行动时观察变化,玩味占卜的结果。有些人能从辞藻中领会意思,有些人却不能;但从来没有谁能不从辞藻中领会意思而又能通晓其含义的。最细微的是道理,最显著的是象征。道理和象征是同一源头,显微之间没有间隔,把道理和象征结合起来去执行典礼,那么辞藻就无所不备了。所以,善于学习的人,探求言语一定从最容易理解的入手,而那些觉得容易理解的人,并不是真正懂得言语的人。我传授的是辞藻,能不能从辞藻中领会意思,那就看个人造化了。

《春秋传序》里说:上天创造人类,必然会有杰出的人才出现,成为君主,治理天下,消除争夺,引导百姓繁衍生息,教化百姓明辨是非,然后人道才能确立,天道才能完成,地道才能平顺。从远古的二帝开始,圣贤不断涌现,顺应时代潮流,没有预先设定模式来教化百姓,而是根据时代情况制定政策。到了三王时期,三代制度完善,以子、丑、寅为建正之月,以忠、质、文为更尚之德,人道已经完善,天运也已经循环。圣王不再出现之后,即使有统治天下的人想效仿古代的制度,也只是凭借个人主观臆断罢了。事情搞错了,秦朝就以建亥为正;道理搞错了,汉朝就只依靠权谋统治天下,哪里还懂得先王之道呢?

孔子生活在周朝末年,认为圣人不再出现,顺应天时地利的治理方法也不复存在,于是撰写了《春秋》,作为历代帝王不易的大法。《春秋》的意义在于:“考证于三王而不谬误,符合天地之道而不悖逆,询问鬼神也不会有疑问,后世的人等待圣人出现也不会有疑惑。” 以前的儒家学者,游夏都不能完全赞同《春秋》的观点,但《春秋》的道理不需要别人赞同,言语也无法与之相比拟。只有颜回曾经听孔子讲过这些道理。《春秋》记载鲁国采用夏代的历法,使用殷商的车辆,穿着周代的礼服,演奏《韶》乐,舞蹈《舞》,这就是它的标准。后世的人用史书的眼光看待《春秋》,认为它只是褒扬善行,贬斥恶行而已,至于它作为治国安邦的大法,却全然不知。

《春秋》里的大道理很多,虽然这些道理显而易见,像太阳和星星一样明亮,但那些隐晦的词句、含蓄的含义、灵活的运用,就很难理解了。有时候压抑,有时候放纵;有时候给予,有时候剥夺;有时候前进,有时候后退;有时候明显,有时候隐晦;但都能恰到好处地符合义理,符合文章的文采和质朴,符合宽严的尺度,符合是非的标准,这就是处理事情的权衡,是遵循道理的典范啊!要了解各种事物才能认识造化之神奇,要聚集各种材料才能知道建造房屋的用途,想要从一件事、一个道理中窥探圣人的用心,不是超级聪明的人做不到的。所以学习《春秋》的人,必须潜心研究,反复思考,融会贯通,才能理解其深奥之处。后来的君王如果明白了《春秋》的道理,即使德行不如禹、汤,也能效法三代的治世。

从秦朝以后,《春秋》的学问就没能传承下来,我为圣人的志向不能在后世得到阐明而感到惋惜,所以写了这本《传》来阐明它,希望后人能够理解它的文字,探究它的道理,领会它的意思,效法它的运用,那么三代的盛世就能恢复了。这本《传》,虽然还不能完全表达圣人的深奥思想,但至少可以让学习者找到入门的方法了。

我一生致力于教诲别人,从我这里学习的人特别多,我的学生们后来都成了有名望的人。涪州的人们在北岩为我建祠堂,世人称我为伊川先生。嘉定十三年,皇上赐予我“正公”的谥号。淳祐元年,封我为伊阳伯,并在孔庙里祭祀我。

我的学生刘绚、李吁、谢良佐、游酢、张绎、苏昞都很优秀,他们的名字都记载在这里。吕大钧、吕大临的事迹记载在《大防传》里。

张载,字子厚,是长安人。年轻时喜欢谈论兵法,甚至想招募宾客,夺取洮西地区。二十一岁时,他带着书信拜访范仲淹,范仲淹一眼就看出他很有才能,就劝告他说:“读书人有自己的道德教化可以享受,为什么要管兵事呢?”于是劝他读《中庸》。张载读了《中庸》,还觉得不够,又去学习佛教和道家的思想,多年研究他们的学说,发现毫无所得,于是又回到《六经》中去寻找答案。他曾经坐在虎皮上在京城讲授《易经》,听讲的人很多。有一天晚上,二程来访,和他一起讨论《易经》,第二天他对别人说:“我最近见到了二程,他们对《易经》的道理理解得很深,我远远不如他们,你们应该向他们学习。”于是他就停止讲学了。和二程讨论了道学的精髓后,张载豁然开朗,充满自信地说:“我的道已经足够了,为什么要四处寻找呢?”于是他彻底放弃了其他的学说,专心致志地研究道学。

这位进士老爷啊,先是在祈州当了司法参军,后来又做了云岩县令。他做官呢,最重视的是教化百姓,让大家过上好日子。每个月的初一十五,他都会摆上酒席,请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们到县衙来聚会,亲自敬酒,跟他们聊天。这样既能体现尊老敬老的传统美德,又能了解老百姓的疾苦,顺便教育大家怎么教导孩子。

熙宁年间,御史中丞吕公著夸他学问渊博,皇上正想找些有才能有学识的大臣来帮忙改革,就召见了他,问他治国的道理。这位老爷回答说:“治理国家不遵循三代圣王的制度,最终只会走邪路。”皇上听了很高兴,就让他当了崇文院校书。后来他见到王安石,王安石问他新政的事,他就说:“你对人好,别人自然也会对你好;就像教人雕琢玉器一样,总会有不听话的时候。”后来明州出了个苗振的案子,他去处理,最后没判死刑。

处理完案子回朝后,他就称病告退,住在南山脚下。每天都正襟危坐,身边放着简书,一会儿低头看书,一会儿抬头思考,有心得就记下来。有时候半夜还会起床点灯看书。他学习钻研的精神,一刻也没有停止过,也从未忘记过。他穿着粗布衣服,吃着简单的饭菜,还经常跟学生们讲学,教导他们为人处世、修身养性的道理,要求学生们一定要像圣人那样努力学习,才能有所成就。他认为,只知道了解人情世故,却不懂得天道,只想做个贤人,不想做个圣人,这是秦汉以来学者们最大的错误。所以他的学问崇尚礼仪,重视道德,主张顺其自然,安于天命。《易经》是他的根本,《中庸》是他的准则,《论语》和《孟子》是他的遵循,他排斥怪力乱神,辨析鬼神之说。他家里的丧葬祭祀,都按照先王的礼制来办,只是结合了当时的礼仪。他还整理了关于井田制、宅基地、丧葬礼仪、学校制度等方面的条文,都想整理成书,以便推行实施。

吕大防推荐他说:“他一生所做所为,都很好地阐明了圣人的遗志,他的治国方略可以恢复古代的制度。应该让他回到原来的岗位,以便随时咨询。”于是皇上就下令让他担任太常礼院的官员。可是他在礼仪方面跟其他官员意见不合,又称病回家了。在回家的路上,病情加重,他洗了澡,换了衣服就睡下了,第二天早上就去世了。他家里很穷,没钱办丧事,他的学生们一起凑钱给他买了棺材,送他回家乡安葬。翰林学士许将等人认为他清廉俭朴,不追求功名利禄,请求皇上给予一些抚恤,皇上就赐给他馆职的半数俸禄作为抚恤。

程颐,学习古人学问并身体力行,是关中地区士人的宗师,世人称他为横渠先生。他写了一本书叫《正蒙》,还写了《西铭》,里面写道:

乾卦象征父亲,坤卦象征母亲,我渺小地存在于天地之间,浑然一体。所以,天地充塞着我的形体,天地主宰着我的本性,百姓是我的同胞,万物与我一体。

大君是我的父母宗族首领;他的大臣,是宗族首领的亲属。尊敬老年人,以延长他们的寿命;慈爱孤儿寡妇,以抚育他们的成长;推崇那些合乎道德的人,提拔那些有才能的人。凡是天下那些贫困、残疾、孤单、鳏寡的人,都是我的兄弟姐妹中遭遇不幸而无人帮助的人。“及时保护他们”,这是子女的职责。“快乐而无忧虑”,这是纯粹孝顺的表现。违背道德叫悖德,损害仁义叫贼,帮助作恶的人是不肖之人,他们的行为举止都表现出他们的本性。

了解事物的变化规律就能很好地叙述它的发展过程,探究事物的根本就能很好地继承它的志向,不辜负屋漏不漏的教诲,修养身心要持之以恒。厌恶劣质的酒,像伯夷叔齐那样重视自身修养;培养优秀人才,像颍封人那样继承先贤的遗志。不松懈努力而最终达到目标,这是舜的功劳;无所畏惧而甘于受戮,这是申生的恭顺。能够承受委屈而最终保全自身的人,像季参那样;勇敢地追随并服从命令的人,像伯奇那样。富贵荣华,将会使我的生命更加美好;贫贱忧愁,将使我更加成熟完善。活着,我顺应天命;死去,我心安理得。

程颐曾经说过:“《西铭》阐明了一个道理,又把它细分为许多方面,扩展了前圣先贤没有阐述的内容,与孟子性善论和养气论有同样的功效,自孟子之后,大概没有见到过这样的著作。”所以后世学者一直尊崇他的著作。

南宋嘉定十三年,程颐被追赠谥号为“明公”。淳祐元年,被封为郿伯,从祀孔子庙庭。他的弟弟程戬……

程戬,字天祺。他考中进士,被任命为阌乡县主簿,后来做了金堂县令。他待人真诚,爱民如子,养老恤穷,经常召集父老乡亲来教导督促子弟们学习。百姓有一点小善,他都详细记录下来。他用公款置办酒食,每月初一,召集老年人来饮宴,让他们子孙侍奉,并劝导他们孝敬父母,友爱兄弟。百姓受到他的感化,他所到之处,诉讼案件日渐减少。

话说北宋熙宁年间刚开始的时候,苏轼担任监察御史里行。他多次上书弹劾王安石,说他乱政,请求罢免条例司,并且追回常平使者。他还指责曾公亮、陈升之、赵抃这些人立场摇摆,没能纠正错误;韩绛则处处迎合王安石,是他的死党;李定更是靠阿谀奉承窃取了台谏之职。苏轼认为,王安石专权,靠着韩绛的虚伪逢迎,加上台臣里还有李定这种人,情况越来越糟糕,坏事苗头也越来越盛。他又说吕惠卿口才好,善于用经书掩盖奸邪的言论,根本不适合在皇帝身边讲学。苏轼前后写了几十道奏章,还亲自跑到中书省去争论,王安石听了,拿扇子遮着脸哈哈大笑,说:“苏轼你这么狂放耿直,当然值得我笑话,不过,天下笑话你的人可不少啊!”赵抃在一旁劝解,苏轼却说:“您也不能说自己完全没有责任!”赵抃顿时脸上露出了愧疚的神色。后来,苏轼就称病在家,算是变相地抗议了。

之后,苏轼被外放,先去了公安县做县令,后来又调任司竹监。到了那里,他家竟然到了不吃竹笋的地步。他平时很喜欢用一个士兵,临走的时候,发现这个人偷了他家的竹笋壳,苏轼毫不留情地处罚了他;等罪责处罚完毕后,苏轼待他还是像以前一样,一点也不介意,可见苏轼的度量之大。最终,苏轼在任上去世,享年四十七岁。

邵雍,字尧夫。他祖上是范阳人,他父亲邵古先搬到衡漳,后来又迁到共城。邵雍三十岁的时候,游学河南,把父母葬在伊水边,从此就成了河南人了。

邵雍年轻的时候,很自负,觉得自己很有才华,一心想要建功立业。他博览群书,从开始学习就非常刻苦努力,冬天不生火炉,夏天不用扇子,好几年晚上都不上床睡觉。后来,他感叹道:“古人尚且以古人为友,而我却还没能走遍天下各地呢!”于是,他就翻越了黄河、汾河,渡过了淮河、汉水,游历了齐、鲁、宋、郑等地的名胜古迹。过了很久,他才回到家乡,说:“道就在这里啊!”从此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出去了。

李之才,在北海当县令的时候,听说雍这个人好学,就亲自登门拜访,问他:“你听说过关于物理和性命之学的知识吗?”雍回答说:“我很荣幸能接受您的教诲。”于是就拜李之才为师,学习了《河图》、《洛书》、《伏羲八卦》以及六十四卦的图像。李之才的学问渊源流长,而雍凭借自己过人的天赋,深入钻研,最终融会贯通,学识渊博精深,有很多自己的心得体会。

等到他年纪大了,德行也更加高尚,心境越来越开阔,能够洞察天地运行变化的规律,阴阳消长的道理,从宏观上理解古今世事变迁,从微观上体察飞禽走兽、草木花石的情性。他学问修养深厚,达到了不惑之境,这并非是简单的模仿和类比,而是经过反复推演,最终获得真知灼见。他最终阐述了伏羲先天八卦的精髓,写了十多万字的书传世,可惜真正了解他学问的人却很少。

他刚到洛阳的时候,住的地方又破又旧,挡不住风吹雨打,他亲自砍柴做饭侍奉父母,虽然生活常常很清贫,但他却总是怡然自乐,旁人根本无法理解他的快乐。等到他父母去世,他悲伤过度,按照礼制尽心尽力地服丧。富弼、司马光、吕公著这些名士都住在洛阳,他们都很敬重雍,经常和他一起游玩,还为他买了一块地建了房子。雍每年都耕种,勉强够吃穿。他把自己的住所叫做“安乐窝”,给自己取号安乐先生。每天早上,他都会焚香静坐,到下午就喝上三四个酒杯,微醺即止,从不喝醉。兴致来了就吟诗自娱自乐。春秋两季,他会在城里游玩,刮风下雨的时候就待在家里,出门就坐一辆小车,一个人拉着,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士大夫们都认识他车子的声音,争先恐后地出来迎接他,就连小孩子和仆人都高兴地说:“我们家先生来了!”根本不用报上他的姓名。有时候,人家会留他住上一宿才让他走。一些好事的人,还特意模仿雍先生的住所,专门为他留个地方,叫做“行窝”,等他来住。

司马光和邵雍关系很好,两人品德高尚,乡里人都很敬佩他们。他们父子兄弟之间经常互相告诫说:“不要做坏事,小心司马光和邵先生知道。” 到洛阳来求学的人,不去官府,一定会去拜访邵雍。邵雍品德高尚,一看就知道他是个贤人,但他从不炫耀自己,也不设防备,整天和大家一起谈笑风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和人说话,喜欢谈论别人的优点,而隐瞒别人的缺点。有人向他请教,他就回答,从不强迫别人接受他的观点。不管对方地位高低,年龄大小,他都真诚相待,所以贤者敬佩他的品德,不贤者也服从他的教化。当时洛阳人才济济,而且忠厚之风闻名天下。

熙宁年间实行新法,官吏们被逼得难以忍受,有些人就上书辞职。邵雍在州县做官的学生和朋友都给他写信询问他的看法,邵雍说:“这是贤者应该尽力的时候,新法虽然严厉,但是能够宽松一分,百姓就能得到一分好处。辞职有什么用呢?” 嘉祐年间朝廷征召隐居的贤才,留守王拱辰推荐了邵雍,授予他将作监主簿的职位,后来又推荐他为颍州团练推官,他都坚决推辞,最后才接受任命,结果又称病不去上任。熙宁十年,邵雍去世,享年六十七岁,追赠秘书省著作郎。元祐年间追谥为“康节”。

邵雍聪明睿智,远远超过古人,但他为人坦荡厚重,看不出锋芒毕露,所以他清廉而不激进,温和而不随波逐流,人们和他交往越久,就越尊敬信任他。河南的程颢年轻时曾跟随父亲拜访邵雍,他们两人整天在一起议论学问,程颢回去后感叹道:“尧夫(邵雍的字)啊,这是内圣外王之学啊!” 邵雍的见识和考虑问题的能力超过常人,遇到事情能够预先知道结果。程颐曾经说过:“他心地清明,自然能够知道。” 当时学者们因为邵雍超凡的见识,都努力效仿邵雍的行为,甚至认为邵雍有玩世不恭的意思;又因为邵雍能够预知未来,就认为邵雍对凡间事物的声音气息有所感应,就能根据事物的动向推断其变化。于是,他们把世间已经发生的事情,都说是邵雍预先说过的,其实这未必都是真的。

雍生病了,司马光、张载、程颢、程颐每天早晚都去他床前侍候。雍快不行了,他们几个就在院子外面商量他的丧葬事宜。雍虽然病重,但还能听到大家说话,就叫来他的儿子伯温说:“各位想把我葬在靠近城的地方,应该按照祖坟的规矩来办。” 雍死后下葬了,程颢为他写了墓志铭,称赞雍先生的为人正直纯朴,没有一丝杂念,他所做的一切,都可以说是安详而有成就的。他写的书有《皇极经世》、《观物内外篇》、《渔樵问对》,诗集叫做《伊川击壤集》。

他的儿子伯温,另有传记记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