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俊卿,字应求,是兴化人。从小就稳重,不随便说笑。他父亲去世的时候,他料理丧事就像个成年人一样认真负责。绍兴八年,他考中了进士,被任命为泉州观察推官。他工作很勤奋,同事们聚会喝酒,他总是谢绝不去。

有一天,郡里失火了,主管汪藻亲自去查看情况。其他官员当时正在某个地方喝酒,陈俊卿的轿夫也借给了他们用,所以他比别人晚到,被汪藻责问。陈俊卿只是连连道歉认错。后来汪藻了解了事情的真相,问他原因,陈俊卿说:“我不能阻止同事们去喝酒,还把自己的轿夫借给他们用了,怎么能说自己没错呢?当时您正生气,您能忍住不追究自己的责任,反而去责备别人的过错,这真是让人敬佩啊!”汪藻非常佩服他,觉得陈俊卿的品德高尚,自己根本比不上。

任期满了以后,秦桧当权,看陈俊卿不依附自己,就把他调到南外睦宗院当教授。接着又加任他为南剑州通判,还没上任,秦桧就死了,于是朝廷就召他回京做校书郎。孝宗当上皇帝的时候还是普安郡王,高宗皇帝下令要选择端庄厚重、沉稳严肃的人来辅佐他,于是任命陈俊卿为著作佐郎,同时兼任王府教授。陈俊卿讲课总是融入规劝和警戒,为人正直,很有原则。普安郡王喜欢玩捶丸,陈俊卿就借着机会诵读韩愈的《谏张建封书》来劝诫他,郡王很听他的话。

陈俊卿后来升迁为监察御史、殿中侍御史。他首先上奏说:“君主应该兼听则明,必须以至公为本;臣子应该以不欺为忠,必须顾全大局。治理下属的方法,应该是恩威并施,压制骄横,振奋士气,这样才能使纪律严明,号令畅通。”于是他弹劾韩仲通依附秦桧,陷害无辜,秦桧的党羽都被清除,只有韩仲通因为陈俊卿的弹劾而保全性命;他还弹劾刘宝在京口为官时,贪污受贿,并且违抗命令,不按时调兵。这两个人最终都受到了惩罚。后来汤思退专权,陈俊卿说:“冬天无云却打雷,这宰相啊,上对不起天意,下对不起民心。”皇上听后下令罢免了汤思退。

话说当时,灾害和异常现象频频出现,金兵入侵的态势已经很明显了。俊卿就上书皇帝说:“张浚忠心耿耿,一辈子都这样,我听说有人在背后说他另有野心。其实,张浚之所以能得到大家的拥护和支持,是因为他一向忠义。反过来,如果他失去了民心,还有谁会跟他一起变革呢?” 奏章递上去后,还没得到回复,俊卿就主动要求面见皇帝,极力陈述自己的观点,皇帝这才明白过来。几个月后,皇帝任命张浚镇守建康。俊卿又上书说:“内侍张去暗中阻挠用兵,还提出一些逃避敌人的计策,扰乱军心,请求按照军法处置他。” 皇帝说:“你真是仁者之勇啊!” 于是任命他为权兵部侍郎。

金主完颜亮渡过淮河,俊卿奉诏整顿浙西水军,李宝因此取得了胶西大捷。完颜亮战死后,朝廷下令俊卿负责治理淮东的堡垒和屯田,他所到之处都安抚流亡的百姓。金朝新皇帝即位,想恢复旧日的友好关系,朝中很多大臣都赞成议和。俊卿上奏说:“跟金国讲和本来也是无奈之举,如果把收复故土当成实际利益,就算收复了也未必能守住,那也只是表面文章而已。现在不如先把名分理顺,名分正了,国威自然强盛,岁币就可以减少了。” 然后,他又提出了选拔将领、操练军队、屯田减租的策略,并建议挑选有胆识的文臣担任参赞,让他们了解军政、学习军事,以培养将才。

孝宗皇帝继位后说:“治理国家最重要的有三点:用人、赏功、罚罪,关键在于公平公正,希望你们记住我的话。” 俊卿被提升为中书舍人。当时孝宗一心想收复失地,正把军务交给张浚负责。因为俊卿忠义,沈靖有谋略,所以让他兼任江淮宣抚判官兼权建康府事。俊卿上奏说:“吴璘孤军深入敌境,敌人集中兵力抵抗,战斗久久不能决出胜负,非常危险。两淮的形势已经很紧急了,为什么不派水军直接攻打山东呢?这样敌人一定会回师自救,吴璘就能乘胜收复关中。在我们攻破敌人的腹地之前,就能取得巨大的胜利,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恰逢朝廷坚持议和,下令吴璘班师回朝,也把俊卿召回。俊卿上奏陈述了十件事:确定规模,整顿纲纪,振兴风俗,明确赏罚,重视名器,遵守祖宗的法度,免除各种苛捐杂税。

隆兴初年,朝廷设立了都督府,俊卿被任命为礼部侍郎,兼参赞军事。张浚一开始计划大规模北伐,俊卿认为时机还不成熟。后来探子回报说敌军在边境囤积粮草,很多将领认为敌人秋天一定会进攻,应该趁他们还没行动就先发制人。张浚于是向朝廷请求出兵。结果邵宏渊果然战败,俊卿退守扬州。主张议和的人趁机攻击张浚,各种流言蜚语满天飞。张浚上书请罪,俊卿也请求一起承担责任,结果两人都被贬官两级。谏官尹穑也跟着请求辞职,建议罢免张浚都督的职务,改任他为宣抚使,驻守扬州。俊卿上奏说:“如果张浚真的不行,那就另派贤能的将领;如果想追究他的责任,降官处罚也是古已有之的办法。现在却剥夺了他都督的权力,把他放在扬州等死,万一他有什么请求,台谏官员又加以阻挠,人心就会离散,还指望他有什么作为呢?那些人只知道痛恨张浚,一心想要置他于死地,根本不为国家社稷着想。我希望陛下下诏告诫内外官员互相协作,让张浚有机会证明自己。”俊卿再次上奏,皇帝终于明白了,重新任命张浚为都督,并召他为宰相。但最终还是被尹穑等人排挤,被派去江淮视察军队。俊卿多次上书请罪,最后被任命为宝文阁待制,知泉州,之后请求退休,担任太平兴国宫提举。

尹穑被贬官后,太学学生们在皇宫门外跪求朝廷召回俊卿。乾道元年,俊卿被召见,皇帝慰劳了他,并让他充分表达对朋党之弊的看法。俊卿被任命为吏部侍郎,兼修国史。他认为选拔人才应该以气节为重,有气节的人,即使偶尔有过失也应该包容;那些奸邪谄媚的人,即使很有才能也应该加以考察。钱端礼出身寒微,做到参政,急于想当宰相,朝中官员纷纷上书弹劾他。钱端礼派人私下告诉俊卿,说自己很快就要当宰相了,到时候会提拔他一起共事。俊卿坚决拒绝。第二天,俊卿在皇帝面前读《宝训》,读到关于外戚的部分,就说:“我朝的家法,外戚不参与政事,是有深意的,陛下应该严格遵守。”皇帝点头表示同意,钱端礼因此非常恼恨。俊卿后来担任建康府知府。一年多后,被任命为吏部尚书。

当时皇帝还未能戒除游乐,打算去白石狩猎。俊卿引用汉朝桓帝、灵帝,唐朝敬宗、穆宗以及司马相如的例子来劝诫皇帝。皇帝高兴地说:“你真是忠诚正直啊,朕决定重用你。朕还在藩邸的时候,就知道你是个忠臣。”俊卿拜谢。

皇上给我下旨,让我去接待金国的使臣,然后就升我当了枢密院同知。那时候曾觌和龙大渊仗着以前皇上对他们的恩宠,专横跋扈,很多官员都巴结他们。我当了使臣的副手,龙大渊也跟着来,我故意装作没看见他,一句话都没说,龙大渊想来拜见我,我也没理他。洪迈跑来问我:“听说郑闻要升任右史,某某人要升任某某官,是真的吗?”我问他消息从哪来的,他就说是曾觌和龙大渊说的。我把洪迈的话告诉了皇上,皇上说:“朕什么时候跟他们商量过这些事?他们一定是私下里听来的谣言!”皇上立刻把曾觌和龙大渊赶走了,朝野上下都拍手称快。

金国给边境官员发文,要咱们把以前抓的俘虏送回去。我请求皇上回复他们说:“誓书上写着,俘虏和叛逃是两码事,俘虏已经放了不少了,叛逃的人我们不应该再送回去。况且,咱们朝廷在淮河两岸的百姓,被金国俘虏逃亡的恐怕有好几万人,咱们朝廷都没说什么,要是把这些人送回去,恐怕会破坏和议,让两地百姓不安,甚至可能引发战争,到那时胜负可就难说了。”

镇江的军队主帅戚方克扣士兵的军饷,我上奏说:“宫里有些内侍也参与了戚方的行为,应该一起惩处。”皇上立刻下令罢免了戚方,并且把内侍陈瑶、李宗回交给大理寺调查他们的罪行。十一月份,郊外祭天的时候打雷了,皇上亲自下诏书,告诫大臣们要谨慎,叶颙和魏杞因此被罢免了。我升任参知政事。当时四明献上银矿,皇上想把矿工召进宫里直接炼银。我上奏说:“不抓紧处理国家大事,却去管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恐怕会被人看笑话。” 我的属下梁克家和莫济都想调到外地去,我上奏说:“这两个人都很优秀,让他们离开真是可惜啊!” 然后我又弹劾洪迈奸诈阴险,爱搬弄是非,不适合留在皇上身边,把他给罢免了。我还减少了福建的钞盐,取消了江西的和籴,广西的折米盐钱,免除了各地积欠的金谷钱帛,数额巨大,这样一来,政事才逐渐回到了中书省。

龙大渊死了,皇上念着他俩以前见过面,想召见他。 俊卿说:“自从这两个人被启用以来,朝野上下都称赞不已。现在再召见他,一定会让天下人很失望。我觉得还是先别召见他比较好。”于是皇上就没召见龙大渊。

殿前指挥使王琪奉命巡视淮河两岸的城防回来后,推荐和州的教官刘甄夫,刘甄夫因此被召见。俊卿说:“王琪推荐将领是他的职责,教官有才华,这跟王琪有什么关系呢?” 恰巧扬州奏报说王琪擅自传达皇上的旨意增筑城墙已经完工了,俊卿向皇上禀报,说根本没有这道旨意。俊卿说:“如果他伪造圣旨,可不是一件小事啊!” 俊卿接着说:“皇上事务繁忙,不可能事事都亲自过问,所以才要依靠法纪、命令和赏罚来管理国家。如果不惩罚王琪,以后还会有更多人效仿。” 结果王琪被降职免官了。

先前,宫里秘密下达旨意给各军,很多宰相都不知道,内官张方的事情败露后,俊卿上奏说:“从今以后,所有部门接受御笔批示的事情,都必须先奏报审核后再执行。”皇上同意了。可是后来因为各部门都不高兴,就把之前的命令收回了。俊卿说:“张方和王琪的事情,皇上的决定已经很明确了,可是皇上却突然对我说:‘宫里的一饮一食都要审核,岂不是太耽误时间了?’我担心的是,命令涉及范围太广,比如三衙调兵遣将,户部调拨钱粮,这些可不是宫里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们只是负责审核,把审核的结果报给皇上,这并不是我想专权,也不是什么新规定,而是沿袭旧制而已。命令已经下达又收回,朝野上下都很疑惑,恐怕小人会利用这点挑拨离间,激怒皇上。”皇上说:“朕怎么会因为小人的话就怀疑你们呢?”

同知枢密院事刘珙上朝进言,争辩得很激烈,触怒了皇上。刘珙退朝后,皇上就下诏书任命刘珙为端明殿学士,让他去外地供职。俊卿立刻把诏书藏了起来,秘密上奏说:“前几天的那份奏章,是我起草的,既然刘珙有罪,我应该先被罢免。我没有遵照诏书任命刘珙。陛下即位以来,都能接受臣子的谏言,体恤大臣,这些都是盛德之事。现在刘珙因为小事获罪,我担心从此以后大臣们都会阿谀奉承,只顾着保住自己的官位,这对国家可不是什么好事。”皇上后悔了好久,最后任命刘珙为江西提点刑狱。俊卿随后自请辞职,皇上留下了他的奏章,并且说:“即使你百般请求,朕也不会同意。”

四年十月,皇上任命他当了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密使,官儿可大了!这位俊卿大人啊,特别重视用人,他提拔的官员个个都是当时最优秀的人才,他喜欢那些清廉退让的,不喜欢那些争名夺利、往上爬的。要是遇到有才能但资历浅的人,他就偷偷地向皇上推荐,从不张扬。每天接见朝中大臣和各地官员,他都仔细询问他们政务的成败得失,以及人才的优劣。

虞允文当时在四川平叛,俊卿觉得他很有宰相的才能,就极力推荐。五年正月,皇上召见虞允文,让他当了枢密使,没多久就升他当了右相,俊卿自己则做了左相。虞允文建议派使者去金国谈判,请求金国归还皇陵,俊卿当面反对,还写奏章再次说明这样做不可行。皇上呢,因为练习射箭,眼睛受伤了,好几个月都没上朝,只在便殿处理政务。俊卿就上书说:“皇上您已经好几个月不上朝了,外面都在说闲话,都说我们当臣子的没做好,没能在事情发生之前就向您禀报,这样有损您的圣明。您平时那么勤劳节俭,生活简朴,那些前朝帝王的坏毛病您一个都没有,偏偏对骑射还放不下。我知道您不是真的喜欢骑射,您的心思其实是在想着恢复中原,所以才勉强参加这些活动,是为了检阅军队,鼓舞士气。我希望您能多用些智谋,赏罚分明,讲信用讲义气,这样您的英明和功绩自然会震慑敌人,何必非得在百步之外比试骑射呢!您的一举一动都关系着国家的安危和百姓的福祉,希望您能以此为戒!”

曾觌的任期满了,俊卿建议让他去浙江当总管。皇上说:“曾觌好像不太愿意去这个地方。”俊卿说:“以前皇上您处理过类似的事情,大家都觉得处理得很好。我希望您能放下私情,顾全大局。”曾觌很不高兴地走了。枢密承旨张说想为亲戚求个官,他怕俊卿,不敢直接说,就托人找虞允文帮忙,结果求到了。俊卿听说圣旨已经下了,就让手下把圣旨拦下来了。张说吓得赶紧来谢罪,虞允文也觉得很不好意思,还替张说求情,但俊卿坚持不给,张说心里非常怨恨。吏部尚书汪应辰和虞允文政见不合,想辞职,俊卿却多次向皇上推荐汪应辰,说他刚正不阿,可以当宰相。皇上开始同意,后来却让汪应辰去平江当地方官。从那以后,皇上对虞允文更加信任,俊卿也多次请求辞职。

第二年,皇上又提起了恢复陵寝的事,写信给俊卿,俊卿上奏说:“皇上您惦记着祖宗,想着收复故土,我虽然能力有限,怎么会不知道积极响应您的圣旨呢?但是这么大的事,得考虑周全啊,等一两年,我的精力充沛些再做,不敢贸然答应,误了国家大事。”说完就闭门谢客,请求去福州做文殿大学士。临走前,他还劝皇上远离奸佞,亲近贤臣,修明政治,抵御外敌,说现在的情况还不能轻易离开。俊卿走了以后,皇上还是派人去办这件事,但最终也没能达成目的。曾觌也被召回朝廷,被授予节钺,位列保傅,朝中大臣谁也不敢吭声了。

俊卿到了福州,施政比较宽厚,严厉打击盗贼,海路也因此安定下来,因为政绩突出,官职也升了。转运判官陈岘建议改革盐法,俊卿给宰相写信,详细说明福建的盐法和淮南、浙江不一样,最终没采纳他的建议。第二年,俊卿请求告老还乡,被任命为提举洞霄宫。回到家里,几间破房子,他却怡然自得,一点也不在意。

淳熙二年,皇上再次任命他为福州知州。他多次上奏请求退休,皇上就授予他特进的称号,让他担任建康府判官兼江东安抚使。在垂拱殿召见他时,皇上让他坐下,赐茶,然后很随意地问:“将领应该公开选拔,我听说很多将领都是行贿得来的。曾觌、王抃招权纳贿,推荐人才都用密折的方式。贪官污吏的案子已经查清了,可是内廷又用密折改判,那还怎么惩治他们呢?”皇上说:“你说的很对。”朝见结束,俊卿又上奏说:“我离开京城十年了,看到京城物价低廉,百姓安居乐业,只是士大夫的风气变了很大。”皇上问:“怎么回事?”俊卿说:“以前士大夫去拜访曾觌、王抃,十个里有一两个,还怕人知道,现在公开巴结他们的人已经占了七八个,根本不顾忌了。人才的升迁都由私门决定,这对朝廷来说不是好事啊。”皇上说:“王抃我不敢说,曾觌虽然有时会有人求他,但我大多都压下去了,以后也不会再答应了。”俊卿说:“他们势力已经做大了,侍从、台谏大多出自他们门下,谁也不敢为皇上说话,我担心会败坏朝廷纲纪,废除法度,败坏天下风俗,损害皇上的圣德。”然后皇上命在浙江亭设宴为俊卿饯行。

俊卿在建康府待了十五年,老百姓都高兴他再次回来。他当官很宽松简便,取消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赋税。当时皇上经常用“白札”(就是便条)下达命令,让亲信送来送去,俊卿觉得这样不合适,就上奏章建议改改,皇上还专门写了奖赏的信给他。后来俊卿升任少保,继续在建康府任职。八年后,他上奏章告老还乡,以少师、魏国公的身份退休。十三年后的十一月,他去世了,享年七十四岁。临终前,他亲笔写信给儿子们说:“我的遗表就只谢恩就行了,别再求皇上恩赐什么功德,也别请求皇上赐谥号立碑。”皇上听说后很悲伤,停朝一天表示哀悼,追赠他太保的官职,还命令当地转运司负责他的丧葬事宜,并赐谥号为“正献”。

俊卿为人孝顺友爱、忠诚敬业,这些都是天生的品质。他为人清廉严谨,好礼仪,一天到晚都很勤快,没有懈怠的时候。平时他说话温和谦逊,好像不太会说话的样子,可是一到朝廷上,他就态度严肃,敢于批评,能分清是非对错,敢于批评当权者,一点也不畏惧。他上奏的都是关系到国家安危大事的事情。他跟汪应辰、李焘关系很好,尤其敬重朱熹,多次推荐他。俊卿去世后,朱熹不远千里去为他哭丧,还写文章记述了他的生平事迹。俊卿留下二十卷集子。

他生了五个儿子,老五宓很有学问,做到承奉郎的官职,朱熹还给他写了墓志铭。宓也有自己的传记。

虞允文,字彬甫,是隆州仁寿人。他父亲虞祺,在政和年间考中进士,做到太常博士、潼川路转运判官。虞允文六岁就能背诵《九经》,七岁就能写文章。他跟着父亲在官府做事。母亲去世后,他悲痛欲绝,瘦得皮包骨头。母亲下葬后,他每天早晚都在墓旁哭泣,墓旁有一棵枯桑树,竟然有两对乌鸦来这里筑巢。考虑到父亲年老体弱,他又独自一人,七年时间他都没有调动工作,一步也不愿意离开父亲左右。父亲去世后,直到绍兴二十三年他才考中进士,先后担任彭州通判、黎州知州、渠州知州。

秦桧当权的时候,很多四川的士人都被排挤。秦桧死后,高宗皇帝想重用人才,中书舍人赵达第一个推荐了虞允文。虞允文被召见后,他对皇上说,人君必须敬畏上天,必须安抚百姓,必须效法祖宗。他还谈到当时士风的弊端,认为如果以文章取士,就要压制那些轻浮的人;如果以言辞取士,就要淘汰那些巧言令色的人;如果以政事取士,就要去除那些苛刻的人,这样才能挑出能担当重任、成就大事的人。他还详细地分析了四川赋税征收的弊端。皇上很高兴地采纳了他的意见。

他先是被任命为秘书丞,后来一步步升迁到礼部郎官。金主完颜亮修建汴京,其实早就有南侵的打算了。王纶回来后,说金国很恭顺,愿意和好。汤思退还连连拜谢,对边防的准备工作却一点也不关心。后来金国的使者施宜生不小心泄露了一些敌情,张焘暗中把这件事报告给了朝廷。完颜亮又暗中让画工把临安的湖光山色画下来带回金国。完颜亮还写诗,他的侵略野心更加明显了。

这时,史弥远上书说:“金国一定会撕毁盟约,他们可能会从五个方向进攻,希望皇上能下令让大臣们提前做好防御准备。”那是在正月。到了十月,他被任命为工部尚书,去金国祝贺完颜亮生日,参加射箭比赛,他一箭射中靶心,大家都非常惊讶。史弥远看到金国运送粮草、建造战船的人很多,就辞别回朝,完颜亮说:“我要去洛阳看花。”史弥远回来后,把看到的以及完颜亮的话都报告给了朝廷,再次强调淮河、海边的防御工作的重要性。

他后来又升任中书舍人、直学士院。当时朝廷的三衙(枢密院、中书省、门下省)掌管军队,却让宦官充当承办人,史弥远上奏说:“自古以来,皇帝的大权,要不落到奸臣手里,要不就落到身边的近侍手里。秦桧专权长达十八年,秦桧死后,权力才回到陛下手中。现在三衙又跟宦官勾结,宣和、靖康年间的教训还历历在目呢!”皇上听了恍然大悟,立刻罢免了那些宦官。

金国的使者王全、高景山来祝贺皇帝的生日,他们私下里说完颜亮态度傲慢无礼,想要得到淮南地区,还要求跟朝廷的大臣们商议事情。于是朝廷召集三衙的大将赵密等人商议出兵的事宜,侍从、台谏官员也一起商讨。宰相陈康伯传达圣旨说:“今天咱们不讨论和谈还是防守,只讨论怎么打仗!”朝廷任命成闵为京湖制置使,率领五万禁军前往襄阳、汉水上游驻防。史弥远说:“敌人来攻,我们不去堵截他们的道路,他们只是虚张声势,想要分散我们的兵力,好让他们顺利地从淮河进犯。”可是皇上不听,还是派出了成闵。七月,完颜亮迁都汴京,史弥远又对陈康伯说:“成闵的军队预计到达江州和池州,应该命令到达池州的军队就驻扎在池州,到达江州的军队就驻扎在江州。如果敌人从上游进攻,那么荆湖的军队可以在前面抵挡,江州、池州的军队可以在后面支援;如果敌人从淮西进攻,那么池州的军队可以从巢县出兵,江州的军队可以从无为出兵,可以作为淮西的支援,这样一支军队就能发挥两支军队的效用。”陈康伯采纳了他的建议,但是成闵的军队最终却驻扎在了武昌。

九月,金国皇帝任命李通为大都督,让他在淮河上建造浮桥。金国皇帝亲自带兵,号称百万大军,帐篷连绵不断,军号锣鼓声响个不停。

十月,金军从涡口渡过淮河。之前,刘锜负责淮河东岸的防务,王权负责淮河西岸。这时候,王权竟然丢下庐州跑了,刘锜也撤回了扬州,朝野上下都吓坏了。皇上想出海逃命,陈康伯极力劝说皇上御驾亲征。这个月的戊午日,朝廷大臣叶义问督促江淮地区的军队,任命赵允文参谋军事。王权又从和州逃回去了,刘锜也退回了镇江,整个淮河两岸都丢了。

十一月壬申日,金国皇帝率领大军来到采石矶,又派一部分兵马攻打瓜洲。朝廷命令成闵接替刘锜的职位,李显忠接替王权的职位,刘锜和王权都被召回京城。叶义问接到圣旨,命令赵允文赶往芜湖,催促李显忠接收王权的军队,并且到采石矶犒劳军队,当时王权的军队还留在采石矶。丙子日,赵允文到了采石矶,王权已经跑了,李显忠还没到,金兵到处都是。我们的军队零零散散地散落在各处,士兵们都解下马鞍,放下兵器,坐在路边,全是王权溃败的士兵。赵允文认为等着李显忠来,国家大事就耽误了,于是马上召集将领们,鼓励他们效忠国家,说:“金银财宝、朝廷的命令都在这里,只要你们立功,这些都是你们的。”大家说:“现在有了主帅,我们愿意拼死作战!”也有人说:“你受命来犒劳军队,并没有受命督战,要是别人把事情搞砸了,你要承担责任吗?”赵允文大声呵斥道:“国家危在旦夕,我还能躲到哪里去?”

到了江边,看到江北已经修建起了高高的台子,上面插着两面红色的旗帜和两面绣着图案的旗帜,中间建起了黄色的房屋,金兀术就坐在下面。探子回报说,前一天金兀术杀白马黑马祭天,和大家盟誓,准备第二天渡江,早上在玉麟堂吃过早饭就渡江,先渡江的人奖励黄金一两。当时敌军兵力足足有四十万,马匹数量是兵力的两倍,而宋军只有可怜的一万八千人。岳飞就命令各将领列好阵势不动,把战船分成五队,其中两队分别沿着东西两岸行进,一队在江中游弋,暗藏精兵待战,另外两队则隐藏在小港口里,以防不测。部署刚完成,敌人就大声叫喊着冲过来了,金兀术拿着小红旗指挥着几百艘船冲破江面而来,转眼间,就有七十艘船到达南岸,直逼宋军阵地,宋军兵力太少,形势危急。岳飞冲进阵中,拍了拍时俊的背说:“你的胆略名扬四方,怎么到了战场上却像个娘们儿似的?”时俊立刻挥舞着双刀冲了出去,士兵们也殊死搏斗。江中游弋的宋军也用海鳅船冲击敌军,敌军的船只都被撞沉了,敌军死伤惨重,直到傍晚还没退兵。这时,有溃败的军队从光州赶来,岳飞给了他们旗鼓,让他们从山后杀出,敌人误以为是援军到了,这才开始逃跑。岳飞又命令弓箭手在后面追击射杀,大获全胜,敌军尸体有四千多具,杀死敌方万户二人,俘虏千户五人以及女真俘虏五百多人。那些没死在江里的敌兵,金兀术都把他们杀掉了,因为他生气他们没冲过江来。岳飞把胜利的消息上报朝廷,犒赏将士,并告诫大家说:“敌人这次被打败了,明天肯定还会再来。”

半夜,岳飞又部署各将领,用海船沿着江流向上游行进,另外派兵截断杨林口。第二天,丁丑日,敌人果然又来了,岳飞就采取夹击战术,再次展开大战,烧毁敌船三百艘,敌人这才逃跑了,岳飞再次上报捷报。过了一段时间,敌人派人送来伪造的诏书来劝说张浚投降,好像他们之间有什么秘密约定似的。岳飞说:“这是反间计!”然后又回信说:“张浚已经另立了典宪,新的将领是李世辅,我愿意和你决一死战,以定胜负。”金兀术收到信后非常生气,于是烧毁了龙凤车,杀了梁汉臣和造船的两个人,然后就逃往瓜洲去了。梁汉臣,就是教金兀术渡江的那个人。

施显忠从芜湖回来,对史允文说:“敌人打进扬州了,肯定要和瓜洲的军队会合,京口现在一点防备都没有,我得过去,你能派兵支援吗?”施显忠就派李捧率领一万六千兵马去京口,叶义问也命令杨存中率领部队前去支援。史允文回到建康,马上上书朝廷说:“敌人虽然在采石矶战败,但可能会侥幸从瓜洲突围。现在我们精兵强将聚集在京口,只要稳住阵脚,等待时机,就能一战而胜。请求暂时不要急着调动六飞(指快速船只)。”

甲申日,史允文到达京口。敌人正在滁河屯兵,建造了三个水闸蓄水,水深好几尺,堵住了瓜洲的江口。当时杨存中、成闵、邵宏渊等各路军队都聚集在京口,总兵力不下二十万,但是海鳅船(一种小型战船)还不到一百艘,戈船(一种大型战船)只有它的一半。史允文认为,有风的时候就用战船,没风的时候就用战舰,数量这么少恐怕不够用。于是他就赶紧收集材料,冶炼钢铁,把马船改造成战舰,还向平江借船,命令张深守卫滁河口,扼守长江要冲,并以苗定驻守下蜀作为后援。庚寅日,金兀术到达瓜洲,史允文和杨存中在江边进行操练,命令士兵在战船上踏车,在江心来回绕金山三圈,速度快得像飞一样。敌军严阵以待,互相看着都吓呆了。金兀术笑着说:“不过是用纸做的船罢了!”一个将领跪下奏报说:南军已经有所准备,不可轻敌,请求驻扎在扬州,慢慢图谋进取。金兀术大怒,想要杀了他,那个将领苦苦哀求很久,才被打了五十大板。乙未日,金兀术被自己的部下杀死了。

一开始,金兀术在瓜洲的时候,听说李宝从海路进入胶西,成闵等军队正顺流而下,金兀术更加生气。他回到扬州,召集将领们,约定三日内渡江,否则就全部杀掉。将领们商量说:“进攻有被杀的危险,撤退也有被杀的危险,怎么办呢?”有个叫万戴的人说:“杀了金兀术,和南宋讲和,回家就安全了!”大家说:“好!”金兀术有一支装备精良的紫茸细军,平时不参加战斗,总是用来保护自己,大家都很讨厌他们。有个叫萧遮巴的人骗他说:“淮东的美女和财宝都集中在海陵。”并且怂恿他去,紫茸细军离开后,金兀术就被杀了。

公元1168年,敌人退到三十里外,派使者来议和。过了几天,这事儿就报告给皇上。皇上召见虞允文,安慰他,还夸奖了他,对陈俊卿说:“虞允文公忠正直,是我的裴度啊!”皇上还下令免除虞允文随驾的差事,让他去两淮地区处理事务。虞允文到了镇江,上奏了收复两淮的三个策略,但皇上没采纳。

第二年正月,皇上到了建康。皇上准备回銮,就下令任命杨存中为江淮、荆襄路宣抚使,虞允文当他的副手。给杨存中下达任命的时候,虞允文被任命为川陕宣谕使。虞允文向皇上辞行,说:“金国的完颜亮已经被杀了,新皇帝刚刚即位,金国正乱着呢,老天爷要帮我们收复失地啊!如果议和,全国士气就会低落;如果打仗,全国士气就会高涨。”皇上觉得他说得对。虞允文到了四川,跟大将吴璘商量收复中原的策略,吴璘攻下了凤翔,又收复了巩州。金国调兵遣将,争夺陕西新收复的州县,蜀地的将士们想放弃这些地方,虞允文坚决反对。

孝宗皇帝继位后,朝中有人议论西线战事,说官军出兵讨伐,东边不能超过宝鸡,北边不能超过德顺,还想要用忠义之士守住新收复的州县,官军退守蜀口。虞允文极力反对,但没成功,吴璘最终退回了河池,这是因为采纳了参知政事史浩的意见,想完全放弃陕西,台谏官员袁季、任古也附和这个说法。虞允文又上奏了两道奏章,大意是说:“收复失地,陕西最重要,陕西五路新收复的州县又系于德顺的存亡,一旦放弃,窥伺蜀地的道路就更多了,西和、阶州、成州,利害关系重大啊!”前后一共上了十五道奏章,他还写信给陈康伯,陈康伯因为顾忌同僚,也没能帮他说话。皇上本来想召见虞允文询问陕西的事,但执政大臣忌惮虞允文,就让他当了显谟阁直学士兼知夔州,后来又让他来奏事。

隆兴元年,虞允文觐见皇上。史浩本来就主张放弃失地,当了宰相后,就赶紧实行这个政策,还亲自起草诏书,里面写着:“放弃那些不重要的鸡肋之地,免得惹来狼一样的敌人。”虞允文觐见时说:“现在有八个理由可以打仗。”皇上问到放弃失地的事,虞允文用笏板在地图上比划,说明利害关系。皇上说:“这是史浩误了我啊!”于是,皇上任命虞允文为敷文阁待制兼知太平州,后来又任命他为兵部尚书、湖北京西宣抚使,并改了他的官职。

朝廷派卢仲贤去金国谈判议和,结果汤思退又想放弃唐州、邓州、海州、泗州,还写了手诏说唐州、邓州不重要,可以不管。 允文为此连续上书五次强烈反对。汤思退很生气,马上上奏说:“这些人都是因为利害关系没触及到自己,才在那里夸夸其谈误国,想以此邀功求名。国家大事,哪能跟做戏一样?” 皇上最终还是采纳了允文的意见。后来汤思退假装要召见允文,其实是想把他调走。允文交回了官印,仍然坚持说这四个州不能放弃,请求退休。皇上就让他去平江府做显谟阁学士。汤思退最终还是决定议和,割让了唐州和邓州。

过了两年,金兵又打过来了,汤思退被贬官了,皇上后悔没听允文的。陈俊卿也推荐允文很有才能,于是允文被任命为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

乾道元年,允文升任参知政事兼知枢密院事。那年秋天,金国派完颜仲所来谈判,态度傲慢无礼,允文建议斩了他,朝中有人反对,这事儿就没成。 后来钱端礼收受了李宏的玉带,牵连到了允文,被御史弹劾,允文被罢官,告老还乡了。

三年二月,皇上又把他召回朝廷,任命他为知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吴璘死了,要选人接替他的位置,皇上对允文说:“吴璘死了,汪应辰可能不熟悉军事,没有人比你更合适了。做事不要学张浚那样迂腐,军队的事,你都要亲自过问。” 于是允文被任命为资政殿大学士、四川宣抚使,不久又恢复了知枢密院事。他回到四川一个月,就被召回朝廷,没过几个月又被派回四川。太上皇还御赐他亲笔写的《圣主得贤臣颂》,皇上也为此写了跋文。允文辞行的时候,皇上又赏赐给他御用的鞋子和盔甲。

我到了郢州,就奏请修建黄鹰山城。到了襄阳,又奏请修缮府城。八月到了汉中,接着又去了沔阳。九月,到达了益昌。之前皇上下了手诏,告诫我九件事,到了蜀地后,我都认真执行了,尤其把军政放在首位。我还奏请检阅各路军队,根据士兵的强弱分成三等,上等军负责作战,中下等军负责运输辎重,老弱病残则不参与。裁减了一万多士兵,减少军费四百万缗。对于被裁减掉的有功之臣,我都安排了合适的职位。兴元、洋州的义士,都是民兵,绍兴初年大约有七万人,在大散关之战中,将领没有给他们发放盔甲,就驱赶着他们冲在官军前面,几乎全部战死了。我命令利州知州晁公武核实人数,最后只剩下两万三千九百多人。我还得到了陕西的弓箭制作方法,结合绍兴时期的制度编写了一本书,让将领和官员遵守执行。把马政交给了张松,奏请按照旧制把茶马司分别设立在川蜀和秦地。

我在枢密院的时候,萧遮巴曾说要整顿军队中的人员,我曾经奏请三衙抚慰安顿他们。到了现在,金州、洋州、兴元府归顺朝廷的有两万人,他们堵在路上诉说被囚禁的苦楚,我就把官田分给他们,让他们都能安居乐业。我还想联合敌将姜挺、白沂,遵照皇上的旨意,招募巩昌人王嗣祖联络外族来对付金人,还找来了六个蕃僧一起前往,最终却没有什么结果。当时邛州、蜀州等十四个郡县闹饥荒,我制定了六十五条赈灾措施,剑州的知县送来五万钱作为贡赋,我拒绝了。

五年八月,我被任命为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密使。我推荐了很多知名人士,比如洪适、汪应辰。当上宰相后,我把人才分成三等,有什么见闻就记录下来,写成了《材馆录》这本书。我推荐的人,皇上基本上都重用了,像胡铨、周必大、王十朋、赵汝愚、晁公武、李焘,都是非常杰出的人才。皇上担心兵力过多,财政困难,我和陈俊卿一起商议改革三衙的杂役,裁减冗员,三军将士都没有怨言。

第六年,陈俊卿因为奏请留下龚茂良而触怒了皇上,皇上非常生气,陈俊卿被留在浙江亭待命,两天都没得到回复。我请求觐见皇上,极力陈述体恤大臣之道,多次叩拜在皇上面前,最终皇上才下令让他去福州任职。

皇上派范成大去金国求和,是为了陵寝的事。金国不同意,还探听到金国想派三十万骑兵来抢皇陵,朝野上下都人心惶惶,荆州、襄阳的将领都请求增加驻军。可是,朱熹认为:“金国正因为之前吃过亏,肯定不敢轻举妄动,他们只不过是想用虚张声势来吓唬我们罢了。”于是上奏朝廷,阻止了增兵的请求。朝中议论纷纷,但朱熹态度坚定,最终金兵也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太子早逝后,皇位继承人一直没有确定下来。朱熹多次上书,反复恳切地陈述自己的意见。七年正月,皇上才正式册封尊号,最终决定立第三子恭王赵惇为皇太子,皇子赵恺被任命为雄武、保宁军节度使,兼任宁国府判官。皇太子随后前往临安府赴任。当时侍卫马军司的牧场旧址在临安,朱熹认为那地方太小,不利于放牧,于是请求把牧场迁到镇江,这样一来,需要骑兵的时候,就能方便地渡江调动。这件事在军队里引起了不满,后来有人就以此来批评他。

胡铨因为在言官任上发表批评意见而被罢免,朱熹奏请让他继续参加经筵讲学。胡铨推荐了朱熹,皇上问朱熹认识朱熹吗?朱熹说朱熹的学问不比程颐差,于是皇上就召见朱熹,但朱熹没来。当时朝廷用六条罪状弹劾上书的人,朱熹极力辩解说这样做不行,皇上最终采纳了他的意见。

庆典的时候,金国的使臣乌林答天锡来朝见,他是金国皇帝的女婿,态度极其傲慢,硬要皇上亲自下榻询问金国皇帝的起居,皇上没答应,天锡就跪在地上不起,侍臣们都慌了神,不知所措。朱熹请求皇上回宫,并且对金使说:“皇上已经出来参加庆典了,很难再回宫,使臣还是按照礼仪顺序来祝寿吧。”金使这才羞愧地退下。

皇帝觉得“仆射”这个官名不太合适,就改成了左丞相和右丞相。过了八年,二月的时候,皇帝任命姚崇为左丞相兼枢密使,梁克家为右丞相。姚崇曾经推荐梁克家来接替自己的位置,但是皇帝没同意。同一个月,姚崇因为生病请求辞去枢密使的职务,并且又极力推荐梁克家说他正直可靠,有当宰相的才能。直到这个时候,梁克家才跟姚崇一起担任宰相。皇帝还亲自写了诏书问姚崇:“我想让武臣担任枢密使,曹勋怎么样?”姚崇认为曹勋这个人品德低劣,能力平庸,不能胜任。后来,皇帝任命张说为枢密院签书,结果右正言王希吕和御史台的其他官员一起弹劾张说。皇帝非常生气,写了诏书要远贬王希吕。姚崇把诏书拿了回来,皇帝更生气了。梁克家说:“王希吕弹劾张说,是维护御史台的纲纪;左丞相你救王希吕,是维护朝廷的体面。”皇帝的怒气稍微消了一些,最后只是轻罚了王希吕。

四月,御史萧之敏弹劾姚崇,姚崇上奏章请罪。皇帝到德寿宫的时候,太上皇说:“采石的功劳,萧之敏有什么功劳?不要让他走。”皇帝于是赦免了萧之敏,还写诗题在扇子上留给他。姚崇认为萧之敏为人正直,请求皇帝召回他来疏通言路。皇帝觉得姚崇这话很宽厚,就命令曾怀把《时政记》写出来。皇帝要选拔谏官,姚崇推荐了李彦颍、林光朝、王质这三个人,这三个人都非常正直敢言,而且当时在文学方面也很有声望,所以姚崇推荐了他们,但是很久都没得到回复。曾觌推荐了一个人,皇帝就赐给他房子,提拔他做了谏议大夫。姚崇和梁克家对此表示反对,但皇帝没听。姚崇坚决要求辞职,于是被授予少保、武安军节度使、四川宣抚使的职务,并被晋封为雍国公。姚崇告辞的时候,皇帝还跟他谈论了进军作战的策略,约定某日会在河南会面。姚崇说:“以后要小心内外意见不一致的情况。”皇帝说:“如果西边的军队出征了,而我却犹豫不决,那就是我对不起你;如果我已经下令出征了,而你却犹豫不决,那就是你对不起我。”皇帝在正衙设宴,一边喝酒一边作诗送别姚崇,还赏赐给他家庙的祭器。

话说虞允文去了四川九年。当时军队每个月每人只发放一石五斗米,这根本不够养家糊口。虞允文就拿出三十万宣司的钱去买米,然后根据人口增发米粮。他还买了七匹战马,又从老百姓那里征集马匹,上奏朝廷挑选强壮的年轻人充实军队。一开始,北方边境有个蛮夷小国,带着几万兵马在商州、虢州一带作乱。虞允文当政的时候就一直跟他们虚与委蛇,等到他到了四川,那个小国还派人给他送书信,虞允文没理他们,只是采取怀柔政策拖延时间。后来,这个小国的阴谋败露了,金国秘密派人抓捕了他们。叶衡把这事儿奏报给朝廷,虞允文就上书自辩,顺便请求辞官,但皇上没批准。

皇上曾经对虞允文说:“丙午年受的耻辱,要和你一起洗刷掉!”又说:“朕觉得自己的功业不如唐太宗,国家富庶不如汉文帝、汉景帝。”所以虞允文就答应皇上要收复失地。他去了四川一年,却迟迟没有出兵,皇上就秘密下诏催促他。虞允文说军需还没准备好,皇上就不高兴了。

淳熙元年,虞允文去世了。四年后,皇上到白石举行大阅兵,看到士兵们个个年轻力壮,就对大臣们说:“这是虞允文精简汰弱的功劳啊!”后来,皇上追赠他太傅的官职,并赐谥号为“忠肃”。

虞允文长得高大威猛,身高六尺四寸,为人慷慨豪爽,胸怀大志,但言行举止又很有分寸,一看就知道是个能担大任的人。他年轻时凭借文学才华进入朝廷,晚年遇到国家危难,在将相之间出入将近二十年,始终兢兢业业,忠心耿耿。他曾经注释过《唐书》和《五代史》,这些书稿都珍藏在家中。他还留下诗文十卷、《经筵春秋讲义》三卷、《奏议》二十二卷、《内外志》十五卷,流传于世。

他生了三个儿子:虞公亮、虞公著、虞杭孙。还有八个孙子,个个都很优秀,其中虞刚简最为出名,嘉定年间,朝廷召他入朝,他都没去,最后在利路担任提点刑狱的官职。

接下来咱们说说辛次膺,字起季,莱州人。他从小就没了父亲,跟着母亲寄住在舅舅王圣美家,在丹徒长大。他聪明好学,每天能背诵上千字的文章。刚成年就考中了政和二年进士,后来当上了单父县丞。

山东那边乱成一锅粥了,我们全家一起南迁,逃难去了。结果福建的贼寇范汝为攻陷了建州,宰相吕颐浩派我这个小官去浦城,抵挡贼寇。等我赶到的时候,贼寇的喽啰熊志宁已经把浦城烧了个精光。没办法,只能在荆棘丛中,瓦砾堆里安顿下来,安抚百姓,统计青壮年,准备武器。情况危急,环境恶劣,但我发布命令井然有序,老百姓都很配合。几个月后,韩世忠将军打败了贼寇,收复了建州,我也被任命为审计司官员。

可是,范汝为的手下范黑龙又攻破了邻近的城邑。福建的最高长官张守派人来通知我,等贼寇平定了再上任。我于是招募乡兵,训练他们使用强弩。贼寇来犯时,我们和他们隔着河对阵,强弩齐发,贼寇溃不成军,我们活捉了五个头目,其他的都放了。

后来,孟庾参政推荐了我,我去朝廷面见皇帝。我向皇帝奏报说,用人要注重实际能力,发布命令一定要坚决执行。之后,我被提升为驾部官员。我还建议朝廷减少对地方的苛捐杂税,鼓励农业,抑制商业。我又上奏说:“中原百姓丢弃了祖坟和家业,跟着朝廷逃难到江南,很多人因为饥寒交迫而死。希望朝廷能够多加抚恤,这样才能稳住中原百姓的心。” 之后,我升任吏部郎中、湖北运判,中途被召回建康行宫,面见高宗皇帝。我首先就提出了解决当务之急的办法,皇上很认同,还下令把我的奏章张贴在朝堂上。

我被提升为右正言,又上奏说:“我希望能够亲自检阅军队将领,认真挑选人才,掌握赏罚大权,让大家都知道朝廷的威严。那些在皇上身边久居高位的近臣,时间久了就会干预朝政,希望能够杜绝这种苗头。战争不断,已经持续十年了,一年要花掉三十万贯钱,四百万石粮食,各地的常年赋税只够支出其中一半,剩下的都得从老百姓身上搜刮。我请求朝廷停止那些不重要的工程,减少不必要的恩赏,裁减冗员,淘汰无用的军队。”

韩世忠,一个厉害的武将,他儿子当个图书管理员,这算怎么回事?韩世忠上奏说:“打仗冲锋陷阵是韩世忠的功劳,他儿子管图书有什么关系?那些什么石渠阁、东观,都是藏书的地方,跟打仗有啥关系?皇上您一开恩,以后大家都来效仿怎么办?” 他还上奏说:“现在有些人只顾眼前小利,不顾大局,仗打赢了一点点,就想着继续进攻,觉得进攻就够了;稍微听到点风声,就赶紧说要撤退,觉得防守就不行了。 我希望皇上您能严格军纪,加强戒备,做好情报工作。”皇上都听他的。

听说韩世忠要从楚州把军队调到镇江,他又上奏,说了五条需要注意的事项。(具体内容未提及,此处略过)王伦去北方求和,次膺说:“想当年宣和年间的海上盟约,靖康年间城下的盟誓,那些血还没干呢,战争就紧跟着来了。今天这事儿,咱们得认清他们的奸诈!”

当时秦桧当权,为了他妻兄王仲薿升官。次膺就弹劾王仲薿,说他给奸臣朱勔当奴才,还投降金国,罪该万死!他还弹劾抚州知州王唤,说他违法占用官田,不交租子。他爹王仲山以前也是抚州知州,给金人下跪,王唤现在又接着当,还有脸见老百姓吗?王唤也是秦桧的妻兄。 他的奏章被压下来了。次膺又再次上奏说:“我上奏弹劾两个人,后来听说他们的官职被取消了,这都是秦桧暗中营救,皇上您又听他的,国家的法纪,我的责任,都被他给废了。就算亲近的人犯了错,我也能上奏弹劾,更何况是大臣的亲戚,难道就不能治罪了吗?希望皇上您能展现您的威严,别被蒙蔽了!”

我想离开朝廷,被任命为直秘阁、湖南提刑。之前,湖南的贼寇龙渊、李朝带着几万大军,占据了衡州的茶陵县,奸臣秦桧隐瞒不报,就用我这个正好要离开朝廷的人顶上。我向皇帝辞行,皇上说:“你因为要照顾母亲才请求离开,朕不能留你。湖南的风光很好,而且没有盗贼,你的官职又比较特殊,明年这个时候我会召你回来。”

到了长沙后,我发现贼寇的势力正盛,驻守的军队都被撤走了,这才明白秦桧是想害我。我立刻只带一辆车就赶往茶陵,抓住了贼寇的骁勇将领并将其处死,然后招募了贼寇中的毛义、龙麟等人,给他们送去告示,说明朝廷撤走了驻军,是为了招安他们,只要赶紧投降,就能免死。龙渊、李朝相继投降,我还请求朝廷拨给我精兵强将,能组建一万多人的禁军。我却说:“他们都是咱们的老百姓,应该放下武器,拿起锄头,让他们回去务农才是正道。”然后奏请把茶陵设为军事重镇。

金国求和,赦书到了衡阳,我极力陈述金国的欺诈,大致说:“我以前在朝中做谏官的时候,就多次论述金人反复无常,希望陛下为国家社稷和百姓深思熟虑。最近我看邸报,枢密院编修官胡铨妄议议和,还批评大臣,被罢官流放。后来我得到了胡铨的书稿,才知道朝廷竟然想屈尊称臣,我不知道这样做行不行。大臣们心怀奸诈,只想保住自己的位置,不顾国家大事,阿谀奉承,曲意迎合,误以为这样就万事大吉了,我不知道天下人是否也这么认为?‘父亲的仇不共戴天,兄弟的仇不共反兵’,放弃仇恨,消除怨恨,降低皇帝的尊严,去讨好敌人,天下人真的能忘记仇恨,顺从陛下的旨意吗?”我的奏章上去了,却没有得到回复。结果金国攻陷了北宋的三京。

谢克家(次膺)辞官回家养老后,秦桧因为知道他名声很好,想先给他写信,慢慢地重新启用他。谢克家笑了笑,没回答。过了十六年,谢克家越来越穷,一点儿东西都没向别人求过。秦桧死后,谢克家被起用为婺州知州,三天后就被朝廷召见。到了京城门口,他以脚有病为由请求辞官。后来,他被加封为秘阁修撰,又回到家乡。朝廷再次召见他,他直言不讳地讲述了朝中奸臣当道,自己年迈的母亲差点饿死的情况,并奏请皇帝尽快确立储君。皇帝脸色变了,问:“谁合适呢?”谢克家说:“了解儿子,没有比他父亲更了解的了。”皇帝称赞他的话有道理。于是,谢克家被提升为权给事中。

蒋璨担任户部侍郎时,谢克家弹劾他行为不正,结党营私,结果蒋璨被贬到平江做知州。御史中丞汤鹏举又弹劾谢克家滥用职权,报私仇,谢克家被降职为待制,被安排到宫观任职。后来他又被起用为泉州知州,后又升任福建安抚使。母亲去世后,他请求朝廷准许他辞官守孝,领取养老金。

孝宗皇帝即位后,亲自写诏书催促他进京。谢克家到京后,上奏说:“陛下用人一定要考察他们的功绩,不要因为一个人赞扬就启用他,因为一个人诋毁就罢免他。发布命令要考虑周全,没有后顾之忧,采纳别人的建议要懂得变通。要训练军队,体恤百姓,治理好两淮地区,不让敌人有机可乘。”当天,谢克家就被任命为御史中丞。他去朝拜德寿宫时,高宗皇帝一见到他就说:“可惜没有在您壮年时重用您啊!”

皇帝打算在春天举行宴会,迎接高宗皇帝到延祥观,并到玉津园游玩。谢克家上奏说:“钦宗皇帝的丧事还没结束,就应该停止这些活动,况且金人的侮辱性国书刚刚到达,他们的意图是想打仗,更何况郊外守卫力量薄弱,应该多加考虑,而且这次宴会要花费十多万钱,不如把这些钱用来供给军队。”当时两淮地区都是荒地,谢克家又上奏说:“请求招集流亡的百姓回乡务农,借给他们耕牛,或者让驻扎在那里的军队方便耕种,这是巩固军队的有效方法。”至于成闵的贪婪,汤思退的结党营私,叶义问的欺骗,谢克家都一一弹劾。他每次上奏章,天下人都称赞他。皇帝当时正致力于整顿朝政,谢克家总是以名实为依据说话,对朝廷有很多益处,皇帝都直呼其名,而不称官职。

隆兴元年三月,他被任命为同知枢密院事。当时符离的军队捷报频传,但他却上书皇帝,写了一千多字的奏疏,劝皇上要谨慎,不要轻信捷报。没过多久,军队果然溃败了。皇上见到他后脸色不太好,他就说:“军队打败了回来,张浚去镇压肯定没问题,这是上天给陛下敲响的警钟啊!”皇上感叹他很有先见之明。

后来他被任命为参知政事,因为生病,他极力请求免职。他还上奏说:“王十朋被任命为侍史,虽然是皇上亲自提拔的,但天下人都知道我曾经推荐过他。汤思退马上就要被召用了,大家也都知道我曾经揭露过他的奸诈。我不避嫌,别人会怎么看我呢?” 最后,他被任命为资政殿学士、提举洞霄宫。辞官的时候,皇上赐给他茶,非常惋惜他的离开。他临走时还上奏说:“我和汤思退,难以同朝为官。”皇上说:“有人说汤思退可以用。” 他又奏道:“今天的事情,恐怕不是汤思退能够处理好的。汤思退本来就不怎么样,我担心他会误了国家大事。” 乾道六年闰五月,他去世了,享年七十九岁。

他为人孝顺友爱,清廉正直,在朝中敢于直言。做了五十年的官,没有任何一点儿贪污受贿的污点。他为政主张清静无为,以德化民,走到哪里,人们都称赞他做事不烦扰百姓。他还擅长写文章,尤其擅长写诗。

史书评论说:孝宗皇帝一心想恢复中原,特别重用张浚,而俊卿(指文中人物)则斥责奸邪,维护公道,辅佐张浚。等到他担任中书省要职后,更是事事尽心尽力,言辞恳切,完全是效法先贤,不是其他宰相可以比拟的。 允文(指文中另一人物)对国家的忠心,如同丹青画卷般鲜明。金国的庶人完颜亮南侵,来势汹汹,朝廷内外都依靠刘锜作为抵御金军的屏障,但刘锜因为生病无法领兵作战。允文身为文臣,却勇敢地督促军队作战,一举挫败了金军的进攻,完颜亮最终被杀。 就像赤壁之战决定了三国鼎立的局面,淝水之战决定了南北朝的走向一样,允文在采石矶的功劳,使南宋的局势转危为安,这功劳至关重要。 后来他被罢相,前往镇守蜀地,受命恢复中原,他按时到达,虽然最终未能完成心愿,但他那种慷慨赴任、勇于承担重任的精神,是很难得的。次膺(指文中人物)坚决抵制奸邪,说到做到,为政清廉,生活俭朴。晚年再次上朝,他的直言敢谏更加突出,在南宋敢于直言的臣子中,他应该首屈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