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龟年,字子寿,是江西临江府清江人。七岁就成了孤儿,但他非常孝顺母亲。他天资聪颖,读书就能理解文章的大义。长大后,读了程颐的《易经》,废寝忘食,还经常向朱熹、张栻请教,学问越来越精深。乾道五年,他考中了进士,先是被任命为袁州且春县尉、吉州安福县丞。后来郑侨、张栻一起推荐他,他就当上了太学博士。

殿中侍御史刘光祖因为批评管理御用器械的吴端,被贬为太府少卿。彭龟年就上书请求恢复刘光祖的官职,还给宰相写信说:“祖宗以前曾经调整官员的任免来维护台谏官的气势,可没听说过调整台谏官的职务来满足奸臣的私欲啊!” 他还兼任魏王府教授,后来升迁为国子监丞。因为侍御史林大中推荐,他又当上了御史台主簿。之后又改任司农寺丞,然后升任秘书郎,同时兼任嘉王府直讲。

光宗皇帝曾经亲自去郊外祭祀,结果遇上暴风雨病了,大臣们都难以上朝。过了很久,皇帝病好了,但还是犹豫害怕,不想去重华宫上朝。彭龟年就写信给赵汝愚,并且上书皇帝说:“寿皇(光宗的父亲孝宗)侍奉高宗皇帝,尽到了做儿子的所有孝道,这是陛下您亲眼所见的。何况现在寿皇只有您一个儿子,您的孝心是显而易见的。只是因为去宫里上朝的时间安排上,陛下您稍微推迟一下,寿皇就会不得不下旨让您来宫里,这是为了替您向别人解释,避免别人私下议论您,其实寿皇心里是很希望您来的。自古以来,人君处理和亲人的关系,大多不会和外面的大臣商量,反而会和坏人商量,所以矛盾越来越深,猜忌也越来越大。现在两宫的关系绝对不会这样。但我担心的是,现在没有像韩琦、富弼、吕诲、司马光那样的忠臣辅佐,而奸臣之中,已经有了任守忠这样的人,希望陛下您能仔细察看。”

有人说:“皇上您不常去皇后宫里问安,这都是那些宫里的小人、奸细在从中作梗。大臣们只要能像父子一样互相爱护,协调好皇室关系;谏官们只要能秉持父子之义,劝诫皇上改过就好。至于那些猜忌的根源,一直没有被解决,也没人提过。现在宫里在两宫之间挑拨离间的人不止一个,特别是陈源,他在先帝时期就犯下大错,现在又重新启用,大家都觉得离间计策一定是陈源发起的。皇上应该立刻发威,先把陈源赶走,然后再去皇后宫里,认错悔过,向先帝谢罪,这样父子才能和好,江山才能永固,可惜啊!”没过多久,光宗皇帝又去皇后宫里了,大家都高兴坏了。不久,龟年被任命为起居舍人,入宫谢恩,光宗说:“这个职位是留给有学识的人的,除了你,我想不到其他人。”

龟年把祖宗的治国方法写成《内治圣鉴》献给光宗。光宗说:“祖宗的家法确实很好。”龟年说:“这本书主要讲的是防范宦官和宫女,如果他们看到了,恐怕这本书就看不成了。”光宗说:“不会的。”过了几天,龟年上奏说:“我这个职位,是记录皇帝言行的,皇上您不去皇后宫里问安,类似这样的记录已经好几十条了,恐怕不适合给后人看。”皇上决定去玉津园游玩,龟年上奏说:“不去皇后宫里问安,却独自去游玩,这是不合礼法的。”他又说:“皇上您错把臣当成了嘉王府的讲读官,其实您是想让我们教导他们君臣父子之道。我听说有身教,有言教,您以身作则,我以言教,可是言教哪有身教来得直接有效呢?”

绍熙五年五月,先帝身体不好,病情越来越严重,龟年连续三次上书请求觐见,都没有得到允许。等到皇上上朝的时候,龟年一直跪在朝堂上,伏地叩头,很久都没有起来,额头都流血了。光宗说:“我一直知道你忠诚正直,你想说什么?”龟年奏道:“今天没有比皇上不去皇后宫里问安更重要的事了。”光宗说:“那就必须得去。”龟年说:“皇上您多次答应过我,可是一到宫里就又变了。内外沟通不畅,我真的很痛心。”同知枢密院余端礼说:“在宫殿前叩头,如此尽忠尽责,臣子做到这个份上,也是没有办法了吧?”皇上说:“我知道。”

宋光宗驾崩,宁宗皇帝继位。当天晚上,宁宗召见大臣们,皱着眉头说:“以前只听说过要立储君,却没想到这么快就登上了皇位,我哭着推辞,但实在推辞不了,到现在还心惊胆战的。” 彭龟年回答说:“这是国家大事,陛下怎么能推辞呢?现在陛下只需要尽到为人子的孝心就可以了。” 于是彭龟年起草了一份奏章,请求每天都能向太上皇请安。他又和黄裳一起进宫,商议太上皇宫殿的礼仪,请求提前一天奏报,并带领百官向太上皇致谢。宁宗去泰安宫朝见光宗,结果到了宫门口发现门已经关上了,只能拜表后退回。

当时有人建议另建一座宫殿给光宗居住,但是光宗并没有搬迁的意思。彭龟年说:“古人尚且能在荆棘丛中建立朝廷,处理政务,发布命令,更何况一座现成的宫殿难道还不够吗?陛下住的地方小一点,太上皇住的地方宽敞一点,天下人一定会理解陛下的。” 所以最终没有另建宫殿。后来,彭龟年升迁为中书舍人。刘庆祖当时担任遥郡承宣使,因为跟随光宗,官职被降了,彭龟年上奏章请求恢复他的官职,宁宗批示:“可以给他发文书。”彭龟年说:“我并不是为刘庆祖惋惜这个官职,而是为朝廷惋惜这一家人才啊!‘可以给他发文书’这是近来不好的做法,如果这件事可以这样做,我就照办;如果不可以,我岂敢因为您的再次命令而照办呢?” 宁宗曾经说过:“退朝后没事做,恐怕会变得懒惰,如果不读书是不行的。”彭龟年回答说:“君主的学习和书生不一样,只有虚心接受别人的劝谏,改正缺点和错误,才是圣人学习中最重要的,读书多寡并不是关键!”

有一天,宁宗皇帝亲笔写下朱熹、黄裳、陈傅良、彭龟年、黄由、沈有开、李巘、京镗、黄艾、邓驲十个人的名字给彭龟年看,问他说:“这十个人可以担任讲官吗?”彭龟年回答说:“如果陛下要招揽像朱熹这样一时之杰,才能满足人们的期望,不能仅仅以皇子时的老师来衡量他们。” 不久,彭龟年被任命为侍讲,之后升迁为吏部侍郎,又兼任侍读。彭龟年预感到局势将要发生变化,碰巧遇到暴雨雷电,于是极力陈述小人窃取权力,号令不时的弊端。后来,他被派往金国吊祭并负责迎接送别使节。

一开始,朱熹和彭龟年约定一起讨论韩侂胄的奸诈行为。结果朱熹上书被驳回,彭龟年听说后,也跟着上书说:“我当初和朱熹一起商议这件事,现在朱熹被罢免了,我也应该一起被斥责。” 但是皇帝没理他。后来彭龟年回家后,发现韩侂胄专权,权力比宰相还大,于是他就详细列举了韩侂胄的罪行,说:“提拔和罢免大臣,更换言官,这些都是关系到国家大事的关键。大臣们可能不知道这些事,但韩侂胄却知道,他假借名义,窃取权力,如果不去除他,将来一定会成为祸患。” 皇帝看完奏章非常震惊,说:“韩侂胄是我的心腹,我一直很信任他,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皇帝把奏章交给中书省处理,给了韩侂胄一个闲职,过了一段时间韩侂胄又官复原职了。

彭龟年就上书请求退休,皇帝下令让韩侂胄去内廷任职,而彭龟年被外放,担任焕章阁待制知江陵府、湖北安抚使。后来彭龟年请求退休,庆元二年,因为吕棐的举报而被罢官;过了一段时间又追回三个官职,但被勒令停职。嘉泰元年,恢复了原来的官职。重新上任赣州知州,因为生病辞官,改任集英殿修撰、提举冲佑观。开禧二年,以宝谟阁待制致仕,去世了。

彭龟年学识渊博,议论公正,对是非善恶,分析得非常严谨。他忠于君主,忧国忧民的赤诚之心,先见之明,敢于直言的勇气,都是别人难以企及的。晚年虽然被闲置,但他悠然自得,脸上几乎看不出任何不快。自从伪学被禁止后,很少有士大夫不改变自己的,而彭龟年却更加潜心研究关学和洛学,把自己的住所命名为“止堂”,著有《止堂训蒙》,他始终保持着独立的品格。听说苏师旦被任命为节度使,他说:“这是韩氏的阳虎啊,他一定会祸害韩氏的!” 后来听说要打仗了,他又说:“祸患就在这里吧!” 他著有《经解》《祭仪》《五致录》、奏议、外制等作品。

韩侂胄被诛杀后,林大中、楼錀都为彭龟年申辩他的忠诚,宁宗皇帝下诏追赠他宝谟阁直学士。章颖等人请求更改他的谥号,赐谥号“忠肃”。皇帝对章颖等人说:“彭龟年忠诚正直,值得称赞,应该得到谥号。如果人人像他这样,就能让君主没有过失。” 不久,又追赠他龙图阁学士,并提拔了他的儿子彭钦。

黄裳,字文叔,是隆庆府普州人。从小就聪明过人,文采出众。乾道五年考中了进士,被任命为巴州通江县尉。他更加努力学习,文章写得比以前更好了,大家都说:“他已经不是以前的文叔了!”

那时候四川为了供应军队,名义上是和百姓商量着征收粮食,实际上是强迫百姓交粮。黄裳写了一篇《汉中行》,暗中批评总领李蘩,李蘩因此停止了强征粮食,百姓们都非常高兴。后来,他调任兴元府录事参军。四川制置使留正推荐了他,黄裳被召见,谈论了四川的军民大事。他被提升为国子博士,因为母亲去世而回家守孝。宰相本来想给他安排别的官职,皇上问黄裳在哪儿,还赏赐给他七十万钱。守孝期满后,他又被朝廷召见。

宋光宗即位后,黄裳上朝觐见,进言道:“中兴的规模和守成的规模不一样,进攻和防守都要根据有利的地势,不能不确定行都(首都)。富国强兵,要追求实际的功利,不能不重视吏治。抵御内乱和外敌入侵,要有应对紧急情况的准备,不能不设立重要的军事重镇。”关于行都,他认为选择便利的地势,建康(南京)最合适。关于吏治,他认为要制定品级制度来考核官员的功绩,要根据资历和考核结果来决定任职时间。关于军事重镇,他认为从吴地到蜀地,绵延万里,汉中、襄阳、江陵、鄂渚、京口,应该设立五个军事重镇,由将相大臣镇守,五个重镇强大,国家才能稳固。他被任命为太学博士,后升任秘书郎。

后来,黄裳被调到嘉王府担任翊善,给王爷讲授《春秋》。讲到“王正月”时,他说:“周朝的王,就是现在的皇帝。如果王不能号令诸侯,那王就不称其为王;如果皇帝不能统御郡县,那皇帝就不称其为帝。现在的郡县,就是古代的诸侯。周朝的王就是因为不能号令诸侯,所以《春秋》一定要记载‘王正月’,以此来统一诸侯的纪年。现在天下的疆土,比祖宗时代少得多,还不到十分之四,然而仍然控制着吴、蜀、荆、广、闽、越二百州,管理百姓的是二百州的守将,统领军队的是九个都统,如果不能有效地统御他们,怎么能服众呢?”嘉王问:“什么是九都统?”黄裳说:“唐太宗十八岁就起兵,平定了叛乱。现在大王年纪比他大,而国家九都统的情况还不知道,难道不应该努力学习吗?”

有一天,王(指王旦)启用东宫旧人吴端,吴端去拜见王旦,王旦接待他很得体。黄裳就趁机讲解《左传》里“礼有等衰”的道理,问王旦:“你对待吴端的轻重程度,符合这个道理吗?”王旦说:“符合。”黄裳说:“做君王的,学习的成果应该体现在实际行动上。你现在处理事情有轻重缓急,这就是符合‘礼有等衰’的道理啊。”王旦听了之后,更加重视学习。

于是,他创作了八幅图献给皇上,分别是《太极图》、《三才本性图》、《皇帝王伯学术图》、《九流学术图》、《天文图》、《地理图》、《帝王绍运图》和《百官终焉图》,每一幅图都详细地阐述了其大意。每次进言,黄裳都强调:“学习的道理,应该用心去体会。王爷您应该以您的心为严师,如果心里有一点点不安,就绝对不能去做。”他还经常引用前代国家兴亡的例子来警示王旦。王旦对别人说:“黄裳的教诲,非常尖锐,一般人难以承受,只有我能接受。”

后来有一天,王旦路过重华宫,寿皇(宋光宗)问他最近读了什么书,王旦把读过的书都一一列举出来。寿皇说:“读的书是不是太多了?”王旦说:“讲官讲得清楚明白,我又真心喜欢,所以不知不觉就读了很多。”寿皇说:“黄裳非常真诚,他讲的东西你一定要认真听。”黄裳长期侍奉在王旦身边,每年王旦的生日,黄裳都会作诗来表达自己的劝诫。他最初制作了浑天仪和舆地图,并配上诗歌,希望王旦通过观测天象来明白学习的重要性,就像天体运行永不停息一样;通过看地图来思考祖宗的疆土有一半沦陷在异域而尚未收复。后来,他又根据王旦讲授的三经内容,创作了三首诗献上。王旦非常高兴,设宴款待他,还亲笔抄写诗歌赐给他。

有一次,王旦在宫中侍宴,他从容不迫地为光宗诵读《酒诰》,并说:“这是黄裳教我的。”光宗于是下诏慰劳黄裳,黄裳说:“我比不上朱熹,朱熹学习四十年,如果把他召入朝廷,一定会有很大的帮助。”光宗很欣赏他的谦逊,采纳了他的建议。黄裳每次劝诫王旦学习,都一定会援引古代事例,联系现实,阐明道理,凡是能够启发王旦心智的,他都会毫无保留地说出来。

绍熙二年,我升职了,当上了起居舍人。我上奏说:“自古以来,皇帝听不进劝谏,主要有三个原因:一是私心,二是好胜心,三是怒气。事情如果不能出于公心,而固执己见,这就是私心;有了私心,就会把进谏的人当成眼中钉,想方设法打压他;有了好胜心,就会把进谏的人当成敌人,想方设法把他赶走。私心导致好胜,好胜又导致生气,生气了,事情就很难得到公正的处理了。就拿潘景珪来说吧,他能力一般,陛下您也把他当普通人看待,只是因为台谏官员不停地攻击他,才导致陛下您越发地庇护他,结果事情越闹越大,最终发展到这个地步。所以,您应该冷静地观察事情,让自己的内心不受任何牵绊,这样就能欣然接受台谏官员的意见,不会想着要战胜他们,对待台谏官员也会真诚相待,不会轻易动怒。”

三年后,我参加了中书舍人的考试,并通过了。当时国家军事力量非常薄弱,我上书皇帝说:“太上皇在位三十年,一直关怀爱护将士们,将士们都恨不得战死沙场来报答他的恩情。陛下如果能重视军事,三军将士都会感激涕零,愿意为您效力!”我还论述说:“荆州、襄阳地处吴地和蜀地之间,地势平坦,易守难攻,如果金兵攻打襄阳,占领江陵,然后驻兵防守,那么吴地和蜀地就会被切断联系,这是目前边防最令人担忧的问题。应该从鄂州、渚州抽调一两万人马,驻扎在襄阳、汉中之间,以增强防御力量,震慑敌人。”当时朝廷正处于安逸享乐的状态,我的建议大多没有被采纳。

没过多久,我被任命为给事中。赵汝愚被任命为同知枢密院,监察御史汪义端以祖宗之法为由,说宗室成员不能担任执政官,连续上书弹劾赵汝愚,赵汝愚请求免官。我上奏说:“赵汝愚侍奉父亲孝顺,侍奉君主忠诚,为官清廉,忧国爱民,这是他天性使然,就像青天白日一样光明磊落,就连奴隶都能感受到他的清明正直。汪义端所指责的,都是些奴隶才有的见识,他这样的人,不配在朝中担任要职。” 结果汪义端被贬官外放了。

史弥远在宫里才一个月,就上奏弹劾了十多次。韩侂胄被罢官,郑汝谐升任吏部侍郎,史弥远都上奏反对他们的任命。后来,他被改任兵部侍郎,但他没接受,就以显谟阁待制的身份担任皇帝的顾问。之前,光宗皇帝因为忧虑和疑心病倒了,一直不出重华宫,史弥远就上奏请求皇帝每五天临朝一次,现在他又再次强烈地提出这个建议。皇帝说:“内侍杨舜卿劝我不要去宫里。”史弥远请求处死杨舜卿,并且还上奏了八条建议,分别是:记念皇恩、消除怨恨、辨明谗言、消除疑虑、责备自身、敬畏上天、防止祸乱、改正过失。但是皇帝没有采纳。

史弥远曾经患过严重的痈疽,这时候又忧虑愤怒,病情加重了,他又上奏说:陛下对太上皇,还没有尽到孝敬的责任,您心里一定有什么疑虑吧?我私下揣测您疑虑的原因,您是不是因为焚烧粮仓、挖掘水井的事而担忧呢?焚烧粮仓、挖掘水井,在当时或许确实发生过。太上皇只有一个儿子就是您,太上皇把希望全部寄托在您身上,非常疼爱您,所以才非常担心您。在您身体不适的时候,他还焚香祈祷上天,为您祈福。如此疼爱儿子,那么焚烧粮仓、挖掘水井的事情,我认为一定不会是真的,陛下您为什么还要怀疑呢?

您是不是因为肃宗皇帝的事而担忧呢?肃宗皇帝在灵武即位,并非唐玄宗的意思,所以不能不怀疑。太上皇在精力尚且充沛的时候,亲自把皇位传给您,谦让退位的风度,和尧舜一样,和唐玄宗的情况完全不能相比,陛下您为什么还要怀疑呢?您是不是因为卫鞅的事而担忧呢?卫鞅和蒯聩父子争夺国家。太上皇年老多病,就住在北宫颐养天年,以求安宁,而把国家大事托付给您,并非有争夺之心啊,陛下您为什么还要怀疑呢?您是不是因为孟子批评君主而担忧呢?父子之间相互批评,本来就是出于爱,作为儿子能明白这个道理,又怎么会互相残杀呢?太上皇希望您成为圣明的皇帝,批评您的本意出于忠诚和爱戴,并非背叛您的恩情啊,陛下您为什么还要怀疑呢?

这四件事,有些人可能觉得有疑问,但我仔细分析一下,其实一点都不值得怀疑。父子之间,只要有一点点猜疑,心里就开始慌乱了。所以,天有异象就疑神疑鬼,不知道敬畏;百姓受苦就疑虑重重,不知道体恤;怀疑大臣专权就不尊重大臣;怀疑谏官故意挑事就不接受忠言;怀疑享乐无害就沉迷酒色;怀疑君子结党就偏袒小人。不该怀疑的事情,却偏偏怀疑,这太糟糕了!

皇上您贵为天子,却没以孝顺闻名,敌国知道了,就会轻视侮辱我们,这难道不值得怀疑吗?可是您却毫不怀疑;小人要造反,这难道不值得怀疑吗?可是您却毫不怀疑;朝中和地方的军队,难道就没有其他心思吗?这难道不值得怀疑吗?可是您却毫不怀疑!该怀疑的事情,您却视而不见,这简直是颠倒黑白,混乱不堪!祸乱的苗头,随时都可能爆发。您应该赶紧改过自新,整顿仪仗,去探望太上皇和皇太后,增进父子亲情,这样四夷就会归顺,天下人都将敬仰您的仁义。

寿皇(宋宁宗的父亲)身体不好,朝野上下都非常担忧,史弥远大声劝谏。皇上起身进宫,史弥远拉住皇上的衣袖,跟着他一直走到宫门口,然后哭着离开了。接着,史弥远连续上书请求离开朝廷,他说:“我的职务有三:待制、侍讲、翊善。现在让我担任待制吗?那应该日夜进宫面见皇上,帮助皇上改正错误,我现在却连宫门都不进,这是不孝;三次劝谏皇上都不听,那待制这个职务就可以废除了。让我担任侍讲吗?那应该引经据典,劝皇上孝顺,我现在却不问安,不看望皇上病情,大义都丧失了,还讲什么书呢?那侍讲这个职务也可以废除了。让我担任翊善吗?那应该讲解道理,教导皇子孝顺,陛下都不能孝顺寿皇,我拿什么去劝导皇子呢?那翊善这个职务也可以废除了。”于是,史弥远就出宫等待命令。等到听到寿皇的遗诏后,他才急忙进宫吊唁。

宁宗皇帝即位后,史弥远生病了,不能上朝。他被改任为礼部尚书,不久又兼任侍读。他强忍病痛入宫谢恩,奏道:

孔子说过:“能始终如一的人,大概只有圣人吧?” 诗经里也说:“没有不从开始做起的,很少有人能坚持到最后。” 所谓“有始有卒”,关键在于持之以恒;所谓“鲜克有终”,就是因为意志不坚定。皇上您今天刚开始执政,政绩确实很好,但能保证以后每天都这样吗?请让我稍微举几个您已经做的事情来分析一下。

皇上您刚开始处理政务,就委任大臣,这正是君主掌握权柄的正确方法。如果大臣们都能胜任,一直像今天这样,那么您即使终身坚持下去也没问题。但我担心几年以后,您可能想自己出主意办事,亲自听断案情,身边的人也跟着迎合您,然后说您把事情都交给外廷处理,权力不掌握在上,您心里能不生气吗?我担心那时候您对大臣的委任,就不会像今天这样充分信任了。处理万机事务,不是一个人能应付得来的,如果不委任大臣,就必须依靠身边的人,小人就会得志,暗中窃取权力,拉帮结派,祸患将会无穷无尽,这是我担心的第一点。

皇上您提拔重用谏官,言论都听取,这正是遵循祖宗设立官职的本意。如果谏官们都能胜任,一直像今天这样,那么您终身坚持下去也没问题。但我担心从现在开始,谏官的言论日渐触及圣听,可能会斥责小人的过失,让您想用他们却不能,或者揭露近臣的罪行,让您想亲近他们却做不到。逆耳忠言,您不可能永远都听得下去,身边的人又会迎合您,说您提拔重用谏官,是为了听到正直的意见,但这种做法的弊端,会导致君主无法自由,您心里能不生气吗?我担心那时候您对谏官的重用,就不会像今天这样重视了。朝廷依靠谏官来分辨是非善恶,如果皇上厌烦他们多言,那么谏官们就会闭口不言,不敢陈述意见。君子就会日渐退缩,小人就会日渐得势,天下就会大乱,这是我担心的第二点。

这两件事,是朝廷的大事。我还想从三件关系到您自身的事情来说:孝敬父母,勤于学习,淡薄嗜好。皇上您现在都做到了,但不知道几年以后,还能保证像今天这样吗?

哎,他又拿魏征的《十渐不克终》来告诫皇上,唠唠叨叨说了好几千字。他还上奏说:“皇上最近的行为跟以前不太一样了,现在提拔官员的时候,很多大臣都不知道内情,我听说这事儿心里很着急,都病倒了。” 其实那时候韩侂胄已经偷偷地掌握大权了,而宰相赵汝愚还没察觉到,所以他提前就提醒皇上。

临死的时候,他经常一个人自言自语:“我五年来的努力,千万别一天就毁了!我知道自己不行了,以后肯定会有君子能够承担起这个责任的。” 然后他就口占了一份遗表就去世了,才四十九岁。皇上听说后非常震惊和悲痛,追赠他为资政殿学士。

他为人简单朴实,为人正直。每次讲课,都顺势进言,既能援引古义,又能考虑到实际情况,说话语气平和但言辞恳切,内容全面,道理充分。他孝顺父母,友爱兄弟,跟人说话总是掏心掏肺的。他很羞于自己不读书,不懂事,总是积极推荐人才,乐于行善,这都是他天生的性格。他写的文章,明白流畅。留下了《王府春秋讲义》和《兼山集》,里面论述天人关系和生命起源,都能很好地阐明伊洛之学(理学)的精髓。他还曾经和他的同乡陈平父兄弟一起讲学,陈平父是张栻的学生,所以他和这些学问大家的关系,那是有渊源的。嘉定年间,追谥他为“忠文”。他的儿子叫瑾,是朝廷大宗正丞兼刑部郎官;孙子叫敏,也是刑部郎官。

罗点字,崇仁人,从小就厉害,六岁就会写文章了。淳熙三年考中了进士,被任命为定江节度推官。后来一步步升迁,做到校书郎兼国史院编修官。那年闹旱灾,皇上就下令征求大家的意见。罗点就上了一份奏章,大概意思是说:“现在那些奸臣小人越来越嚣张,满朝文武的议论都浅薄庸俗。你要是啥也不说,他们就说你稳重;你要是跟着他们一起瞎混,他们就说你有度量;你要是别人都沉默你却说话,他们就说你沽名钓誉;你要是别人都浑浊你却清廉,他们就说你标新立异。要是这种风气不改,皇上您就算想为天下做一番大事,也很难实现啊!这次旱灾这么严重,您祭祀了各路神仙,还大赦天下,都没能感动上天。结果您一征求直言,晚上就下起了甘雨,老天爷的意思很明显,一点都不虚假。只是不知道皇上您征求意见,到底是不是真的想采纳呢?如果您真的想采纳,我希望您能仔细研读我这份奏章,该做的就认真去做,有疑问的就多商量,这样国家就能一天天好起来,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自然也就消失了。”

后来他又升了官,做了秘书郎兼皇太子宫小学教授。到了宁宗当皇帝的时候,皇孙被封为英国公,罗点继续当他的老师。他给英国公讲课,一直讲到傍晚都不休息。旁边的人劝他休息一下,罗点说:“国公正努力学习呢,怎么能让他停下来?”他还经常讲一些历史故事来教育英国公,还专门写了一本书叫《鉴古录》献给皇上。高宗皇帝去世后,孝宗皇帝在位期间,皇太子开始参与处理政务,罗点当时是户部员外郎兼太子侍讲,被派去浙江地区出差。后来又升任起居舍人,再改任太常少卿兼侍立修注官,还被派去金国报丧,告知金国皇帝宋朝新皇帝登基的消息。

正赶上金国也正在国丧期间,金国人逼着罗点换掉金色的腰带,罗点说:“登基是喜事,必须穿喜庆的衣服。人死了是事实,腰带不能换!”金国人又说罗点不应该用“宝位”这个词,罗点说:“圣人登基的大宝就叫‘位’,不用加‘宝’字,怎么能体现皇上的尊贵呢?”金国人最终也没能强迫他。

皇上曾经对吕点说:“你以前在宫里当官,跟别人不一样,有什么想说的,尽管大胆地说。”

吕点说:“君子得志的时候总是很少,小人得志的时候总是很多。这是因为君子把志向放在天下国家,而不是放在自己身上,做事一定走正道,说话一定讲正理,常常不触怒君主,就会触怒权贵,不触怒当权者,就会触怒世俗。小人把志向放在自己身上,而不是放在天下国家,他们做的事、说的话,都是为了讨好别人。用讨好人的方法来做事,很少能得志;用触怒人的方法来做事,也很少不得志。像以前那些英明的君主,考虑到君子难以提拔,就会尽力提拔和保护他们;考虑到小人难以罢免,就会尽力考察和防范他们。”

嘉王殿下到了弱冠之年,吕点说:“这正是亲近师友、提升德业的时候,应该选择品德高尚、忠诚正直的人,让他陪伴在殿下身边。”于是就推荐黄裳做了嘉王的翊善。他又说:“君主要勤政忧国,臣下才会同心协力;君主要安逸享乐,臣下就会离心离德。现在民间都在说,陛下每天早朝,勉强听取判决,心里根本不在乎政事。宰相大臣们奏事,都得按照礼仪应答,侍从和官员们上朝,也都得按照礼仪行礼,可是宫中游乐的享乐,赏赐的奢侈费用,已经传遍了民间。强敌就在边境,这种说法怎么能传出去呢!”

绍熙三年十一月冬至那天,皇上要到重华宫去朝贺,后来又中途停止了。吕点说:“从天子到老百姓,节气拜见父母,都没有中断过,三纲五常,关系重大,不应该把它当成平常事而忽视。”皇上心里犹豫着要不要去宫里,吕点奏道:“陛下已经很久没去宫里了,太上皇一定盼望着陛下。普通人对待朋友都不能失信,何况君主对待父母呢?现在陛下很久没去侍奉太上皇,太上皇想见您却见不到,万一因此忧思成疾,陛下将如何向天下交代呢?”

皇上曾经召我在便殿里单独说话,直接问我:“最近内外都在传,说皇上您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所以不能轻易出来,沉迷酒色,不关心政事,这是真的吗?” 我回答说:“没有这回事。”

我说:“我知道皇上您当然不是这样的人。只是我觉得宫里可能有些烦心的事,皇上您只是用喝酒来排解一下罢了。你看,普通老百姓,在家中遇到不如意的事,也会借酒消愁。可皇上您是统治天下的君主,您的心胸应该像青天白日一样,即使经历了风雨雷电的洗礼,依然清澈明亮,哪容得下一丝一毫的杂念呢?” 皇上当时还是没完全听进去我的话。

我又接着说:“我听说嘉王殿下生日那天,在宫里为皇上祝寿,以此报答皇上的养育之恩,父子情深,皇上您心里一定很高兴吧?这也能体现您对太上皇和皇太后的孝心。” 到了十一月,因为我的话皇上没怎么采纳,我就请求辞职,皇上没答应。到了十二月,我就被任命为兵部尚书了。

五月份,皇帝去玉津园玩儿,特意叫先去见重华(大臣的名字)。然后奏报说:“陛下您和寿皇子(皇帝的父亲)关系疏远,四十年都没怎么好好相处过,这都是因为当初您初次祭祀郊庙的时候,准备工作没做好,寿皇当时还亲自去南内督促,结果身边的人就从中挑拨离间,让您心里不安。我看啊,寿皇跟天下百姓都疏远很久了。现在大臣们齐心协力辅佐您执政,百官都依法办事,宗室、皇亲国戚、军队和百姓都没什么二心,就算真有人挑拨离间,直接杀掉就行了,不用犹豫。但是您现在深居简出,很久没尽到儿子的孝道,别人都在背后议论纷纷,这要出事了,您可就得小心了,不能不考虑啊!” 皇帝说:“你们能帮我调解一下父子关系吗?” 黄裳说:“父子亲情,还用得着调解吗?” 点(大臣的名字)说:“陛下您只要去一趟,就能解决问题了。” 皇帝还是没去。点就带着讲官们一起劝说,皇帝说:“朕心里一直想着寿皇。” 点说:“陛下您很久没去探望父亲了,就算您心里有,又怎么让别人相信呢?”

后来寿皇身体不适,点又跟着宰相们一起进宫劝谏。宫门口的守卫拦着不让进,点呵斥他们才进去。皇帝生气地站起来,宰相们拉住皇帝的衣袖,点赶紧上前哭着奏报说:“寿皇的病情已经很危急了,如果现在不去见他一面,以后后悔都来不及了!” 大臣们跟着皇帝一起进了福宁殿,内侍关上门,大家哭着退了出来。三天后,点跟着宰相们去问候皇帝起居,皇帝单独把点叫了进去。点说:“前天我着急上火地劝谏,行为举止有些失礼,陛下您没杀我,已经很仁慈了,不过拉衣袖劝谏也是祖宗的规矩啊。” 皇帝说:“拉衣袖可以,你怎么能擅自闯进宫禁呢?” 点就用辛毗的例子来解释,还说:“寿皇只有一个儿子,他把皇位传给你了,只是担心见不到你最后一面罢了。”

寿皇去世了,点请求皇帝去奔丧,皇帝答应了,但没去,点就在重华宫接受了寿皇的遗诏。前后他一共向皇帝上奏了35道奏章,劝说皇帝去寿皇宫里,另外还自己写了16篇奏章,但是给重华宫上书,给嘉王上书,还有当面口头劝说这些,他都没参与。宁宗继位后,人心才安定下来。点被任命为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后来皇帝有事要去明堂,点跟着去斋宫,结果病倒去世了,享年四十五岁。追赠太保,谥号文恭。

黄点这个人啊,天性孝顺友爱,从不做那些古怪另类的事,为人正直有原则,是非分明,黑白看得清清楚楚。有人说,天下事没有人才办不成,黄点就说:“那得先看看他的心正不正,要是心不正,就算才能再高,又能有什么用呢?” 宰相赵汝愚曾经哭着对宁宗皇帝说:“黄裳、罗点相继被贬,两位忠臣不幸,天下也跟着倒霉啊!”

黄度,字文叔,是绍兴新昌人。他特别喜欢学习,博览群书。秘书郎张渊看过他的文章后,说他的文风像极了曾巩。隆兴元年,他考中了进士,后来做了嘉兴县令。之后,他到登闻鼓院任职,又做了国子监簿。他上奏说:“现在养兵是个大问题,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应该让老百姓屯田,暗中恢复府兵制度来减少募兵。”他还写了十六篇关于屯田和府兵制度的文章上交给朝廷。

绍熙四年,黄度担任监察御史。蜀地将领吴挺死了,黄度就说:“吴挺的儿子吴曦一定会花钱买官,想继承他父亲的职位。如果我们让他继承,以后恐怕会成为祸患,请求朝廷把吴挺的兵权分散一下。” 宰相当时不同意他的意见。后来,吴曦真的割让了关外四州给金人,贿赂他们,想当蜀王,完全应验了黄度的预言。

光宗皇帝因为生病,很久都不去重华宫了,黄度就上书直言劝谏,连续写了好几道奏章,极力陈述父子之间应该亲近的道理,并且说:“太阳白天出现,这是违反天道的征兆;荧惑、勾芒星进入太微宫,预示着乱兵要进宫。” 因为劝谏无效,他就请求辞官。他还说:“侍奉君王要像孝敬父母一样,才能称得上忠臣。我父亲快八十岁了,我却不能经常侍奉在左右,常常好几个月见不到他,连尽孝都做不到,又怎么能做到对君王尽忠呢?” 他这是借着自己孝敬父母的事,希望以此来触动皇帝的心。

皇上又听信台谏官的弹劾,说内侍陈源、杨舜卿、林亿年这三个人是今天祸乱的根源,罪过比李辅国还大。 他们还说:“孔子说过‘天下太平的时候,老百姓就不会乱议论’。如果皇上犯了错,大臣们劝谏后皇上改正了,那错就不会被广而告之,老百姓又何必议论呢?只有谏言不被采纳,错误无法掩盖,才会让老百姓都胡乱议论,天下大乱。所以像项羽、陈胜、黄巢那样的人,都是因为下面的人乱议论,国家才跟着灭亡的。现在天下到处都在议论圣上的德行,我私下里觉得很危险啊!”皇上还是不听,就让度之修门,让他安心做官。度之奏章里说:“有话要说的人,如果说不出话来就走,道理就很难再讲清楚了。”

宁宗皇帝即位后,下诏书恢复了度之御史的职位,还把他提升为右正言。韩侂胄专权当道,丞相史弥远离开了朝廷。韩侂胄知道度之以前和史弥远议论政事时意见不合,就想挑拨离间,把度之挤走。度之对同僚说:“丞相已经走了,要挤走他很容易,但是这样会助长小人嚣张的气焰,这合适吗?”韩侂胄突然掌握了大权,就凭着自己的好恶来决定一切。度之写了一份奏章要弹劾韩侂胄的奸邪行为,结果被韩侂胄发现了,皇上立刻下令把度之免职,让他去显谟阁做官,还让他去平江府做知府。度之说:“蔡京专权,天下因此大乱。现在韩侂胄假借圣旨罢免我,让我低头走人,一句话都不能说,这不是为国家着想!” 他坚决不肯接受这个任命。丞相赵汝愚偷偷地把度之的奏章呈给皇上,皇上就让他拿着俸禄回家养老。过了一段时间,让他去婺州做官,因为没有及时查处县令张元贪污受贿的罪行,被降职罢官。从那以后,朝廷的纪律规矩完全变了,大权都落到了韩侂胄手里,党争也开始了。但是韩侂胄一向很害怕度之,不敢加害于他。后来让他去泉州做官,度之推辞了,于是被提升为宝文阁待制,享受俸禄,依旧在家养老。

韩侂胄被杀后,皇上想起了度之,召他回朝,任命他为太常少卿,不久又兼任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朝中有人想把韩侂胄的首级和五千泗州军民一起送还金国,度之认为这是耻辱国家,坚决反对。他后来又担任吏部侍郎,兼修玉牒、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多次称病,最后被任命为集英殿修撰,到福州做官,后来又升任宝谟阁待制。他刚到福州上任,每天要处理一千多件诉讼案件,度之根据实际情况处理,不到中午就全部办完了。

进龙图阁,被任命为建康府知府兼江淮制置使,皇上还赏赐了金带。到了金陵之后,他马上就取消了扰民的征收粮食和运输的措施,救活了上百万饥民,免除了二十多万的赋税,还打败了盗贼卞整,斩杀了盗贼胡海的首级献给朝廷,招安了九万户人家重新务农。当时韩侂胄招募淮军,已经征集了十多万人,还有几千人还没分配到队伍里,韩侂胄担心他们会闹事,就给了每个人四万钱,打发他们回家务农去了。

后来他升迁为宝谟阁直学士。他觉得自己肩负着国家大事的重任,总是积极地推荐人才,常常说:“报效国家,只有这样做了。”他十次上书请求退休,皇上都不准,最后让他担任礼部尚书兼侍读。皇上让他进宫觐见,他就谈论了太祖皇帝留下万世基业的两个关键:一是完全依靠儒生治理国家,二是务必爱惜民力。皇上采纳了他的建议。后来他以生病为由请求退休,被任命为焕章阁学士,知隆兴府。回越州后,担任万寿宫提举。嘉定六年十月去世,追赠龙图阁学士,追封通奉大夫。

他的志向在于治理国家,但以学问为基础。他写了《诗经》《尚书》《周礼》的注解,还著有《史通》,书中批判了篡权夺位的行为,维护了纲常伦理,另辟蹊径进行编年,没有沿用前代史书的模式。天文、地理、井田制、兵法这些方面,他都从实际出发,深入研究,没有空泛牵强附会的问题。他还著有《艺祖宪鉴》《仁皇从谏录》《屯田便宜》《历代边防》等书,流传于世。他的女婿是周南。

周南,字南仲,平江人。十六岁的时候,他在吴地游学,看到当时的人都忙着考科举,心里很看不起。后来他跟随叶适学习,一下子就明白了许多道理。他的文章词藻华丽,精炼准确,而且都切合实际,总是把国家的兴衰放在心上。绍熙元年考中进士,被任命为池州教授。因为他的岳父曾直言进谏得罪了当权者,御史弹劾了他的岳父,他们俩都被罢官了。有人说他和岳父都属于伪学党。开禧三年,朝廷召他们参加馆职考试。周南在策论中批评了当权者,有人因此弹劾他,把他罢官了,最后郁郁而终。

周南为人正直,处事有原则,一丝不苟。虽然皇上赐给他官职文林郎,但他终身不求升迁,两次担任馆职,每次都只待了几个月。他看破红尘,穿着破旧的衣服,吃着粗劣的食物,抱着书本废寝忘食,说:“这些东西留给我养老,等我死后再说吧!”

林大中,字和叔,是浙江永康人。他考上了太学,绍兴三十年考中了进士,然后去江西抚州的金溪县当县令。当时郡里催着要交税,催得很急,林大中请求延缓期限,但没被批准,于是他就上交了辞呈,气呼呼地回家了。过了一段时间,他又被任命为太常寺的簿书。

光宗皇帝登基后,林大中被任命为监察御史。他认为:“国家的大事在于祭祀,现在的祭祀仪式沿袭下来的东西有很多不正规的地方,这可不是什么严肃的典礼,也无法让神明满意。”于是他就上书皇帝说:“我以前在太常寺当簿书,亲眼见证了祭祀活动,发现有些祭祀神明的祝词,文字用得不准确;对神明的称呼,字也写错了;该隆重的地方,却简略不虔诚;该先做的事情,却废弃不用;更换祭祀的器物服饰,时间间隔太长;祭祀活动开始的时间,也太早了。这些都是违背礼仪规范,也不合常理的。”有一天,皇帝下旨给林大中,说事情已经查清楚了,应该按照旧例执行。林大中说:“监察御史不应该越权,这是圣上的教诲,没错。但是,监察御史一定要敢于直言,这才算得上是尽职尽责。”

他后来升迁为殿中侍御史,上奏说:“选拔人才,应该看他们的整体方向,不应该只盯着他们细枝末节的行为。如果他们的方向是对的,即使有些小毛病,那也是君子;如果他们的方向是错的,即使有些小优点,那也是小人。”他又说:“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报仇雪耻。这件事没完成之前,这个念头就不能忘。只要这个念头存在于心中,就能凝聚天下的人才,激发天下的士气,倡导天下的正义。正义明了之后,就能制定具体的措施,就能取得治理的成就。”有个叫陈贾的人,担任静江府的官员,想要来朝廷奏事,林大中强烈反对,说他“庸俗愚昧,见识短浅,曾经依附王淮,伪装成道学家的样子,暗中排挤正直的人。如果允许他来奏事,他一定会再次蒙蔽朝廷,那些正直的人听到这个消息,都会纷纷离开,这不是安定国家的好办法。”于是皇帝就停止了陈贾的奏事。

绍熙二年春天,雷电交加,大雪纷飞,皇帝下令调查朝政的缺失。林大中认为很多事情都应验了这些现象,于是上书说:“仲春时节,雷电交加,接着又下大雪,从现象来看,阴气战胜阳气是很明显的。因为男人属阳,女人属阴;君子属阳,小人属阴。我们应该辨别邪正,不要让小人来破坏君子。我们应该思考如何树立正气,不要让那些阿谀奉承的人得逞。”

邓驲这哥们儿因为说了几句实话,被调到将作监去了。他跟皇帝说:“那些谏官因为意见不合就被调职,我担心天下人会觉得您容不下不同意见啊!” 后来,他又当上了侍御史,还兼着侍讲。潭州知州赵善俊奉旨进京汇报工作,结果邓驲上书弹劾了赵善俊,还说宗室汝愚很优秀,应该重用。皇帝采纳了他的建议,召回了汝愚,把赵善俊发配到地方去了。

江淮、荆襄这些地方,是国家的门户,战略地位非常重要,可是那里的权力却分配得不太合理。邓驲就建议说:“应该选拔有能力、有经验的人,让他们负责江淮、荆襄地区的治理。以前河北、陕西分成四路,都是文官当大帅,武官当副帅。北宋中兴以后,沿江地区设立了制置使。自从秦桧罢免了三大将的兵权,兵权就都掌握在武官手里了,而江东、荆襄这些地方的帅臣,就不再兼任制置使了。我觉得应该恢复以前的制度,让武将当副手,给他们长期任职,加大权力,这样边防就能稳固,国力也能增强。”

江浙四路的老百姓,因为要交折帛和买重输而叫苦不迭。邓驲说:“有财产就要纳税,收税收绢帛还可以理解,但这种折帛买重输就太坑人了!这毛病啊,是从咸平年间马元方建议预支本钱开始的,让老百姓先领钱,到夏秋再交税,后来又搞钱盐分给,再后来直接向老百姓收钱,现在又搞折帛钱,两匹绢折算成一匹绢的价格,这完全违背了当初立法的初衷啊!” 朝廷听取了他的建议,减免了老百姓三年税赋。

户部尚书马大同办事太狠了,邓驲就上书弹劾了他。皇帝想把他调到别的部门去,邓驲说:“他以前在刑部,就以严厉著称啊!” 邓驲连续三次上书,都没被采纳。他又弹劾大理少卿宋之瑞,连续上书四次,还是没结果。邓驲见自己的意见总不被采纳,就请求辞职,改任吏部侍郎,但他拒绝了这个职位,最后被任命为宝谟阁直学士,而马大同和宋之瑞则都被发配到地方去了。

一开始,有个算命先生跟朱熹说:“某颗星星显示有变故,正直的人会去承担,这个人是不是林和叔啊?” 后来,朱熹写信给朝中的官员说:“听说林和叔进了朝廷,没有一件事办不好的,他离开朝廷的那件事,风骨义气凛然,在古人里也能找到这样的榜样。”

给事中尤袤和中书舍人楼钥上奏章说:“朝廷的大臣,应该和被批评的人有所区别。” 没多久,林和叔被任命为宁国府知府,又调任赣州知州。宁宗皇帝即位后,把他召回朝廷,让他担任中书舍人,然后升任给事中,接着又兼任侍讲。掌管宫门事务的韩侂胄来拜访他,韩侂胄想拉拢他,林和叔没说什么,暗地里请求内廷的人帮忙疏通关系,林和叔笑着拒绝了,韩侂胄因此开始怨恨他。

这会儿,吏部侍郎彭龟年公开批评韩侂胄,韩侂胄就把他调到一个闲职——内祠,彭龟年被贬为焕章阁待制,外放地方。林和叔和中书舍人楼钥一起上奏章说:“皇上您很看重老臣旧部,自从登基以来,天天都召见他们。可是没过几个月,这些人不是死了就是被贬官了,就剩彭龟年一个人还在,现在又要把他弄走,天下人都会说他因为直言进谏而获罪,恐怕会影响朝廷的形象。再说,一个被贬一个被留,皇上的恩宠不一样啊。被贬的人离得远了,不能再侍奉在您身边;被留的人在内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被召见。请您把彭龟年留在经筵,让韩侂胄去外地任职,这样事情就合理了,大家也没话说了。” 皇上批示说:“彭龟年已经得到优厚的待遇了,韩侂胄本来也没什么错,就这样办吧。” 林和叔又和楼钥一起上奏章说:“把彭龟年贬官外放算作优厚待遇,那韩侂胄升任承宣使难道就不是优厚待遇吗?如果说韩侂胄本来没错,那彭龟年据理力争是出于对皇上的忠心,怎么能说是错呢?彭龟年既然已经决定要走了,韩侂胄很难单独留下,应该让他去外地任职或者到外地供职,以平息众议。” 皇上没听。

吕祖俭那个当太府寺丞的,因为上书弹劾韩侂胄被贬到韶州去了,这事儿当时可是闹得沸沸扬扬的。汪义端以前是御史,因为批评赵汝愚被贬官,现在韩侂胄又把他提拔成右史,大中丞就反对这事儿。后来汪义端被任命为吏部侍郎,但他没去上任,改去当焕章阁待制,负责管理庆元府。庆元府城南老百姓的田地,经常被潮水淹没,种不了庄稼。大中丞就拿出公家的钱,修建了石堤,百姓没出什么力就得到了好处。

郡里有人造谣说晚上有妖怪作祟,大中丞说这肯定是些坏蛋搞的鬼,立刻下令抓捕,还把他们脸上刺字示众,大家这才安心。后来大中丞请求退休,皇上批准了。结果给事中许及之跳出来反对,大中丞的官职就被撸掉了。后来又让他去冲佑观当提举。他又请求退休,皇上又恢复了他的官职。监察御史林采又出来弹劾他,大中丞再次被罢官,没多久又给恢复了。

大中丞退休回家后,就过起了隐居生活,一住就是十二年。他从来不为得失而忧虑,在龟潭边上建了个园子,有客人来访,他就摘些杞菊,钓些溪鱼,大家一起喝酒赋诗,从不谈论朝政。 有客人劝他给韩侂胄写信,大中丞说:“我当小官的时候,就因为一句话得罪过他,现在隐居这么多年,我怎么可能再去巴结他呢?”客人又说:“就算不求他赐福,也该想办法免灾啊!”大中丞说:“福分不是求来的,祸事也不是能轻易避免的啊!”

后来韩侂胄起兵叛乱,大中丞说:“现在要想安定百姓,必须先停止战争;要想停止战争,就必须除掉韩侂胄。” 韩侂胄被杀后,皇上立刻召见了他,让他复职,还让他试任吏部尚书。大中丞上奏说:“吕祖俭因为批评韩侂胄而被贬死在瘴气弥漫的韶州,虽然后来追赠了官职,但人们心里还是不服气。彭龟年直接面奏韩侂胄的罪行,朱熹也批评韩侂胄擅权专政,他们都因此被降职,最后郁郁而终,应该给他们追封表彰。其他因为批评韩侂胄而受牵连的人,也应该根据他们所受的处罚轻重进行表彰,以伸冤昭雪。” 最后,他被任命为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嘉定年号改元后,他被任命为太子宾客。曾经参与讨论议和的事宜,皇帝说:“朕不害怕委屈自己为了百姓,议和之后,也想要和你们一起革除韩侂胄的弊政,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大中叩头谢恩说:“陛下说到这里,是社稷和百姓的福气啊!”他经常对亲近的人说:“我年纪快八十了,哪里还经受得住劳累奔波,只是因为和议还没完成,想着要完成圣上的教诲,把革除弊政作为长久之计。如果当初的愿望稍微实现一些,我就请求退休回家了。”同年六月去世,享年七十八岁,追赠资政殿学士、正奉大夫,谥号正惠。

大中为人清廉俭朴,生活简朴得像穿不暖衣服似的,但一旦遇到事情,就会表现出刚正不阿,令人不敢冒犯。他从小就努力学习,志向非同一般,著有奏议、外制、文集三十卷。

陈骙,字叔进,是台州临海人。绍兴二十四年,春官考试第一名,但当时秦桧当权,秦桧的儿子秦埙排在他前面。他官职一路升迁,做到将作少监、守秘书少监兼太子谕德。太子在临安居住时,陈骙说:“储君殿下要处理很多琐碎的事情,不能只专注于学习,这不是培养德行的办法。”太子听了很惊讶,赶紧推辞了。崔渊因为外戚张说推荐,被任命为秘书郎兼金部郎,陈骙把任命文书的开头部分退回去了。

没过多久,他被外放为赣州知州,后来又调任秀州知州。被召回朝廷后,他首先进言说:“陛下锐意治理国家,大臣们都急于邀功请赏,争着献上增加兵力、理财的计策,但一旦被授予官职,却很少听到他们有所作为。应该堵住阿谀奉承的途径。”他又回到原来的官职,后来升任秘书监兼崇政殿说书。淳熙五年,他被任命为中书舍人兼侍讲、同修国史。

皇帝想要收集从晋朝、宋朝以来兴亡治乱的大事,写成一本书,对陈骙说:“只有你和周必大才能胜任这件事。”一些言官嫉妒他,攻击他,皇帝把奏章留着没有批复,授予他提举太平兴国宫的职务。后来他又被起用为宁国府知府,改任太平州知州,加集英殿修撰的官职。因为言官的弹劾而被罢官。后来又被起用为袁州知州。光宗皇帝即位后,召他考试,任命他为吏部侍郎。绍熙元年,他担任同知贡举兼侍讲。

第二年春天,下起了雷雪,皇上就下令让陈傅良说说朝廷的政事得失。陈傅良一口气写了三十条奏疏,主要内容是:宫里后宫的管理要是松懈了,权力就会旁落;要是纵容宦官们随意进出宫廷,皇帝的英明决策就会受阻;要是大臣们只和当权者商量事情,就会形成朋党;要是皇帝只听信近臣的建议,就会滋生贿赂;不寻求正直的批评意见,错误就会越来越多;不遵守旧有的章法,就会导致决策失误;要是经常宴饮,就会昏庸无能;要是赏赐没有节制,国库就会空虚。这些话都直指当时朝廷的弊病。

三年三月,陈傅良升任礼部尚书。六月,又兼任枢密院同知。第四年二月,他又升任参知政事。当时光宗皇帝因为生病,很久没上朝了,甚至连庆典活动都没去参加。陈傅良三次上奏劝谏,朝中大臣也纷纷上书,皇上终于有所触动,在冬至那天上朝了。第五年正月初一,光宗皇帝又去慈福宫给太后祝寿。孝宗皇帝驾崩后,光宗皇帝因为生病没去奔丧,陈傅良建议赶紧确定皇位继承人,以安定人心。七月,陈傅良代理三省的事务。

宁宗皇帝即位后,陈傅良担任枢密院知院兼参知政事。当时赵汝愚是右丞相,陈傅良一向看不惯他,两人从来没在朝堂上说过话。赵汝愚想提拔刘光祖当侍御史,陈傅良就上奏说:“刘光祖以前和我有点过节,如果他进了御史台,我请求回避。”赵汝愚一听,很惊讶,只好作罢。

那时候,韩侂胄仗着曾经立过功劳,暗中把持朝政大权。吏部侍郎彭龟年上奏说韩侂胄将来会危害国家,但皇上没理他。于是彭龟年和韩侂胄都请求退休,陈傅良说:“让他们离开朝廷要职,还怎么向天下人交代呢?”彭龟年最后被外放了。韩侂胄跟别人说:“彭侍郎不贪图高官厚禄,情有可原,陈元枢(陈傅良的字)也想装好人吗?”于是,韩侂胄就让陈傅良当资政殿大学士,并让他去地方做官。陈傅良辞官了,皇上就让他去提举洞霄宫。

庆元二年,陈傅良出任婺州知州。后来他告老还乡,被授予观文殿学士、提举洞霄宫的职务。嘉泰三年去世,享年七十六岁。朝廷追赠他少傅的官职,谥号文简。

黄黼,字元章,是临安余杭人。年轻的时候去太学读书,考中了进士,然后一步步升迁到太常博士。

有一次皇上让他当面陈述政见,他说:“周朝用辅佐皇帝的大臣去担任地方长官,汉朝把地方官里最优秀的提拔为朝廷重臣,唐朝不经历边疆的历练,就不提拔为宰相,咱们宋朝不担任三司等部门的官职,就不授予清贵显要的职位。仁宗皇帝时期,韩琦、范仲淹、庞籍都曾经经略西夏,长期在边疆任职,最后才被任命为执政大臣。边境告急的时候,范仲淹一再请求亲征。贝州发生叛乱,文彦博亲自带兵平叛。我建议从朝廷的近臣中,挑选那些有才能、有谋略、能担重任、有远见的人,或者提拔他们到更高的位置,或者委派他们到地方任职,让他们熟悉边防的利害关系,了解地形的险要之处,让内外军民都信任他们,熟悉他们的威名。天下太平的时候,就提拔那些有功劳、有业绩的人,不拘一格地提拔他们,以此来尊崇朝廷。边境有警报的时候,就委以重任,让他们负责一方。这样,从武将到文官,都能得到重用,有什么不可以的呢?”皇上很高兴,夸奖他说:“你说的这些,可以说是完全掌握了用人的道理啊!”

后来他升任太常丞,然后又升任秘书郎、提举江东常平茶盐,之后被召回朝廷担任户部员外郎。接着又升任直秘阁、两浙路转运判官,之后又升任直龙图阁,再升任副使,但他辞去了这个职位,改任直显谟阁。浙江东部靠近海边的田地,经常因为旱涝灾害而歉收,常平仓的储备不足,黄黼就拿出漕运的款项来救济灾民。毗陵地区闹饥荒,老百姓只能吃糠麸和草根充饥,地方官吏却没上报朝廷,黄黼把这些情况报告给朝廷,请求朝廷拨款救济,并捐出僧人的度牒和钱财来赈济灾民,救活了很多百姓。

之后他被任命为中书门下检正诸房公事,担任殿中侍御史兼侍讲,然后升任侍御史,并代理起居郎兼权刑部侍郎。后来因为被刘德秀弹劾,他请求退休,最后去世了。

詹体仁,字元善,是福建浦城人。他父亲詹綎跟胡宏、刘子翚是朋友,曾经在赣州信丰当过尉。金国撕毁盟约,詹綎看到了张浚关于灭金的秘密计划,张浚就把他招募到自己手下做事。

詹体仁在隆兴元年考中了进士,被任命为饶州浮梁尉。后来,他破获了一起盗窃案,郡里要赏他,但他却说:“用这种方式受赏,不是我想要的。”于是谢绝了赏赐。后来,他当上了泉州晋江丞。宰相梁克家是泉州人,向朝廷推荐了他。

詹体仁进京后,先在太学当录事,后来升任太学博士、太常博士,再升太常丞,还代理过金部郎官的职务。光宗皇帝即位后,他被任命为提举浙西常平,之后又升任户部员外郎、湖广总领,最后升任司农少卿。他上奏朝廷,免除了各郡积欠的赋税,总共一百多万。

有一次,一千多名逃兵跑到大冶,他们利用那里的铁铸造钱币,到处抢劫,闹起了叛乱。詹体仁对负责军事的将领说:“这些逃兵距离京城一千多里,如果等上报朝廷再采取行动,他们的势力就会壮大。应该立刻出兵讨伐。”将领采纳了他的建议,很快平息了叛乱,逃兵的同伙也都四散逃跑了。

他后来被任命为太常少卿,在朝堂上觐见皇帝时,首先阐述了父子之间至深感情的重要性,说道:“《易经》在《家人》卦之后,紧接着是《睽》卦,《睽》卦上九爻说:‘见豕负涂,载鬼一车,先张之弧,后说之弧,匪寇婚媾,往,遇雨则吉。’ 疑虑到了极点就会迷惑,凡是看到的都当成敌人,却不知道其实是自己的亲人。孔子解释说:‘遇雨则吉,群疑亡也’。人伦天理,虽然会有间隔,但不会彻底断绝。在感情不通的时候,心里会烦闷郁结,好像一刻也忍受不了;等到醒悟过来,就会豁然开朗,像遇到雨一样,多么舒畅和愉悦啊!恳请陛下圣心开明,豁达大度,消除一切疑虑,如同揭开云雾,见到日月一样。以此来修复父子亲情,以慰藉皇太后和皇上的心意,也满足百姓的期望。”当时皇上因为积郁成疾,很久都不去重华宫,所以詹体仁引用《易经》中《睽》卦“睽弧”的含义,来开导皇帝。

孝宗皇帝驾崩了,史弥远和同僚一起上奏章,强烈要求皇帝亲自前往重华宫祭奠,语气非常诚恳。当时赵汝愚正要制定国家大计,朝中其他人没参与谋划,赵汝愚秘密派史弥远和左司郎官徐谊去跟少保吴琚商量,请宪圣太后垂帘听政,帮助制定方案。宁宗皇帝登基后,天下太平,史弥远和许多贤臣一起暗中辅助赵汝愚,出力不少。

大家在讨论给孝宗皇帝上谥号的事,史弥远说:“寿皇圣帝在位二十多年,享受了天下最好的供养,在孝宗皇帝去世后,宁宗皇帝三年内都不穿平常的衣服,这在汉朝和唐朝都没有过,所以应该谥号为‘孝’。”最后采纳了他的意见。孝宗皇帝要下葬了,史弥远说:“永阜陵地势低洼,不适合安放神灵。”这跟宰相意见相左,结果史弥远被免去太府卿的职务。后来又让他担任龙图阁直学士、福州知州,但有人因为之前他关于陵墓地点的意见弹劾他,最终让他离开了官场。他退隐到霅川,每天读书看史书自娱自乐,别人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一开始,史弥远出使浙江地区,当时苏师旦还是个小吏,后来依附韩侂胄飞黄腾达,官至高位,这时苏师旦派人给史弥远送礼拉关系。史弥远说:“小人利用君子之名谋取私利,灾祸很快就会到来,我怎么会让自己蒙羞呢!”没多久,苏师旦果然倒台了。

史弥远再次担任龙图阁直学士、静江府知府,他减免了十个县一万四千贯的税款,还免除了八千贯的杂税。后来调任鄂州知州,又升任司农卿,再次负责湖广地区的粮饷。当时年景不好,百姓缺粮,他就直接用现有的粮食救济灾民,然后再上报朝廷。

韩侂胄建议对外开战,当时很多人都谈论军事,想借此获得升迁。史弥远给朝廷写信,说打仗不能轻举妄动,应该休养生息,等待时机。皇甫斌自认为是将门之后,喜欢谈论军事,史弥远跟同僚说,皇甫斌一定会失败,后来果然如此。开禧二年,史弥远去世,享年六十四岁。

史弥远天资聪颖,才华横溢,博览群书。年轻时跟随朱熹学习,以存心养性、谨慎独处为原则。他为人光明磊落,言行都符合道理。周必大当政时,史弥远曾推荐了三十多个人,都是当时的名士。他的同乡真德秀很早就追随他,曾经问他做官为民的办法,史弥远说:“尽心、平心而已,尽心则无愧,平心则无偏。”世人都佩服他这番精辟的论述。

话说啊,彭龟年、黄裳、罗点这几位,以前都是宫里当老师的,跟皇帝关系好,说话也直来直去,心里话都敢说。黄度、林大中也都是正直的人,做官做事进退得体,游刃有余。这几个大臣啊,都能把自己的学问用在实际工作中,引导皇帝走正道,真是实打实的君子!

陈骙这个人,说话很犀利,直指时弊;詹体仁呢,对理学研究很深,都是很有本事的人。不过啊,陈骙曾经公开批评吕祖谦,甚至把赵汝愚、刘光祖当成仇人看待;而詹体仁却能跟朱熹、真德秀成为好朋友。就从他们喜欢和讨厌的人来看,这两人谁正直谁不正,一目了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