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伯温,字子文,是洛阳人,是康节先生邵雍的儿子。他老爸邵雍那可是当时的大名人,司马光、韩维、吕公著、程颐兄弟这些牛人都跟他老爸交好。邵伯温从小就受到他老爸的良好教育,长大后又跟着司马光他们这些大佬混,而司马光他们也放下身段,跟邵伯温成了忘年交。所以邵伯温见多识广,对当时的政局特别了解。司马光当宰相的时候,本来想推荐邵伯温,结果司马光去世了,这事儿就没成。后来,河南尹和部使者一起推荐他,他才被破格提拔为大名府助教,之后又调到潞州长子县当尉。

话说蔡确当宰相的时候,神宗皇帝驾崩,哲宗皇帝继位。邢恕从襄州调到河阳,去蔡确那儿商量怎么制定国家大计。后来司马光儿子司马康进京奔丧,邢恕把司马康叫到河阳。邵伯温就劝司马康说:“你老爸刚去世,还没来得及尽孝,不应该先去见朋友。”司马康说:“我已经答应他了。”邵伯温说:“邢恕这个人很会钻营,可能会利用你老爸的名义让你做一些事,如果你答应了,以后一定会后悔的!”结果司马康还是去了。邢恕果然劝司马康写信夸蔡确,说是为了以后保全家人。司马康和邢恕是同科进士,邢恕又是司马光门下,所以司马康就按照邢恕说的做了。邢恕估计是觉得司马康是司马光儿子,说蔡确有定策之功,大家肯定相信。后来梁焘因为上书谏言被召见,邢恕又把梁焘叫到河阳,没日没夜地吹嘘蔡确的功劳,还拿司马康的信做证据,梁焘很不高兴。正好吴处厚弹劾蔡确的诗歌讽刺朝政,梁焘和刘安世一起请求诛杀蔡确,并且追究邢恕的责任,还让司马康写文章解释,司马康这才后悔莫及。司马康死后,儿子司马植还小,宣仁皇后很同情他,吕大防知道司马康生前一直说可以把孩子托付给邵伯温,就请求朝廷让邵伯温担任西京教授,教导司马植。邵伯温上任后,就对司马植说:“你是温公(司马光)的孙子,大谏(司马康)的儿子,天下人都看着你呢,你的一言一行都要谨慎啊!”司马植听了这话,努力学习,最终有所成就。

绍圣年间刚开始的时候,章惇当了宰相。章惇曾经侍奉过程颢(康节先生),想重用程颐(伯温),但是程颐没答应。正好赶上程颐要去吏部考试选官,程颢就对程颐说:“我担心你这次出门啊。”程颐说:“难道不想在底下见到父亲吗?”到了京城后,程颐先去吏部办理了选官手续,然后再拜见宰相章惇。章惇谈到程颢的学问,感叹道:“唉,我对先生的学问实在学得不彻底啊!”程颐说:“我父亲的学问是上天赋予的,论述天地万物没有不周全的。如果能真正相信他的学问,那么人与人之间的仇恨、恩怨都能忘记。”当时章惇正在大兴党派之狱,所以用这话来试探程颐。章惇听了这话,心里很震惊。

虽然心里震惊,章惇还是向朝廷推荐了程颐。但是程颐却愿意去当个普通的县官,章惇对此很不高兴,最后就安排程颐去永兴军担任铸钱监的监官。那时候,元祐年间的那些贤臣们都贬官到南方去了,很少有人去看望他们。程颐却在咸平县拜见了范祖禹,在颍昌府拜见了范纯仁,有人劝他小心,他却毫不在意。后来西边打仗,收复了夏人的失地,参战的官员都能升好几级,程颐也应该升迁,但他总是推辞,把机会让给了同事。任期满了,章惇还在当宰相。程颐为了避开章惇,坚决不去京城,而是接受了环庆路帅府的邀请,去那里做幕僚。

徽宗皇帝即位后,因为发生了日食,就下诏求谏。程颐上书,写了几千字,主要内容是希望恢复祖宗的制度,为宣仁太后洗清冤屈,解除元祐党人的禁锢,区分君子和小人,告诫皇帝不要劳民伤财,不要轻易发动战争,话语恳切至极。关于宣仁太后的冤屈,程颐不仅在奏章里为她辩白,还专门写了一本书,叫做《辨诬》。后来到了崇宁、大观年间,朝廷根据元符年间上书的人,把他们分成正邪两类,程颐因为这本《辨诬》被列入了“邪”的一类。

话说范仲淹之后裔范伯温,先是在华州西岳庙当差,干了挺长时间。后来调到陕西灵宝县当县令,又调到芮城县。他母亲去世后,伯温守孝三年,服丧期满后,被任命为永兴军耀州三白渠的水利官员。当时童贯权倾朝野,做宣抚使,很多官员都巴结他,范伯温听说童贯要来,干脆就跑到别的州避开了。

之后,他被任命为果州知州。上任后,他主动请求朝廷减免泸南各州上缴的绫绢、丝绵等税赋,数额高达数十万,以此减轻百姓负担。后来,他又被任命为兴元府、遂宁府、邠州知州,但他都没去上任。接着,他被提升为成都路提点刑狱,负责司法工作。当时,贼寇史斌攻破武休,一路打进汉中、利州,还企图攻占剑门关。范伯温与成都的最高军事长官卢法原一起商议防守剑门关的策略,最终成功阻止了贼寇的入侵,蜀地百姓都非常感激他。后来,他又被任命为利路转运副使,兼任太平观的提举。绍兴四年,范伯温去世,享年七十八岁。早年间,邵雍就说过:“天下大乱的时候,四川很安全,可以去那里避难。”宣和年间,范伯温带着家人去了四川,所以才躲过了战乱。

范伯温曾经评论元祐、绍圣年间的政治,他说:“做公卿大臣的,应该懂得国家大义。蔡确奸邪无比,杀了他都不过分!但是,他曾经做过宰相,也应该用对待宰相的方式来处理他的事情。范纯仁继承了文正公(范仲淹)的精神,懂得国家大义,所以想尽量减轻蔡确的罪责。他的意见不被采纳后,就按照蔡确的旨意办事,然后请求辞职,这才是君子、长者、仁人的做法。蔡确死在南方蛮荒之地,这难道仅仅只是对国家大义有所损伤吗?刘挚、梁焘、王岩叟、刘安世这些人都很正直,但是他们嫉恶如仇过了头,不懂得国家大义,反而给后来的官员带来了灾祸,他们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赵鼎年轻时就追随范伯温学习,后来赵鼎当了宰相,请求朝廷追赠范伯温官职,最终追赠他秘阁修撰的称号。赵鼎还为范伯温墓碑写了碑文,碑文中写道:“以学行起元祐,以名节居绍圣,以言废于崇宁。”后人就用这三句话来概括范伯温一生的经历。

范伯温著有《河南集》、《闻见录》、《皇极系述》、《辨诬》、《辨惑》、《皇极经世序》、《观物内外篇解》等书,总计近百卷。他育有三子:范溥、范博、范傅。

喻樗,字子才,祖上是南昌人。一开始,他家的祖先俞药在梁朝做官,做到安州刺史,武帝还赐姓喻,后来又迁居到严州,喻樗是他的第十六代孙。喻樗从小就仰慕伊洛学派,建炎三年考中进士,为人正直,喜欢议论时事。

赵鼎被罢免官职后,住在常山,喻樗去拜访他,就劝他说:“您辅佐皇上,应该多进谏少执行。进谏的时候,也应该多用真心少说空话。”赵鼎很欣赏他,把他当做上宾。后来赵鼎担任川陕、荆襄都督,就把他招到自己身边做事。

绍兴初年,高宗皇帝御驾亲征,喻樗对赵鼎说:“皇上御驾亲征,气势如虹,但是您自己想想,这次出征真的万无一失吗?会不会只是一场豪赌?”赵鼎回答说:“咱们国家多年来一味退避,毫无斗志,敌人越来越嚣张,我们不能再忍让了,所以我才支持皇上出征。至于能不能成功,就不是我能预料的了。”喻樗又说:“那您就要考虑好退路,别让敌人给皇上和朝廷添麻烦。”赵鼎问:“有什么好办法吗?”喻樗说:“张德远在福建很有威望,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担任江、淮、荆、浙、福建等地的宣抚使,让他统领各路兵马回朝勤王,命令一下达,军队的钱粮都由他负责。宣抚使回朝的路,也就是朝廷的退路啊。”赵鼎说:“好!”于是赵鼎上奏皇上说:“现在沿江的战略部署已经基本完成,但没有得力的大臣辅佐是不行的。像张浚这样的人才,陛下难道要一直不用他吗?”皇上说:“朕要用他。”于是重新起用张浚担任枢密院事。张浚上任后,握着赵鼎的手说:“这次出征的策略,都很得人心。”赵鼎笑着说:“这是子才的功劳啊!”于是喻樗就在赵鼎和张浚之间来回奔走,给了他们很多有益的建议。不久,因为赵鼎的推荐,喻樗被任命为秘书省正字兼史馆校勘。

一开始,金兵撤军后,赵鼎和秦桧关系特别好,大家都觉得他们俩要一起当宰相。只有张浚一个人说:“这两个人最好先一起在枢密院工作,以后赵鼎退休了再让张浚接替他。处理政事,任用人才,只要差距不太大,就能保持长久的稳定。如果他们同时担任宰相,万一有点不合,其中一个被罢免了,那肯定又要大换血,这样优秀的人才反而会互相排斥。”后来事情的发展多少有点像他说的那样。他还说过:“推车的人遇到困难就会互相指责,可是车子停下来之后,他们又会和好如初。士大夫对国家的态度也差不多就是这样。”

先前,张浚和张九成都认为议和不好。秦桧一心想议和,那些进言的人很少符合他的心意,于是就弹劾张浚和张九成诽谤朝廷。张浚被外放,先后担任舒州怀宁县令、衡州通判,不久就退休了。秦桧死后,他又被起用,担任大宗正丞,后来升任工部员外郎,又外放知蕲州。孝宗皇帝即位后,任命他为提举浙东常平,因为政绩显著而闻名。淳熙七年,他去世了。

一开始,张浚很擅长识人。宣和年间,他就说他的朋友沈晦参加进士考试肯定能考第一。建炎年间,他又说今年的进士考试张九成会考第一,凌景夏第二。正好赶上大风刮倒了大槐树,张浚就写了两封简短的信分别送给张九成和凌景夏,后来果然应验了。赵鼎曾经因为樊光远落选而向张浚询问,张浚说:“今年的省试不能没有这个人。”于是樊光远也考中了第一。当初,张浚有两个女儿正要嫁人,很多有钱人家都来求婚,他都没答应。直到他看到了汪洋和张孝祥,才说:“这是好女婿啊!”于是就把女儿嫁给了他们。

洪兴祖,字庆善,是镇江丹阳人。年轻的时候读《礼记》读到《中庸》篇,一下子就悟透了性命之理,文章也一天天进步。他考中了政和年间的上舍,担任湖州士曹,后来改任宣教郎。高宗皇帝在扬州的时候,百废待兴,选拔人才的时候,改由军头司引见,洪兴祖就是第一个。他被召来考试,被授予秘书省正字,后来又当了太常博士。

他上书请求朝廷收拢人心,采纳好的计策,安定民心,振奋国威。他还论述国家重建,应该以太祖皇帝为榜样。绍兴四年,苏、湖地区发生地震。洪兴祖当时是驾部郎官,奉诏上书,详细地陈述了朝廷纲纪的失误,结果遭到当朝宰相的厌恶,被调任主管太平观。

我听说他先是在广德军做官,看到那里的水利工程,修建了六百多处水塘,老百姓再也不用担心旱灾了。他还新建了一所学校,并且确定了祭祀的名单:从十哲曾子开始,一直到后来的七十一个人,另外还列上了从先儒左丘明开始的二十六个人。

后来他被提升为提点江东刑狱,又去真州做知州。真州当时正处于战乱的中心,伤痕累累,百废待兴。他刚到任就请求免除百姓一年的赋税,朝廷批准了。第二年他又再次请求免除赋税,朝廷又一次批准了。从那以后,流离失所的百姓都陆续返回家园,开垦荒田,竟达七万多亩。

调任饶州知州后,他梦见自己拿着六把刀,醒来后说:“三把刀就足够用了,现在却翻倍了,看来饶州一定会很富饶啊!”结果还真像他梦里预见的那样。当时秦桧当权,很多谏官都是秦桧的爪牙,为了讨好秦桧,纷纷弹劾他。因为他曾经写过一篇评论故龙图阁学士程瑀《论语解序》的文章,其中话语流露出一些怨愤不满的情绪,所以被贬官到昭州,最终在那里去世,享年六十六岁。第二年,朝廷下诏恢复了他的官职,追赠他为直敷文阁。

他爱好古籍,博学多才,从年轻到年老,一天也没有离开过书本。他著有《老庄本旨》、《周易通义》、《系辞要旨》、《古文孝经序赞》、《离骚楚词考异》等著作流传于世。

高閌,字抑崇,是明州鄞县人。绍兴元年,他通过上舍考试,被赐予进士称号。执政大臣推荐他,他被召进朝廷,担任秘书省正字。当时朝廷准备向新科进士赐予《儒行》和《中庸》两篇文章,高閌上奏说《儒行》一文的解释不够纯正,请求只赐予《中庸》,这样才能让学子们了解圣学的渊源,避免被其他说法误导,朝廷采纳了他的建议。

我当时在礼部当员外郎,还兼着史馆校勘的活儿。我跟皇上直言不讳地说: 《春秋》里最重视的就是“正名”啊!现在枢密院号称掌握着兵权,可是各地的军队都听都督的,朝廷的兵权实际上被分成了两半。再看看六部尚书,以前那些大事都由尚书做主,小事下面官员也可以直接处理。现在呢,一切都得按条文办事,即使利害关系再明显,官员也不敢自己做决定,必须得请示朝廷,所以朝廷的事务越来越繁杂,六部官员跟办事员没什么两样了。还有,政事执行过程中,给事中和舍人可以提出异议,台谏官可以上奏弹劾。如果给事中和舍人同意,台谏官却反对,那这事儿就不得不改。以前皇上也经常不理会给事中和台谏官的反对意见,怕他们道听途说,导致朝廷做出错误的决定。但这种风气很久都没了,我担心朝廷的权力反而掌握在了台谏官手里。再说,以前监察御史是可以直言进谏的,靖康年间还实行过呢。现在呢,虽然叫着台官,实际上一点说话的权力都没有,这些都是因为“名不正”啊!

后来我升了著作佐郎,因为直言进谏得罪了人,被罢官了,去主管崇道观。没多久,皇上又召我回朝,让我当国子司业。当时正要兴办太学,我上奏说应该先重视经学。皇上问:“读书人学诗赋已经很久了,能一下子让他们改学经学吗?”我说:“先王设立太学,就是为了讲授经学的啊!建国初期还沿袭唐朝的制度,用诗赋取士,到了神宗皇帝才开始用经学选拔人才,废除了诗赋考试。后来又觉得光用经学选拔人才不够全面,所以又加了词学这一科。现在应该以经义为主,再辅以诗赋。”皇上同意了我的建议。我于是详细地制定了方案上报。我的方案是:考试以《六经》、《论语》、《孟子》的义理为首要科目,诗赋次之,子史论述又次之,时务策论再次之。太学考试、郡县考试和科举考试都按照这个方案进行,并且还设立了郡县优秀学生到国子监做监生的制度。北宋中兴以后的学制,大多是我制定的。

朱熹说,刚开始办学,应该找个德高望重的人来引导和提携后进学子。于是他推荐了全州的文学老师师维藩,皇上就下诏任命他为国子监录事。师维藩是眉山人,精通《春秋》学问,在同辈中非常优秀,所以朱熹第一个就推荐了他。新学堂建成后,朱熹奏请皇上考试录取了六千名学生,并且请求皇上亲自到太学来视察,然后又带领学生们一起上表请求。皇上于是就去了太学,秦桧拿着经书,朱熹讲解《易经·泰卦》,皇上还赏赐了他三品官服。

胡寅听说这事后,就写信批评朱熹说:“你作为老师和儒者的领袖,竟然不能阐述高深的道理,阐明天理人情,反而去讨好权臣秦桧,迎合他的意思,想找个太平盛世的典故来讨好他,欺骗上天蒙蔽百姓,还有比这更过分的吗!你一生的志向和操守都毁了!”

朱熹年轻时师从程颐。宣和年间,杨时担任祭酒,朱熹是他的学生。胡安国到京城来访贤士,他最先就称赞朱熹,从此朱熹就出名了。朱熹后来被任命为礼部侍郎,皇上还问他张九成的情况怎么样。第二天,皇上又问秦桧张九成的情况,秦桧怀疑朱熹在从中推荐,中丞李文会奉秦桧之命弹劾朱熹,让他去筠州做知州,朱熹没去,后来就去世了。早些时候,秦桧的儿子秦棣曾派姚孚来提亲,朱熹拒绝了。他的著作《春秋集传》流传于世。

程大昌,字泰之,是徽州休宁人。十岁就能写文章,绍兴二十一年考中了进士。他被任命为吴县县尉,还没上任就遇到了父亲去世的丧事。守孝期满后,他写了十篇论述时事的文章,献给朝廷,宰相汤思退很欣赏他,就提升他为太平州教授。第二年,朝廷召他到太学做正,考试合格后,担任秘书省正字。

宋孝宗皇帝登基后,提拔了王大昌,让他当了著作佐郎。那时候,皇帝刚刚开始执政,雄心勃勃,想要大干一番事业,命令不断下达,一些权贵甚至参与秘密商议。有一次,皇帝下诏让百官陈述政事,王大昌就上奏说:“汉朝的石显知道元帝信任他,就先请求皇帝下令夜间打开宫门。后来,他半夜回来,声称奉诏开启宫门,有人说他假传圣旨,元帝却笑着把之前的诏令拿给他看。从那以后,石显就真的开始假传圣旨,也没人敢再说什么了。咱们宋朝的命令必须经过三省审核,就是为了防止这种弊端。所以我建议,以后凡是皇帝御前直接下达的文书,都必须先经过三省审核奏报才能执行,这样才能符合祖宗的规矩,防止出现石显那样的奸臣。”

他还说:“去年完颜亮入侵,竟然没有一个士卒誓死抵抗,而那些将领们到现在还在争功论赏。只有李宝在胶西打胜仗,虞允文在采石矶大败完颜亮,这才是真正消灭完颜亮的功臣。现在李宝被罢免了兵权,虞允文也只守着夔州,这在公众看来实在是不公平啊!”皇帝觉得王大昌说得有道理,就让他去恭王府当赞读。后来,王大昌又升任国子司业,兼任权礼部侍郎、直学士院。皇帝曾经问王大昌:“朕的治国之道没有进步,这该怎么办呢?”王大昌回答说:“陛下勤俭节约胜过古代帝王,自从女真与我们通好,也懂得尊重中原文化,这不能说没有成效。但是,陛下应该广纳贤才,虚心纳谏,修明政事,这样就能成就一番大业,不必刻意寻找奇策,妄图速成。”他又说:“淮河沿岸修建的城池太多了,一旦发生战事,谁能守得住呢?与其修筑险要的城池,不如训练精兵强将,而要训练精兵强将,首先就要选拔优秀的将领。”皇帝对王大昌的建议表示赞同。

皇帝任命王大昌为浙东提点刑狱。那一年丰收,酒税收入超过预期,有人凭借皇帝的旨意请求增加税额,王大昌坚决反对,他说:“我宁愿承担罪责被罢官,也不能增加税额!”后来,王大昌被调任江西转运副使,他说:“这可以让我施展才能,为百姓兴利除害,实现我的抱负了!”那一年歉收,王大昌拿出十多万缗钱,替吉州、赣州、临江府、南安军代交夏税的布帛。清江县以前有两个水利设施,破坑堰和桐塘堰,用来保护江堤,保护农田和民居,受惠土地约有两千顷。后来桐塘堰毁坏,四十年来百姓一直遭受水患之苦,王大昌竭尽全力修复了它。

我被任命为秘阁修撰,后来又升任秘书少监。皇帝夸奖我说:“你啊,是我亲自挑选、记住的人才。如果所有官员都像你一样,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我还兼任了中书舍人。六和塔的和尚,把镇住潮水当成自己的功劳,请求朝廷把他们寺庙的田产免除赋税徭役。我上奏说:“寺庙本来就不该非法占田,还把赋税徭役转嫁给百姓,怎么能答应他们的请求呢?况且,自从修了塔之后,潮水真的没再侵蚀河岸吗?” 皇帝最终没有答应他们的请求。

我被任命为刑部侍郎,后来又升任侍讲兼国子祭酒。我上奏说:“用严刑峻法来制止犯罪,还没听说过纵容罪犯是仁慈的行为。现在各地审理案件,动不动就想要减免死刑,我认为官员应该严格执法,皇帝如果觉得可以减刑再减刑。这样,法令就能伸张到百姓中间,仁德也能归于皇帝了。” 皇帝认为我说得对。我还兼任了给事中。江陵都统制率逢原纵容部下殴打百姓,守帅辛弃疾上奏弹劾,结果逢原被调往江西。我趁机极力论述说:“从今以后,在州郡驻扎军队,是不可行的!” 逢原因此被降了两级官职,降为本军副将。

我后来升任吏部尚书。我上奏说:“现在军队里,西北地区的老兵越来越少,他们的子孙中强壮能干的,应该训练他们作战,不应该轻易让他们离开军队。再说,禁卫军士兵,祖宗们设立他们,可不是仅仅为了守卫宫殿啊,南征北伐,他们经常冲锋陷阵。现在三年就调他们到外地任职,违背了他们的专长,一旦有征战,就没有人可用了。怎么能一开始根据他们的才能武艺来挑选他们,最后却用普通人的标准来放弃他们呢?我希望留下禁卫军的三衙,不要调动他们。”

碰上朝廷要实行中外官员轮换的制度,我极力请求外放,于是被任命为泉州知州。汀州贼人沈师作乱,守将萧统领与贼军作战牺牲了,福建地区一片恐慌。朝廷派漕运统制裴师武去讨伐。裴师武因为没有得到帅符而迟迟不动,我亲笔写信催促他,信中说:“情况紧急啊,就好像主帅责令你一样,你可以拿着我的信自己解释。” 当时,贼人正计划攻城,还先派细作穿着盔甲放火,准备里应外合。恰好裴师武的军队到达,又抓住了那个细作,贼人于是溃散逃跑了。

我后来升任建宁府知府。光宗皇帝即位后,我被调任明州知州,不久后就告老还乡。绍熙五年,我请求退休,以龙图阁学士的身份致仕。庆元元年去世,享年七十三岁,谥号文简。

大昌这个人啊,特别爱学习,古今中外的事儿,没有他不研究的。他写过《禹贡论》《易原》《雍录》《易老通言》《考古编》《演繁露》《北边备对》几本书,现在都还在流传呢。

林之奇,字少颖,是福建福州候官人。那时候吕本中,字紫微,在朝廷当舍人,到福建来。林之奇刚成年,就跟着吕本中学习。正赶上要参加礼部考试,路过衢州的时候,因为想回去侍奉父母,就放弃考试回家了。他学习特别努力,吕本中对他非常欣赏,所以后来好多人都来向他学习。绍兴二十一年,他考中了进士,先是在莆田当县尉,后来又调到长汀当尉,之后被朝廷召进秘书省当正字,然后又升职做了校书郎。

朝廷那时候想让读书人学习王安石的《三经义》,林之奇就上书反对说:“王安石的《三经义》,全是些新奇古怪的理论。晋朝人就因为王衍、何晏那些清谈误国,罪过比夏桀、商纣还大。咱们北宋靖康年间的祸乱,仔细想想,根源就在王安石,他犯了跟王衍、何晏一样的错误。在孔孟的书里,早就把这种邪说歪理、不正当的行为、淫荡的言辞,指出来不能学习了。” 后来听说金人要南侵,林之奇就写信给朝廷大臣,说:“长期讲和平害怕打仗,这是人之常情。金国知道我们更重视和平,所以总是虚张声势吓唬我们,表现出要打仗的样子,其实并不是真的想打,目的是为了让我们更加重视和平。想要跟他们和平相处,就应该不怕打仗,这样主动权才在我们手里。”他还说:“打仗需要很多东西,但人才最重要。一定要找到能一起共患难的人,必须是像庞统说的那种杰出人才才行。”

因为得了风湿病,林之奇请求外放,做了宗正丞,后来又提举闽舶,参与军事会议。最后就领着俸禄在家养老了,他自己给自己起了个号,叫拙斋。东莱的吕祖谦曾经跟他学习过。淳熙三年,林之奇去世了,享年六十五岁。

他留下了《书》《春秋》《周礼说》《论语》《孟子》《杨子讲义》《道山记闻》等著作流传于世。

林光朝,字谦之,是福建莆田人。他参加礼部考试两次都没考上,听说吴地有个叫陆子正的人曾经跟尹焞学习,于是就跑去拜陆子正为师。从那以后,他就专心致志地学习圣贤的学说和实践,通晓《六经》,贯通百家学说,言行举止都非常讲究礼仪,慕名前来求学的学生多达数百人。南宋迁都之后,在东南地区倡导伊洛之学的,林光朝是第一人。但他从不著书立说,只通过口头传授知识,让学生真正理解和掌握。他曾经说过:“道的整体,遍布于整个虚空。《六经》已经阐明了它,后世的注解反而支离破碎,如果再添枝加叶,道反而会离我们更远了。”

南宋孝宗隆兴元年,林光朝五十岁的时候,终于考中了进士。他被任命为袁州司户参军。乾道三年,龙大渊、曾觌凭借在太子时期结下的恩情而被提拔,朝中官员纷纷批评,但他们的意见根本不被采纳。张阐被召回朝廷担任执政,他很想罢免龙大渊和曾觌,但发现很难做到,于是就以年老体弱为由推辞了官职。而林光朝和刘朔方因为名望很高,被朝廷召见,并指出了龙大渊和曾觌的罪过。因此,林光朝被改任为左承奉郎,知永福县。但朝中大臣们仍然不断地推荐他,于是朝廷又召他来考试,他被任命为秘书省正字,兼国史编修、实录检讨官,后来又升任著作佐郎兼礼部郎官。乾道八年,他升任国子司业兼太子侍读,史官的职务仍然保留。这时,张说再次被任命为签书枢密院事,林光朝没有去祝贺,结果被外放为广西提点刑狱,后来又调任广东。

茶寇从荆州、湖南抢劫到江西,又打到岭南,来势汹汹,非常厉害。林光朝亲自率领郡里的兵,下令摧锋统制路海和本路钤辖黄进分别带兵把守重要关隘。这时候朝廷下旨调林光朝去当转运副使,林光朝觉得贼势正盛,就留在那儿没走,督促两个将领拦截攻击,连续打败了茶寇,贼寇吓得半夜就逃跑了。皇帝听说后,高兴地说:“林光朝是个读书人,没想到他还懂军事啊!”于是提升他为直宝谟阁,召他来当国子祭酒兼太子左谕德。

四年后,皇帝到国子监来,让他讲《中庸》,皇帝非常赞赏,当场赏赐给他金紫官服。没过几天,就让他当了中书舍人。那时候,吏部郎中谢廓然因为得到曾觌的推荐,被赐予出身,任命为殿中侍御史,命令他从中间出来做官。林光朝很惊讶地说:“这也太轻视台谏官,也太羞辱科举出身的人了吧!”直接把任命文书的开头部分退回去了。皇帝估计林光朝肯定不会接受这个任命,就改任命他为工部侍郎,林光朝还是不接受,最后就让他当了集英殿修撰,然后外放去婺州做地方官。林光朝是位老儒生,素来有很高的声望。他在朝廷里没做出什么显著的政绩,有些人对他还有怀疑,等听说他拒绝了谢廓然的任命后,大家的评价才对他服气。后来林光朝就借口生病,请求退休,担任了兴国宫提举,最后去世了,享年六十五岁。

杨万里,字廷秀,是吉州吉水人。绍兴二十四年考中进士,先是在赣州当司户,后来调到永州零陵当丞。当时张浚被贬到永州,闭门谢客,杨万里三次登门拜访都没见到,就写信极力请求拜见,这才终于见到了张浚。张浚勉励他学习“正心诚意”的学问,杨万里一生都遵循张浚的教诲,并且把他的书房命名为“诚斋”。

浚(jùn)当上宰相后,推荐我去朝廷做官。我被任命为临安府教授,还没去上任,就赶上父亲去世了,回家守孝。守孝期满后,改任隆兴府奉新县知县。我整顿吏治,那些追债的官吏都不敢再到乡下去骚扰百姓了。那些欠税的百姓,公开在集市上揭发他们的名字,百姓们都纷纷响应,税赋很快就收齐了,而且没有强迫百姓,县里治理得井井有条。后来,陈俊卿和虞允文当了宰相,他们都推荐我,我就被朝廷召为国子博士。

当时,侍讲张栻因为和张说(张说,唐代宰相)的言论相左,被外放去袁州做官。我千里迢迢地写奏章请求朝廷留下张栻,还给虞允文写信,用调和的道理劝说他。虽然最终没能留下张栻,但我的行为得到了大家的称赞。之后,我升迁为太常博士,不久又升任兼任吏部侍郎,然后又转任将作少监,之后外放做漳州知州,又改任常州知州,接着又担任提举广东常平茶盐。后来,盗贼沈师在南方作乱,我带兵前去平叛。孝宗皇帝称赞我说:“这是仁者的勇武啊!”皇帝对我非常器重,就让我担任提点刑狱。我请求在潮州和惠州修筑外围的防御工事,潮州是为了控制贼寇的老巢,惠州是为了扼住贼寇的进军路线。不久,因为母亲去世,我又回家守孝了。

守孝期满后,朝廷召我回朝,担任尚左郎官。淳熙十二年五月,发生地震,我根据皇帝的诏令上书,书中写道:

臣闻:在太平时期进言,即使是无用的建议,也不妨碍他忠诚;但在国家有难的时候进言,如果说的是无用的建议,那就是大奸大恶了。南北双方和好已经超过二十年了,突然断绝了使者往来,敌情难以捉摸。有些人说:金国有五个单于争权夺位的祸乱;也有人说:金国被东胡困扰。但这些说法后来都证明是假的。路上都在传,金国正在加固汴京的城池,开凿海州的漕运河道,还在河南、河北招募民兵,增加驿站的骑兵,制造马厩,登记井泉的数量,而我们的间谍却无法潜入金国境内,这是怎么回事呢?这就是我所说的“在太平时期进言”的第一种情况。

有些人认为金主北归是值得我们庆贺的事。我认为中国的忧患恰恰在于此。金主北归,是因为他受到了南侵时空国(指南宋)的教训。他想要南下,就必须先巩固北方。他可能会派人安抚北方,而派他的儿子和女婿来经营南方。这就是我所说的“在太平时期进言”的第二种情况。

我听说有些人说,淮河守不住,那就放弃淮河,守长江,这完全不对。以前吴国和魏国为了争夺合肥打得不可开交,吴国拿下合肥后才安定下来。李煜丢了滁州和扬州,从此南唐就开始衰败了。现在要是放弃淮河去守长江,淮河都没了,长江还能守得住吗?这就是我说的,要在没事的时候就应该考虑事情的第三点。

现在淮河东面西面总共有十五个郡,这些守将,陛下是让宰相选呢,还是让朝廷选呢?要是让宰相选,宰相未必会为朝廷考虑;要是让朝廷选,那任命权就不在宰相手里了。一种情况是不为朝廷考虑,另一种情况是任命权不在自己手里,万一出了事,他们都会说:不是我的责任。陛下到时候要怪谁呢?这就是我说的,要在没事的时候就应该考虑事情的第四点。

再说南北双方各有优势,骑兵和弓箭是北方的强项;水战和步兵是南方的强项。现在北方的人,天天都在修造战船,而南方却没听说在修造战船。有人说:我们的船本来就齐全啊;有人说:船虽然还没准备好,但是怕麻烦啊。绍兴辛巳年那场战争,山东、采石的胜利,靠的不是骑兵,不是弓箭,也不是步兵,而是战船。当时的船,现在还能用吗?再说老百姓一天的麻烦,和国家社稷千秋万代的安危相比,哪个轻哪个重?有些事情比麻烦更重要啊!这就是我说的,要在没事的时候就应该考虑事情的第五点。

陛下您觉得现在是什么时候?金兵天天逼近,边境天天受扰,却没听说有什么防备金兵的策略,保卫边境的办法。只听说哪天要举行什么仪式,哪天要进献什么书籍,是用乡饮酒礼来治理军队,用干戈来解除包围。这就是我说的,要在没事的时候就应该考虑事情的第六点。

我听说啊,古代的君王,要是自己不明白道理,天地也会明白。现在国家的情况,敌情这么复杂,变化莫测,可朝廷上下却跟太平盛世一样,一点危机感都没有,这就是人自己不明白啊!所以上天就降下灾异示警,之前荧惑星犯南斗,最近镇星又犯端门,荧惑星还停留在羽林。我一个读书人,不懂天文,不敢肯定这是怎么回事。但是,正月初一,太阳光暗淡无光,好像有两个太阳互相摩擦似的,这还不算大灾异吗?可是老天爷好像怕您不信,到了春天,阳光明媚的时候,居然下起了雨雪,冻死了庄稼,这还不算大灾异吗?可是老天爷好像还是怕您不信,到了五月庚寅,又发生了地震,这还不算大灾异吗?再说,天象异常发生在远方,臣子们不敢上奏,您不信也行;地震发生在州郡,地方官不敢上报,您不信也行。可是现在天灾频繁,地震都发生在京城附近了,您和大臣们却一点也不警觉,朝廷也不调查了解情况,人自己不明白,那天地就会明白!我不知道陛下您对此有没有觉悟呢?这就是我说的,要在太平无事的时候就应该有所准备的第九点理由。

这几年来,两浙地区先是旱灾,接着江淮地区也旱灾,湖广地区也旱灾,流离失所的人一个接一个,饿死的人遍地都是。可是朝廷的常平仓,光有名号,实际上粮食早就空了;朝廷下令收购粮食的命令,上面发布了,下面却没人执行。现在国家太平无事,也不知道怎么赈济灾民;一旦发生战乱,拿什么来供应军队呢?这就是我说的,要在太平无事的时候就应该有所准备的第八点理由。

古代国家富强,百姓富裕,全靠粮食和物资。现在所谓的钱财,富商巨贾、宦官权贵都堆满了仓库,可是老百姓和军队需要用钱的时候,却只有破烂的纸币。万一像唐朝泾原兵变那样,士兵因为吃不饱饭而暴动,骂骂咧咧,甚至发动叛乱,像朱泚那样造反,那我们岂不是要吓得心寒吗?这就是我说的,要在太平无事的时候就应该有所准备的第九点理由。

古时候,建立一个国家,一定有些让人害怕的东西,不是害怕那个国家本身,而是害怕那个国家的人。所以苻坚想攻打东晋,王猛就认为不行,说谢安、桓冲是江左地区(指东晋)的希望,能保住东晋的,只有这两个人。

以前,像赵鼎、张浚这样的名相,像岳飞、韩世忠这样的名将,都是金人害怕的。现在呢,刘珙能用的时候却早死了,张栻能用的时候却被气死了。万一有个紧急情况,都不知道谁能指挥军队,谁能独当一面,金人以前害怕的人,现在又有哪些呢?有些人说,人的才能,只有用了才知道。我从《尚书》里看到过一句话:“苟有车,必见其式;苟有言,必闻其声。”现在说有这样的人,却不知道他能不能当将相,这就好像是有车却没有车辙印,有说话却没有声音一样。

再说,只有用了才知道,那不等到面临巨大的安危,经历重大的胜负,就根本不知道他的才能啊!平时根本无法了解一个人,一定要等到巨大的安危、重大的胜负才能看出他的本事。事情成功了还好,万一失败了,后悔也来不及了!以前谢玄北上抵抗苻坚,郗超就知道他一定会赢;桓温西征李势,刘倓就知道他一定会成功。谢玄在穿鞋走路这些小事上,都能胜任;桓温玩投壶游戏,不到一定程度就不玩,这两个人在平时没事的时候,一定有办法观察细微之处,然后推断出大的事情,哪里需要等到大规模运用才能发现他们的才能呢?我说的,就是在平时就要考察人才,这是十分重要的。

皇上啊,您应该放眼长远,看得通透些。别因为自己圣明就骄傲自满,忽略了那些还没做到的事;别因为国家富强就掉以轻心,放松了那些还没准备好的事情。别觉得天灾人祸是偶然发生的,应该像宣王那样时刻警惕;别觉得臣下的批评逆耳,应该学习太宗皇帝那样虚心纳谏。别觉得宫女宦官干政是小事,要引以为戒,看看汉朝和唐朝末年是怎么因为这些小事而乱起来的;别觉得仇敌暗中图谋没什么大不了的,要吸取宣宗、政和年间皇帝受祸的教训。要像富弼那样,让大臣们了解边境军情,别让东西两府互相猜忌;要像萧何那样,让大臣们推荐有才能的谋臣武将,别因为文武不同而走不同的路。千万别让贿赂宦官的人得到兵权,像唐朝大历年间那样;也别让巴结权贵的人掌握兵权,像梁朝段凝那样失败。要像重视蜀地那样重视荆州、襄阳,让东西两地形成犄角之势;要像保卫江州那样保卫淮河两岸,让它们互相依靠,唇齿相依。别觉得海路安全,别觉得长江可以依赖。要增加屯兵,储备粮草,修建战船,扼守险要之地。您和大臣们要日夜商讨,把不紧急的事先放一放,集中精力对付敌人。这样一来,就能避免天灾,也能避免敌人的奸计。

然而,天下大事,都有根本和枝叶。我之前说的那些,只是枝叶而已。真正的根本,在于人主不能专断独行。人主如果专断独行,大臣们就不会负责,但这还不是最严重的。等到涉及军事,还说“谁来担心这事呢,我亲自来担心”,那可就危险了。今天的事,恐怕就是这样吧?《尚书》说:“木水有本原。”皇上您圣明睿智,希望您能多想想这件事的根本原因。

太子少师的职位空缺了,皇上亲自提拔万里担任侍读。宫里的大臣们都纷纷祝贺万里得到这个好差事。万里后来读《陆宣公奏议》等书,都根据实际情况进行规劝警示,太子对他非常尊敬。王淮当宰相的时候,有一天问万里:“宰相最要紧的事是什么?”万里回答说:“人才。”王淮又问:“谁算人才?”万里就推荐了朱熹、袁枢等六十个人给王淮,王淮随后一一提拔他们。万里后来历任枢密院检详、右司郎中,最后升任左司郎中。

话说那年夏天,连续十四年大旱,万里上书皇帝,说:“旱灾已经持续两个月了,这才上奏,是不是太迟了?从朝廷侍从到馆职官员,都没人敢说话,是不是太狭隘了?现在之所以旱灾不断,是因为上层恩泽不到底层,底层的声音也传不到上面,所以天地之气隔绝不通。” 于是他写了四件事的奏疏进献给皇帝,言辞恳切。后来,他被提升为秘书少监。

正巧这时高宗皇帝驾崩了,孝宗皇帝想为父皇守三年丧,还特地设立了议事堂,让太子参与处理政务。万里又上书力谏,还给太子写信,说:“天无二日,民无二王。现在正处于危险的边缘,后悔都来不及了!与其后悔莫及,不如一开始就拒绝。希望殿下三番五次地推辞,千万别接受这个职位。”太子听了,心里很害怕。高宗皇帝还没下葬,翰林学士洪迈不等大家一起商议,就擅自把吕颐浩等人的名字列入配享名单。万里又上书斥责洪迈,坚决主张应该把张浚也列进去,还说洪迈的行为无异于“指鹿为马”。孝宗皇帝看完奏疏很不高兴,说:“万里啊,你把我当成什么样的人了!” 因此,万里被贬官,出任筠州知州。

光宗皇帝即位后,召万里回朝,担任秘书监。万里上朝面圣时说:“天下有一种无形的祸害,它不是权臣,却胜似权臣;它不是盗贼,却胜似盗贼,那就是朋党之争!要激怒君主,没有什么比朋党之争更有效;要空耗天下人才,也没有什么比朋党之争更厉害。朋党之争一旦兴起,祸端始于士大夫,最终祸及天下。前车之鉴已经很多了,希望陛下能以圣明之心处理政务,公平听取各种意见,辨别君子和小人,该用的就用,该废的就废,不要再问他是哪一党的了。”他又说道:“古代的帝王,有的知道自己掌握权力,却不知道臣下在暗中窃取权力。大臣窃取权力,权力就在大臣手里;大将窃取权力,权力就在大将手里;外戚窃取权力,权力就在外戚手里;近臣窃取权力,权力就在近臣手里。而最难防范的就是近臣窃权!他们不是公开窃取,而是暗中窃取。开始是暗中窃取,最终一定会发展到公开窃取。这难道不可怕吗!”

绍熙元年,万里被任命为焕章阁学士,负责接待金国的使臣,同时兼任实录院检讨官。碰巧《孝宗日历》完成了,参知政事王蔺按照惯例让万里写序,宰相又把这事交给礼部郎官傅伯寿。万里觉得这是自己失职,极力推辞,皇帝还特意下旨劝他留下。后来,轮到万里进献《孝宗圣政》一书,孝宗皇帝还是不太高兴,于是万里就被外放为江东转运副使,同时负责淮西、江东地区的军马钱粮。朝廷想在江南各郡推行铁钱,万里上书说明这样做不方便,没有遵照诏令行事,惹恼了宰相,于是被调任赣州知州,他没去上任,请求退休,最后被任命为秘阁修撰,提举万寿宫,从此便不再出仕了。

宁宗皇帝即位后,召他回朝,他推辞了。后来被提升为焕章阁待制、提举兴国宫。到年纪了,他请求退休,被授予宝文阁待制,正式退休。嘉泰三年,朝廷又提升他为宝谟阁直学士,并赐予衣带。开禧元年朝廷再次召见他,他又再次推辞。第二年,被提升为宝谟阁学士,不久去世,享年八十三岁,追赠光禄大夫。

万里为人正直但性子急躁。孝宗皇帝最初很欣赏他的才能,还特地去问周必大对他的看法,周必大没说什么好话,所以万里一直没得到重用。韩侂胄当权后,想网罗天下有才名的士人来壮大自己的势力,曾经修建南园,请万里写篇记,并许诺给他朝廷的官职。万里说:“官职可以不要,这记我不能写!”韩侂胄很生气,就换了别人。万里在家赋闲了十五年,这十五年正是韩侂胄把持朝政的时期。韩侂胄专权跋扈越来越厉害,万里忧心忡忡,郁郁寡欢,最后病倒了。家人知道他忧国忧民,所以凡是邸吏送来的关于朝政的消息,都瞒着他。突然,他的族子从外面回来,急忙告诉他韩侂胄要出兵打仗的事。万里悲痛欲绝,大声哭了起来,赶紧拿来纸笔写道:“韩侂胄是奸臣,专权跋扈,发动战争残害百姓,危及社稷,我年事已高,报国无门,只有满腔悲愤!”他又写了十四个字的遗言告别妻子儿女,写完就去世了。

万里精通诗词,曾经著有《易传》流传于世。光宗皇帝曾经为他题写“诚斋”二字,后世学者称他为诚斋先生,死后追谥文节。他的儿子叫长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