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修,字永叔,是江西吉安人。他四岁就成了孤儿,妈妈郑氏守节不改嫁,亲自教他读书。家里很穷,穷到只能用荻草在地上画字练字。欧阳修从小就特别聪明,过目不忘。长大后,名声就很大了。

宋朝建立已经一百多年了,但是文章的风格,还是沿袭着五代十国的旧习气。文章写得刻板、对仗工整,缺乏生气,文风萎靡不振。读书人墨守成规,文章空洞无力。苏舜元、苏舜钦、柳开、穆修这些人,都想改变这种局面,但是力量不够。欧阳修在游学的时候,在一个破旧的书箱里发现了唐朝韩愈的遗稿,读了之后非常敬佩。他下定决心深入研究,废寝忘食,一定要追赶上韩愈的水平。

他考中了进士,在南宫考试中名列第一,被选拔为甲科,然后被任命为西京推官。他开始跟尹洙学习,一起写古文,讨论当时的时事,互相学习,互相帮助。他还跟梅尧臣交往,一起写诗词互相唱和,最后以文章名扬天下。后来他进朝为官,在馆阁做校对工作。

范仲淹因为直言进谏被贬官,朝中很多人为他说话,只有司谏高若讷觉得应该贬他。欧阳修写信批评高若讷,说他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羞耻。高若讷把这封信呈给皇帝,结果也被贬到夷陵当县令,后来又调到乾德当县令,最后当了武成节度使的判官。范仲淹被派到陕西当官,邀请欧阳修当他的掌书记。欧阳修笑着拒绝了,说:“我当初举荐你,可不是为了自己谋私利啊!你们一起被贬官我无所谓,但一起升官就算了吧。”过了很久,欧阳修又回到朝廷,担任集贤校理。

庆历三年,欧阳修担任谏院知院。当时仁宗皇帝启用了一批大臣,杜衍、富弼、韩琦、范仲淹都在其中,他们增加了谏官的数目,启用了一批天下名士,欧阳修就在其中。每次欧阳修去见皇帝,皇帝都会问他政事,咨询应该采取什么措施。由于欧阳修经常提出一些比较激进的建议,一些小人就觉得很不舒服。欧阳修担心好人斗不过小人,多次向皇帝详细解释其中的利害关系。当初范仲淹被贬到饶州的时候,欧阳修、尹洙、余靖都因为替范仲淹说话而被贬官,被人称为“党人”。从此,朋党之争就开始了,欧阳修于是写了一篇《朋党论》上奏皇帝。

大意是说:“君子以志同道合为朋,小人以同利为朋,这是自然规律。我认为小人没有朋党,只有君子才有朋党。小人追求的是利益和官位,贪图的是钱财,他们表面上因为利益而互相勾结,其实都是虚伪的。一旦利益冲突,或者利益消失,他们就会互相残害,即使是兄弟亲戚,也无法互相保护,所以说小人没有朋党。君子则不然,他们坚持的是道义,实行的是忠信,珍惜的是名节。在个人修养方面,他们志同道合,互相帮助;在为国家效力方面,他们同心协力,始终如一,所以说只有君子才有朋党。商纣王有几百万臣子,却各有各的心思,可以说是没有朋党,结果商朝因此灭亡。武王有三千臣子,却同心同德,可以说是伟大的朋党,结果周朝因此兴盛。君子的朋党,即使人数众多,也不会厌倦,这是因为他们志同道合。所以,皇上只要摒弃小人的虚伪朋党,启用君子的真正朋党,天下自然就会太平了。”

欧阳修直言进谏,得罪了不少人,但是皇帝却欣赏他敢于直言的性格,当面赏赐给他朝服。皇帝还对身边的侍臣说:“像欧阳修这样的人才,到哪里去找啊?”欧阳修后来被任命为起居注,又担任知制诰。按照惯例,担任知制诰需要经过考试,但是皇帝因为了解欧阳修,就特批免试任命了他。

我奉命出使河东。当时西方打仗,有人建议废除麟州,以此节省军粮运输费用。我说:“麟州地势险要,是天然的屏障,绝对不能废除!要是废了麟州,河内地区的百姓都会不安宁。不如把麟州的军队分成几部分,分别驻扎在河内各地的堡垒,这样既能随时支援,平时也能减少粮草运输,这才是上策。” 就这样,麟州得以保全。

我还说:“忻州、代州、岢岚地区有很多被禁锢的荒地,我希望允许百姓耕种,不然,这些地方迟早会被敌人利用。”朝廷采纳了我的建议,虽然执行起来比较慢,但每年都能多收几百万斛粮食。河东地区赋税过重,百姓不堪重负,我上奏朝廷,废除了十多项苛捐杂税。

出使回来,正赶上保州发生兵变。我被任命为龙图阁直学士、河北都转运使。向皇帝辞行的时候,皇帝说:“别想着长久留任,有什么话想说的,尽管说。”我回答说:“我在谏官的岗位上才能议论政事,现在越职说话,这是犯法的。”皇帝说:“你就说吧,别顾忌什么内外之分。”

叛乱平定后,大将李昭亮和通判冯博文私下收受了叛乱妇女。我抓捕了冯博文,把他关进了监狱,李昭亮害怕了,赶紧把收受的妇女交了出来。兵变一开始,他们招降叛军时许诺不杀,结果后来把他们都杀了,包括两千多名胁从人员,都被分派到各个郡县服役。

富弼担任宣抚使,担心以后还会发生变乱,打算把这些人都一起处死。他在内黄县和我相遇,半夜里,他避开其他人,把这件事告诉我。我说:“最大的祸患莫过于杀害已经投降的人,更何况是胁从的人呢?这又不是朝廷的命令,如果一个郡县不服从,造成的变乱可不小。”富弼听了我的话,恍然大悟,于是停止了杀戮的计划。

话说当时,杜衍他们因为党争一个个被罢官了,司马光心里很不痛快,就写了个奏章给皇帝,大概意思是说:“杜衍、韩琦、范仲淹、富弼这四个人,谁都知道他们都是有用的人才,可没听说他们犯了什么罪过就给罢官了。自古以来小人就喜欢陷害忠臣良将,这套路一点都不新鲜。想要整倒好人,就说他们结党营私;想要扳倒大臣,就说他们专权跋扈。这是为什么呢?罢免一个好人,其他好人还在,对小人来说没多大好处;想要把所有好人全罢免了,可好人很少犯错,很难找到他们的把柄,所以只能说他们结党,这样就能一下子把他们全赶走。那些长期得到皇帝信任的大臣,很难用其他理由扳倒他们,只有说他们专权,皇帝才会生气,才能把他们拉下马。正直的大臣在朝堂上,那些奸邪之徒就害怕;谋臣不用,对敌国来说是好事。现在这四个人一下子被罢免了,那些坏人肯定在暗地里偷着乐,边疆的敌国也暗自高兴,我替朝廷感到惋惜啊!” 这下那些小人更恨司马光了,他们抓住司马光外甥张氏的案子,借题发挥,把司马光贬到滁州做知州。

过了两年,司马光又先后被调到扬州、颍州任职。后来又恢复了学士身份,被任命为南京留守,但他母亲去世了,他就回家守孝去了。守孝期满后,他被召回朝廷,担任流内铨判官,这期间他在外地待了十二年。皇帝见到他头发都白了,非常关切地慰问了他。那些小人害怕司马光再次被重用,就伪造奏章,假借司马光的名义上奏,请求整顿宫内侍卫,清除那些贪污受贿的人。结果那些小人反而因此怀恨在心,诬陷司马光,把他贬到同州做知州,还好皇帝听信了吴充的劝告,没有批准。后来司马光被提升为翰林学士,让他修撰《唐书》。

他还奉命出使辽国,辽国皇帝特意安排了四位大臣陪他一起赴宴,说:“这是破例的待遇,因为你的名声很大。” 司马光还主持过嘉祐二年(1057年)的贡举考试。当时很多考生喜欢写一些艰涩怪异的文章,被称为“太学体”,司马光坚决反对这种文风,凡是写这种文章的考生,他都直接刷掉。考试结束后,那些平时嚣张跋扈的考生,在司马光出门的时候,堵住他的去路,大声喧哗,连维持秩序的官兵都控制不住他们;但从此以后,这种考试的文风就彻底改变了。

包拯大人之后,我担任了龙图阁学士和开封府尹。我做事比较简朴,遵循道理,不追求轰轰烈烈的大名声,但开封府治理得也井井有条。没过多久,我又调任了群牧使。后来,《唐书》修撰完成,我被任命为礼部侍郎兼翰林侍读学士。我在翰林院待了八年,有什么话都直言不讳。

黄河在商胡决堤了,北京留守贾昌朝想开通横垅故道,让黄河往东流。有个叫李仲昌的人,想把河水导入六塔河,大家拿不定主意。我说:“黄河水又浑又重,肯定容易淤塞,下游淤塞了,上游就一定会决堤。从以往的经验来看,决堤的黄河并非不能强行堵住,故道也不是不能强行恢复,但都维持不了多久。横垅工程虽然规模很大,但很难成功,就算成功了,也还会再次决堤。六塔河太窄小了,如果把整个黄河的水都灌进去,滨州、棣州、德州、博州肯定要遭殃。不如顺应河水流向,加高加固堤防,疏通下游河道,让它最终流入大海,这是几十年的大计啊!”当时宰相陈执中支持贾昌朝的方案,文彦博支持李仲昌的方案,最终导致河北地区受灾。

御史台和谏院都弹劾陈执中,说他干了很多坏事,但他却一直赖着不肯下台。我上书皇帝,说:“陛下您拒绝忠言,包庇昏庸的宰相,这会影响您的圣明之德啊!”没过多久,陈执中就被罢免了。狄青担任枢密使,威望很高,皇上身体不好,各种谣言满天飞,我请求把狄青调到外地去,保全他的性命,最终狄青被调任陈州知州。我还曾经因为水灾上书皇帝说:“陛下您已经当了三朝皇帝了,可是皇宫的储备物资还没建好。以前汉文帝刚即位的时候,听从了大臣们的建议,马上立了太子,所以国家才能长治久安,成为汉朝的典范。唐明宗讨厌别人谈论储君的事情,不肯早点决定,结果导致了秦王之乱,国家都亡了。陛下您还有什么顾虑,迟迟不肯决定呢?”后来英宗皇帝登基,这事儿跟我的建议多少有点关系。

五年的时候,他升职了,当上了枢密副使。六年,又升了,成了参知政事。他在兵部工作期间,跟曾公亮一起调查全国的兵力数量,以及三路驻军的多少、地理位置的远近,还绘制了地图和图表。凡是边防长期缺少驻军的地区,他都一定会想办法补充兵力。

在政府工作的时候,他和韩琦同心协力辅佐皇帝。凡是关于兵民、官吏、财利等重要的事情,中书省应该知道的事情,他们都整理成总目录,这样遇到事情就不需要再向各部门去询问了。那时候太子还没确定下来,他和韩琦等人一起商讨国家大事,具体情况记载在《韩琦传》里。当时英宗皇帝因为生病还没亲政,皇太后垂帘听政,宫里的人互相倾轧,差点就产生嫌隙了。

韩琦向太后汇报工作的时候,太后哭着跟他说了当时的处境。韩琦解释说,是因为皇帝生病的缘故。但是太后还是不太高兴,这时他站出来说:“太后侍奉仁宗皇帝几十年,仁德遍布天下。以前温成皇后受宠,太后都能处之泰然;如今母子之间,反而不能互相容忍了吗?”太后听了他的话,心里稍微缓和了一些。他又接着说:“仁宗皇帝在位很久,恩泽遍及百姓。所以他驾崩的那一天,天下人都拥戴新皇帝,没有一个人敢有异议。现在太后您只是一位妇人,我们也只是五六个读书人而已,如果不是继承了仁宗皇帝的遗志,天下谁会听我们的?”太后沉默了很久,最后才罢休。

王安石这个人啊,一辈子跟人相处,说话从来都是坦坦荡荡,没有半点隐瞒。当上宰相后,大臣们有事求他,他都直接告诉他们能不能办成,就算谏官们来批评他,他也一定会据理力争,摆明是非对错。所以,得罪的人就越来越多了。

皇上想追封濮王,让相关部门讨论怎么封,大家都说应该尊称他为“皇伯”,再给他封个大国。但王安石不同意,他引用了《丧服记》里的话:“为人后者,为其父母服。降三年为期,而不没父母之名,以见服可降而名不可没也。”意思是说,服丧可以缩短时间,但不能改变父母的称呼,以此说明称呼是不能改变的。 他说,濮王是皇上的亲生父亲,改称“皇伯”,历史上根本没有先例。再给他封个大国,也没有这方面的礼仪规定。所以,他给中书省的意见跟大家都不一样。 结果太后写信给皇上,同意皇上认亲,尊濮王为皇父,王夫人为皇太后。皇上自己都不敢接受这个说法。

这下可好,御史吕诲等人就开始攻击王安石,说他从中作梗,争论不休,最后都被赶走了。只有蒋之奇帮着王安石说话,王安石就推荐他当御史,结果大家都觉得蒋之奇是奸邪小人。蒋之奇心里很苦恼,想办法给自己辩解。偏偏王安石的妻弟薛宗孺跟王安石有矛盾,就造谣中伤他,这些谣言辗转传到中丞彭思永那里,彭思永又告诉了蒋之奇,蒋之奇就上奏弹劾王安石。 宋神宗刚登基,很欣赏王安石,就跑去问老臣孙思恭,孙思恭为他辩解,王安石却闭门谢客,请求彻查此事。 皇上就问彭思永和蒋之奇怎么回事,两人辩解不过,都被罢官了。王安石也坚决要求退休,被贬为观文殿学士、刑部尚书、知亳州。

第二年,他又被提升为兵部尚书、知青州,后来又改任宣徽南院使、判太原府。他都推辞不接受,最后被贬到蔡州。王安石一直很注重自己的名节,多次被诬陷,到六十岁的时候,就多次请求退休,皇上总是下诏优待他不准他退。后来他在青州任职期间,又因为请求停止青苗法而被王安石攻击,所以他更加坚决地要求退休。熙宁四年,他以太子少师的身份退休。五年后去世,追赠太子太师,谥号文忠。

欧阳修,一开始在滁州做官,自号醉翁,后来又改号六一居士。他天性刚强,见义勇为,就算前面有陷阱,也毫不犹豫地冲过去。他被贬官流放好几次,但始终保持着乐观积极的心态。

有一次被贬到夷陵,闲来无事,他就翻看以前的案卷。他发现里面冤假错案太多了,简直数不清。他仰天长叹说:“就一个小小的偏远地方都这样,那整个天下可想而知了!”从那以后,他处理事情就更加谨慎小心了。

有人来拜访他,想跟他谈文章,但他总是谈论政事。他说文章只能陶冶个人情操,而政事才能造福百姓。他做官好几个地方,从不追求政绩,也不追求名声,为人宽厚简易,从不扰民,所以到哪里百姓都欢迎他。

有人问他:“您做官宽厚简易,但政事却没有荒废,这是为什么呢?”他说:“如果把放纵当成宽厚,把马虎当成简易,那政事就会荒废,百姓也会受害。我说的宽厚,是不苛刻;简易,是不繁琐而已。”

欧阳修小时候没了父亲,他母亲曾经告诉他:“你父亲做官的时候,经常晚上点着蜡烛批阅公文,常常放下笔叹息。我问他原因,他说:‘是死刑的案子,我想让犯人活下来,但做不到。’我说:‘能求得他们活下来吗?’他说:‘即使求他们活下来而办不到,那死去的犯人和我都不会有遗憾。总是想着让他们活下来,却反而让他们死了;而世人却总是想着让他们死。’ ”欧阳修的母亲平时教育其他的孩子,也经常用这句话,所以欧阳修从小就耳濡目染,记在了心里,并终身奉行。

欧阳修的文笔天赋异禀,自然流畅,文风既不冗长也不简陋,恰到好处。他的文章简洁明了,真实可信,通俗易懂,善于举一反三,引经据典,最终归于至理,从而令人信服。他的文风独树一帜,无人能及,所以天下人都敬重他,把他当作老师。

他非常提携后进,生怕做得不够,他赏识的人,后来都成了名人。曾巩、王安石、苏洵、苏轼、苏辙,这些人都默默无闻的时候,欧阳修就知道了他们的名声,并预言他们将来一定会名扬天下。他对朋友非常真诚,朋友活着的时候,他全力帮助他们;朋友去世了,他还照顾他们的家人。

老王特别喜欢研究古代的东西,而且特别爱学习。从周朝、汉朝开始,凡是古代留下的金石碑刻、残缺不全的书籍,他都收集起来,仔细研究,比较它们之间的异同,然后写出自己的见解,最后整理成了一本书,叫做《集古录》。这本书证据确凿,有理有据。他还奉皇帝的命令参与修撰《唐书》的纪、志、表,自己又写了《五代史记》。他的写作风格严谨,语言简洁,很像《春秋》的风格。苏轼评价他的文章说:“论述大道理像韩愈,论述事情像陆贽,记叙事情像司马迁,写诗赋像李白。”很多有识之士都认为苏轼的评价很到位。

王子的字叫伯和,从小就爱学习,拜安定人胡瑗为师,学习了古代音乐的音律理论。他不去钻研科举考试的文章,而是独自研究古代历史,建立自己的理论体系。从甲骨文开始,历朝历代君臣的世系、制度、文物,以及天文地理,他都深入研究过。后来因为父亲的功劳,他被任命为将作监主簿,还被赐予进士出身,之后一路升迁,做到殿中丞。可惜的是,他四十六岁就去世了。苏轼为他哭丧,说伯和继承了欧阳修的学问,是汉代蔡邕、晋代陆机那样的大家。

中子棐,字叔弼,是个博学多才的人,记忆力特别好,还会写文章。十三岁的时候,他看到欧阳修写的《鸣蝉赋》,就一直站在旁边不肯离开。欧阳修摸摸他的头说:“孩子,将来你能写出像我这样的赋吗?”然后把《鸣蝉赋》抄写了一份送给他。

后来,中子棐靠着欧阳修的提携,当上了秘书省正字,考中了进士乙科,被调到陈州当判官。因为父母年迈,他就辞官回家侍奉双亲了。欧阳修去世后,中子棐还帮他起草了遗表,神宗皇帝看了之后非常喜欢,还以为是欧阳修自己写的呢!

等服丧期满后,中子棐才重新做官,先是从审官主簿做起,一步步升迁,最后当上了职方员外郎、襄州知州。那时候,曾布当政,他的妻兄魏泰仗着曾布的权势,跑到襄州来霸占公私田地,强迫百姓低价卖东西,地方官员都不敢管他。

魏泰看中了州门东边一座废弃的官邸,说是“天荒地”,想要霸占。官吏把申请递交给了中子棐,中子棐说:“谁说州门东边有荒地呢?”直接拒绝了他。大家伙都劝他说:“魏泰在汉南横行霸道很久了,现在他想要地,就算给他缓和一下,恐怕也不行,更何况还要得罪他?”但是中子棐就是坚决不给。

魏泰气急败坏,就向曾布告状,结果中子棐被贬到潞州做知州,没多久又被罢官了。元符年间,他又回到朝廷,先后担任吏部、右司二郎中,最后以直秘阁的身份出任蔡州知州。蔡州土地贫瘠,赋税却很重,转运使还下令多收税,百姓苦不堪言。

后来朝廷下诏禁止多收税,但是下面的官员害怕转运使,不敢执行圣旨。中子棐说:“州郡官员对百姓来说,如果朝廷的命令有不妥当的地方,还可以上奏请示。现在皇帝的旨意这么明确,知道多收税会害民,还特意下了手诏禁止。如果因为害怕而不执行,那还算什么长官?”于是他下令立即执行圣旨。

没过多久,中子棐因为被牵连到党争中而被罢官,十几年后去世了。

人们评论说:“从三代到秦汉,虽然文章随着时代兴衰,但欧阳修的文章依然像他的言行一样美好,像他的光芒一样灿烂,像他的声音一样清晰,这都体现了先王遗留下来的优秀品质。晋魏时期文章开始衰落,直到唐朝韩愈才振兴了它。唐朝的文章,到了五代时期又衰落了,直到宋朝欧阳修才再次振兴它。他们挽救了文章的颓势,平息了各种邪说,使文章的正气能够辅助大道,扶持人心,这是韩愈和欧阳修两人共同的功劳。韩愈没有得到重用,欧阳修虽然得到了重用,但也未能完全实现自己的理想,这真是令人惋惜啊!”

刘敞,字原父,是江西新喻人。参加庆历年间的进士考试,考中了第一名。当时负责考试录取的官员王尧臣,是他的内兄,因为避嫌,把他排在了第二名。后来,刘敞做过蔡州通判、集贤院直学士、尚书考功员外郎。

夏竦死了,朝廷要给他追赠谥号“文正”。刘敞上书说:“谥号是官府该做的事,夏竦的行为根本不符合法度。现在各个部门都能各司其职,您却干预了臣下的官职。”他三次上书,最后夏竦的谥号改为了“文庄”。当时朝廷正在制定新的礼乐制度,还让一些宦官参与其中。刘敞又上书劝谏说:“国家大事没有比礼乐更重要的了。现在朝中儒士众多,能说会道的也很多,却让像赵谈那样的人参与其中,我担心会让人笑话,就像当年袁盎嘲笑汉文帝一样。”后来,刘敞担任度支判官,又升迁为三司使。

秦州和羌族因为古渭之地发生冲突。仁宗皇帝问刘敞:“放弃还是坚守哪个更好?”刘敞回答说:“如果新城可以保护秦州,长期免受羌人的威胁,那倾尽全国之力去守卫是可以的;如果地形险要,敌人利用地形来骚扰我们的边境,那倾尽全国之力去争夺也是可以的。现在我们不清楚轻重缓急,却要耗费民财,损耗士兵的生命去争夺一点小利益,让道理在我们这边却得不到好处,这不是好办法。”很多官员都不同意他的意见,结果秦州之后果然多事端。

温成皇后去世后要追封谥号,有个奸佞之徒献计,想立个不合适的谥号。刘敞说:“难道可以因为私情,而改变古礼吗?”这才作罢。吴充因为典礼方面犯了错,冯京为他求情,也被罢免了近臣的职务。刘敞借此机会,在皇帝面前对这件事进行了严厉的批评。皇帝说:“吴充是个有能力的官员,冯京也没什么过错,中书省只是觉得他们太正直,容不下他们罢了。”刘敞说:“陛下您宽厚仁慈,喜欢听取别人的意见,而中书省却排挤直言进谏的人,这是蒙蔽您的英明,阻碍您的善政啊!我担心会引起天地震怒,出现日食、地震、风霾等灾异。”后来果然发生了这些灾异。于是刘敞劝皇帝要掌握权力,不要让聪明才智被蒙蔽,才能消除灾祸。皇帝很重视他的话,任命他为同修起居注。不到一个月,又提升他为知制诰。宰相陈执中讨厌刘敞批评自己,就阻止他升迁,但皇帝没有听他的。宦官石全彬被任命为观察使,心里不痛快,说了些怨言。任命书下达三天后才正式生效,刘敞把任命书退回去了,拒绝起草相关的诏书。

我奉命出使契丹,因为以前就熟悉那里的山川道路,契丹人带我走的那条路,从古北口到柳河,绕来绕去差不多有一千里,他们是想炫耀那里的路途险峻遥远。我直接跟翻译说:“从松亭到柳河,路其实很好走,而且很方便,几天就能到中京,为啥非要走这条老路呢?”翻译们面面相觑,又惊又愧地说:“您说的对啊!但是自从两国友好往来之后,驿站就一直这么设的,我们不敢改。”

顺州的山里有一种奇怪的野兽,长得像马,但是吃老虎和豹子,契丹人认不出这是什么,就问我。我说:“这是駮。”然后我就给他们讲了这种动物的声音和外形,还给他们诵读了《山海经》和《管子》里关于駮的记载,契丹人更加佩服我了。出使回来后,我想去扬州做官。

狄青是从士兵一步步升到枢密使的,他每次出入宫门,老百姓都会围观,大家互相称赞他的武功和勇敢,甚至把他的马都围堵得走不动了。皇上身体不好,人心惶惶的,狄青自己也觉得很不踏实。我辞别皇上要去上任,就对皇上说:“皇上您这么器重狄青,不如让他离开朝廷,这样才能保全他的晚年。”皇上点头同意了,就派人通知中书省,狄青这才辞去了官职。

话说扬州有个雷塘,以前叫汉雷陂,老百姓都种地呢。后来官府把这地圈起来蓄水,也不给老百姓补偿别的田地,种地的都失业了。可后来雷塘又坏了,不能通航了,州府又把它改回农田。有个叫张敞的人,他拿着唐朝的老地契,把地全还给了老百姓。当时主管运输的官员还跟他争,张敞硬是把地给了老百姓。

后来,天长县审理一起王甲杀人的案子,案子都准备结案了,张敞一看,觉得这案子有冤情。王甲因为害怕官府,不敢申辩。张敞就让户曹的杜诱去查,可杜诱也没能翻案,反而把王甲关得更紧了。快要判刑的时候,张敞说:“这案子是冤枉的!”他亲自审问王甲。王甲见张敞肯为他伸冤,这才敢说出真相,原来是富人陈家杀的人。这事儿后来就传开了,都说张敞像神仙一样。

张敞后来被调到郓州。郓州这地方比较容易防守,但政事管理得不好,城里经常发生抢劫。张敞在那里认真审理案件,赏罚分明,整个州的治安就好了起来。有个客人路过寿张,丢了一个钱袋,没人敢捡,就告诉了里正。里正帮着保管,客人回来后,钱袋还在。还有一次,有人晚上在集市上丢了东西,第二天一早去寻,东西还在原处。之前,那地方很久没下雨,闹蝗灾。张敞一到,就下雨了,蝗虫也飞走了。

张敞被召回京城,负责查办刑狱案件。有个叫桑达的士兵,跟人喝醉了酒打架,还骂了皇帝。皇城的人把他抓到开封,直接把他扔到集市上不管了。张敞到任后,问为什么不经过审讯就处置了桑达。府里回禀说:“这是惯例,凡是圣旨或者中书省、枢密院审理的案子,都不用再审问了。”张敞上奏,请求按照正常的程序办理,枢密院不肯执行,张敞坚持争取,最后皇帝下令按照张敞的奏章办理,并把它定为法规。

嘉祐年间,百官上奏要给皇帝加尊号,宰相请张敞起草奏表。张敞极力劝阻,但没成功,只好上疏说:“陛下已经二十多年没接受过尊号了。现在再加尊号,也无法完全体现您的圣德,反而会丢掉以前的那些好名声,实在可惜。今年以来,灾害不断,正是应该谨慎对待天命,自我反省的时候,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用虚名来累赘自己呢?”皇帝看完奏章,对身边的侍臣说:“我的想法本来就是这样。”于是,就不接受尊号了。

四川人龙昌期写书传教,用一些奇怪偏激的理论迷惑大众。文彦博向朝廷推荐了他,皇上还赏赐他五品官服。欧阳修和文彦博都说:“龙昌期违背古训,背离正道,学问虽然广博,但学问不正,这是国家法律必须严惩的,皇上没有对他施以少正卯那样的酷刑,已经算是很幸运了,怎么还能赏赐他呢?请求收回圣旨,别让有识之士看清朝廷的底细。”龙昌期听说后,害怕得不敢接受赏赐。

文彦博因为直言敢谏得罪了不少人,就请求到永兴军任职,后来被任命为翰林侍读学士。当地一个大姓人家范伟,为了谋取私利,冒用同姓人的户籍五十年,在地方上作威作福,多次犯法。文彦博认真查办了他的案件,范伟最终认罪伏法,长安城里的人都非常高兴。可还没等范伟受刑,文彦博就被召回朝廷,调任三班院,范伟又翻案,前后折腾四五次,最后还是交给御史台处置。

文彦博侍奉英宗皇帝讲读,每次讲到事情都会引用经书,借此来劝谏皇帝。当时后宫里有一些不好的传言,一些谏官的劝谏过于尖锐。文彦博在给皇帝讲读《史记》时,讲到尧帝把天下禅让给舜帝,就停下来说:“舜帝当初地位卑微,尧帝却把帝位禅让给他,上天认可,百姓拥戴,这并不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他孝顺友爱,这种美德感动了上天和百姓啊。”皇帝听了之后,肃然起敬,改变了脸色,明白文彦博是在用道理来劝谏自己。皇太后听说后,也很高兴。

文彦博长期劳累,身体不好,多次请求退休。皇帝非常看重他的才能,每次宴请其他学士时,都要问文彦博的情况;皇帝吃新摘的橙子,还特意赏赐给他。文彦博病好了一段时间后,再次请求外放,被任命为汝州知州,不久后又被调回朝廷,任集贤院学士、判南京御史台。熙宁元年,文彦博去世,享年五十岁。

这位学者啊,学问可真渊博,从佛教、道家、占卜、天文、医药、山川地理志,样样都懂个大概。有一次他晚上观察镇星,就对大家说:“按照天象来看,这应该生个男孩,要是不行,那就生个女孩。”几个月后,还真生了两个公主。他还说过:“岁星现在运行在虚宿和危宿之间,光芒非常明亮,齐国那边应该要出个厉害人物。”一年多后,英宗皇帝就以齐州防御使的身份继承了皇位。

他曾经得到过几十件先秦时期的青铜鼎,上面的铭文神秘又奇妙,他都仔细研究过,并且根据这些铭文考证出夏商周三代的制度,非常珍惜这些鼎。他经常说:“我死了以后,子孙们要用这些鼎来祭祀我。”朝廷每当遇到关于礼乐制度的事,都会去他家请教决定。他写文章特别快,而且文笔流畅。有一次他当值,快下班了,朝廷突然要追封九位王和公主,他立刻停下手中的活,没过多久,九份封号的诏书就写好了。欧阳修每当读书遇到疑问,就写信来问他,他拿起笔就答,一气呵成,欧阳修都很佩服他的学识。他尤其擅长《春秋》,还写了一部四十卷的著作,在当时很流行。他弟弟叫攽,儿子叫奉世。

他弟弟攽,字贡父,和他哥哥一起考中进士,在州县做了二十年的官,才升任国子监直讲。欧阳修和赵概推荐他担任馆职,但是御史中丞王陶和他有旧怨,就联合侍御史苏寀一起反对,攽当时已经做到员外郎了,才好不容易得到在馆阁校勘的职位。熙宁年间,他担任尚书考功员外郎和太常礼院同知。

朝廷下诏要追封太祖皇帝的孙子中辈分高的为王,奉太祖皇帝的皇后为太皇太后。攽就说:“按照礼制,诸侯不能以天子为祖宗,应该奉自己国家的祖宗。应该尊崇昭德和德芳两位皇后的后代,世世代代不能降爵,让他们参与宗庙祭祀,让他们在位,这样才能更好地表彰太祖皇帝的功德。”后来这两个王被追封,就按照攽的建议执行的。

当时朝廷正要改革学校和科举考试的制度,攽就说:“我们朝廷选拔人才的制度,已经实行了一百多年了,历代的将相名臣都是通过这个制度选拔出来的,现在却说这个制度选拔不出人才,这不是冤枉人吗?我希望沿用旧的制度,不要轻易改变。读书人只要在家好好学习,就能修身养性,成就一番事业,又何必依靠学校的课程、考核和督促呢?”

王安石在给大臣们讲课的时候,让讲课的大臣坐着。司马光说:“大臣在皇上面前讲课,不应该坐着,应该离开座位站着说话,这是古今的常礼。皇上让你坐着,是为了显示皇上尊重道德、喜爱学习;如果没被皇上吩咐却自己要求坐着,那就不同了。”礼部官员都同意他的说法,一直沿用至今。

后来司马光在开封考试举人时,和同僚王介吵架骂了起来,被监察御史告发,被罢官了。礼部考试开始用策论的方式考试。一开始,考官吕惠卿把拍马屁的人排在前面,说实话的人反而排在后面。司马光复查考卷,把所有人的排名都反过来了。他还曾经给王安石写信,说新法不好。王安石很生气,翻出他以前的错误,把他贬到泰州做通判,后来又升任集贤校理、判登闻检院、户部判官,最后又让他去曹州做知州。曹州是盗贼很多的地方,用严刑峻法都制止不了。司马光说:“老百姓不怕死,你拿死来吓唬他们有什么用呢?”他到了曹州以后,就实行比较宽松的治理方法,结果盗贼也少了。

之后他做了开封府判官,又外放做了京东转运使。对于那些办事懒散的官员,他总是尽量包容他们。后来他又被调任兖州和亳州知州。吴居厚接替他做了转运使,他能够很好地执行法令,增加了财政收入,结果反而因为司马光以前在任上有所懈怠而被追究责任,被贬到衡州做盐仓监官。

哲宗皇帝即位初期,司马光被起用,做了襄州知州。后来回到京城做了秘书少监,因为生病请求离职,被加封为直龙图阁,又做了蔡州知州。这时,给事中孙觉、胡宗愈,中书舍人苏轼、范百禄都说:“司马光知识渊博,能写文章,政绩可以比得上古代的好官,他身兼数职,坚持自己的原则,应该给他更好的待遇,让他留在京城。”他在蔡州待了几个月,就被召回京城做了中书舍人。他请求恢复旧制,在西省修建紫微阁。最终因为生病,没有上任,享年六十七岁。

司马光写了上百卷的书,尤其擅长史学。他写的《东汉刊误》受到人们的称赞。他参与了司马光修撰《资治通鉴》,专门负责汉朝的历史部分。他为人耿直,不注重仪表,喜欢开玩笑,经常因为开玩笑而招来怨恨,但他始终改不了这个毛病。

司马光的儿子司马康,字仲冯,天资聪慧,做事有条理有方法,考中了进士。熙宁三年,朝廷设立枢密院各房的文字检阅官,他以太子中允的身份在吏房任职。

首先,朝廷的进奏院每五天就要整理好奏章,呈报给枢密院,然后枢密院再把奏章分发到各地。但是,负责传递奏章的邸吏们总是提前把消息透露出去,有的甚至伪造家信,混在邮递的信件里送出去。奉世请求改革这个制度,取消正式的奏章,改成用普通的公文进行汇报。皇帝同意了他的建议。皇帝夸他尽职尽责,于是升他为集贤校理、兼任中书户房的检查官,后来又调到刑房,之后又升任直史馆、国史院编修官。有一次大理寺审理相州的案件,主审官窦革向奉世汇报案情,奉世说:“你只要按照法律办事就行了,不用向我汇报。”后来蔡确以此事诬陷奉世,导致奉世被贬到蔡州粮料院。过了很久,他才被提升为吏部员外郎。

元祐年间初期,他先后担任度支左司郎中、起居郎、天章阁待制、枢密都承旨、户部吏部侍郎、代理户部尚书。元祐七年,他被任命为枢密直学士,兼任签书院事。哲宗皇帝亲政后,想用两个内侍当押班,中书舍人吕希纯把任命文书退回去了。皇帝说有先例,奉世说:“虽然有先例,但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这样做不好,还是应该以身作则。”皇帝于是收回成命。后来章惇当权,奉世请求免职。

绍圣元年,他被任命为端明殿学士,出任成德军知州,后来又改任定州知州。一年多后,他被任命为成都府知府。他回京朝见皇帝,想汇报当时党争倾轧的情况。皇帝本来想听他汇报,但是曾布说:“元祐年间改变了前朝的制度,没有一件是合适的,奉世当时参与其中,而且没有受到处罚,恐怕不方便让他说。”于是皇帝就不准他汇报了。第二年,奉世被降职为光禄少卿,外放到南京,居住在郴州。御史中丞邢恕弹劾奉世与刘挚勾结,排挤大臣,还说他与吕大防、苏辙结党营私,才得以升官,于是奉世再次被贬为隰州团练副使。

徽宗皇帝即位后,恢复了奉世的所有官职,让他先后担任定州、大名府、郓州知州。崇宁年间初期,他又被罢官,被责令居住在沂州、兖州,后来因大赦得以返回家乡。政和三年,他又被任命为端明殿学士。去世时,享年七十三岁。奉世在官场上办事效率高,为人安静,文章写得好,尤其精通《汉书》。他常说:“我家世代只知道忠于朝廷,我自省其心,问心无愧,这就可以了,至于升迁或贬谪,都是常有的事,就像一年四季的冷暖变化一样,即使是养生有道的人也会生病,关键是要坦然面对。”

曾巩,字子固,是江西南丰人。这孩子从小就聪明伶俐,读几百字的文章,就能张口就背下来。十二岁的时候,他试着写了篇《六论》,提笔就写,文章写得特别棒。刚成年,他的名声就传遍了各地。欧阳修看到他的文章,觉得非常惊奇。

嘉祐二年,他考中了进士。先是被派到太平州当司法参军,后来被召到史馆编校书籍,之后又升迁为馆阁校勘、集贤校理,最后当上了实录检讨官。后来他被外派到越州当通判。越州以前有个规矩,是用酒场收的钱来给军队招募兵丁,钱不够的时候,就向乡里的百姓收税,说好只收七年。可是到了期限,那些招兵的官员为了多赚钱,还是像以前一样收税。曾巩了解到这个情况后,立刻就取消了这个规定。

那年闹饥荒,发现常平仓的粮食不够救济灾民,而且田间的百姓不可能都跑到城里来领救济粮。于是曾巩就通知各县,劝说富人主动拿出粮食来救济,一共收集了十五万石粮食,价格比常平仓的略微高一点卖给老百姓。老百姓可以就近领粮,不用跑来跑去,都能吃饱饭。他还借给百姓粮食做种子,让他们在秋天交税的时候再还,这样老百姓的农事就不会耽误了。

知州巩某,治理齐州啊,最重视的就是打击奸邪和盗贼。曲堤有个周家,家里巨有钱,势力很大,他儿子周高更是嚣张跋扈,欺压良民,调戏妇女,穿戴僭越,仗着势力连权贵都敢得罪,州县官吏都不敢管他。巩知州就把这周高抓起来,依法处置了。

章邱那边,老百姓聚众成帮结伙,自称“霸王社”,打家劫舍,无恶不作。巩知州抓了三十一人,然后又让老百姓自己组成保卫队,互相监督,谁家发现贼人就敲锣打鼓互相支援,抓贼的效率一下子就提高了。有个叫葛友的,本来也在被通缉名单上,有一天他居然主动自首了。巩知州不仅好吃好喝地招待他,还给他配上马匹和随从,把葛友缴获的金银财宝都抬着给他炫耀,带他游街示众。其他盗贼听说这事儿后,也纷纷自首了。巩知州表面上看起来很张扬,其实这是个计策,他想瓦解盗贼团伙,让他们无法再聚集起来。从那以后,齐州城里家家户户都不用关门了。

河北那边要开挖河道,调动了好多地方的人手,齐州得负责提供两万人。一开始县里按户籍,每三个人出一个人力,巩知州发现很多人没登记,就仔细查漏补缺,最后变成九个人出一个人力,省下好多钱。他还取消了无名渡口的收费,修了桥方便大家通行。他还把驿站给搬了,从长清到博州,一直到魏州,一共省去了六个驿站,大家都觉得方便多了。他还被调到襄州、洪州任职。碰上江西闹大瘟疫,巩知州就让县镇的亭长都准备好药材,等着百姓来求医,那些军民没饭吃的,就到官府的住所吃住,官府还给他们提供衣物被褥,安排医生看病,还根据治愈人数来评定各地的表现。后来军队征讨安南,经过的州县都要准备一万人的物资。其他官员都是蛮横地征收,百姓苦不堪言。巩知州提前准备好,等军队走了,城里市场都跟没事儿人一样。后来他升任龙图阁直学士,知福州。

南剑将乐有个盗贼叫廖恩,本来被赦免了,结果又出来作乱,他的余党又聚集起来,势力蔓延到好几个州,那些特别厉害的贼寇,官府的命令都传达不到,老百姓都吓坏了。巩知州用计策把他们一个个抓起来,后来陆续有二百多伙盗贼投降。福州有个很大的佛寺,寺里的和尚看寺庙富裕,都争着当住持,还花钱行贿。巩知州就让和尚们自己推选,登记造册,按顺序来当住持,在府衙发放任命书,拒绝私下收受贿赂,杜绝了官吏索贿的陋习。福州没有官田,每年卖菜园里的蔬菜收取租金,收入能达到三四十万。巩知州说:“太守跟老百姓抢钱,合适吗?”于是就取消了这项收入,后来的知州也都没再收取了。

巩昌,曾经做过明州、亳州、沧州的知州。他很有才华,名气很大,但长期在外地做官,世人都觉得他仕途不顺。当时很多年轻有为的人都崭露头角,巩昌却很平静淡然。后来他进京,宋神宗召见了他,对他非常关心和器重,就让他留下来担任三班院判官。巩昌上书建议节约开支,神宗说:“巩昌把节约当作理财的关键,那些谈论理财的人,没有一个能达到他这种境界。” 神宗想把《三朝史》和《两朝国史》合编成一本书,就让巩昌担任史馆修撰,专门负责这件事,甚至不让他受大臣的监督,但最终没能完成。后来官制改革,他被任命为中书舍人。当时三省百官的职位都要重新任命,每天收到的任命文书多达十多份,每个人都得到了合适的职位,巩昌在任命过程中简洁明了,处理得井井有条。不久,他又负责管理延安郡王的奏章。按照惯例,这是翰林学士的职责,但这次却特别委派给了他。几个月后,他母亲去世,他回家奔丧。又过了几个月,巩昌去世了,享年六十五岁。

巩昌为人孝顺友爱,父亲去世后,他更加孝敬继母,还抚养四个弟弟和九个妹妹成人,帮助他们成家立业。他写文章,文笔流畅,越写越好,基础是《六经》,并参考司马迁、韩愈的风格,当时擅长写文章的人,很少有人能超过他。他年轻时和王安石交往密切,那时王安石名气还不大,巩昌把他引荐给了欧阳修。后来王安石得势后,两人就疏远了。神宗曾经问巩昌:“王安石是个什么样的人?”巩昌回答说:“王安石的文学和品德,不亚于扬雄,但他因为吝啬所以成就有限。”神宗说:“王安石看轻富贵,怎么会吝啬呢?”巩昌说:“我说的吝啬,是指他勇于去做事,却吝啬于改正错误。”神宗很赞同他的说法。吕公著曾经告诉神宗,巩昌为人处世不如他的政绩,政绩不如他的文章,所以才没有得到重用。巩昌的弟弟巩布,另有传记记载;他的幼弟叫巩肇。

巩肇,字子开,考中了进士,被任命为黄岩县簿,后被推荐担任郑州教授,又升任崇文校书郎、馆阁校勘、国子监直讲、太常礼院同知。太常寺的礼仪典籍,自秦朝以来就残缺不全,以前的儒生们都只是凭猜测,没有可靠的依据。巩肇在任期间,对这些典籍做了很多整理和修订。他主持了在北郊祭祀皇地祇的仪式,这是他提出的建议,其他人反对的意见都没有被采纳。

我哥因为在市场贸易方面的一些言论被批评,还被免了主管的职务,只能滞留在官署里。当时有很多阿谀奉承的人在盯着他,大家都为他捏一把汗,但他却很平静,一点也不生气。后来曾公亮去世了,我哥写了一篇文章记述曾公亮的生平事迹,神宗皇帝看了之后非常欣赏。于是,他被提升为国史编修官,接着又升任吏部郎中,然后是右司,还参与了《神宗实录》的校对工作。元祐年间初期,他被提拔为起居舍人,没多久又升任中书舍人。

有一次,他认为叶康直担任秦州知州不合适,但事先没有向执政大臣汇报,结果被御史弹劾。他请求辞职,范纯仁在朝堂上为他说话:“如果像他这样正直的人都不被重用,那我们这些人还有什么脸面待在这里呢?”范纯仁极力为他辩解,这才让他免于处罚。

门下侍郎韩维上奏弹劾范百禄,太皇太后认为这是诽谤,便把韩维外放去邓州做官。我哥认为:“韩维为朝廷辨别是非曲直,不能因为怀疑就把他赶走。”所以他没起草相关的诏书。谏议大夫王觌因为批评胡宗愈而被外放润州做官,我哥又说:“陛下把自己的心腹托付给大臣,把自己的耳目托付给台谏官,这两者是互相依赖的,缺一不可。现在因为王觌批评执政大臣就把他赶走,这是舍弃了耳目而只顾着心腹啊!”皇帝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便把王觌提升为龙图阁直学士。

太皇太后受册封,朝廷下令按照章献皇后受册封时的礼仪进行。我哥说:“天圣初年,章献皇后受册封时,两制制定议崇政殿受册,仁宗皇帝特意更改了这个做法,这只是当时的权宜之计。现在皇帝效仿仁宗皇帝的做法,是为了表达自己至高的孝敬之情,这已经很好了。但我私下认为,太皇太后应该在这个时候特地下诏书,彰显皇帝的孝敬之诚,同时保持谦逊的美德,不必拘泥于天圣年间两制的议定,只在崇政殿受册即可,这样皇帝的孝心会更加突出,太皇太后的德行也会更加尊崇。”坤成节上寿,朝廷议论百官应该在崇政殿朝拜。我哥又说:“天圣三年,只有近臣在殿廷朝拜,百官只在内东门拜表。到了天圣九年,才在会庆殿朝拜。现在太皇太后德高望重,不必效仿章献皇后,应该按照天圣三年的礼制进行。”他的建议都被采纳了。

四年春天,大旱,朝廷官员却还在准备春宴。肇(指苏辙)和彭汝砺一起上书皇帝说:“老天爷正在发脾气,正是君臣应该诚惶诚恐的时候,却还在一起吃吃喝喝,歌舞升平,恐怕无法消除天灾啊!”第二天,皇帝就下令取消了宴会。蔡确被贬到新州,苏辙和彭汝砺商量着要好好批判一番蔡确。后来苏辙升任给事中,彭汝砺却把皇帝的任命书退回去了,有人说苏辙为了自己出卖朋友,但他没怎么解释。后来苏辙被任命为宝文阁待制,知颍州,然后又调任邓州、齐州、陈州、应天府。

七年,苏辙入朝担任吏部侍郎。苏辙在礼部的时候,曾建议在北郊祭祀祖先。那一年要举行郊祭,苏辙坚持自己的说法,后来改为合祭天地,于是苏辙自己上奏弹劾自己,请求调任刑部。皇帝没同意,把他外放出任徐州知州,后来又调到江宁府。皇帝亲政后,重新启用旧臣,多次称赞苏辙关于祭祀的建议,并召见他。苏辙说:“即使皇帝天生圣明,也必须依靠身边得力的人辅佐,才能把国家治理好。现在应该选拔忠诚可靠、品德高尚的人,让他们在身边做事,参与谋划,提供建议。这和那些只知道阿谀奉承的人相比,效果可是天壤之别啊!”那些权贵们讨厌苏辙这些话,于是把他外放出任瀛州知州,还和他哥哥苏轼对调了地方。当时朝廷正在追究《实录》中讥讽朝廷的罪责,苏辙被降职到滁州,后来又恢复了集贤殿修撰的职位。之后他又历任泰州、海州知州。徽宗即位后,再次召他回朝,担任中书舍人。

四月初一那天日食了,皇上就下诏书,让大家来提意见。这意思啊,是皇上亲自交代的,诏书一下来,上书的人那叫一个多啊,就跟织布似的,络绎不绝。章惇这老小子看不惯,想借机把肇给弄下去,皇上没同意。

元祐年间被贬官的那些官员,皇上都赦免了,还给他们升了官。肇又提议,把那些已经死掉的人也一起追封,还写了一篇祭文,写的特别悲痛,让人看了心里难受。之后,他就升官了,当上了翰林学士兼侍读。

当时谏官陈瓘和给事中龚原因为说话得罪了皇上,没人敢帮他们说话,就肇一个人拼命地为他们辩解。当时大家觉得元祐和绍圣两个朝代都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他哥哥布奉皇上的命令,让肇起草诏书,昭告天下。

肇跟皇上说:“皇上您想建立一个伟大的王朝,消除党派之争,首先得把好人坏人区分清楚,该赏的赏,该罚的罚,不能偏心眼儿。” 他把道理讲得特别透彻,皇上听了之后,就按照他的意见发了诏书。他哥哥布当宰相的时候,肇正好在翰林院当官,咱们这朝代,兄弟俩一个当宰相一个当学士的,就只有韩维和肇两个人,真是光宗耀祖啊!

建中靖国元年,天文学家又报告说,四月初一又要日食了。肇又上书说:“这几年接连发生日食,预示着不祥之兆啊!皇上您要是勤俭节约的作风不如以前了;要是开始喜欢声色犬马,追求奢华享受了;要是对忠臣奸臣,贤人小人还没分清楚;要是赏罚不公,那都是不好的征兆。身边的人阿谀奉承,遮蔽您的视线,老百姓的冤屈得不到伸张,这些问题都应该好好反思,痛改前非,才能避免灾祸。” 他说着说着就哭了,皇上听了也很害怕,赶紧采纳了他的建议。

他哥哥布当宰相的时候,因为避嫌,辞去了要职,改任龙图阁学士,提举中太一宫。没多久,他又外放出任陈州知州,后来又担任太原、应天府、扬州、定州知州。崇宁年间,他被罢官,贬到和州做知州,后来又调到岳州,最后贬到濮州做团练副使,安置在汀州。四年后,他回到润州去世了,享年六十一岁。

从熙宁年间开始,四十年里,大臣们轮番上阵,正邪势力互相倾轧,党派斗争不断,我老刘肇就身处其中,好几次都差点儿玩完。我哥哥刘布跟韩忠彦同时做宰相,每天都提心吊胆的。我当时在地方上做官,就给他写信说:“哥哥你正得皇帝信任,应该多提拔好人,支持正道,别让那些像惇、卞那样的人再有机会兴风作浪。可这几个月来,那些正直的人才一个个都离开了朝廷。你提拔的辅佐、侍从、谏官,好多都是以前跟惇、卞一伙的。万一哪天形势变了,他们肯定第一个跳出来巴结你,以此来保住自己的位置,想想都让人心痛。现在朝廷风向变了,小人得势了。他们上朝就向皇帝告元祐年间的人的状,下朝就排挤元祐党的人出任要职。就算惇、卞现在还没得势,就一个蔡京就足以顶他们俩了,你难道不深思熟虑一下吗?” 我哥没听我的。没过多久,蔡京当权了,我和我哥都倒霉了。

我老刘肇天性仁厚,长得也端正。从小就努力学习,广泛阅读经史子集,写文章文风温润,很有章法。我先后在十一个州府做官,大多政绩显著。南宋绍兴年间,追谥我为“文昭”。我儿子刘统,官至左谏议大夫。

书里说:刘敞博学多才,文章雄健,堪比古代大家。他当考功郎的时候,仁宗皇帝要给夏竦追谥,刘敞上书反对,认为皇帝不应该干涉臣下的官职;后来奉命制定乐律,一些宦官也参与其中,他又上书说:“我担心会被人笑成袁盎那样。” 这哪里是那种为了讨好皇帝而委曲求全的人能做出来的事啊!刘攽虽然性格耿直,但文章水平跟刘敞不相上下,父子俩都很优秀,世人称他们为“三刘”。曾巩的思想主张介于欧阳修和王安石之间,他的文章平和不冗长,简洁而不晦涩,自成一家,这可是很难得的。而我刘肇呢,既有儒者的风骨,又有能吏的才能。宋朝中期,文学和法理方面,人才辈出,像刘氏、曾氏这样的家族,都有着两汉时期的家学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