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仲淹,字希文,是唐朝宰相卢履冰的后代。他祖上是邠州人,后来搬到江南,就成了苏州吴县人。范仲淹两岁就成了孤儿,他母亲改嫁给长山朱氏,他就跟着改姓朱,叫朱说。他从小就有志气和操守,长大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就哭着告别母亲,到应天府投奔亲戚,学习做官。他日夜不停地学习,即使冬天很冷,也用冷水洗脸;吃的不好,就用稀粥充饥,别人都受不了,但他一点也不觉得苦。后来他考中了进士,做了广德军司理参军,把母亲接来奉养。之后调任集庆军节度推官,这才恢复了本姓,改回了自己的名字。

他曾经监察泰州西溪的盐税,升迁到大理寺丞,又调到楚州粮料院做监察官,母亲去世后他辞官守孝。晏殊当应天府知府的时候,听说过范仲淹的名声,把他召到府学。范仲淹上书请求朝廷认真挑选郡守和县令,斥责那些游手好闲、奢侈浪费的人,谨慎地进行官员选拔,安抚将领,一共写了一万多字。守孝期满后,由于晏殊的推荐,他做了秘阁校理。范仲淹通晓《六经》,尤其擅长《易经》,很多学者都来向他请教,他讲解经书,从不厌倦。他经常用自己的俸禄款待四方来的读书人,孩子们甚至要穿旧衣服才能出门,范仲淹却依然泰然自若。每当谈论国家大事时,他总是慷慨激昂,奋不顾身,当时士大夫们都开始崇尚高尚的风节,都是从范仲淹倡导开始的。

天圣七年,章献太后准备在冬至这天接受百官朝贺,天子要率领百官向她祝寿。范仲淹极力反对这件事,说:“孝敬父母在家里有家人的礼仪,怎么能和百官一起列队,让太后南面接受朝拜呢?这不能成为后世的榜样!”他还上书请求太后还政,但没有得到回应。后来他被调到河中府做通判,又调到陈州。当时朝廷正在修建太一宫和洪福院,从陕西运送木材。范仲淹说:“昭应、寿宁(指前朝的宫殿)的教训离我们并不遥远,现在又大兴土木,耗费民力,这不是顺应民心、符合天意的做法。应该停止修建寺庙道观,减少每年购买木材的数量,以减轻百姓的负担。”他还说:“现在很多恩宠的人都通过内降的方式被任命为官员,这不是太平盛世的治国之道。”虽然他的建议没有被采纳,但仁宗皇帝认为他是忠臣。

太后去世了,皇上召范仲淹担任右司谏。当时很多人在弹劾太后生前的一些事情,范仲淹说:“太后是先帝遗命辅佐皇上,照顾皇上十多年,应该掩盖她的一些小过错,来维护太后的名声。”皇上就下诏书,命令全国上下,不准再议论太后的过往。一开始,太后遗诏让杨太妃成为皇太后,参与处理军国大事。范仲淹说:“太后,是母亲的尊称,自古以来都没有因为照顾孩子而另立太后的先例。现在一位太后去世了,又立一位太后,天下人都会怀疑皇上一天也离不开母后的帮助啊!”

接下来,那一年闹大蝗灾旱灾,江淮、京东地区尤其严重。范仲淹请求皇上派使者去巡视灾情,但还没得到回复。于是他又委婉地问皇上:“如果宫里半天没饭吃,那该怎么办呢?”皇上听了这话,脸色一变,马上命令范仲淹去安抚江淮地区,所到之处开仓放粮赈济灾民,并且禁止百姓迷信淫祀,奏请免除庐州舒州的茶税,免除江东地区的丁口盐税,还上奏十条治理国家弊端的建议。

后来,郭皇后被废黜,所有的谏官和御史都跪在宫殿里极力劝谏,但都没能成功。第二天,大臣们准备集体去宰相府上劝谏,刚到待漏院,就接到圣旨,让他去睦州做知州。一年多后,他又被调到苏州。苏州发生大水,百姓的田地无法耕种,范仲淹疏通了五条河,引导太湖的水流入大海,还招募民工进行工程建设,工程还没完工,他又被调到明州。明州的转运使奏请留下范仲淹完成这项工程,皇上也同意了。后来,范仲淹被任命为尚书礼部员外郎、天章阁待制,被召回朝廷,担任国子监判官,又升任吏部员外郎,代理开封府知府。

当时吕夷简当权,提拔的人大多是他自己的人。范仲淹上奏了一份《百官图》,指着图上的官位排序说:“这样安排是按规矩升迁的,这样安排是不按规矩提拔的,这样是公正的,这样是徇私的。况且提拔或者降职近臣,凡是超过规定的,不应该完全交给宰相决定。”吕夷简很不高兴。

过了几天,讨论建都的事情,范仲淹说:“洛阳地势险要,而汴京是四战之地,太平时期适合住在汴京,如果发生战事就必须迁到洛阳。应该逐渐增加储备,修缮宫室。”皇帝问吕夷简,吕夷简说:“这是仲淹迂腐、见识狭隘的言论。”范仲淹于是又写了四篇文章上奏,大都是批评当时的政治。并且说:“汉成帝信任张禹,不怀疑外戚,所以才有了王莽篡汉的祸乱。我担心今天也有人像张禹一样,破坏陛下的家法。”吕夷简生气地控诉说:“仲淹离间陛下和臣子之间的关系,他所引用的都是他的同党。”范仲淹继续直言不讳,因此被罢免了饶州知州的职务。

殿中侍御史韩渎巴结宰相,请求书写范仲淹结党营私的罪状,在朝堂上揭发他。这时秘书丞余靖上奏说:“仲淹因为一句话得罪了宰相,就马上被贬官,更何况他以前所说的话,都在陛下母子、夫妻之间呢?陛下既然已经宽容他了,请收回之前的命令。”太子中允尹洙自己承认和范仲淹是师友关系,并且曾经推荐过自己,愿意一起被贬官。馆阁校勘欧阳修因为高若讷是谏官,却袖手旁观,于是写信责备他。因此,这三个人一起被贬官。第二年,吕夷简也被罢免了,从此朋党之争就开始了。范仲淹被罢免后,士大夫们为他上书推荐的人络绎不绝。仁宗皇帝对宰相张士逊说:“以前贬范仲淹,是因为他私下请求立皇太弟。现在朋党们纷纷为他推荐,这该怎么办?”于是再次下诏告诫。

范仲淹在饶州待了一年多,被调到润州,又调到越州。西夏元昊反叛,朝廷召他回京担任天章阁待制、知永兴军,又改任陕西都转运使。正赶上夏竦担任陕西经略安抚、招讨使,朝廷提升范仲淹为龙图阁直学士,协助夏竦。吕夷简再次担任宰相,皇帝让范仲淹放下以前的嫌隙。范仲淹叩头谢恩说:“我以前所论都是国家大事,对吕夷简并没有什么怨恨。”

延州好多边境小城都被敌人攻破了,范仲淹主动请缨去戍守,后来升迁为户部郎中,同时兼任延州知州。之前朝廷规定边防军队编制:总管领一万人,钤辖领五千人,都监领三千人。遇到敌人来犯,官职低的先上。范仲淹说:“带兵打仗不能只看官职大小,论资排辈只会打败仗!” 于是他把延州的军队好好检阅了一番,一共有一万八千人,他把军队分成六队,每队三千人,分别进行训练,根据敌军人数多少,灵活安排部队出战。

那时候塞门、承平这些边境小城都废弃了,范仲淹采用了种世衡的计策,在青涧修筑城池,用来抵挡敌人的进攻。他还大力发展屯田,允许老百姓进行互市贸易,方便大家生活。因为老百姓运送军粮很辛苦,范仲淹又请求在鄜州修建一座军营,把河中、同州、华州下等百姓的赋税粮食直接运送到那里。这样一来,春夏两季军队就地取材解决粮食问题,可以节省军粮的三成,其他方面的开支一点都没少。皇帝批准了,把这个军营命名为康定军。

第二年正月,朝廷下令各路军队出兵讨伐敌人。范仲淹说:“正月塞外天寒地冻,我们的军队在外作战会受冻挨饿,不如等到春天再深入敌境。那时候敌人的马匹瘦弱,士兵也饿肚子,更容易打败他们。况且边防设施也逐渐修建好了,军队作战也更有纪律了,即使敌人再猖狂,也已经被我们震慑住了。鄜州、延州紧挨着灵州、夏州,是西羌必经之地。我们先按兵不动,观察敌情,我再用一些恩惠和诚意招降他们。不然的话,双方关系紧张,恐怕长期无法停战。如果我的计策不行,就先出兵攻取绥州、宥州,占据战略要地,屯兵耕种,长期作战,那么茶山、横山的老百姓一定会带着家人来投奔我们。开疆拓土,抵御外敌,这是最好的策略。”皇上都采纳了他的建议。范仲淹又请求修缮承平、永平等边境小城,逐渐招回逃亡的百姓,修建堡垒,加强斥候侦察,一共修建了十二座边境小城,于是羌族和汉族百姓纷纷回来安居乐业。

很久以后,西夏元昊把降将高延德收编了,然后就和范仲淹约定议和。范仲淹还给他写信,晓之以理,告诫他。结果,任福在好水川战败了,元昊回信态度非常傲慢,范仲淹直接当着使者把信烧了。大臣们觉得这事儿办得不对,不该随便给人家写信,更不该随便烧信,宋庠甚至还请求皇上杀了范仲淹,皇上没答应。后来,范仲淹被降职为本曹员外郎,先后知耀州、庆州,最后升迁为左司郎中,并担任环庆路经略安抚、缘边招讨使。

一开始,元昊叛乱的时候,暗中勾结羌族帮忙。环庆地区的六百多位酋长,也暗中约定要搞点事情,这事情后来被发现了。范仲淹看这些羌族反复无常,到任后就立即上奏朝廷,请求朝廷下诏书犒赏各部羌族,并且检阅他们的兵力,还跟他们立下条约:如果仇人已经讲和了,还私下报复或者伤人的,罚羊一百只,马两匹;如果已经杀人了,就斩首。如果因为债务发生争讼,可以向官府告状解决,私自绑架平民的,罚羊五十只,马一匹。如果贼人的马匹进入边境,追捕时不及时赶来协助的,每户罚羊两只,并扣押他们的首领。如果贼人大量入侵,老百姓要躲进本地的砦堡,官府会提供食物;如果没躲进砦堡的,本家罚羊两只;如果全族都不来,就扣押他们的首领。各部羌族都接受了这些条约,从此开始为朝廷效力了。

范仲淹调任邠州观察使,他上表说:“观察使这个职位,是班待制以下的官职,我在边境守了这么多年,羌人都很敬爱我,叫我‘龙图老子’。现在让我退下来跟王兴、朱观这些平庸之辈为伍,恐怕会让敌人小瞧了。”所以他拒绝了这个任命。庆州西北有个马铺砦,地处后桥川的入口,正处于敌人的腹地。范仲淹想在那里修筑城池,他知道敌人一定会来争夺,于是就秘密派自己的儿子范纯祐和蕃将赵明先去占领那个地方,自己率兵随后赶到。其他将领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直到到达柔远,他才下达命令。一切准备就绪,十天就建成了城池,这就是后来的大顺城。敌人发现后,派三万骑兵来进攻,范仲淹佯装败退,并告诫将士们不要追击,果然敌人设有伏兵。大顺城建成后,白豹、金汤等地都不敢侵犯了,环庆地区的寇乱也因此减少了很多。

明珠灭了臧劲的几万大军,范仲淹听说泾原地区想趁机袭击讨伐他们,就上奏皇帝说:“这两个部落地势险要,不好进攻,以前高继嵩已经在那里损失了军队。他们平时就怀有反叛之心,现在去讨伐他们,他们一定会和贼寇里应外合,南下侵犯原州,西边骚扰镇戎军,东边侵犯环州,边境上的祸患还没结束呢!如果向北修筑细腰、胡芦等地的堡垒,用来切断贼寇的道路,那么这两个部落就会安定下来,环州、镇戎的道路也会畅通无阻,就不用担心了。”后来,果然修筑了细腰、胡芦等地的砦堡。

葛怀敏在定川战败,贼寇大肆抢掠,一直到潘原,关中地区的人民都非常害怕,很多人逃到山谷里躲藏。范仲淹率领六千人马,从邠州、泾州前去救援,听说贼寇已经出塞了,就返回了。一开始,定川战败的消息传到朝廷,皇帝看着地图对左右的人说:“如果范仲淹去救援,我就不用担心了。”奏章送达后,皇帝非常高兴地说:“我早就知道范仲淹是可以重用的!”于是提升他为枢密直学士、右谏议大夫。范仲淹因为出兵没有取得战功,推辞不敢接受任命,皇帝不听。

当时朝廷已经任命文彦博为泾原地区的经略安抚使,皇帝因为泾原地区遭受了损失,想把范仲淹调到那里去,派王怀德去劝说他。范仲淹谢绝说:“泾原地区位置重要,只是恐怕我担当不起这个重任。不如我和韩琦一起经略泾原,都驻扎在泾州,韩琦兼管秦州、凤州,我兼管环州、庆州。如果泾原地区有警报,我和韩琦可以联合秦州、凤州和环州、庆州的军队,互相配合着进攻;如果秦州、凤州和环州、庆州有警报,也可以率领泾原的军队去救援。我打算和韩琦一起训练军队,挑选将领,逐步收复横山,以切断贼寇的臂膀,不用几年时间,就可以平定叛乱了。希望皇上任命庞籍兼领环州、庆州,形成首尾呼应之势。秦州就由文彦博负责,庆州就由滕宗谅负责,孙沔也可以参与其中。至于渭州,派一个武官就够了。”皇帝采纳了他的意见,重新设置了陕西路安抚、经略、招讨使,由范仲淹、韩琦、庞籍分别担任。范仲淹和韩琦在泾州设立官府,而文彦博调任秦州,滕宗谅调任庆州,张亢调任渭州。

范仲淹当兵的时候,命令清晰明了,很爱护士兵,那些羌族人来投降,他都真心实意地接纳,所以敌人也不敢轻易侵犯他的辖区。后来西夏的元昊请求和谈,朝廷就召范仲淹当枢密副使。当时有个叫王举正的官员,优柔寡断,办事不力,谏官欧阳修等人觉得范仲淹有宰相的才能,就建议罢免王举正,让范仲淹来当官。于是朝廷就改任命范仲淹为参知政事。范仲淹说:“当政的人也能靠谏官推荐吗?”他坚决推辞,说想和韩琦一起去边境巡视。后来朝廷就任命他为陕西宣抚使,还没等他出发,又改任他为参知政事。

正赶上王伦在淮南作乱,有些州县官员没能守住城池,朝廷想追究他们的责任,甚至要杀头。范仲淹说:“平时不重视军事准备,等到敌人打来了才责怪守城的官员死守无功,合适吗?” 因此,那些守城的官员都没被处罚。皇上当时一心想追求太平盛世,经常问范仲淹一些国家大事。范仲淹跟别人说:“皇上已经很信任我了,事情都有轻重缓急,长期太平带来的弊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皇上又两次下诏书召见他,还特地为他修建了天章阁,召集宰相和副宰相一起商讨政事。范仲淹非常惶恐,退下去后上书提出了十件事:

第一,要公开考核官员的升迁。只有在中央和地方任职满三年,并且在京师百官中不是通过选举上任的,必须在任满五年后才能进行考核,这样才能真正做到考核官员的政绩。

第二,要抑制侥幸心理。取消少卿、监以上官员在乾元节接受恩泽的制度;正郎以下的官员,如果担任监司或边疆职务,必须在任满两年后才能荫庇子弟;大臣不得推荐子弟担任馆阁职务,这样任命官员的制度就不会出现冗员滥竽充数的情况了。

第三,要改进科举考试制度。进士、其他科举考试取消糊名考试,让成绩优异者扬名立万。进士考试先考策论,后考诗赋;其他科举考试则考察考生是否通晓经义。赐第及以上的考生,都由皇帝亲自裁定。其余优等生免除选注官的资格,按顺序在本科进行选拔。这样一来,进士考试就能做到名副其实了。

第四,要慎重选择地方长官。先由中书省、枢密院选拔转运使、提点刑狱、大藩知州;然后由两制、三司、御史台、开封府官员、各路监司推荐知州、通判;知州、通判再推荐知县、县令。要限制推荐人数,推荐人数多的,从中书省选拔任命。这样,刺史、县令的选拔就能选到合适的人才了。

第五,要平均分配公田的收入。外地官员的俸禄不均,怎么能要求他们做好事呢?应该平均分配公田的收入,按等级发放俸禄,让他们有足够的钱养家糊口,这样才能要求他们廉洁奉公,那些违法乱纪的人也就可以被处罚或罢免了。

第六,要重视农业生产。每年都要预先了解各地的民情,了解百姓对农田的利弊看法,以及堤坝、水渠的情况,让州县官员负责治理。制定奖励措施来发展农业,减少漕运。江南的圩田,浙西的河塘,那些荒废的都可以重新利用起来。

第七,要加强军事力量。要改进府兵制度,招募京畿地区强壮的男子作为卫士,协助正规军队。一年之中,三个季节务农,一个季节进行军事训练,这样可以节省军费开支。京畿地区有了完善的制度,其他地方也可以效仿。

第八,要加强信用。发布的赦令要认真执行,主管部门如果违反,要依法处置;还要另外派人检查执行情况,确保各地都能执行朝廷的恩典。

第九,要重视命令的稳定性。法令制度是为了显示朝廷的信用,如果颁布不久就更改,那不行。应该让主管政事的官员参与讨论,制定长期有效的制度,删减繁琐的内容,制成敕令下发,避免命令频繁更改。

第十,要减轻徭役。户口减少,而赋税却很多,应该把人口少的县合并成镇,把使、州两院合并成一个,精简官员,给他们配备州兵,那些不应该服役的人,都应该让他们务农,这样百姓就不会有沉重的负担了。

皇上当时特别信任范仲淹,他提出的建议几乎都采纳了,该下令的都用诏书统一颁布;只有关于府兵法的建议,大家觉得不行,所以没实行。

范仲淹又建议说:“周朝的制度,三公分管六官的职务,汉朝是三公分管六卿,唐朝是宰相分管六曹。现在中书省,相当于古代的天官冢宰,枢密院,相当于古代的夏官司马。这四个部门分散在各个部门里,没有人像古代三公那样统管它们。而现在中书省和枢密院只是负责提拔任免官员,按照资历等级办事,讨论奖惩,检查执行条例而已。上面没有像三公那样可以论述国家大事的职位,下面也没有像六卿那样辅助君王的职位,这不是好的治理方法啊!我建议效仿前代,让三司、司农寺、审官院、流内铨、三班院、国子监、太常寺、刑部、审刑院、大理寺、群牧司、殿前马步军司等部门,都由辅臣兼管。所有关于官员升降、刑法的轻重、事情的利害得失,都由辅臣决定;比较重大的事情,再由中书省和枢密院共同商议后奏请皇上裁决。我请求自己负责兵权和财政,如果我的做法没有成效,请皇上先降我的职。” 章得象等人全都说不行。过了很久,皇上才任命参知政事贾昌朝负责农田,范仲淹负责刑法,但最终也没能实行他的建议。

一开始,范仲淹因为得罪了吕夷简,被贬官好几年,朝中大臣们就两人谁对谁错争论不休,分成两派互相攻击,形成党争。后来陕西发生战事,皇上看重范仲淹的声望和能力,把他启用。吕夷简罢官后,皇上又召回范仲淹,倚重他来治理国家,朝野上下都期待着他能做出一番功业。范仲淹一心为国,裁减冗员,查核官员,日夜为国家太平而操劳。但是他改革的步伐太快,计划又过于宏大,很多人认为他的做法不可行。等到按察使出巡各地,弹劾了许多官员,民怨沸腾。因为任用官员的恩情减少了,考核官员的制度又很严格,那些靠侥幸上位的人很不舒服,于是就开始诽谤范仲淹,党争的论调也逐渐传到了皇上耳朵里。

话说边境出了事,范仲淹就和枢密副使富弼一起请求去边境。于是,朝廷任命仲淹为河东、陕西宣抚使,还赏赐了他一百两黄金,他都分给了边境的将士们。麟州刚遭受了土匪的大劫,很多人建议放弃麟州,但仲淹却带人修缮了旧的堡垒,还招回了三千多户逃难的百姓,免除了他们的税赋,取消了官府的专卖酒,让老百姓自己酿酒卖酒。他还上奏朝廷免除了府州的商税,河西地区因此安定下来了。

后来,敌人的进攻更加猛烈,仲淹也主动请求辞去政事,于是朝廷就让他担任资政殿学士、陕西四路宣抚使、知邠州。他在中书省期间推行的政策,也渐渐地被搁置了。

因为生病,他请求去邓州,朝廷升他为给事中。后来又调他去荆南,邓州的老百姓拦住使者请求他留下,仲淹自己也愿意留在邓州,朝廷就答应了。没多久,他又被调到杭州,之后又升任户部侍郎,接着又被调到青州。后来他病得很重,请求去颍州,还没到就去世了,享年六十四岁。朝廷追赠他为兵部尚书,谥号文正。仲淹生病的时候,皇帝经常派人送药来看望他,他死后,皇帝很长时间都感到惋惜。皇帝还派人去慰问他的家人,等他下葬后,皇帝亲自题写了墓碑,上书“褒贤之碑”。

范仲淹为人刚正不阿,待人温和,非常孝顺母亲。他母亲在世时家境贫寒,后来他即使当了大官,如果不是重要的宾客,他从不轻易吃肉。他和家人的衣食,仅仅够维持生活。但他却乐于助人,在村里设立了义庄,用来接济族人。他广泛地爱护百姓,乐于行善,很多士人都出自他的门下,就连乡里的小老百姓,也都知道他的名字。他死的那天,各地听到消息的人,都为他叹息。他为政以忠厚为本,所到之处都有恩德,邠州、庆州的百姓和羌族人都为他画像立生祠祭祀他。他死的时候,好几百羌族首领,哭得像失去了父亲一样,守灵三天后才离开。他留下四个儿子:纯祐、纯仁、纯礼、纯粹。

范纯祐,字天成,从小就聪明过人,而且很注重自己的品德修养。十岁的时候就能读很多书了,写的文章也相当不错,名气不小。他爸爸范仲淹在苏州做官的时候,第一个建立了郡学,还请了胡瑗来当老师。胡瑗定的学规非常严格,学生几百人,很多人都不遵守,范仲淹为此很苦恼。范纯祐还没成年呢,就主动要求入学,坐在学生队伍的最后面,完全按照学规去做,其他学生也跟着他一起遵守,从此再也不敢违反规定了。从那以后,苏州的学风就成了其他郡县学习的榜样。

宝元年间,西夏叛乱,范仲淹接连在关中和陕地做官,都负责带兵打仗。范纯祐跟着他爸爸和将士们一起生活,仔细观察,深入了解,能判断出每个人的能力怎么样。因此,范仲淹用人从没出过错,而且屡屡立功。范仲淹当环庆路经略安抚使的时候,计划在马铺修建砦堡,这个砦堡离西夏很近,西夏害怕被扼住要冲,就派兵骚扰修建工程。范纯祐带兵迅速赶到那里占据了有利地形,西夏军队大举进攻,边打边干,几天就完成了工程,这一路就靠这个砦堡得以安宁。范纯祐侍奉父母很孝顺,从没违背过父母的意愿,而且也没参加科举考试。后来范仲淹因为被小人陷害而被罢官,范纯祐没办法,只能靠着父亲的荫庇做了将作监主簿,后来又做了司竹监,但他不喜欢这些工作,就辞官了。他跟着范仲淹去了邓州,后来生病,神志不清,卧病在许昌。富弼在淮西做官,路过许昌去看望他,范纯祐还能感慨地谈论忠义,还问富弼是公事还是私事来看他,富弼说“公事”,范纯祐说:“公事就好。”范纯祐卧病十九年后去世,享年四十九岁。他的儿子范正臣,后来做了太常寺太祝。

范纯礼,字彝叟,凭借他父亲范仲淹的荫庇,做了秘书省正字,签书河南府判官,知陵台令兼永安县令。永昭陵修建的时候,京西转运使把木材、石头、砖瓦和工匠都分配到各个县,唯独永安县没接受命令。转运使把这事报告给了陵使韩琦,韩琦说:“范纯礼怎么会不知道这件事呢?他一定有自己的理由。”过了几天,大家一起问范纯礼,范纯礼说:“陵寝都在我们县境内,平时一年四季都在修缮,从没间断过,现在又要和别的县一样承担赋税,不如把这些东西留给我们县,让我们平时用吧。”韩琦认为他的说法很有道理。范纯礼回朝后,被任命为三司盐铁判官,后来又以比部员外郎的身份出任遂州知州。

上海南部边境出了点事,上面下来的调度命令又苛刻又棘手。范纯礼呢,他采取了静观其变的态度,仔细分析哪些事情是可以做的,坚决不增加老百姓的负担。老百姓把他当作神仙一样供奉起来,还给他建了个庙,叫“范公庵”。

后来,草场发生了火灾,老百姓都吓得要死,地方官吏也吓得战战兢兢,等着挨处罚呢。范纯礼却说:“草地潮湿的情况下也能起火,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只要把损失赔偿了就行。 库房的官员贪污了很多丝绸,罪该处死。范纯礼说:“为了几捆丝绸就杀了他,我于心不忍啊!”就让他的家人花钱赎罪,还把牵连到的人也都放了。 后来范纯礼升任户部郎中、京西转运副使。

元祐年间初期,范纯礼回到朝廷,担任吏部郎中,然后升迁为左司郎中。之后又升任太常少卿、江淮荆浙发运使。 后来他又被召回朝廷担任光禄卿,之后升任刑部侍郎,再升任给事中。范纯礼处理公务时,凡是涉及到封驳奏章,他都非常注重规范名分和纲纪,这些都是关系到国家体制的大事。

张耒被任命为起居舍人,但是生病了,还没能上朝,却先去上班了。范纯礼批复说:“官员们没有因为生病而请假,却在没参加朝会之前就先去上班的,这种情况以前没有过。张耒既然能上班,难道就不能去见皇上吗?这破坏礼法,是绝对不应该做的!” 听到这话的人都吓了一跳。

御史中丞想弹劾执政大臣,打算取而代之,先来试探范纯礼。范纯礼说:“凭着个人的说法就夺取别人的官位,难道不应该避嫌吗?如果命令真的下达了,我一定会把官位还回去。” 于是宰相先把范纯礼调任刑部侍郎,然后再下达命令。之后他又转任吏部,又改任天章阁待制、枢密都承旨,最后去亳州做知州,又提举明道宫。

宋徽宗当政的时候,任命蔡京为龙图阁直学士,兼任开封府尹。前任开封府尹治理风格严厉刻板,蔡京却说:“宽猛并济,这是圣人的教诲。现在我接替一位严厉的官员,如果再用严厉的手段,那就是火上浇油了。我正努力改正前任的苛政,恐怕还没完全做到,哪里会担心宽松会带来危害呢?”于是他采取了宽松的治理方法。

后来,朝廷接到奏报,说享泽村的村民图谋造反。蔡京调查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原来这些村民去看戏,回家的路上看到一个工匠在做木桶,就拿了一个木桶戴在头上,一边走一边说:“跟刘先生一样!”结果被工匠抓住了。第二天,蔡京上朝,徽宗问他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蔡京回答说:“这些人都是乡下老百姓,什么都不懂,如果因为这件事而治他们谋反的罪名,恐怕有违仁慈的德政,给他们一些轻微的杖责就足够了。”徽宗又问:“怎么才能避免以后再发生类似的事情呢?”蔡京说:“正是为了让外界知道陛下执法公正,不滥用刑罚,以此作为警示。”徽宗采纳了他的建议。

蔡京升任礼部尚书,后来又升任尚书右丞。御史陈次升请求罢免所有言官,并且要求直接呈报皇帝,不经过三省审核。宰相曾布极力反对,但没有成功,于是请求罢免陈次升。蔡京慢慢地劝说徽宗说:“陈次升有什么罪过呢?他只不过是担心那些当权的大臣都提拔自己亲近的人,排挤那些不依附自己的人罢了。”徽宗说:“对啊。”于是驳回了曾布的建议。

吕惠卿告老还乡,徽宗问大臣们怎么处理,大臣们想答应他的请求。蔡京说:“吕惠卿曾经辅佐过朝廷,这个人虽然不怎么样,但也要顾及朝廷的体面。”曾布奏道:“很多人担心国家财政不足,但这并不是最紧急的事情,希望陛下不要为此担忧。”蔡京反驳说:“古人说,如果国家没有三年的储备,就不能称之为国家。现在户部报告说国库空虚,而你说不用担心,这不是在欺骗皇上吗?”然后,蔡京不慌不忙地劝谏道:“最近朝廷的命令,大多都是沿袭元丰年间的政策,而不是元祐年间的政策。依我看,神宗皇帝制定的法律本意是好的,但是官员们执行的时候,可能有一些不妥当的地方,导致了百姓受苦。宣仁皇后执政期间,情况稍微好转了一点,这主要是因为大臣们的看法不同,并不一定都是出于私心。现在那些议论纷纷的大臣,是因为自己不得志,所以才借题发挥。他们说元丰年间的政策好,是想提拔元丰年间那些官员;他们说元祐年间的政策不好,是想打击元祐年间的官员。他们的心思根本不在国事上,只是想发泄私愤,达到自己的目的,陛下一定要仔细考察才行啊!”

话说,有人说啊,自古以来天下大乱,都跟用人不当有关。咱们祖宗在这方面,可是抓住了关键。太祖重用吕余庆,太宗重用王禹偁,真宗重用张知白,这些人都是从基层提拔到重要岗位的。皇上想要得到有才能的人,就应该大胆地提拔他们,不能墨守成规。要是非得等别人推荐才用人,那些有才能、有骨气的人,一辈子就只能默默无闻了。

左司谏江公望认为处理事情要坚持中庸之道,不能偏激。徽宗皇帝把他的奏疏拿出来,大加赞赏说:“我希望天下人都知道,朕的意图是什么,这样也能改变那些小人谋私利的行为。应该提升江公望的官职,以此来激励后人。”

蔡京这个人,为人刚正不阿,曾布都怕他。蔡京曾经激怒驸马都尉王诜,说:“皇上想罢免你承旨的官职,范祖禹也阻止不了。”王诜一听,气坏了。后来王诜出使辽国,蔡京负责宴请,王诜就诬陷蔡京擅自斥责皇上的名字,结果蔡京被罢官,降职为端明殿学士、知颍昌府,最后还被调到崇福宫当提举。崇宁年间,因为党争,蔡京被贬为试少府监,然后分司南京。接着又被贬到静江军节度副使,再被安置到徐州,最后又迁到单州。五年后,蔡京官复原职,被任命为左朝议大夫,提举鸿庆宫。最后,蔡京去世,享年七十六岁。

蔡纯字德孺,靠着祖荫升迁到赞善大夫、检正中书刑房的职位。他和同事发生冲突,被外放为滕县知县,后来又升任提举成都诸路茶场。元丰年间,他担任陕西转运判官。当时,朝廷五路大军出征西夏:高遵裕率领环庆路军队,刘昌祚率领泾原路军队,李宪率领熙河路军队,种谔率领鄜延路军队,王中正率领河东路军队。高遵裕因为刘昌祚行动迟缓而生气,想要治他的罪,刘昌祚气得病倒了,他的部下都很愤怒。蔡纯担心两军不和会出乱子,就劝高遵裕去探望刘昌祚的病情,这件事才得以解决。神宗皇帝责备众将领无功而返,想要再次出兵。蔡纯上奏说:“关陕地区已经疲惫不堪,国库空虚,百姓困苦,如果再次发动战争,后果不堪设想。将来,一定会有人说这是臣下的过错,我宁愿现在承担所有的责任,也不愿意默默无闻地留下遗憾。”神宗皇帝采纳了他的建议,提拔他为副使。

吴居厚当了京东转运使,老是上交多余的赋税。宋神宗打算用徐州的二十万贯大钱支援陕西,私下跟他的同僚纯粹说:“咱们这边虽然很急需钱,但忍心再拿这老百姓的血汗钱吗?”纯粹马上上奏说:“虽然咱们这路得到这笔钱确实有利,但是从徐州运到边关,路上的花费非常巨大啊!”坚决推辞不受这笔钱。后来,纯粹升迁为右司郎中。哲宗继位后,吴居厚被罢官,朝廷就派纯粹去顶替他,并且彻底革除了吴居厚那些苛刻的政令。那时候苏轼从登州被召回朝廷,纯粹和苏轼一起制定募兵的方案,苏轼还夸纯粹讲这件事特别详细透彻。

后来,纯粹又代替他哥哥纯仁担任庆州知州。当时正跟西夏谈判划分边界,纯粹建议放弃之前从西夏夺取的土地,他说:“只要不放弃争夺来的土地,边境冲突就永远不会停止。像河东的葭芦、吴堡,鄜延的米脂、羲合、浮图,环庆的安疆,这些地方都深入西夏境内,对我们汉朝的边界地理形势,一点好处都没有。而兰州、会州这些地方,耗费巨大,弊端很多,实在应该放弃。”他的建议大部分都被采纳了。纯粹还说:“各路军队相互策应,这是旧的制度。自从徐禧取消了策应之后,如果西夏大军来犯,一路被围攻,兵力不足以抵挡,而邻近的路却袖手旁观,能守住的就算幸运了。现在应该完善战守和救援的制度。”朝廷同意了他的意见。后来西夏入侵泾原,纯粹派将领曲珍前去救援,他说:“我这条路首先制定了支援和牵制的策略,作为臣子,应该舍生忘死,报效国家,怎么能看着邻路被敌人侵犯,而置之不理呢?这可不是我的职责!”曲珍当天就日夜兼程,跑了三百里,在曲律打败了西夏军队,又攻破了横山,西夏军队逃跑了。元祐年间,纯粹被任命为宝文阁待制,再次被任命,召回朝廷担任户部侍郎,后来又外放出任延州知州。

绍圣年间刚开始的时候,哲宗皇帝亲政,当权的大臣们想发动战争,御史郭知章就批评了元祐年间放弃土地的事情,结果被贬官,降职为龙图阁直学士。

第二年,他又被任命为宝文阁待制,去熙州做地方官。章惇和蔡卞在西北地区跟西夏打交道,怀疑郭知章不肯跟他们合作,于是又把他调到邓州做官。后来他又先后担任河南府尹、滑州知州,没多久因为是元祐党人而被罢官,去均州做官。徽宗皇帝登基后,郭知章被起用,担任信州知州,恢复了之前的官职,后来又担任太原知府,升任龙图阁直学士,再次出任延州知州。之后又改任永兴军知府。没过多久,因为有人弹劾他又被罢官,去金州做官,然后又担任鸿庆宫提举。接着又被贬为常州别驾,最后被安置在鄂州,并且他的子弟都被禁止擅自进京。等到大赦天下的时候,他才恢复了官职,领着祭祀的职务。过了很久,他又被任命为右文殿修撰,提举太清宫。党禁解除后,他又被任命为徽猷阁待制,最后退休回家。去世的时候,年纪七十多岁。

郭知章为人沉稳果敢,很有才能,正合时宜。他曾经批评过卖官鬻爵的现象,说:“国家法律本来允许花钱买官,但是从来没有允许随便任用人。现在西北三路,允许花三千二百缗买斋郎的官职,花四千六百缗买供奉的官职,而且还可以免试直接当官。天下那些士大夫辛辛苦苦工作到死,都得不到朝廷的恩泽,而那些富商巨贾,只要捐钱几百万,就可以让三个儿子当官,朝廷真是太可惜了!”他写了奏章上报,但是没有被采纳。他平时议论事情都这样尖锐。

郭纯仁,字尧夫,他出生那天晚上,他母亲李氏梦见孩子从月亮上掉下来,她用衣襟接住了孩子,然后就生下了郭纯仁。他天资聪颖,八岁的时候就能背诵老师教的书。因为父亲的关系,他做了太常寺太祝。皇祐元年,他考中了进士,被任命为武进县令,因为离家太远,就没有去;后来又改任长葛县令,他还是不去。范仲淹说:“你以前说远,现在近了,还有什么理由不去呢?”郭纯仁说:“难道可以为了俸禄而轻视父母吗?即使离家近,也不能尽孝道啊!”范仲淹门下有很多贤士,像胡瑗、孙复、石介、李覯这些人,郭纯仁都跟他们交往学习。他日夜刻苦学习,常常学习到深夜不睡觉,点着灯在帐篷里学习,帐篷顶都被熏黑了。

我老仲纯仁刚开始做官的时候,担任著作佐郎,同时负责管理襄城县。我哥哥纯祐有心脏病,我把他当父亲一样侍奉,给他煎药做饭,所有的事情都亲力亲为,非常用心。后来,贾昌朝在北都做官,邀请我去他幕府工作,但我因为要照顾哥哥,就拒绝了。宋庠推荐我去朝廷做馆职,我也谢绝了,说:“京城这么繁华的地方,可不是哥哥养病的好地方啊!”富弼责备我说:“朝廷的官职哪是那么容易得到的?你干嘛这么推辞呢?”但我最终还是没去。襄城县的百姓不怎么种桑养蚕,我就劝他们多种桑树。对于那些犯了轻罪的人,根据他们种桑树的多少来减免刑罚,老百姓都很感激我,后来人们都叫我“著作林”。哥哥去世后,我把他葬在了洛阳。韩琦和富弼还写信给洛阳尹,让他帮忙料理后事。等葬礼办完后,洛阳尹很惊讶,说之前怎么没听说过这事。我解释说:“我家里的条件足够办丧事,怎么好意思麻烦您呢?”

后来我被任命为许州观察判官的签书,同时管理襄邑县。县里有一块牧场,卫队的士兵在那里放马,结果马匹践踏了老百姓的庄稼。我抓到一个士兵,狠狠地教训了他一顿。这块牧场本来就不属于县里管辖,主管的人很生气,质问我:“这是天子卫队,你竟敢这样?”这事儿惊动了朝廷,他们要严厉处罚我。我解释说:“养兵的钱都是从老百姓的税收里来的,如果让士兵随意糟蹋百姓的田地而不管,那税收从哪里来呢?”皇上听后,下令释放了我,还同意把牧场划归县里管理。从此以后,各地牧场归属地方县管理,都是从我开始的。那段时间,很久不下雨,闹旱灾。我找到县里所有的粮食贩子,跟他们说:“老百姓快没吃的了,你们贩卖的粮食,先存放在寺庙里,等到缺粮的时候,我再统一收购。”那些粮食贩子都听我的话,一共存了十几万斛粮食。到了春天,其他县都闹饥荒,只有我们县的百姓安然无恙。

宋仁宗时期,沈括被提拔为江东转运判官,后来被召回朝廷,担任殿中侍御史,之后又升任侍御史。当时朝廷正在讨论濮王的礼仪问题,宰相韩琦、参知政事欧阳修等人主张尊崇濮王。而翰林学士王珪等人则认为,应该按照前朝追赠亲属的惯例办理。沈括说:“陛下是继承仁宗皇帝的遗志继位,和以前那些通过政治手段继承皇位的皇帝不一样,应该采纳王珪等人的意见。” 接着,他又和御史吕诲等人一起上奏,但皇帝没听从他的建议。沈括于是把皇帝下达的命令退还回去,回家等待处罚。后来,皇太后亲笔下令尊封濮王为皇,其夫人为后。沈括再次进言:“陛下您是名正言顺的皇帝,为什么非要听从后宫的旨意呢?以后这可能会成为权臣操纵朝政的借口,这对您自己也不利啊!” 不久,皇帝下令取消追尊,并让沈括重新上任。但沈括坚决请求辞官,最终被任命为安州通判,后又改任蕲州知州。之后,他又历任京西提点刑狱、京西陕西转运副使。

后来沈括被召回朝廷,神宗皇帝问他陕西的城防、军队、粮草情况如何,沈括回答说:“城防大体完备,军队大体整顿,粮草大体充足。”神宗皇帝很惊讶地说:“你的才能朕很信任,怎么都用‘大体’这个词?”沈括回答说:“‘大体’指的是还没达到完美的状态,但现状已经足够了。我希望陛下暂时不要太关注边疆的战功,如果边疆将领观望形势,将会给将来带来意想不到的危险。” 于是,沈括被任命为兵部员外郎,兼任起居舍人、同知谏院。他上奏说:“王安石改变了祖宗的法度,搜刮民财,百姓人心不安。《尚书》上说:‘怨恨并非都公开表达出来,看不见的怨恨才是最可怕的。’我希望陛下能够防范这种看不见的怨恨。” 神宗皇帝问:“什么是看不见的怨恨?”沈括回答说:“杜牧说的‘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就是这个意思。” 神宗皇帝很欣赏他的说法,说:“你很擅长分析问题,应该为朕总结古今治乱的经验教训,作为借鉴。” 于是沈括撰写了《尚书解》进献给皇帝,说:“书中记载的都是尧、舜、禹、汤、文、武这些圣王的事迹。治理天下没有比这更好的方法了,希望陛下能够深入研究并努力实践。” 之后,沈括又加官为直集贤院、同修起居注。

皇上特别想把国家治理好,经常召见一些地位低微的官员,询问国家存在的不足之处。苏辙就说:“那些小人的话,听起来好像有点道理,但真要实行起来,肯定会有坏处。他们只顾眼前的小事,忘记了国家的大事,只顾眼前利益,忽略长远发展,希望皇上能仔细考虑。”

富弼当时是宰相,却称病在家。苏辙又说:“富弼受到三朝皇帝的器重,应该承担起国家的重任,但他却过于关心自己,忧虑自己的病情胜过忧虑国家大事,既没尽到辅佐君主的责任,也没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富弼和以前那些老臣关系很好,我在谏官部门工作,从不私下拜访他,就是为了能忠诚地劝谏他。我希望您能把我的话转告给他,让他自己反省一下。”他还说,不应该罢免吕诲的御史中丞职务,李师中也不适合镇守边疆。

薛向担任发运使后,在六路推行均输法。苏辙又说:“我曾经亲耳听到您的圣旨,想要恢复先王时期那种互补的政策。现在却效仿桑弘羊的均输法,而且让那些小人来执行,他们只会盘剥百姓,积聚怨恨,埋下祸根。王安石用富国强兵的策略来迷惑皇上,只想取得眼前的功劳,忘记了他以前学习到的知识。他讲法令就夸赞商鞅,讲到利益就否定孟子,轻视老臣为墨守成规,抛弃舆论为跟风,不同意他的就是坏人,同意他的就是好人。刘琦、钱顗等人稍微说了几句不同意见,就被贬官。朝中的官员,大部分都趋炎附势,皇上又跟着他们一起逼迫别人,那还得了?事情要一步一步地做,大事不能操之过急,人才不能急于求成,积弊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改变。如果想急于求成,一定会被奸邪小人利用,应该赶快收回成命,罢免王安石,才能回应内外民众的期待。” 皇上没听他的。于是苏辙请求辞去谏官的职务,改任国子监判官,他离开的决心越来越坚定。执政大臣劝他说:“别轻易离开,已经决定让你担任知制诰了。”苏辙说:“这种官职怎么能轮到我呢?我的话不被采纳,就算给我万钟俸禄我也不稀罕!”

皇上对纯仁上奏的那些话,觉得语气太激烈了。皇上自己没说什么,但是纯仁把奏章都记录下来,递交给了中书省。王安石气坏了,要求加重对纯仁的处罚。皇上说:“他没犯什么大罪,就给他个好点的地方吧。”于是任命他做河中府知府,后来又调到成都路做转运使。因为新法推行起来不太顺利,皇上还特意嘱咐各州县,不要急着推行。

王安石很生气,觉得纯仁处处跟他对着干,就听信小人的谗言,派人去查纯仁的私事,想找点把柄整他,结果什么也没查到。派去的人反而因为其他事情鞭打了传话的人,纯仁的下属都很高兴,说:“这事儿足以堵住那些人的嘴了,赶紧向皇上报告吧!”但是纯仁既没报告使者打人的事,也没批评传话的人。后来,纯仁因为没管好下属私下聚众游玩的事,被降职到和州做知州,后来又调到邢州。还没到邢州上任,他又被加封为直龙图阁,并调任庆州知州。

进宫面见皇上时,皇上说:“你父亲在庆州的时候威名远扬,现在可以说是世袭的官位啊。你跟着你父亲那么久,兵法肯定很精通,边境事务也一定很熟悉。”纯仁看出来皇上是想让他建功立业,就回答说:“我读的是儒家经典,没学过兵法,我父亲守边的时候我还小,记不太清了,而且现在的情况跟以前肯定不一样。陛下要是让我修缮城池,安抚百姓,我绝不推辞;但要是让我主动出击,侵略扩张,那就得另请大将了。”皇上说:“你有什么才能是做不到的?只是不愿意为朕尽心尽力罢了!”就这样,纯仁去了庆州。

陕西地区闹饥荒,纯仁擅自调拨常平仓的粮食救济百姓。他的下属建议他先上报朝廷再行动,但纯仁说:“等上报批准,黄花菜都凉了,责任我一个人担着!” 有人说他救济的百姓人数不实,朝廷就派人去调查。正好赶上秋天大丰收,老百姓高兴地说:“大人您真的救活了我们,您却要因此受累,这怎么行呢?” 大家争先恐后地把粮食还回来。等朝廷派来的使者到的时候,已经没有欠款了。

邠州和宁州之间有一些乱坟岗,使者说:“救济人数不实的问题,在这里找到了证据!” 于是打开坟墓,查看里面的骸骨。朝廷命令当地官员彻查此事,结果发现这些坟墓是前任知州楚建中下令掩埋的。朝廷要治楚建中的罪,纯仁上书说:“建中虽然守法,但因为申请救济的流程问题,难免会有一些人饿死,他已经因此被处罚罢官了。现在因为调查我的事情牵连到建中,这是对他进行二次处罚啊!” 楚建中最后还是被罚了三十斤铜钱。

环州有个叫古执的人,他带着羌族人作乱,流窜到南方。途径庆州时,他喊冤,纯仁查明,他根本不是盗贼。古执是因犯了罪,故意诬告别人,朝廷派御史去宁州审理此案。纯仁去抓捕古执时,数万百姓拦住他的马,哭着喊着,不让走,甚至有人跳河自尽。案件审理完毕,古执因诬告被发配。朝廷又借故给纯仁安上其他罪名,将他贬为信阳军知军。

后来,纯仁被调到齐州。齐州民风彪悍,抢劫盗窃很常见。有人说:“用严厉的措施都管不住,您要是用宽松的政策,恐怕更管不了了。” 纯仁说:“我的宽厚是发自内心的,如果强迫自己用强硬手段,那坚持不了多久;强硬手段不能持久,用来治理凶悍的百姓,那简直是在玩火自焚。” 齐州西司理院的监狱里,关押的犯人总是满满当当的,都是杀猪贩肉的小商小贩和盗窃犯,他们被关押起来是为了偿还债务。纯仁说:“为什么不让他们保外就医,分期付款呢?” 通判说:“要是放了他们,他们还会犯事,官府通常是等着他们在狱中病死,这样就等于为百姓除害了。” 纯仁说:“法律没有规定要判死刑,却因为其他原因杀害他们,这合理吗?” 他把所有犯人都叫到庭院里,教育他们改过自新,然后就放了他们。一年后,盗窃案比往年减少了一大半。

他辞去乞丐身份后,被任命为西京留司御史台提举。当时很多名士都在洛阳,像司马光和吕纯仁,他们都喜欢交朋友,但家里又都比较穷,就约定一起聚会,粗茶淡饭,喝上几杯酒,洛阳城里的人都觉得这是件很美好的事。后来他又担任河中府知府,各地巡查保甲制度妨碍农业生产,他极力论述并请求改进。

录事参军宋儋突然暴毙,吕纯仁派人去查看丧事,小殓时发现宋儋口鼻流血。吕纯仁怀疑他死得蹊跷,调查后发现是宋儋的妾室与一个小吏私通,两人合谋,在食物里下了毒,具体是毒鳖肉。吕纯仁问宋儋的妾室:“吃毒鳖肉的时候,你家老爷是在第几巡酒席上中毒的?”妾室回答说:“哪有人中毒了还能继续参加酒席的呢?”吕纯仁又追问,得知宋儋平时根本不吃鳖,妾室说“毒鳖肉”完全是为了嫁祸他人,逃避死罪。实际上,宋儋是喝醉酒后中毒身亡的。最终,吕纯仁查明真相,绳之以法。

哲宗皇帝即位后,吕纯仁再次担任龙图阁直学士、庆州知州。朝廷召他回京担任右谏议大夫,但他以亲属关系回避,改任天章阁待制兼侍讲,后又升任给事中。当时宣仁皇后垂帘听政,司马光执政,打算彻底废除熙宁、元丰年间的法令。吕纯仁对司马光说:“那些过分的可以废除,但差役制度这件事,一定要仔细研究,慢慢推行,不然会加重百姓的负担。我希望您虚心听取大家的意见,不必急于求成;如果急于求成,那些阿谀奉承的人就会趁机钻营迎合您。如果役法难以更改,可以先在一个地方试行,看看最终结果。”司马光没有采纳他的意见,反而更加坚持己见。吕纯仁说:“这样一来,人们就不敢说话了。如果为了讨好您而得到您的欢心,那还不如像那些年轻人那样依附王安石,迅速获得富贵呢!”他又说:“熙宁年间推行的自首制度,虽然已经实施了,但有关部门的文书规定过于严厉,各地死刑犯的数量是以前的好几倍,这恐怕违背了先王宽仁大度的本意。”吕纯仁一向与司马光志同道合,但到了关键时刻,他总是敢于直言规劝,情况大致如此。

早年,种古曾诬陷吕纯仁,导致他被免职。如今,吕纯仁却推荐种古担任永兴军路钤辖,又推荐他担任隰州知州。吕纯仁经常自责地说:“我的祖上与种家世代有交情,我吕纯仁不肖,竟然被种家的子孙告发,这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啊!”

宋哲宗元祐年间刚开始的时候,他升任吏部尚书,没几天又当上了同知枢密院事(相当于副总理)。早些时候,他跟人讨论西夏的事,建议停止战争,放弃一些土地,让西夏把抢走的汉人放回来,并且建议每放回一个汉人,就给西夏十匹绢。当时执政的人拿不定主意。等到他当上同知枢密院事后,就再次提出之前的建议,并且又建议每放回一个汉人给西夏十匹绢。这些建议最后都执行了。

后来,西夏有个俘虏叫鬼章,被献给了朝廷。纯仁建议在边境上杀了他,向边民谢罪,但没被批准。当时有人想把鬼章的儿子弄来,收复河南失地,所以赦免了鬼章。后来又想给鬼章儿子官做,纯仁又坚决反对,结果鬼章的儿子也没来。

三年后,他升任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相当于宰相)。他当政期间,总是尽量开阔胸襟,顺应皇帝的意思,并且以忠诚厚道来改变朝中风气。有个叫章惇的大臣得罪了皇帝被罢官,朝廷因为章惇的父亲年纪大了,想给他安排个轻松的州郡做官,后来又取消了这个打算。纯仁就请求皇帝既要考虑章惇之前的过错,也要顾念他的私情。

当时邓绾担任淮东的最高长官,有人不断弹劾他。纯仁说:“我以前曾经被邓绾诬告,被贬官,现在有人弹劾他,我却为他说话,降职处分不应该处罚得这么重。”皇后(宣仁皇后)听了很高兴,采纳了他的意见,还下诏说:“以前那些互相攀附、迎合的人,一概不追究。”

当时苏轼因为考试出题的事被很多人攻击,韩维也被不明不白地免去门下侍郎的职务,外放做官。纯仁就上奏说苏轼没有罪,韩维对国家尽心尽力,不能因为别人的诬告就罢免他们的官职。

后来,有个叫王觌的大臣因为上奏触怒了皇帝,纯仁担心党争会越来越厉害,就在皇帝面前跟文彦博、吕公著辩论,但没辩清楚。纯仁说:“朝臣本来就没有党派,只是好人坏人,正直邪恶的人,各自按照他们的类别区分开来。文彦博、吕公著都是几朝的老臣,怎么能容忍他们盲目附和,欺骗皇上呢?以前,先帝的臣子韩琦、富弼跟我一起辅佐皇帝,我们各自推荐自己认识的人才。当时就有人造谣说我们结党营私,结果我们三个人都被外放了。造谣的人互相庆贺说:‘一网打尽。’这件事离现在不远,希望陛下引以为戒。”然后他详细地讲述了历史上党争的祸害,并且把欧阳修的《朋党论》呈给皇帝。

话说当年,吴处厚把一首《车盖亭诗》送给蔡确,蔡确又把它呈献给了皇帝。这诗里头暗讽了宣仁皇后,惹恼了皇上。朝中谏官们都嚷着要治蔡确的罪,把这事儿记入史册。当时执政的大臣们大多赞同这个说法,只有吕纯仁和左丞王存觉得这事儿不对劲儿。他们俩据理力争,可一时半会儿也没个结果。

正巧这时候,听说太师文彦博要被贬到岭南,吕纯仁就私下跟左相吕大防说:“这岭南啊,自从乾兴年间以来,荒草丛生,七十年都没人管了,咱们要是把蔡确贬 туда,这路可就咱们给开了,到时候咱们自己也别想好过。”吕大防一听这话,心里也犯嘀咕,不敢再提这事儿了。

后来,蔡确被贬到新州的圣旨下来了。吕纯仁趁着宣仁皇后在帘后的时候,赶紧劝皇上说:“咱们当今圣上应该以宽厚为怀,不能因为一些含糊不清的言语就处罚大臣,更不能杀鸡儆猴。现在做的每一件事,都得为将来留下好榜样,这事儿万万不能开了这个头啊!再说,用严刑峻法来除恶,就像用猛药治病一样,虽然能治病,但多少也会伤及身体。”他还跟王存一起劝谏哲宗皇帝,之后又上书给皇上,大意是说:“这就像父母对待逆子一样,虽然天地鬼神都不能容忍,但父子至亲,总该多一份宽容吧?要是把蔡确逼上绝路,恐怕会伤了君臣之间的恩情啊!” 最终,蔡确还是被贬到了新州。

吕大防奏报皇上说,蔡确的党羽势力很大,不能不查。吕纯仁当面劝谏说,朋党难辨,恐怕会误伤好人。于是他又上书说道:“朋党之争,都是因为志向不同,跟自己意见相同的就说是正人君子,跟自己意见不同的就说是邪恶的党羽。既然厌恶那些跟自己意见不同的人,那么逆耳忠言就很难听到;既然喜欢那些跟自己意见相同的人,那么阿谀奉承的小人就会越来越亲近。这样一来,真假难辨,贤愚不分,国家的祸患,大多都是由此而生。就拿王安石来说,他就是因为喜欢相同的人,厌恶不同的人,结果黑白不分,直到现在,风俗习惯还停留在观望的状态,后来的执政大臣,都应该引以为戒。现在没必要大张旗鼓地追究蔡确的党羽,牵连到无辜的人。我听说孔子说过:‘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意思是说,提拔正直的人,就能感化那些不正派的人,那些不仁义的人自然就会销声匿迹了。何必费尽心思去分辨党羽,反而可能会伤及仁义。” 御史中丞吴安诗、正言刘安世也上章弹劾吕纯仁包庇蔡确,吕纯仁也极力为自己辩解,请求罢免官职。

明年,范纯仁被任命为观文殿学士,负责管理颍昌府。过了两年,他又升职为大学士,负责管理太原府。太原地少人多,大家都很珍惜土地,死后不愿意占用土地埋葬。范纯仁就让手下官员把无主的尸骨收集起来,男女分开埋葬,一共安葬了三千多人。后来他又推广到整个路,安葬的人数以万计。后来西夏人入侵边境,朝廷想惩罚相关将领。范纯仁主动承担责任请求降职。秋天,朝廷下旨将他降一级,调到河南府,后来又调到颍昌府。

后来他又被朝廷召回,重新担任右仆射。他入宫谢恩的时候,宣仁皇后在帘后告诉他:“有人说你一定会先提拔王觌和彭汝砺,你应该和吕大防一条心。”范纯仁回答说:“这两个人确实有很高的声望,我绝对不敢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而压制贤才,希望陛下能仔细考察。”范纯仁正要再次进宫的时候,杨畏对他不满,曾经说过一些话,范纯仁当时并不知道。这时,吕大防想拉拢杨畏,想把他推荐为谏议大夫。范纯仁说:“谏官应该用正直的人,杨畏不行。”吕大防说:“难道是因为杨畏曾经说过你的坏话?”范纯仁这才知道这件事。后来杨畏背叛了吕大防,处处想害他,无所不用其极。

宣仁皇后病重的时候,召见范纯仁说:“你父亲范仲淹,那可是个忠臣啊!在明肃皇后垂帘听政的时候,他只劝明肃皇后尽到母亲的责任;明肃皇后去世后,他又劝仁宗皇帝尽到儿子的孝道。你应该向他学习。”范纯仁哭着说:“我一定尽心竭力效忠朝廷。”宣仁皇后去世后,哲宗皇帝亲政,范纯仁请求辞官。哲宗皇帝对吕大防说:“范纯仁很有声望,不应该让他离开,你帮我把他留下来。”然后赶紧让范纯仁进宫觐见,问他:“以前朝政府推行的青苗法怎么样?”范纯仁回答说:“先帝爱民之心本来很深,但是王安石制定的法律太严厉了,用赏罚来激励,所以官吏们都非常急切,最终反而害了百姓。”之后,范纯仁上书朝廷,主要观点是“青苗法不应该实行,实行下去最终免不了扰民”。

当时,很多大臣都靠走后门上位,侍从和谏官也大多不是通过正常的程序选拔的。吕纯仁就说:“皇上您刚亲政,全国人民都在看着呢,国家兴亡,全靠您了。舜帝重用皋陶,汤王重用伊尹,那些昏庸的君主都远离贤臣。就算您做不到像古代圣王那样,也一定要选拔天下最优秀的人才啊!” 他还批评那些小人极力反对宣仁皇后垂帘听政,上奏说:“太皇太后保佑着圣上,她的功劳和恩德,天地鬼神都看得见,那些议论纷纷的人不关心国家大事,真是太薄情寡义了!” 于是,他把仁宗皇帝禁止议论宣仁皇后垂帘听政的诏书呈递上去,说:“希望陛下您能以此为戒,规范世风。”

苏辙在殿试中,论述策问时,引用了汉昭帝改变汉武帝法度的例子。哲宗皇帝一听就火了,说:“怎么能拿汉武帝来比先帝呢?”苏辙赶紧下殿请罪,其他人都不敢抬头看他。吕纯仁却很平静地说:“汉武帝雄才大略,史书上也没有贬低他的话。苏辙拿他来比先帝,并不是诽谤。皇上您刚开始亲政,提拔或贬黜大臣,不应该像对待奴仆一样呵斥他们。” 右丞邓润甫抢着说:“先帝制定的法度,都被司马光和苏辙破坏殆尽了!”吕纯仁说:“不对,法度本身没有问题,有问题就应该修改。”哲宗皇帝说:“人们都说秦始皇、汉武帝……”吕纯仁说:“苏辙论述的,是事情和时代的关系,不是针对人的。”哲宗皇帝的情绪稍微缓和了一些。苏辙平时和吕纯仁有很多不同意见,这时候却向他道歉,说:“您真是位高风亮节的人啊!” 最后,苏辙还是被贬官,去汝州做知州。

御史台都说苏轼在吕惠卿的告状信里,诽谤先帝,所以被贬到英州做知州。吕纯仁上疏说:“熙宁年间的法度,都是吕惠卿迎合王安石的建议制定的,根本没体现先帝爱民求治的意愿。等到皇后垂帘听政的时候,那些敢说话的人都被贬官流放,到现在已经八年了。那些说话的人,很多都是当时的御史,他们为什么不敢及时进谏,现在才上奏,难道是在观望形势吗?”御史来之邵弹劾高士敦在成都任钤辖时违法乱纪,还说苏辙被贬的地方离京城太近了。吕纯仁说:“来之邵是成都的监司,高士敦犯了法,当然应该查办。苏辙和朝廷政事纠缠多年,来之邵已经做了御史,也没纠正过,现在接连上奏这两件事,他的用心昭然若揭啊!”

宋朝有个叫吕纯仁的大臣,他推荐人才的时候,总是按照天下人的普遍看法来,推荐的人根本不知道是他推荐的。有人说:“当宰相的,怎么能不笼络天下人才,让他们知道是出自你的门下呢?”吕纯仁说:“只要朝廷任用的人都是正直的,管他知不知道是我推荐的呢?”

后来哲宗皇帝任命章惇当宰相,吕纯仁坚决请求辞职,于是被授予观文殿大学士的称号,加右正议大夫的官衔,让他去颍昌府做知府。临走前,哲宗皇帝对他说:“你都不肯为朕留下,就算在外地,如果对时政有什么看法,也应该全部告诉朕,不要顾忌什么形式。”后来他又被调到河南府,再后来又调到陈州。早些时候,哲宗皇帝曾经说过:“被贬谪的人,大概就等于永远被废弃了。”吕纯仁当时就上前祝贺说:“陛下能想到这一点,这可是尧舜一样的用心啊!”

过了一段时间,吕大防等人被贬到岭南偏远地区。恰逢明堂举行大赦,章惇提前就说了:“这几十个人,应该永远别让他们回来。”吕纯仁听到后非常忧虑愤怒,想要斋戒后上书为他们申辩。他身边的人劝他别这么做,怕触怒皇帝,万一被贬得更远,对他的年纪来说也不合适。吕纯仁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竟然没有人敢说话,如果皇帝的心意因此改变,那后果就严重了。就算不然,死了又有什么遗憾呢?”于是他写了一份奏章说:“大防他们年纪大了,又多病,不适应那里的水土,岭南炎热荒凉,不是久居之地,而且还要担心意外发生,他们靠什么活下去呢?我以前和他们一起共事,都被排挤过,陛下您也亲眼见过。我这么着急上火,只是想报答圣恩。以前章惇、吕惠卿虽然被贬谪,但都没离开家乡。我以前也说过这事,陛下您还开明地接受了我的建议。陛下因为蔡确的事,一直都记挂在心。现在赴彦若已经死在贬谪的地方了,将来被贬谪的人恐怕不止一个蔡确了。希望陛下您能从内心深处做出决定,将大防等人赦免释放。”奏章上奏后,触怒了章惇,章惇诋毁吕纯仁与他们同罪,于是吕纯仁被罢官,贬到随州做知州。

明年,他又被贬到武安军节度副使,然后安置在永州。那时候他已经眼睛瞎了,听到这个任命后,却很平静地就上路了。有人说他这是为了名声,纯仁却说:“我七十岁了,两只眼睛都瞎了,还要走那么远的路,我图什么啊?只是我心里对皇上那份爱戴之情实在难以割舍,如果因为怕别人说我沽名钓誉,那我就没有办法做好事了。”他经常告诫子孙后代,不要有一点点的不满情绪。要是听到孩子们抱怨章惇,纯仁一定会生气地阻止他们。

在去永州的路上坐船,船翻了,大家把纯仁救出来,他的衣服都湿透了。他看着自己的孩子们说:“这怎么能怪到章惇头上呢?”到了永州后,韩维被责令去均州赴任,他的儿子向纯仁诉苦说韩维在当政的时候跟司马光不合,所以才免不了被贬。纯仁的儿子想利用纯仁和司马光在变法问题上意见不同这件事来为他求情,纯仁说:“我当初是靠司马光推荐才当上宰相的。以前在朝堂上议事,意见不合很正常,但你们现在这样说就不对了。与其带着愧疚活着,不如坦坦荡荡地死去。”他儿子这才作罢。

过了三年,徽宗皇帝即位,钦圣显肃太后和他一起处理政务,当天就授予纯仁光禄卿的官职,让他在南京(当时的首都)分司,住在邓州。皇上还派使者到永州赐给他茶和药,并转达圣意说:“皇帝还在藩邸的时候,太皇太后在宫里的时候,就知道您在先朝为官忠直,现在特意给您安排了一个虚职等待您,不知道您的眼疾怎么样了,请了什么大夫看病?”纯仁叩头谢恩。后来又升任右正议大夫,提举崇福宫。没过几个月,他又被任命为观文殿大学士、中太一宫使,圣旨下来了。有人说:“这不仅是尊老爱贤,体现皇恩浩荡;更是希望您能继续直言进谏,经常给我们忠告。”纯仁因为生病,捧着圣旨哭着说:“皇上终于重用我了,就是死了也值了!”徽宗又派使者送茶药,催促他进京朝见,还特意表达了想尽快见到他的意思。

范纯仁想回家养病,徽宗皇帝没办法,只好答应了。每次大臣们问起范纯仁的情况,徽宗就说:“范纯仁啊,见一面就够了。”然后就派御医去看他。

病好了一点儿,范纯仁就用皇上赏赐的帽子和衣服换了身行头,来报答御医。皇上又下令赏赐御医官服,让他把自己的帽子和衣服送给侄子。临终前,他心里还记挂着被宣仁皇后诬陷的事儿,一直耿耿于怀,没查清楚。

他让儿子们口述遗表,让学生李之仪整理成文。遗表里大概写着:“我总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希望能不辜负圣人的教诲,这是我教导儿子的准则,也是我侍奉君主的根本。” 又说:“只是宣仁皇后的诬陷至今未明,让我为国家操劳的功绩也没能显扬出来。” 还写道:“边疆战事还没解决,国库都快空了。有城池就必须坚守,打下来的土地不容易耕种啊。” 总之,他一共写了八件事。

建中靖国改元那天的早晨,他还接受了家人的祝贺。第二天,他睡着睡着就去世了,享年七十五岁。皇上赐给他三十两白金,命令许州、洛州的官府负责他的丧事,追赠他开府仪同三司的官职,谥号为“忠宣”,还御笔亲题碑额“世济忠直之碑”。

纯仁这个人啊,性子特别温和宽厚,从不摆架子,对人特别好。只要是应该做的事,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去做,一点也不含糊。从一个老百姓做到宰相,他一直都清廉俭朴,朝廷赏赐的东西,都用来做善事。他提拔亲戚朋友,也总是先考虑那些关系比较远的。他去世的时候,最小的儿子和五个孙子一个官都没做呢。他常说:“我一辈子学的本事,都来自‘忠’和‘恕’这两个字,一辈子都用不完。在朝廷上侍奉君主,跟同事相处,跟家人和睦相处,我从来没有一刻离开过这两个字。”他还经常告诫子孙:“人即使再笨,责备别人时都很清楚;即使再聪明,原谅自己时就糊涂了。只要能用责备别人的心来责备自己,用原谅自己的心来原谅别人,就不愁达不到圣贤的境界了。”他又说:“《六经》是圣人的事迹啊。明白一个字就要去做一个字。一定要做到‘无论遇到什么紧急情况都要坚持这样做’,这才叫‘有作为的人也应该这样做’啊。这难道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吗?”

他弟弟纯粹在关中和陕西一代任职,纯仁担心他会在西夏立功心切。就给他写信说:“大车和小车赛跑,珍珠和瓦砾碰撞,君子和小人比力气,中国和外国比胜负,这不仅赢不了,而且也不值得去赢,不仅不值得去赢,就算赢了也不是好事。”亲戚朋友有什么问题来请教他,纯仁就说:“只有节俭才能帮助人廉洁,只有宽恕才能成就美德。”他经常在座位旁边放纸笔,方便别人记录。他留下了五十卷文集,流传于世。他的儿子叫正平、正思。

正平字子夷,学问和品德都很高,即使是随便说句话,也必定会引用《孝经》和《论语》。他父亲纯仁去世后,朝廷特别恩准,要给他的子孙加官晋爵,但是正平把这个机会让给了弟弟。绍圣年间,他当上了开封尉,有个叫向氏的人在他父亲坟墓旁修建慈云寺。户部尚书蔡京是向氏的亲戚,想巴结向氏,就奏请拓宽寺庙周围的田地。百姓有意见,正平去调查,发现被拓宽的都是百姓的田地,不能夺占;百姓又敲锣打鼓上诉,蔡京被罚款二十斤黄金,因此对正平怀恨在心。

当了官之后,正平就说要纠正父亲留下的遗表内容。他还说李之仪写的《纯仁行状》,胡乱写了内侍蔡克明传达皇上焦急等待的意思,于是就让正平把李之仪和蔡克明一起抓到御史府。正平要走的时候,他弟弟正思说:“写《行状》的时候,哥哥你正忙着父亲下葬的事,参与修改的人是我,哥哥你干嘛要去?”正平说:“当时是丞相让我去的,而且我是哥哥,我不去,我们兄弟俩都逃不了,不如我自己扛着。” 就这样,他进了监狱,受尽了酷刑,他们都想逼他认罪。只有蔡克明说:“按照旧的规定,凡是传达圣旨的,都要在御前受旨,请把御宝拿出来,查查内东门的记录。” 于是让人从他家里取来了永州传达圣旨的原本,上面有御宝,又查了内东门的记录,都对得上。他父亲留下的遗表有八件事,他的儿子们认为这是朝廷的大事,为了防止以后出事,不敢上交,就用颍昌府的印章封存起来寄存在军资库。从颍昌取来后,也证明是真的。 案子最终就结了。正平被流放到象州,李之仪被流放到太平州。正平家死了十多口人。

后来大赦天下,正平得以回到颍昌。唐君益当时是颍昌的知府,想把正平住的地方命名为“忠直坊”,并用朝廷赐予的“世济忠直”碑刻做坊名。正平对他说:“这是朝廷赐给我们的,刻在金石上,立在墓地里,让范氏子孙享受这份荣耀是可以的;但如果把它放在大街上,让来来往往的人都看见,用来激励世俗之人,就不合适了。”君益说:“这是官府的事,你家管不着。”正平说:“我祖先和父亲的功名,大家都知道。即使是一个只有十户人家的村庄,也一定会有忠诚正直的人,将来这不会只是我们家的笑柄,你也要承担责任的。” 最终,这块碑刻被撤掉了。正平退休后很长时间,更加勤奋地写诗,尤其擅长五言诗,著有《荀里退居编》,最终寿终正寝。

话说啊,古往今来,一个厉害的皇帝上位,身边肯定得有几个响当当的名臣辅佐。宋朝有范仲淹这样的贤臣,那真是名副其实!仲淹刚进朝廷当官的时候,就给宰相写信,把天下大事都分析了个透彻,后来他当了官,就把信里说的那些都给办了。诸葛亮在草庐里跟刘备说了几句话,他一生的功业就都体现在那几句话里了。那些有本事的人,对自己的才能判断得都很准,差不多都是这个路数!虽然他们当政的时间可能不长,但他们总是先替国家操心,后享受个人快乐,全国上下都相信他们有担当,能扛事儿,要是让他们把想做的事都做完,那还不得比古人强啊!

纯仁的官位比他爹还高,而且也差不多继承了他爹的风格。元祐年间,他建议赶紧攻打熙州和丰州,这事儿有点操之过急了。还有他救了蔡确,这在当时看来,算是眼光长远了。要是当时大家都听他的,元祐党争的祸害,就不会那么严重了。仲淹评价自己的儿子,说纯仁继承了他的忠厚,纯礼继承了他的沉静,纯粹继承了他的大略。这当爹的,对儿子的了解,还真没谁比得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