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冲,字元长,考中了绍圣年的进士。宋高宗当了皇帝后,把他叫进宫,当了虞部员外郎,没多久又外派去两淮当转运副使。
绍兴年间,隆祐皇后过生日,皇上在宫里摆酒宴,大家随意聊起了以前的事。皇后说:“我年纪大了,心里有些话想跟皇上说说。我侍奉过宣仁圣烈皇后,她聪明贤惠,母仪天下,古今都没见过能跟她相比的。以前因为奸臣的诬陷,让她蒙受了不白之冤,虽然建炎年间下了诏书澄清了,但史书还没修改,无法让后世知道真相,也无法慰藉她在天之灵啊。”皇上听了吓了一跳,赶紧下令重新修订神宗和哲宗两朝的《实录》,还把范冲叫来,让他当宗正少卿,兼着史馆的差事。范冲的爷爷范祖禹,在元祐年间曾经参与修订《神宗实录》,把王安石的错误都写进去了,以此来证明神宗皇帝的英明。后来王安石的女婿蔡卞记恨在心,范祖禹因此被贬官,最后死在了岭南。现在又让范冲来干这事,皇上对他说:“这两朝的史书,都被奸臣给篡改了,所以才把这事交给你。”范冲就趁机分析了熙宁变法、元祐更张和绍圣以后朝政的反复无常,说明了这些事情的前因后果。他还狠狠地批评了王安石变法的不对,以及蔡京误国的罪行。皇上很欣赏他的话,就把他升职为起居郎。
好家伙,这老先生官运亨通啊!先是在宫里当讲师,给皇帝讲课。皇帝特别喜欢《左传》,就让这位老先生和朱震一起专门讲解。老先生讲课那叫一个精彩,还经常委婉地规劝皇帝,皇帝每次都点头称赞。
后来,皇子建国公要开始学习了,皇帝第一个就想到这位老先生,让他担任徽猷阁待制兼提举建隆观,还让他当资善堂的翊善,朱震则兼任赞读。皇帝还专门下了一道圣旨,说:“为了国家社稷的大事,我不敢只顾自己,从全国范围内挑选人才,发现鞠氏七世孙在宫中。现在选个好日子,让他出宫去学习,需要选拔德才兼备的人来当老师,放眼朝中,没人比得上你。你的祖上在嘉祐年间就建言献策,你父亲在元祐年间也忠心耿耿,你们家真是人才辈出啊!资善堂和经筵这些职位,就先按老规矩来吧。我现在正想多学习,而你确实多才多艺,即使教皇子,也绰绰有余。这是我的意思,你就安心接受吧!” 当时张浚在长沙,也推荐了这位老先生和朱震来担任皇子老师。他们俩都是当时有名的德高望重的老前辈,是全国最顶尖的人才,皇子见了他们都毕恭毕敬地行礼。
不久,他又升迁为翰林学士兼侍读,但他坚决推辞,改任翰林侍读学士,这可是效仿他父亲的做法呢!后来,他又以龙图阁直学士的身份告老还乡了,享年七十五岁。
这位老先生参与修撰《神宗实录》的时候,还另外写了一本书叫《考异》,专门标明哪些内容该保留,哪些该删去。保留的用墨色写,删去的用黄色写,新添的内容用红色写,所以后人称他为“朱墨史”。后来修撰《哲宗实录》的时候,他又另外写了一本书,叫《辨诬录》。他为人正直,乐善好施,司马光的家人都很依赖他,他把司马光一家照顾得很好。他还帮司马光把《记闻》十卷整理成册,呈献给皇帝,并且请求让司马光的曾孙宗召来祭祀司马光。他还曾经推荐尹焞来代替自己做官呢!
朱震,字子发,是荆门人,当兵的。他考中了政和年间的进士,在州县当官,以清廉著称。
胡安国一眼就看出他是个有大出息的人,把他推荐给了高宗皇帝。皇帝召他进京做司勋员外郎,但是朱震说自己生病了,没去。
后来,江西制置使赵鼎升任参知政事,皇上问他当今有什么人才,赵鼎说:“我知道有个叫朱震的,学问渊博,为人正直廉洁,是当世人才的典范。让他负责讲学,一定对陛下大有裨益。”
皇上于是就召见了他。朱震到了之后,皇上问他《易经》和《春秋》的精髓,朱震就把自己掌握的知识都讲给了皇上。皇上很高兴,就提拔他做了祠部员外郎,还兼任川、陕、荆、襄都督府的详议官。
朱震趁机向皇上建议说:“荆州和襄阳之间,沿着汉水上下游,有七百多里肥沃的土地。如果选拔优秀的将领带领军队驻扎在那里,招募流亡百姓,让他们务农种地,来了敌人就抵抗,敌人走了就耕种,不出三年,军队就能自给自足。还可以给军队发放茶叶、盐和钞票,招募人手去收购粮食,这样就能把江西的船运粮食过来,还能把湘中地区的粮食运过来。伺机而动,然后席卷河南,这是以逸待劳,万全之策啊!”
我被任命为秘书少监,还兼任侍讲经筵,后来又升迁为起居郎。建国公上任时,让我给他念书,皇上还赏赐我五品官服。之后我又升任中书舍人,兼任翊善。那时候,郭千里被任命为将作监丞,我却说:“郭千里侵占百姓田地,以前已经被查处过,希望皇上收回成命。”皇上听从了我的建议。我又升迁为给事中,兼任直学士院,最后升任翰林学士。
那时,虔州百姓闹起了盗匪,皇上为此担忧,想选派一位优秀的太守去安抚他们。这位太守将要出发时,我说:“如果让官员们廉洁奉公,不扰民,那么百姓自然就会安定,即使有人想诱导他们当盗贼,他们也不会轻易上当。我希望皇上能下令,新任太守到任那天,就应该把本郡和属县里贪污受贿、行为不端的官员全部罢免,然后让他们自己选择那些慈祥仁惠的人来担任,对于那些有政绩的人,要给予优厚的奖赏和鼓励。”皇上采纳了我的建议。
按照以前的规矩,在服丧期间是没有祭祀祖庙的仪式的。当时徽宗皇帝还没被祔入太庙,太常少卿吴表臣建议举行明堂祭祀。我便进言说:“《王制》里说:‘服丧三年不祭祀,只有祭祀天地社稷可以越过服丧期而举行。’《春秋》记载‘夏五月乙酉,吉,禘于庄公’,《公羊传》解释说:‘这是在批评他服丧不满三年就祭祀了。’北宋景德二年,真宗皇帝为明德皇后服丧,虽然用一个月代替三年,服丧期满后,第二年就祭祀了太庙,并在圜丘合祀天地。当时之所以不用三年之丧,而是用以月易日的方法,是可以的,但现在这样做就不对了。”皇上于是下令让侍从、台谏、礼官一起讨论此事,最终采纳了御史赵涣和礼部侍郎陈公辅的意见,举行了盛大的明堂祭祀。
七年后,我因病请求退休,不久被任命为礼部贡举,结果不久就病死了。
震经学问很深厚,他有一本《汉上易解》里写道:“陈抟把《先天图》传给了种放,种放传给了穆修,穆修传给了李之才,李之才传给了邵雍。种放又把《河图》《洛书》传给了李溉,李溉传给了许坚,许坚传给了范谔昌,范谔昌传给了刘牧。穆修把《太极图》传给了周敦颐,周敦颐传给了程颢、程颐。当时,张载在二程和邵雍之间讲学。所以邵雍写了《皇极经世书》,刘牧阐述了天地五十五个数,周敦颐写了《通书》,程颐写了《易传》,张载写了《太和》《参两》篇。我现在以《易传》为根本,结合邵雍、张载的观点,从汉、魏、吴、晋到唐朝直到现在,把不同的说法都包括进去,希望能把这些学说理顺。” 他认为王弼彻底抛弃旧说,掺杂了道家思想,过分注重辞藻是不对的,所以他对《河图》《洛书》的象征和数字含义特别详细地研究。关于这些图书的传承来龙去脉,他这样解释,但具体来源却没人知道。
胡安国,字康侯,是福建建宁崇安人。他进了太学,师从程颐的朋友朱长文和颍川人靳裁之。靳裁之和他讨论经史大义,非常看重他。他三次参加礼部考试,在绍圣四年考中了进士。开始的时候,考官评他的策论为第一,但因为他的文章里没有贬低元祐新政的内容,所以最终把何昌言排在第一,方天若第二,还想要把宰相章惇的儿子排在天若之后。当时考试的大纲是推崇恢复熙宁、元丰年间的旧制,胡安国则阐述了《大学》的思想,主张逐步恢复三代盛世。哲宗皇帝让别人再读了一遍他的考卷,连着几次都称赞他的文章写得好,最后亲自把他排在了第三名。他做了太学博士,从不巴结权贵。
他被提拔为湖南学事提举,朝廷下诏举荐隐居的学者,胡安国推荐了永州的平民王绘和邓璋。这两个人年纪大了,行动不便,胡安国就请求朝廷派官吏去请他们,以此鼓励那些好学的人。可是零陵县令说这两个人是党人范纯仁的宾客,也是被流放的邹浩托付的人。蔡京一向讨厌胡安国,因为他俩政见不合。蔡京得到县令的报告后,非常高兴,就命令湖南提刑按察使把他关进监狱审问,又把他移交到湖北再次审问,最后也没查出什么来,胡安国最终被罢官。没过多久,那个县令因为其他罪名被处死了,御史台的官员为胡安国申冤,恢复了他的官职。
话说宋徽宗政和元年,张商英当上了宰相,还被任命为成都学事提举。第二年,他父亲去世,他回老家江东奔丧。守孝期满后,他对子侄们说:“我以前是为了孝敬父母才出来做官,现在就算有万贯家财,又能拿来做什么呢?”于是他就以生病为由辞官不做,在父亲墓旁盖了间房子,种地自给自足,打算就这么过一辈子了。到了宣和年间快结束的时候,李弥大、吴敏、谭世勣这三位大佬一起推荐他,让他当屯田郎,他又给辞了。
靖康元年,朝廷又任命他为太常少卿,他还是辞了;后来又任命他为起居郎,他又辞了。朝廷多次催促他上任,他没办法,只好去了京城,然后就说自己生病告假。有一天中午,宋钦宗皇帝急着召见他。安国公上奏说:“明君应该把重视学习放在首位,而圣学的核心在于端正自己的内心。内心是所有事情的根本,端正内心才能正确处理各种事务。我希望陛下能选拔那些懂得治国安邦根本道理的名儒,虚心向他们请教,深入挖掘他们的智慧。” 他还说:“治理天下国家,一定有其不变的策略,一旦策略确定,君臣共同遵守,那么就能心想事成,治理国家就能取得成就。现在陛下南面称帝已经半年了,但朝纲依然混乱,风俗日下,施政措施不得当,各种事情都处理得非常麻烦。大臣们互相争斗,朋党之患已经出现;百官都窥伺权位,贪污腐败日益严重。用人不当,导致名器越来越轻贱;法令屡次更改,百姓都不再信任。如果不能清除旧弊,乘势改革,恐怕大势将要倾覆,难以挽回。恳请陛下召见大臣,让他们各抒己见,拿出具体的方案来。先让台谏官员进行审核,提出意见。如果大臣的意见不足,就参考台谏官员的意见;如果台谏官员的意见不妥,就采纳大臣的策略。然后在朝堂上进行讨论,由陛下最终决定,作为治国方略,依次执行。如有任何动摇,必将严惩不贷。这样才能使新政有章可循,才能期望国家中兴。” 宋钦宗说:“朕一直把你留在身边,已经下令召你试用了。”话还没说完,太阳已经偏西,天气又热,张商英汗流浃背,就退下了。
耿南仲这老小子,仗着跟皇帝关系好,谁要是看不惯他,他就说人家结党营私。看到安国上奏的那些话,耿南仲就生气地说:“这正是中兴盛世啊,居然说没啥成绩,这不是在诽谤圣上吗!”然后他就跟皇帝说,安国这小子想窥探宫廷机密,不适合让他来考试当官。皇帝没理他。安国自己也一再推辞,耿南仲又说安国不忠于朝廷。皇帝问他怎么回事,耿南仲说:“以前他不侍奉太上皇,现在也不侍奉陛下。”皇帝说:“人家是因病推辞的,一开始就没啥立场问题啊。” 每次大臣们去见皇帝,皇帝都要问他们认识不认识胡安国。御史中丞许翰说:“自从蔡京当权后,哪个官员没被他收买过?像安国这样清高自持,不受他污染的,真是少之又少啊!”皇帝听了很感慨,就派中书舍人晁说之去传旨,让安国勉为其难接受任命,还说:“以后想走,朕也不强留你。”安国考试后,被任命为中书舍人,还赐给他三品官的衣服。耿南仲又唆使御史台的人弹劾安国,说他不恭敬,应该降职处罚。但皇帝没采纳这个奏疏,安国这才上任。
耿南仲这厮先把宰相吴敏和枢密使李纲都弄下去了,又说许景衡、晁说之把官员升降当儿戏,图谋不轨,徇私舞弊,把他们也给罢官了。安国就说了:“这两个人要是真因为升降而有所不满,肯定会有文章发表;要是真图谋不轨,徇私舞弊,肯定会有证据。请您把这事交给有关部门调查,把结果记录在案。” 但是皇帝没理他。
叶梦得以前在应天府做官,因为跟蔡京有点关系,被免职在家养老。安国就说:“蔡京的罪行已经查清了,他的子孙也被发配,家产也充公了,这世上已经没有蔡家了。那些以前被蔡京提拔的人,现在都成了朝廷的官员,如果还说他们是蔡京的党羽,那就会有很多人才被浪费,党争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于是,皇帝就给叶梦得安排了个小官做。
何侍郎建议把全国分成四块,设立四个总管,各自负责一块,用来保护皇室,抵御强敌。安国说:“国家内外形势刚刚稳定,就应该保持平衡,如果力量分配不均就会很危险。现在各州郡权力太小,应该根据情况灵活调整。如果一下子把全国二十三路划分为四道,那么权力、钱财、官职任免、军队赏罚都掌握在一个总管手里,权力太大了。万一他们造反,怎么办?不如在现有的二十三路帅府中挑选重臣,给他们都总管的权力,专门负责军事。万一有紧急情况,他们就可以率领自己管辖的军队支援,这样一举两得。”后来任命赵野为北道总管,安国认为魏地很重要,赵野肯定难以胜任。这年冬天,金兵大举入侵,赵野逃跑了,被土匪杀害了。西道总管王襄率领军队固守,不再北上支援,正如安国之前预料的那样。
李纲被罢免后,中书舍人刘珏上书为他说话,说李纲虽然屡战屡败,但他忠心报国。吏部侍郎冯澥说刘珏是为李纲说好话,刘珏因此被贬官。安国把奏章退了回去,说:“侍从官员当然应该进言献策,但是弹劾官员的权力应该属于监察部门。现在言官们还没犯沉默不语的错误,冯澥却越权行事,如果这种风气开了,朝中大臣都会因为个人好恶互相攻击陷害,这不是安定朝廷的好办法。” 南仲大怒,何侍郎也趁机排挤安国,结果安国被贬到通州。因为安国长期腿脚不好,而海门地势低洼潮湿,所以朝廷把他任命为右文殿修撰、通州知州。
安国在朝廷一个月,很多时候都在上奏章,每次出宫都会提出一些意见。有人说:“一些小事,能不能先放一放?”安国说:“大事都是从小事积累起来的,现在连小事都不敢说,等到大事发生时更不敢说了,这样就永远没有机会说话了!”
安国离开朝廷十多天后,金兵就逼近京城了。安国的儿子安子寅当时在京城做官,有人很担心,安国脸色凝重地说:“皇上被围困在皇城里,命令都发不出去,朝中大臣都恨不能效忠国家却找不到机会,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敌人的包围越来越紧,钦宗皇帝急忙召见安国和许景衡,但诏书最终没有送到。
高宗皇帝登基后,就派人召见了他,让他当给事中。安国说:“我以前上奏章的时候,得罪了不少权贵。现在陛下正要重建国家,可是政事方面松紧不当,人才的升迁也还没安排妥当,如果我按照规矩办事,肯定会因为说话直率而触犯法令,惹上麻烦。” 黄潜善这个人就暗中跟给事中康执权说安国是假装生病,结果安国就被罢官了。
过了三年,枢密使张浚向皇帝推荐安国,说他很有才能,于是他又被任命为给事中。皇帝还特地给他儿子,起居郎寅,写了封信,让他拿着皇帝的旨意去催促安国上任。安国到了池州的时候,听说皇帝要到吴越一带去巡视,就借口生病,回去了。
1127年,也就是绍兴元年,我被任命为中书舍人,同时兼任侍讲。朝廷派人来催促我上任,但我先献上了自己写的《时政论》二十一篇。皇上看完我的奏章后,又把我提升为给事中。第二年七月,我被召见,皇上高宗对我说:“久仰大名,一直想见你,怎么让你等了这么久才来?”我谦虚地回答,并请求皇上能将我奏疏中提出的建议付诸实施。我的这二十一篇奏疏的题目分别是:《定计》、《建都》、《设险》、《制国》、《恤民》、《立政》、《核实》、《尚志》、《正心》、《养气》、《宏度》、《宽隐》。
其中,《定计》这篇主要讲的是:陛下登基六年了,建都还没确定,没有一个固定的都城;讨伐金贼的策略也没有确定下来;施行的政策也没有一个稳定的方向;任用的官员也没有完全值得信任的。如果现在不认真考虑这些问题,以后后悔就来不及了!《建都》这篇建议定都建康,因为它地理位置优越,可以和关中、河内相媲美,是将来恢复中原的大本营。《设险》这篇则分析了如何巩固长江防线,说要巩固上游,必须保住汉水和沔水;要巩固下游,必须守住淮河和泗水;要巩固中游,必须在安陆驻扎重兵。
《尚志》这篇强调要以恢复中原,奉祀皇陵为己任;也要以消灭敌人,迎接二帝回朝为目标。《正心》这篇则指出,虽然平定叛乱刻不容缓,但处理军事事务一定要谨慎小心。我建议皇上应该挑选一些正直、有见识、有想法、敢于直言的官员辅佐左右,每天都一起讨论国事,以端正君主的内心。《养气》这篇讲的是,战争的胜负,军队的强弱,将帅的勇怯,都取决于君主的气度和德行。希望皇上能加强自身修养,不断提升自己的道德品质,让天下人都信服,让周边国家都敬畏,这样才能威震天下。我曾经说过,就算诸葛亮复生,针对目前的局势,也提不出比这更好的策略了。
过了十几天,我又见到了皇帝,我着急地请求离开。皇上说:“听说你对《春秋》很有研究,正想和你一起讨论呢。”于是就把《左氏传》交给我,让我一句一句地校对,纠正读音。
我上奏说:“《春秋》是关系国家大事的经典,它讲的是实际的事情,不是空洞的比喻。现在正是国家危难之际,需要我们去解决问题,《左氏传》内容繁杂,不适合现在浪费时间去研究它华丽的辞藻,不如潜心研究圣贤经典。”皇上觉得我说得对。
不久,我就被任命为兼任侍读的官职,专门讲解《春秋》。当时有四位讲官,他们按照惯例请求每人讲解一部经典。皇上说:“其他人的经学造诣,怎么能和胡安国相比呢?”所以没答应他们的请求。
后来,前任宰相朱胜非被任命为江淮荆浙等地的都督,我上奏说:“胜非和黄潜善、汪伯彦以前都在朝廷做官,他们沉默寡言,互相勾结,导致了朝廷南渡。他们还尊奉张邦昌与金国结好,破坏了三纲五常,天下人都对此愤愤不平。等到朝廷在临安重新建立,苗傅、刘正彦发动叛乱,他们贪生怕死,苟且偷生,让皇上受了委屈。现在强敌入侵,叛臣毫无顾忌,用人得失关系到国家的安危,我担心胜非会误大事。”
于是朱胜非被改任为侍读,我坚持不接受黄龟年写的奏章,左相吕颐浩特地让我来校对黄龟年的奏章。我说:“‘有官职的人,如果不能胜任自己的工作就应该辞职’,我现在待在朝廷也没什么用处,既然已经不能胜任自己的工作,那离开是理所当然的。更何况,胜非是我在奏章里批评过的人,现在朝廷却说胜非在苗傅、刘正彦叛乱时,保护了皇上的安全。过去公羊学派说祭仲废黜国君是为了行使权力,前代的儒家学者都极力反对这种说法。因为权宜之计废黜君主不应该用在君父身上,《春秋》的大义,尤其谨慎于此。建炎年间那些失节的人,现在虽然被赦免了,还被提拔重用,这种风气一旦形成,对君父非常不利。我以讲解《春秋》为职,却和胜非一起做官,这违背了经书的教诲。”
最后,我干脆就待在家里不出门了。
一开始,颐浩都督从江上回朝,想把那些看不顺眼的人赶走,但一直没找到好办法。有人给他出了个主意,说可以指控他们结党营私,并且说:“党魁在后宫,应该先把她弄走。”颐浩一听,高兴坏了,立刻拉拢胜非当帮手,然后就下旨说:“胡安国多次被召见,却总是推三阻四不肯来,现在好不容易上朝了,又多次请求办事。一开始说胜非不能和我一起当都督,后来改任他经筵官,又说他不行,难道是因为国家危难的时候他不肯全力以赴,就想找个小毛病把他赶走?他自己倒是想得美,可国家怎么办?” 于是,胡安国被罢官,改任仙都观提举。当天晚上,彗星从东南方向出现。
右相秦桧三次上奏章请求留下胡安国,但都没奏效,于是秦桧也交出相印,离开了官位。侍御史江跻上书,极力陈述胜非不应该被重用,胡安国不应该被责罚。右司谏吴表臣也说胡安国带病上朝,是想贡献自己的才能,现在无缘无故被罢官,恐怕不是给天下人做的好榜样。 但是,这些奏章都没被采纳。颐浩接着就罢免了给事中程瑀、起居舍人张焘和江跻等二十多人,说是响应天象变化,除旧布新。一时间朝中官员被罢免一空,胜非最终当上了宰相,胡安国则彻底回家了。
五年里,他先是被任命为徽猷阁待制,然后又担任永州知州,但他都辞去了。皇上念着他以前在经筵上当过大臣,很同情他的遭遇,就特别批准了他的请求,让他担任江州太平观的提举,并让他修撰他自己的《春秋传》。书写完成后,高宗皇帝认为他深刻领会了圣人的旨意,于是任命他为万寿观的提举兼侍读。还没等他上任,谏官陈公辅就上书弹劾,说他假托程颐的学说。
安国就上奏说:“孔孟之道很久没有传扬了,自从程颐兄弟开始阐明它,人们才知道它可以学习并达到很高的境界。现在让学者们学习孔孟,却禁止他们学习程颐的学说,这就好比要进屋却非要绕过门走。从本朝嘉祐年间开始,西京有邵雍、程颢和他的弟弟程颐,关中有张载,他们都以道德名扬天下,受到朝中公卿大夫的敬仰和尊崇。后来王安石、蔡京等人曲意排挤他们,所以他们的学说没有流传开来。我希望朝廷下令礼部官员讨论一下相关的典章制度,给他们追封爵位,把他们的名字载入祀典,比照荀子、杨雄、韩愈那样,并且下令馆阁收集他们的遗书,校对后颁行天下,不让那些邪说占据主流。”奏章上呈后,陈公辅和中丞周秘、侍御史石公揆揣测宰相的意思,联名上书,说安国的学说比较偏激。于是他又被任命为永州知州,他再次辞去,又重新担任太平观的提举,后来升任宝文阁直学士,最终去世,享年六十五岁。皇上追赠他四官的官职,又下令增加赏赐,赐给他十顷田地以抚恤他的孤儿,并谥号为“文定”,这在当时是很特殊的待遇。
安国先生勤奋学习,努力实践,以圣人为目标,立志要拯救国家于危难之中。看到中原沦陷,百姓流离失所,他总是感到痛心疾首,仿佛亲身经历一般。虽然他多次因为各种罪名被罢官,但他爱君忧国的赤子之心却越来越坚定。每当朝廷有命令,他总是立即放下家事,毫不犹豫地前往执行。然而他的为人处世却非常超脱,远离尘世纷扰,视天下万物都无法牵绊他的心。从他登第到退休,四十年间在官场上,实际在职的时间加起来还不到六年。
朱震问安国先生是怎么决定出仕为官的。安国先生说:“我学习《易经》二十年了,这些事早就想清楚了。做人嘛,就该好好学习,认真讨论政事,这是必须的。至于个人的行为处事,该去该留,该说话该沉默,就像吃饭一样,饿了就吃,饱了就歇,冷了就添衣,热了就脱衣,这些都要自己拿主意,别人也帮不了你,更别提替你做决定了。我这一辈子,所有的事都是自己心里拿主意,那些世俗的名利,就像苍蝇蚊子飞过眼前一样,根本不值得一提!”所以,自从安国先生渡江以来,那些儒生们在出仕和隐退的问题上,都以安国先生和尹焞先生为榜样。侯仲良先生说话总是提到二程先生,其他人的话他根本不理会。后来侯仲良见到安国先生,感叹道:“我以为只有二程先生才能做到心怀天下,把不义的富贵看得像浮云一样,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人!”
安国先生交往的朋友,游酢、谢良佐、杨时都是程颐程颢先生的高徒。谢良佐曾经对别人说:“胡康侯先生就像大冬天的大雪,百草都枯萎了,只有松柏依然挺拔,傲然独立。”安国先生到湖北做官的时候,当时是府里的教授,谢良佐是应城县令,安国先生经常向谢良佐请教,礼节非常恭敬,每次拜访完离开的时候,谢良佐都要端着笏板笔直地站着目送他离开。
自从王安石废除了《春秋》在学官中的地位后,安国先生说:“先圣亲手编写的书,竟然不让皇帝听讲,不让学士们传习,这简直是破坏伦理,灭绝道理,导致夏朝衰败,夷狄兴起,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所以他潜心研究《春秋》二十多年,认为天下所有的事情,这本书里都包含了。他经常感叹道:“这就是传达圣人之心的重要典籍啊!”
安国先生年轻的时候,想凭借文章名扬天下,后来学习了道义,就不再把心思放在文章上了。他留下了十五卷文集和一百卷《资治通鉴举要补遗》。他有三个儿子,寅、宏、宁。
大儿子寅,字明仲,是安国先生弟弟的儿子。寅将要出生的时候,弟弟的妻子因为已经生了很多儿子,想把孩子打掉,安国先生的妻子梦见一条大鱼跳到盆子里,赶紧去把它捞起来,结果就生下了寅。寅从小就调皮捣蛋,难以管教,他父亲把他关在一个空阁楼里,阁楼上有各种杂木,寅就把这些木头都刻成了各种人形。安国先生说:“得想办法改变他的心思。”于是,他在阁楼上放了几千卷书,一年多以后,寅竟然把所有的书都背下来了,一字不差。后来他参加辟雍考试,中了宣和年间的进士甲科。
话说靖康年间刚开始的时候,因为御史中丞何某的推荐,我被朝廷召来当了秘书省校书郎。当时杨时先生是祭酒,我跟着他学习。后来我升了官,当上了司门员外郎。结果金兵攻破了京城,有人想另立皇帝,我跟张浚、赵鼎一起躲在太学里,没参与那些立新君的讨论。张邦昌假装当了皇帝,我干脆辞官回家了。有人弹劾我临阵脱逃,我的官职被降了一级。
建炎三年,高宗皇帝到了金陵,枢密使张浚又推荐我当了驾部郎官,没多久就升了起居郎。金兵又南下入侵,朝廷要讨论皇帝转移到哪里去,我上了一道奏章,里面写道:
“陛下您之前派亲王、兄弟带兵去河北,结果二圣都被金人俘虏了,这时候应该赶紧集合义军,北上迎回二圣才对。可是您却急着接受拥戴,匆匆登上皇位,还杀害忠臣,堵住人们的嘴。您南巡淮海,只想苟且偷安,敌军入侵关陕,您却不管不顾。盗贼横行,没人敢管,老百姓死伤无数,百万人民流离失所。您却忙着制造器物,举行郊祀大典,自以为是中兴之世。金兵趁虚而入,直捣行在,甚至骑着马就南渡了,淮河一带血流成河。等到您好不容易回到原来的皇位,又把都城迁到建康,也不好好计划一下,只是一味地畏缩躲避。这些都是失去民心的重大错误啊!”
从古至今,那些能够中兴复国的皇帝,没有一个不是因为心中充满了愤怒、耻辱和怨恨,他们不甘心受辱,绝不苟且偷安。从来没有哪个皇帝在国家衰微、处境艰难的时候,还沾沾自喜、自以为安稳,最后还能长治久安,没有灾祸的。黄潜善和汪伯彦却用哄小孩的办法来对待陛下,说:“先帝的儿子有三十多个,现在只有您还活着,您一定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啊!”他们难道就没有想过,祖宗的庙宇会被杂草掩埋,陵墓会被锄头惊扰吗?堂堂中华大地,如今却要遭受战乱的蹂躏!黄潜善、汪伯彦误导陛下,使皇陵受损,国家衰败,百姓遭殃,他们的罪过简直罄竹难书!
当初您继承皇位,并没有制定迎接二帝回朝的策略;后来您又长期在外巡狩,也没有制定保卫中原的计划。结果导致现在朝廷威信扫地,号令不行,刑罚无效,赏罚不能起到激励作用。如果您不改变策略来拯救危亡的局面,那么陛下将永远背负着不孝的罪名,永远要承受对父兄的责任。人心一旦离散,天命就难以保佑,即使想逃到山海之间避难,恐怕也难以自保。
我希望陛下下诏说:“我继承大统,是因为臣子的阿谀奉承,而我没有意识到这是错的;我巡狩东南,是因为侥幸心理作祟,而没有预料到会发生祸事。金人逆天犯上,我义不容辞,决心雪耻。父兄流离失所,陵寝荒废残破,罪过都在我,我无处逃避责任。”用这道诏书号召天下,激发人心,下定决心练兵,亲自披挂上阵。巡视淮河、襄阳一带,招募那些英勇豪杰,发誓要通过战争来收复失地。天下忠义勇敢之士,一定会纷纷响应。陛下想做的事情,还有什么比这更有意义的呢?这和退守吴越相比,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从古至今,中国要是强盛起来,就像汉武帝、唐太宗那样,征服四夷,那是一定要彻底消灭他们的,非得用尽全力不可。咱们中国讲究礼义,可就算这样,对待弱小的国家也常常是恃强凌弱。现在却指望用仁慈的办法,用君子长者的态度去对待像粘罕那样的凶狠顽固之徒,这怎么可能呢?!
要想让国家重新兴盛起来,最好的办法就是停止议和,把用来送礼的钱,用来养兵。不然的话,咱们就只能龟缩在东南一隅,什么事都干不成。要是继续送钱,谁的钱财能比得上朝廷?要是继续送人质,谁的地位能比得上皇帝和太子?仔细想想,这所谓的议和,根本就没有任何成功的可能。
大乱之后,社会风气败坏得很,想要扭转乾坤,就得注重实际效果,别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比如,选将领打仗,得选那些真正孝顺父母、友爱兄弟的人,这才是实实在在的;派人去求和,指望万一能成功,这纯粹是做样子。
再比如,真心实意地去寻找人才,采纳大家的意见,这才是求贤的实招;表面上客客气气,实际上根本不听人家说什么,这就是虚文。 不只是嘴上答应,心里也要真正改变,只要对国家有利,马上就去做,这才是真正接受别人的建议;表面上笑眯眯地听着,心里却根本不放在心上,这又是虚文。
提拔那些聪明勇敢、忠诚正直的人,用恩威并施的方法来管理他们,用诚信来约束他们,这才是用人的正道;亲近那些没用的人,赏罚不明确,这就是虚文。淘汰那些疲弱的士兵,挑选那些强壮勇敢的,保证他们的衣食,明确等级制度,改变他们骄横跋扈的习气,这才是治军的正途;只搞些花里胡哨的训练,纪律松散,这全是虚张声势。
选拔地方官吏,让他们长期在任上,严厉打击贪污腐败,广泛施行仁政,这才是爱民的表现;只顾着筹备军需物资,征收钱粮,发布赦免令,实际上都在欺骗百姓,这都是虚文。
总而言之,如果能把这六个方面的实事做好——选将、求贤、纳谏、任将、治军、爱民,那就是真正意义上的中兴之举;如果只做那些表面文章,国家庙宇破败,国土日渐缩小,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那可就全是虚文了。
皇上您每天住着华丽的宫殿,早上起来就坐上龙辇出宫,仪仗队、侍卫、官员,排场十足,这就是您每天的生活。而金国那些人,却日夜操练军队,四处侵略,眼看就要踏平中原,他们野心勃勃,想要吞并天下。而我们呢?却在虚张声势,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君子和小人,水火不容啊。仁宗皇帝当政的时候,重用君子最多。小人虽然有时也被启用,但犯了罪就会被斥责;君子有时也会被冷落,但只要忠心耿耿、功劳显著,就会被重用。所以,仁宗皇帝时代那些成就功业、造福后世的人,都是君子。而王安石就完全不一样了,他排斥君子,赶尽杀绝;却重用小人,一味纵容。所以,他搞垮了当时的政局,给后世带来了祸患,这都是小人造成的。仁宗皇帝培养的君子,如今已经渐渐消亡了;而王安石提拔的小人,却越来越猖獗。正是因为这种错误,导致国家衰败,民不聊生,甚至两位皇帝蒙受屈辱,像羿、莽那样擅权的人掌握朝政,而像宗泽那样忠贞殉国的英雄却寥寥无几。这就是轻浮浅薄的危害,明智的君主应该引以为戒,并且要深刻反省。
古人说中兴,就是“拨乱反正”。如今的乱局已经非常严重了,能不能拨乱反正,兴复国家,全在陛下您的手中;如果继续沉沦不振,那也是陛下您的责任。当年宗泽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官员,都能以诚意感动叛贼,联系怀州、卫州,共同迎接二圣回朝,响应者多达几十万人。更何况陛下是皇帝的儿子,如果您想北伐收复失地,天下人都会为您效力。只要十年时间,一定能够扫除奸邪,迎接父兄回朝,成就宋朝的中兴大业。而如今却畏缩不前,苟且偷生,承受着屈辱,难道不觉得愧对天地吗?
奏章递交上去后,宰相吕颐浩讨厌他的直言不讳,就把他调到龙图阁做个闲职,主管江州太平观。
两年后的五月,朝廷下令让所有官员都提出节约开支、富国强兵、安抚百姓的策略。寅上交了十条建议:修明政事、加强边防、整顿军队、任用人才、打击盗贼、赏罚分明、理财节用、核实户籍、摒弃谄媚之臣、清除奸邪小人。奏章递交上去却没有得到回复,不久后就被派去永州做官。
绍兴四年十二月,他又被召回朝廷,担任起居郎,后来升迁为中书舍人,还被赐予三品官服。当时朝廷正讨论派使者去云中,寅上交奏章说:
女真人攻破皇陵,破坏宗庙,还劫持了二位皇帝,这可是咱们国家的大仇啊!前些日子,那些误国的奸臣竟然派使者去求和,就想苟且偷安,这么干了九年了,有什么效果吗?还好陛下您英明,逐渐开始计划收复失地,忠臣义士们听到消息都振奋起来,都想出力报效国家。现在要是无缘无故地重蹈那些庸臣的覆辙,忘记了报仇雪恨,反而说些自辱的话,我实在替陛下觉得不值得啊!
要说没吃亏,那两位皇帝怎么办?从丁未年到甲寅年,为了所谓的问候和迎接,派出去的使者不知道有多少了,有谁知道两位皇帝在哪儿?有谁听到过两位皇帝的声音?有谁掌握了女真人的弱点从而让他们停兵的?我只看到丙午年以后,和谈的使者刚回来还没歇口气,黄河、淮河、长江防线就接二连三地失守了。女真人知道咱们最重视的是两位皇帝,最害怕的是他们被劫持,最担心的是咱们用兵,而咱们却一直被他们牵着鼻子走,这么久了还没醒悟过来!天下人都以为这次一定会有所改变了,怎么又拿出这个馊主意来呢?
现在最要紧的事,就是报复金人的仇恨。想要报仇,就必须彻底消灭这个仇敌。要用报仇的策略,而不是讲和的政策,让天下人都知道女真人是咱们不共戴天的大仇敌,人人都有拼死报仇的决心,这样才能平息两位皇帝被劫持的怨气,陛下您作为人子该尽的责任也就完成了。如果不然,他们说不定会想跟陛下在泗水边上盟誓,到时候咱们拿什么对付他们?希望陛下能坚定地认识到这是世仇,根本没法和解,干脆就取消这次的使者派遣吧!
高宗皇帝很欣赏胡寅的意见,说:“胡寅关于使者出使的论述,言辞恳切,深刻地体现了献策的精髓。”于是召见胡寅到都堂下达旨意,还下诏书褒奖他。之后,右仆射张浚从江上回来,奏请派使者是兵家常用的策略,结果又推翻了之前的旨意。胡寅再次上奏说:“今天的大计,就应该明确报仇雪恨的方针,任用贤才,修明德政,休养生息,训练军队,以图北伐。如果暂时还不行,那就坚守待时。要是像现在这样摇摆不定,没有明确的方针,肯定什么都干不成。”因为胡寅和张浚意见相左,所以就请求告老还乡,去地方上养老了。
一开始,朱熹上奏说:“近年来,很多诏书都掺杂了词臣个人好恶的私心,让皇帝的诏书里充满了褒奖或谴责的言辞,难免会有玩弄人心的失误,导致道德败坏。恳请皇帝告诫词臣,不要用讨好或诋毁的文字来表达情感。”所以朱熹写的诏书大多是规劝和告诫,因此招致了不少人的嫉妒。朝廷要澄清宣仁圣烈皇后的冤情,要罢免章惇、蔡卞,这些都是宰相直接奉旨交给朱熹起草的。朱熹被任命为徽猷阁待制、邵州知州,但他推辞了。后来改任集英殿修撰,又以待制身份改任严州知州,之后又改任永州知州。
徽宗皇帝和宁德皇后的讣告传来,朝廷按照惯例打算用“日易月”的办法来计算服丧期。朱熹上书说:“礼仪规定:仇恨不消除,服丧就不结束。我希望陛下下诏,服丧三年,穿孝服,以示天下。”不久,朱熹被任命为礼部侍郎、兼侍讲、兼直学士院。父亲去世后,他守丧,这时秦桧当权,朱熹被任命为徽猷阁直学士、提举江州太平观。不久,他请求退休,于是回到了衡州。
秦桧一直忌恨朱熹,即使朱熹退休了,秦桧仍然怀恨在心。秦桧抓住朱熹和李光曾讥讽朝政的把柄,将他罢官。右正言章复又弹劾朱熹不为生母守孝不孝顺,劝谏朝廷与邻国友好不忠诚,最终朱熹被贬为果州团练副使、安置新州。秦桧死后,朝廷下诏让朱熹自行决定去留,不久后恢复了他的官职。绍兴二十一年,朱熹去世,享年五十九岁。
朱熹为人刚正豪迈,刚考中进士时,中书侍郎张邦昌想把女儿嫁给他,被他拒绝了。起初,朱熹很看重秦桧的节操,但后来秦桧专权,朱熹就和他断绝了关系。新州的贬谪命令一下达,朱熹就立即动身前往。他在贬谪期间写成《读史管见》数十万字,以及《论语详说》,这些著作都流传于世。他的文章立意深远,有《斐然集》三十卷。
朱熹字仁仲,小时候师从杨时、侯仲良,最终继承了他父亲的学业。他在衡山脚下悠游了二十多年,潜心研究学问,日夜不息。张栻曾拜他为师。
绍兴年间,朱熹上书,书的大概内容是:……
治理国家最根本的是仁德,什么是仁德呢?就是良心。良心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谁也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怎么才能知道它的存在呢?如果有些事情你根本没注意到,那就自然不知道了。如果总是顾虑重重,畏畏缩缩,那么即使你本来有良知,也会渐渐磨灭而自己不自知,这就是我最为担忧的。现在敌国占据着险要之地,奸臣篡夺了中原的帝位,他们的军队正虎视眈眈,想要争夺天下。我担心的不是敌人,而是陛下的良心,因为良心贯穿人的一生,它与天地相通,主宰着世间万物,是统领亿万百姓的根本。想要明白天理,就要摒弃私欲;想要保持良心,就要树立远大的志向。陛下您有时候也会遇到朝廷政事不需操心,奸佞小人不会在您面前献媚,后宫妃嫔佳丽也不会在您身边争宠的时候吧?陛下您不妨在这种时候静下心来好好想想,如今这天下,对于您来说,什么事情最重要?什么事情最紧急?如果您能因此感到焦虑不安,内心痛苦,坐立难安,那就说明您的良心还在,我的话也就能被您相信了。
舜帝从一个平民百姓成为天子,他的父亲瞽叟也因此成为天子的父亲,享受着天下的供养,难道还不够富足吗?可是瞽叟还是不满意。从常理来看,舜帝完全可以摆脱他父亲,然而舜帝却忧心忡忡,整个天下都没有什么能让他释怀。徽宗皇帝享受着天下的供奉将近三十年,钦宗皇帝出生在深宫之中,从小就享受着帝王的待遇,最后却沦为阶下囚,被敌人劫持到遥远的荒凉之地,衣食住行都极其简陋,生活条件远不如从前。他一直盼望着陛下能出兵讨伐敌国,他的愿望就像饥渴的人渴望食物一样迫切。只要能活着回来,父子兄弟就能相拥而泣,就像以前一样快乐。他一直盼望着,已经九年了。我虽然地位卑微,但想到这些就痛心疾首,吃饭的时候经常哽咽,放下筷子站起身来,想着要为他们做点什么,更何况陛下您肩负着如此重任呢?可是朝中的大臣们却不能宣扬您的仁孝之心,反而让您这个天子,要向敌人低头。陛下您自己想想,您这样做事亲,和舜帝相比,如何呢?
大臣们一个个没啥本事,自己觉得干不了大事,就想在江南苟且偷安,只想升官发财,全是为自己打算。皇上您还信了他们,觉得只要稳住江左,就能慢慢收复中原,祭祀祖庙,接回太上皇和皇太后,这有什么错呢?
这可是万世难以磨灭的耻辱啊!臣子们必须报仇雪恨,子孙后代都应该枕戈待旦,誓不与他们同享天下的!可皇上您却犹豫畏惧,不敢把他们当成仇人。那些叛逆的臣子,有明目张胆造反的,有帮着乱贼出谋划策的,还有骑墙观望想保全自己的,皇上您都犹豫畏惧,不敢惩罚他们。要是继续这样下去,祖宗的英灵就要永远暴露在外,无法安息;父兄的身躯就要永远受辱,而盼望他们回归的希望也彻底破灭了;中原的百姓就要一辈子受苦受难,无处申诉。皇上,您想过这些吗?
王安石轻率地运用私心,不断更改法令,抛弃诚信,玩弄欺诈,只顾眼前利益,不讲道义,只求功劳,违背天道。大家都知道王安石废除了祖宗的法令,却不知道他连祖宗的治国之道也一起废除了!邪恶的言论盛行,正确的意见被压制,所以那些奸邪谄媚之徒就敢打着继承祖宗事业的旗号来满足私欲,下面诬陷君父,上面欺骗祖宗,诬陷宣仁皇后,废黜隆祐太后。导致我们国家君臣父子之间,都产生了隔阂,三纲五常崩溃,神化之道快要灭绝了。结果导致外敌入侵,国内盗贼四起,朝廷军队屡战屡败,中原沦陷,二圣流落沙漠,皇室寄居在东吴,老百姓苦不堪言,不知道未来在哪里,祸害太大了!
如果还继续优柔寡断,害怕变革,丢掉三纲五常的根本,丧失神化之道的力量,上面用利益诱惑下面,下面用计谋欺骗上面。是非就会因此不公正,名实就会因此不符合,赏罚就会因此失当,乱臣贼子就会因此得逞,人伦纲纪就会因此败坏,天下所有的事情都会倒行逆施,人欲横流,天理灭绝!这跟前朝有什么区别?怎么能期望平息祸乱,恢复太平呢?
末言:
皇上您登基以来,处理朝政,赏罚官员,反复无常,没有坚定不移的原则。可是陈东因为直言进谏而死,马伸因为正直的论述而死,却没听说您诛杀过一个奸邪小人,罢黜过一个阿谀奉承的佞臣。这说明您削弱正直之士的力量,却难以铲除奸邪,这是为什么呢?虽然这是当时辅佐您的大臣的过错,但那些正直的官员可是您最亲近信任的人啊!您身为天子,掌握着天下百姓的命运,却不能保护您身边几个最亲近的臣子,反而让奸邪小人害死了他们,这要怪谁呢?我心里非常痛心,为皇上您不能掌握自己的权力而感到担忧。
高閌担任国子司业,请求皇上到太学视察。皇上看到他的奏章后,写信斥责了他:太学,是教化人伦的地方。从前楚怀王被扣为人质,楚国人都很同情他,就像悲痛亲人一样。这是因为他们愤怒秦国用武力欺骗他们的君主,使他不得善终,这种悲愤胜过直接用刀杀了他。太上皇被强敌挟持,被迫前往敌国,最终客死他乡,这让我们臣子痛心疾首,恨不得卧薪尝胆,一定要报仇雪恨。可是那些当权的大臣竟然敢欺骗上天,蒙蔽百姓,把国仇当成国恩吗?
从前宋公被楚国俘虏,后来楚国人释放了他。孔子在《春秋》里记载这件事时说:“许国在薄地与楚国盟誓,释放了宋公。”意思是说,他不允许楚国掌控中原的命运。《春秋》记载此事,是为后世警戒。而如今我们的太后被金国扣押,天下母亲被金国扣押,这可是中华民族的大耻辱,做臣子的都不忍心说出口。可是那些当权的大臣竟然敢欺骗上天,蒙蔽百姓,把这大辱当成大恩吗?
晋朝废除了皇太后,董养游在太学里叹息说:“天下的道理都灭绝了,大乱就要发生了!”然后就离开了。您现在却忘记了国仇家恨,忘记了国家大义,反而对敌国卑躬屈膝,苟且偷安,还自以为是天下师儒之首。您既不能发表宏论,阐明天理人伦来匡正君心;反而阿谀奉承那些当权的大臣,迎合他们的旨意,寻找太平盛世的典故,还为此写文章,欺骗上天,蒙蔽百姓,还有谁比您更甚呢!
宏哥一开始靠着祖上的功劳,混了个右承务郎的官儿,但他压根儿没去上任。后来秦桧当权了,就给他哥哥宏哥写信,打听他弟弟宏哥咋不给他写信,意思是想用他。宏哥回信了,就只说了些兄弟情谊的客套话。他这信写得可硬气了,有人问他为啥这么写,他说:“我怕秦桧把我叫过去,所以先给他看看,我可不是好惹的!”秦桧死了以后,有人想召见宏哥,但他以生病为由推辞了,最后在家去世了。
他写了一本书叫《知言》。张栻说这本书言简意赅,是道学和治国的精髓,就像占卜用的蓍草和龟甲一样重要。他还留下了五卷诗文和八十卷的《皇王大纪》。
宁哥,字和仲,也是靠着祖上的荫庇做了官。秦桧当政的时候,把他叫去考试,想让他当个馆职,后来又让他当了敕令所的删定官。秦桧的儿子秦熺当了枢密院的事,秦桧就问宁哥:“我儿子刚上任,外面的人怎么说?”宁哥说:“外面都说您肯定不会像蔡京那样!”后来宁哥升了太常丞、祠部郎官。
一开始,因为宁哥他爹和他哥的关系,秦桧才用他的。可后来宁哥他哥跟秦桧闹翻了,秦桧就把宁哥外放到夔州路安抚司当参议官。后来又让他去澧州当知州,他没去。后来让他主管台州崇道观,最后在那里去世了。
安国那本《春秋》的注解,都是宁哥一手操办的,从修订到校对都是他。宁哥还自己写了一本《春秋通旨》,算是给安国那本书做个补充说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