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旸,字彦温,是汴梁人。他出生的时候,他母亲杨氏梦见太阳从东山上冉冉升起,忽然有轻云飘来遮住了阳光,所以给他取名“旸”。他没拜过什么老师,但却聪明过人,学问精湛。至顺元年,他考中了进士,被任命为颍州同知。他刚正不阿,打击奸邪强暴,人们对他都非常敬畏,不敢因为他的年轻而轻视他。

山东盐司派人到颍州来办事,这些人仗势欺人,胡作非为,归旸把他们抓起来关进了监狱。当时,州县官吏都非常巴结盐司,对他们唯唯诺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只有归旸不为所动,坚持原则。后来,他升任大都路儒学提举,但还没来得及上任。

至元五年十一月,杞县人范孟谋反,他假扮朝廷使者,跑到河南省,杀害了平章月鲁帖木儿、左丞劫烈、廉访使完者不花、总管撒里麻,还召集官员和退休官员,任命他们为官,并任命段辅为左丞,同时命令归旸去黄河口防守。归旸坚决拒绝,范孟一伙人很生气,把他关进了监狱。当时大家都不知道他的命运会如何,但他一点也不害怕。后来,叛乱被平定,参与叛乱的人都受到了惩罚,只有归旸被无罪释放。他同乡吴炳曾经被朝廷征召为翰林待制,但他没有赴任。叛军也找到了吴炳,让他担任司卯酉历的官职,吴炳不敢拒绝。当时人们就编了个顺口溜:“归旸出角,吴炳无光。” 从此,归旸的名声更加显赫。

第二年,他升任国子博士,又升任监察御史。他去朝廷谢恩的时候,朝廷大臣奏报说:“这个人就是当年在河南抗击叛贼的人啊!”皇帝说:“像这样的好事,你应该多做!” 皇帝还赏赐给他贵重的礼物。不久之后,他辞官回家,在汴梁侍奉父母。父母去世后,他在家安享晚年,过着平静的生活。

至正五年,他被任命为河南廉访司佥事。他到西京巡视,依法惩治了赵王府里贪赃枉法、横行霸道的官员,赵王三次派人来求情,但他都没有动摇。宣宁县发生了一起杀人案,牵连了几十人,他仔细审理,查明真相,最终释放了所有无辜的人。沁州有个叫郭仲玉的人被人杀害了,官府认定蒲察山儿是凶手,归旸调查发现这是冤枉的,他追查线索,找到了真正的凶手,蒲察山儿因此免于一死。六年后,他升任淮东廉访司佥事,又改任宣文阁监书博士,兼任经筵译文官。

话说七年后,我被调到右司都事这个职位。当时,顺江的酋长乐孙想归顺朝廷,请求设立宣抚司,并设置十三个郡县。我当时就说了:“古人说过:‘鞭虽长,不及马腹。’如果真的设立了郡县,万一出了事又无法及时救援,那乐孙归顺的初衷岂不是白费了?如果派兵救援,那岂不是要放弃中原地区去管辖蛮夷?这叫做得到虚名却遭受实际的祸害啊!” 我跟左丞吕思诚据理力争,争论得很激烈。丞相太平笑着说:“归都事你这么耿直,怎么跟人争论得这么厉害啊!不过,你的办法到底是什么呢?”我说:“可以给那个酋长授予宣抚的官职,不要强求他进贡,赏赐他一些金银财帛,送他回去就行了。”丞相最后采纳了我的建议。

京城冬天特别冷,有个乞丐在丞相面前哭诉,丞相就让人拿皮衣给他。他还清点官府仓库里储存的皮衣数量,打算全部发给穷人。我当时就说:“宰相应该以广济天下为己任,这点皮衣能解决多少问题呢?与其这样,不如登记一下挨饿受冻的人,稍微赈济一下吧。”丞相听了我的话,恍然大悟,打消了之前的想法。

云南有个叫死可伐的部落叛乱了,朝廷派元帅述律遵道去劝降;没过多久,又命令平章政事亦都浑带兵去讨伐,打了很久也没结果。这两个人不断地向上呈递奏章,中书省想治述律遵道的罪。我说:“事情还没查清楚,就专制一人有罪,这符合法理吗?况且先劝降后讨伐,那叛军会怎么想呢?但这也不是使者的错。”

湖广行省左丞沙班死了,他的儿子沙的当时是中书省的佐官,请求回家奔丧,丞相因为沙的还有兄弟,所以没答应。我说:“孝顺是人子应有的情感,因为他有兄弟就阻止他回家奔丧,这不是治理天下的正确方法。”丞相最终同意了他的请求。

广海地区的猺族贼寇入侵,朝廷命令朵儿只班率领思播杨元帅的军队去讨伐。我说:“临时换将,而且将领又不熟悉军令,恐怕无法取胜。如果让杨元帅统领军队,他感激朝廷的恩情,一定会尽力作战,这叫做‘以夷狄攻夷狄’,对朝廷有利。”皇上没听我的,结果后来讨伐也没成功。

八年后,他升职了,当上了左司员外郎。 朝廷里有人建议用河间多余的五万引盐来救济老百姓,缓解民生压力。

当时纸币流通不畅,朝中有人提议用五百万锭纸币兑换成白银充实国库。 但是他坚决反对,说:“那些有钱的大商人,都会把纸币换成银子藏起来,老百姓根本得不到好处啊!” 六月,他又升职了,当上了参议枢密院事。

那时候方国珍还没归顺朝廷。朝廷下令让江浙行省参知政事朵儿只班去讨伐他,结果全军覆没,朵儿只班还被俘虏了,朝廷要治他的罪。 他却说:“将领打仗失利,当然要承担责任,可是他的部队都是北方来的步兵和骑兵,不习惯水战,这简直是把他们往死里逼啊!应该招募沿海熟悉水战的百姓去捉拿方国珍。” 后来,方国珍派人护送朵儿只班到京城请求投降。 但他认为:“方国珍已经打败了我们的军队,还抓了我们的官员,现在只是因为实力不济才来投降,这根本不是真心实意的投降!必须狠狠地讨伐他,才能震慑四方!” 当时朝廷正实行姑息政策,但最终还是采纳了他的建议。 结果方国珍后来屡次叛乱,正如他当初预料的那样。

他后来又升任御史台都事,没多久又回到枢密院,当上了参议枢密院事。 十二月份,他又升职了,当上了枢密院判官。

公元九年正月,我被任命为河西廉访使,还没来得及上任,就被改任为礼部尚书。正赶上皇太子开始在端本堂学习,皇上召我担任赞善。没过多久,我又升迁为翰林直学士、同修国史,仍然兼任之前的职务。我当时就提议说:“师傅应该和皇太子东西相对坐着讲课,其他的官员也应该依次列坐,中间留空座位,以便皇上随时能来视察。不然的话,师道就无法树立了。”当时大家的意见都不一样,最后还是采纳了我的建议。不久,我就因为生病辞官了,皇上派左司郎中赵琏送来白银和丝绸赏赐我,但我没有接受。

早些时候,我在上都的时候,脱脱从甘州回来,将要入相,中书参议赵期颐和员外郎李稷来我家拜访,带来了脱脱的命令,让我起草诏书。我推辞说:“丞相将要成就伊尹、周公那样的伟业,入相的诏书应该由专门的官员来起草,现在让我来写,恐怕会影响丞相的贤名。”赵期颐说:“如果这是皇上的命令呢?”我说:“如果事情不合情理,我也应该坚决推辞。”赵期颐知道我态度坚决,也就作罢了。

公元十年正月,我升迁为四川行省参知政事;十二年,被任命为刑部尚书;十五年,再次被任命为刑部尚书。前后三次升迁,我都以生病为由辞官了。十七年,我被授予集贤学士,兼任国子祭酒,朝廷派使者催促我上任,我带着病体赶到京城,一到南城就卧床不起。当时天下不太平,我上书献上了三策:一是整顿纲纪,二是选拔将才,三是审时度势。这奏疏洋洋洒洒写了几千字,当时人们觉得都是老生常谈,没有被采纳。十一月,我以集贤学士、资德大夫的身份告老还乡,朝廷准许我终身领取半俸,但我辞谢了。

第二年,我请求退休,先搬到弘州居住,后来又搬到蔚州,再后来又搬到宣德,都是为了躲避战乱,辗转流离。最后到了大同。等到关陕地区稍微安定下来,我就来到解州夏县居住。后来皇太子来到冀宁,强迫我出来为他服务,我住了几个月,又回到了夏县。公元二十七年,我去世了,享年六十三岁。

陈祖仁,字子山,是汴京人。他的父亲陈安国,曾做过常州晋陵尹。陈祖仁从小就爱好学习,很早就去南方拜师求学,很有文名。

1341年,科举考试重新恢复,祖仁凭借《春秋》的文章,考中了河南乡试的贡生。第二年参加会试,成绩名列前茅,殿试的时候,更是技压群雄,夺得了第一名,被授予进士及第,当上了翰林修撰、同知制诰,还兼任国史院编修官。后来,他又担任了太庙署令、太常博士,升迁为翰林待制,然后外放,担任山东肃政廉访司佥事,接着又升任监察御史,再次外放,担任山北肃政廉访司副使,之后被召回朝廷,担任翰林直学士,又升任侍讲学士,最后还担任了参议中书省事。

过了好些年,到了1360年五月,皇帝想要修缮上都的宫殿,工程浩大,劳民伤财。祖仁就上书劝谏,大概意思是这样的:“自古以来,哪个皇帝不想在困难的时候有所作为,做出一番前无古人的功绩,光宗耀祖呢?但是,如果皇帝不顺应天意,不顾民心,处理事情不当,即使是想守成,也可能导致天下大乱,更别说想在乱世中恢复秩序了!上都宫殿,是先帝开始修建的,历经几朝才建成,后来又遭遇战火,被烧毁殆尽,这真是让人痛心疾首啊!陛下也为此日夜忧心,想着赶紧重建。但是,现在天下还没完全平定,百姓也还没恢复元气,国库空虚,钱财快要用光了,您却要驱使疲惫的百姓从事大型工程,让他们放弃耕种,荒废田地,这跟扼住他们的喉咙,抢走他们的食物,加速他们的死亡有什么区别呢?陛下念念不忘祖宗的宫殿,这很好,但是您更应该想想现在最应该做的是什么。就算上都宫殿没修好,也不会影响您的起居,但是如果因为修建宫殿而违背天意,失去民心,导致大业毁于一旦,那天下百姓都是祖宗的子民,您忍心轻易放弃他们吗?希望陛下以养活百姓为根本,以恢复天下为首要任务,赏罚分明,激励英雄,亲近正直的人,远离奸邪小人,这样才能图谋治道。这样一来,太平盛世很快就会到来,又岂止是重建上都宫殿这么简单呢!” 皇帝看了奏章后,很高兴地采纳了他的建议。

二十三年十二月,我被任命为治书侍御史。当时,宦官资正使朴不花和宣政使橐驩,在宫里依仗太子,在外面勾结丞相搠思监,骄横跋扈,无法无天。监察御史傅公上奏章弹劾他们的罪行,触怒了太子,被贬到吐蕃宣慰司当个小官儿去了。其他的御史也纷纷上书劝谏,结果都被外放到边远地区。

我给太子上奏章说:“御史弹劾橐驩、不花那些坏事,这可不是御史个人的意见,而是天下人的共识!御史台的官员调查得清清楚楚,所以才上奏给您。您现在不仔细调查,反而压制、排挤御史,责备御史台的官员,让奸臣的恶行无法让皇上知道,这也做得不对啊!这天下是祖宗留下的,御史台也是祖宗设立的,为了两个小坏蛋,就轻视天下大义和御史的谏言,您难道忘记祖宗了吗?再说,您现在只是监国、抚军、问安视膳,其他的赏罚大权,都在皇上手里。您现在正处于储君的时期,却让谏臣闭嘴,让坏人放肆,岂不是皇上成了空壳子,天下百姓又该怎么办呢?” 奏章递上去后,太子勃然大怒,让御史大夫老的沙来警告我,说御史们说的虽然没错,但橐驩他们并没有做那些事,御史们说的不实,已经把他们调到好地方去了。太子还说,以前裕宗当太子时,兼任中书令、枢密使,凡是军国大事都要奏报给他,然后才上报皇上,这可不是我今天才这样做的。

我再次上奏章说:“御史们查到的情况,都是从民间百姓那儿来的,殿下您了解的情况,都局限在宫墙之内,所以您觉得那两个人没问题,只是因为您没看到他们的坏事罢了。唐德宗说过:‘有人说卢杞奸邪,朕却一点没感觉。’如果德宗早点发现,卢杞怎么能当丞相?卢杞的奸邪,当时大家都知道,只有德宗不知道。现在这两个人,也是奸邪之辈,朝中知道,民间知道,天下人都知道,只有殿下您不知道而已!再说,裕宗既然负责军国大事,理应先审查奏章的大纲。至于御史台的奏章,本来就是直接交给皇上的,如果都要经过东宫,万一皇上有什么疏漏,谏臣有话要说,太子您是让它上报呢,还是不让它上报呢?让它上报,就伤了皇上的心;不让它上报,就让皇上陷入困境,您这该如何是好!如果您能明白这个道理,那现在这些弹劾的奏章,就不应该阻拦,御史们也不应该被排挤。排挤他们,却说把他们调到好地方去了,不知道御史们是为了国家天下,还是为了自己的一点官位?被排挤的人走了,新的御史又会继续上奏,上奏的人没完没了,而调到好地方的名额有限,殿下您又该如何是好?”

我的奏章第二次上奏后,我就辞职了,御史台从官员到吏卒都纷纷辞职。太子把这事告诉了皇上,朴不花、橐驩只好辞职。皇上让老的沙传旨给我,我再次上书皇上说:“祖宗把天下传给您,现在却乱成这样,无法挽救,虽然说是天意,也是因为陛下赏罚不明造成的。区区两个小坏蛋都除不了,更别说更大的问题了!希望陛下能听从御史台的建议,把这两个人彻底清除,不要让他们以辞职为名,继续搞鬼。让全国上下都知道,陛下赏罚分明,是从这两个人开始的,那么将士们谁还会不尽力效忠?天下可以保全,也能恢复祖宗的旧制。如果陛下还是犹豫不决,那我宁愿饿死在家,誓不与他们同朝为官,以免牵连受祸,等待后世正直的人为我平反。”奏章呈上去后,皇上大怒,这时侍御史李国凤也上奏章,说这两个人必须得清除,于是御史台从老的沙以下的官员都被贬官,而我被外放到甘肃行省当参知政事。那时天寒地冻,衣服单薄,我把年幼的女儿托付给朋友朱毅,就上路了。

话说第二年七月,孛罗帖木儿当上了中书省丞相。祖仁呢,先被任命为北道肃政廉访使,接着又调到国子监当祭酒,后来又升迁为枢密副使。 他上书好几次,提出很多关于军事和政治的建议,可惜都没被采纳,于是他就辞职了。

后来他又被任命为翰林学士,没多久就升任中书省参知政事。那个时候,天下大乱,已经很糟糕了。祖仁为人刚正不阿,做事非常正直,经常和当时的宰相们意见不合。 朝廷为了安抚他,破格提拔他为荣禄大夫,但这只是个荣誉职位,实际上还是让他回翰林院当学士。没过多久,他又被调到太常礼仪院当使。

1937年,明朝军队已经攻占了山东,朝廷却还在怀疑扩廓帖木儿有反叛之心,专门设立了抚军院,调兵遣将以防备他。祖仁就和翰林学士承旨王时、待制黄哻、编修黄肃一起,跪在宫门口上书,大概意思是说:最近南方军队入侵,很快就要打到京城附近了,朝廷虽然命令丞相赶紧出兵,但是兵力太少,力量太弱,中原各路军队又互相牵制,调度不当,京城周围根本没有防御力量,国家的安危就在今天!我们认为治理天下,要考虑事情的轻重缓急,远近先后,不能只盯着一个方面,墨守成规。以前南方军队在偏远地区,而扩廓帖木儿就在我们眼皮底下,他随时可能夺取政权,所以应该先讨伐他,这样南方军队就远而轻,扩廓帖木儿就近而重。现在扩廓帖木儿已经很弱了,南方军队又突然来犯,对国家非常不利,所以应该先救援,这样扩廓帖木儿就弱而轻,南方军队就近而重。皇上您仁慈宽厚,太子英明果断,在这个时候,应该仔细衡量轻重缓急,改变策略,抚军院的官员们也应该以天下为己任,根据情况做出决定。现在扩廓帖木儿党羽散乱,不可能再兴风作浪了,如果派一支军队去袭击他,一定能抓住他,然后调动他手下的军队,让他们快速赶往京城勤王,支援丞相的军队,再派重臣去沿途催促,这样应该就能应对了。如果还墨守成规,动不动就说上书的人是受扩廓帖木儿收买,堵住所有人的嘴,万一突然发生意外,朝廷一点都不知道,那国家就完了!

他们上书之后,朝廷没理。到了12月,祖仁又给太子上书,说:最近朝廷下令削弱河南军队的权力,虽然这是应该做的,但是这支军队毕竟是南方军队忌惮的对象。如果他们有反叛之心,朝廷却用忠臣来对待他们,他们心里会很惭愧,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还没看到他们有什么反叛行为,就给他们扣上这样的帽子,如果他们真的甘心接受这个帽子,那后果不堪设想。朝廷如果善加利用他们,他们还是能帮上忙的。但是大家都知道这件事却不敢说,怕被诬陷为受贿游说,无法洗清罪名。况且听说扩廓帖木儿多次上书,表明自己的忠心,说明他并没有放弃朝廷,只是在等待朝廷的开明。现在朝廷要考虑的,无非就是打仗、防守、迁都这三件事。如果说打仗,就要利用扩廓帖木儿的军队来牵制敌人;如果说防守,就要指望他来勤王;如果说迁都,就要依靠他来保卫边疆。应该尽力鼓励他,恐怕时间已经来不及了,怎么能把几万大军丢在一个地方不管呢?现在正是危急关头,国家的存亡就在旦夕之间,万一哪天像唐玄宗仓皇逃走一样,那祖宗百年基业,朝廷就拱手让人了,到时候就算想死也来不及了!所以我现在顾不上忌讳什么,只把国家的存亡放在首位,把我的想法上报给您。

这次上书,同样也没得到回应。

公元1449年秋天,明朝军队逼近京城郊外,皇帝下令让祖仁和太常礼仪院佥事王逊志等人护送太庙的神主,跟随太子一起北逃。祖仁他们就上奏说:“皇帝有重大事情要出京,才会带着神主一起走,现在却让神主跟着太子,这不合礼法啊!”皇帝觉得他们说得有道理,就让他们留在太庙等候命令。没过多久,皇帝就北逃了,祖仁坚守在太庙,没有跟着去。八月二日,京城被攻破,祖仁准备从健德门出城,结果被乱军杀害,享年五十五岁。

祖仁一只眼睛有点斜视,长相也不好看,身材矮瘦,但是声音清亮,说话很有气势,为人刚正不阿,让人不敢轻易冒犯。他的学问非常渊博精深,天文、地理、历法、兵法、算术,以及各种学派的说法,他都掌握了精髓。他写文章简洁质朴,诗歌却清丽脱俗,世人都称赞他的才华。

王逊志,字文敏,是恽良的曾孙。他凭借祖上的功勋被授予侍仪司通事舍人的官职,后来历任隰州判官、大宁县尹,升迁为陕西行台监察御史,又累迁为汉中、河西、山北三道肃政廉访司佥事,之后入朝担任工部员外郎,升迁为礼部郎中,最后被任命为监察御史。他弹劾詹事不兰奚、平章宜童都是逆臣的后代,应该把他们流放到边远地区。之后他被任命为太府少监,又外放江西担任廉访副使,最后被召回朝廷,担任太常礼仪院佥事。京城失守后,很多朝廷官员都争着去投降,只有王逊志独自在家,穿着官服端坐。他的朋友,中政院判官王翼来劝他说:“新朝很宽大,不仅不会杀你,还会给你官做,你为什么不出去投降呢?”王逊志生气地斥责他说:“你既然自己不忠诚,又来诱导别人做不义之事吗!”然后他告诫儿子说:“你要好好继承我们王家的香火。”说完就投井自杀了。

成遵,字谊叔,是南阳穰县人。他从小就聪明好学,每天读书写字,能写好几千字。十五岁的时候,父亲去世了。家里很穷,但他依然努力学习,从不放弃。二十岁的时候,他已经能写出很好的文章了。当时郡里没人考进士,成遵想考,但又担心不合考试的规矩。有一天,他生气地说:“《四书》《五经》,是我的老师;我的文章不会超过《史记》、《汉书》、韩愈和柳宗元。区区的科举考试,有什么难的!”

正好杨惠刚考中进士,来穰县做县令,成遵就拿自己写的几十篇文章给他看。杨惠看完后非常高兴,对他说:“凭你的文章考中进士,就跟捡东西一样容易!”到了至顺辛未年,成遵到了京城,拜夏镇为师学习《春秋》,然后考入国子监成为国子生。当时陈旅是国子监的助教,很喜欢成遵的文章,经常跟奎章阁侍书学士虞集提起他。虞集很想见见他,陈旅就让他骑自己的马赶紧去见虞集。虞集当时眼睛有点毛病,看到成遵来了,努力地睁大眼睛看着他,说:“我刚看过你的文章,现在又看到你本人,你将来一定能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我已经老了,恐怕等不到看到你成就一番事业的那天了,你一定要好好爱惜自己啊!”

元统改元那年,成遵考中了进士,被授予将仕郎、翰林国史院编修官的职位。第二年,他参与了泰定、明宗、文宗三朝实录的修撰工作。后来,到至元四年,他升任应奉翰林文字。五年后,他又被调到御史台当掾属。

元至正元年,高遵被提升为太常博士。第二年,他又升任中书省检校,不久后被任命为监察御史。他跟随皇帝前往上京,上书进言,说皇帝应该注意生活起居,节制欲望,保养好身体,皇帝身体健康,国家才能安定。他的话非常恳切,皇帝听了很高兴,称赞他说的好。他还上奏弹劾了四件事:一是派差遣御史越权调查事情;二是左迁御史,堵塞言路;三是御史不尽职尽责,只顾着升官;四是体察地方官员的奏报不真实,贤能和庸才混淆不清。皇帝都欣然采纳了他的建议,并对御史台官员说:“高遵说的都很好,都是世祖皇帝时期的旧规啊!”皇帝还特别赏赐给他酒和旌旗,表彰他的忠诚。高遵还上奏说江浙地区发生火灾,应该赈济灾民,并且弹劾火鲁忽赤的十项罪状,皇帝都准奏了。

他又上书进言,提出了治理国家时务的四件事:一是效法祖宗;二是节约财政;三是抑制争竞;四是明确奖惩。奏章呈上去后,皇帝称赞了好久,并命令中书省迅速商议执行。那一年,他上奏弹劾的事情加起来有七十多件,都是直指时弊,得罪了不少当权者。三年后,他从刑部员外郎被外放到陕西行省任员外郎,因为母亲生病,他请求回家侍奉母亲。五年后,他的母亲去世了,他守孝。八年后,他被提升为淮东肃政廉访司佥事,后又改任礼部郎中,奉命去山东和淮北考察地方官吏的贤愚,他查出了九个清廉的官员和二十一个贪婪懦弱的官员,并将结果上奏。那九个清廉的官员,皇帝赏赐了他们酒和绸缎,并且提拔他们;那二十一个贪婪懦弱的官员都被罢免了。

九年后,他改任刑部郎中,不久又升任御史台都事。当时,御史台有些官员嫉妒那些贪污的官员多以父母去世为由免职,就建议以后凡是被查出贪污受贿的官员,即使父母去世,也不允许回家奔丧,必须等案件审理完毕才能回去,这样才能避免坏人逃脱惩罚。高遵说:“坏人固然可恨,但是人伦大事哪个更重要呢?况且国家以孝治天下,宁可放过千百个罪犯,也不能让天下出现没有亲情观念的官员。”御史大夫赞同他的说法。后来,高遵被提升为户部侍郎。

十年后,他升迁到中书省右司郎中这个职位。当时刑部积压的案件很多,好几百件案子都审理了很久都没结果。他跟同事一起分头审理这些案件,共同商议案情的轻重缓急,最终给每个案件都判了合适的罪名,没多久,所有案件就都处理完了。

那时候有个政策是允许用捐献粮食的方式来获得官职。有个家伙隐瞒了自己的罪行,通过捐献粮食得到了七品杂流的官职。结果被他仇家告发了。相关部门认为,捐献粮食的规定里没有“有罪者不得捐献”这样的条款。但是,他却说:“卖官鬻爵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制度,更何况是把官职卖给那些作奸犯科的人,这怎么能治理好国家呢?一定要取消他的官职,把粮食退还给他,并且把这件事列为案例,这样才行!” 主管部门采纳了他的建议。

后来,他被任命为工部尚书。之前黄河在白茅决堤,郓城和济宁都成了泽国。有人建议筑堤来阻止水势,有人建议疏通南河故道来泄洪。而漕运使贾鲁却说:“一定要疏通南河,堵塞北河,让黄河恢复原来的河道。这样工程量不会太大,危害也能避免。”朝廷上大家争论不休,拿不定主意。于是朝廷就派他跟大司农秃鲁一起去视察黄河,商量疏通和堵塞的方案,然后向朝廷汇报。

十一年春天,他们从济宁出发,途径曹州、濮州、汴梁、大名府,行程数千里,他们沿途挖掘水井来测量地势的高低,测量河岸来探究水流的深浅,还查阅了大量的史书典籍,广泛听取了各方面的意见。最后他认为黄河恢复旧道是不可能的,并提出了八点意见。而丞相脱脱先前已经采纳了贾鲁的建议,等他和秃鲁到了之后,他极力反对,并且说:“济宁、曹州、郓州这些地方连续几年都闹饥荒,百姓都活不下去了,如果再聚集二十万人在这里修河,恐怕以后的麻烦会比黄河决堤还要严重!” 脱脱生气地说:“你这是说百姓要造反吗?!” 从早上辰时到晚上酉时,他们一直争论,最终没能说服脱脱。

第二天,执政官员对他说:“修河的事,丞相主意已定,而且已经有人负责了,你就别再多说了,最好能找个折中的方案。” 他说:“胳膊可以砍断,但是我的意见不能改变!” 因此,他被外放,担任大都河间等处都转运盐使。起初,汝州和汴州有很多富商,盐运司的收入也依赖他们。当时,汝宁地区盗贼四起,侵犯汴京地区,朝廷调兵去讨伐,征用船只运输粮草,导致水路不通,商人因此中断贸易。他根据实际情况采取相应措施,国家税收都顺利征收上来了。

十四年,我被调到武昌当路总管。武昌从十二年开始就被沔寇破坏得不成样子,死于战乱和瘟疫的人口占了十六七,长江上下到处都是强盗,交通全断了,米价飞涨,老百姓人心惶惶。我向省里的长官汇报情况,请求拨款一万锭军饷,招募勇敢的士兵,准备战船,在边界截击敌人,一边打仗一边运粮,从太平、中兴两地购买粮食,救活了不少百姓。

后来省里的长官出征了,我就代理省里的政务,整个省府,就我一个人说了算。我派人四处侦察,封锁城门,把老百姓组织起来当兵,招募了五千多人,设立四个万夫长,分别守卫四个城门,防御措施做得非常完善,军纪严明,赏罚分明。那些贼船在江里来来往往,最终也不敢靠近岸边,城池因此得以保全。

十五年,我升任江南行台治书侍御史,之后被召回朝廷,担任参议中书省事。当时河南的贼寇多次渡过黄河,到河北烧杀抢掠,朝廷上下都习以为常了。我带领左右司的官员,拿着奏章去见丞相,说:“如今天下州县,大半都遭受战乱,河北百姓还能稍微安定一些,是因为有黄河天险作为屏障,贼兵虽然来了,也无法飞渡过去,所以百姓虽然被剥削压榨,供给军需,但还能保住家园,怨气倒没那么深。现在贼寇渡过黄河,官兵却不抵抗,这意味着黄河的险要地位已经守不住了,河北百姓又该依靠什么呢?河北百姓要是人心动摇,国家形势将会怎样!” 说到这里,我哽咽地说不下去了,丞相以下的官员都跟着流泪,这才把我的奏章呈递上去。皇上立刻下令,派人处罚那些失职的河防将领,从此以后,河防也加强了不少。

首先,湖广的倪贼,是威顺王(朱允炆的叔叔)的儿子,他派人来求降,想当湖广行省的平章政事。当时朝中大臣差不多一半都同意了。但是张遵坚决反对,他说:“平章政事啊,那是仅次于宰相的职位!在太平盛世,即使德高望重的老百姓,朝廷也不会轻易授予这个职位,更何况现在是一个叛乱的贼寇,挟持着势力来要求,轻易给他,那还讲什么规矩!”有人说:“他是王子,是先帝的嫡孙啊,不答应他,等于把他送给贼寇,这不是不讲亲情吗?”张遵说:“项羽抓了太公,想用他来威胁刘邦,刘邦却给他分羹而食,那我们现在怎么能因为一个王子,而放弃整个国家的战略大计呢!”大家都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

后来张遵被任命为治书侍御史,没多久又升任中书省参知政事。他离开地方官职才六天,丞相每次要决定大事,都说“先等等再说”,大家都不明白他的意思。等到张遵当了执政,丞相才高兴地说:“国家的大事现在可以决定了!”

十七年,张遵升任中书左丞,官阶资善大夫,被派到彰德府任职。当时,太平在担任宰相期间,因为一些事情得罪了皇太子,皇太子心里一直记恨着,想把太平弄下去,但一直找不到机会。皇太子认为张遵和参知政事赵中都是太平的同党,如果把张遵和赵中都弄走,太平就孤立无援了。十九年,一些小人揣摩皇太子的意思,唆使宝坻县尹邓守礼的弟弟邓子初等人,诬告张遵、参政赵中、参议萧庸等六人受贿。皇太子命令御史台、大宗正府等官员一起审问他们,严刑拷打,制造冤狱,最终张遵等人都被打死了,朝野上下都为他们鸣不平。二十四年,御史台的官员查明张遵等人是被冤枉的,朝廷下诏恢复了他们的官职和荣誉。

曹鉴,字克明,是北京宛平人。他从小就聪明过人,举止跟一般孩子不一样。成年后,他到南方游学,对《五经》的精义都理解得很透彻。元仁宗大德五年,翰林侍讲学士郝彬推荐他,让他担任镇江淮海书院的山长。大德十一年,南行台中丞廉恒把他招到身边当幕僚。他父亲去世后,守孝三年,之后又重新被任命为幕僚,后来又调到兴文署工作。 他曾经被派去护送安南的使者,一路上使者问他各种问题,他都能对答如流,使者非常佩服,感叹说:“中国果然人才辈出啊!”

元英宗至治二年,他被任命为江浙行省左右司员外郎。第二年,他奉命清查佛教白云宗的田产,他办事有条不紊,不到几个月就完成了任务,而且没有扰民。元顺帝泰定七年,他升任湖广行省左右司员外郎。当时丞相忽剌歹专权跋扈,胡作非为,很多官员都对他唯唯诺诺,唯独曹鉴敢于坚持原则,秉公办事,从不阿谀奉承。湖北廉访司曾推荐曹鉴担任风纪官,但最终没有被采纳。元惠宗天历元年,他调任江浙财赋府副总管。那年淮浙两地发生大水,百姓受灾,曹鉴减免了百姓税赋的六七成,一些富户想蒙混过关,曹鉴查实后,下令他们先缴纳税款。

元宁宗元统二年,他升任太常礼仪院同佥。曹鉴精通典故,通晓古今,对于礼乐、度量衡、各种器物,他都非常了解。当时讨论明宗皇后祔庙的事宜,他根据典籍,详细分析,条理清晰,大家都很赞赏。至元元年,他升任礼部尚书,官至中大夫。不久后,他因病去世,享年六十五岁。朝廷追封他为谯郡侯,谥号文穆。

曹鉴为人孝顺,对家境贫寒的亲戚,他总是尽力帮助。他做了三十多年的官,一直租房子住。去世时,家里没有什么积蓄,只有几千卷书,都是他亲自校对过的。他擅长写诗赋,风格接近屈原和诗经,写文章则效法西汉时期,每写出一篇文章,学者们都争相传抄。他留下了很多文集,都珍藏在家中。

我当湖广员外郎的时候,有个以前一起工作的同事叫顾渊伯,送了我一包辰砂。我随便把它放在箱子里就忘了。过了半年,我想用它配药,就让人去拿来看看,结果发现里面竟然混着三两黄金!我当时就惊叹地说:“渊伯他把我当成什么样的人啊!” 可惜顾渊伯已经去世了,我就把黄金交给了他的儿子。他这么清廉谨慎,从不欺骗别人,可见人品之高。

张翥,字仲举,是晋宁人。他父亲是做官的,曾经跟着军队去江南征战,后来调到饶州安仁县当典史,又当过杭州钞库的副使。张翥年轻的时候,很有才华,性格豪放不羁,喜欢踢蹴鞠,爱好音乐,根本不把家业放在心上,他父亲为此很担心。有一天,张翥突然改变了态度,说:“爸爸您别担心了,我现在要改行了!” 然后他就辞别了朋友,关起门来读书,一天到夜都不停歇,拜李存先生为师学习。李存先生家在安仁,是江东有名的大儒,他的学问是传承自陆九渊的,张翥跟着他学习,对道德性命这些学说研究得很深入。没过多久,他又去了杭州,拜仇远先生为师学习。仇远先生在诗方面造诣最高,张翥向他学习,完全掌握了诗歌的音律技巧,于是张翥的诗文很快就名扬一时。后来他又到扬州一带游历,住了很久,很多学者都来拜他为师。

元朝末年,老乡傅岩在中书省工作,推荐张翥做官。元至正初年,朝廷召他当国子监助教,在上都教书。没多久,他就辞官回到淮东老家了。后来,朝廷要修辽史、金史、宋史,他又被请去翰林国史院当编修。史书修完了,他升迁了好几个官职,从应奉、修撰,到太常博士,礼仪院判官,最后又回到翰林院,当了直学士、侍讲学士,最后还兼任祭酒。

张翥特别认真地培养年轻人,为人也很平易近人,从不摆架子,不像有些老师那样自以为是,所以大家都喜欢接近他。有人来请教经义问题,他总是把各种说法都讲一遍,然后帮他们分析比较,得出结论。辩论的时候,他还穿插着一些笑话,直到对方完全弄懂了为止。

有一次,他奉旨去中书省参加讨论国家大事的会议。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争论得很激烈,只有张翥一言不发。丞相搠思监问他:“张先生平时很喜欢发表意见,今天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呢?”张翥回答说:“各位说的都有道理,但是事情轻重缓急不同,执行的先后顺序也不一样,最终还是要看丞相您怎么决定。”搠思监很欣赏他的态度。第二天,张翥就被提升为集贤学士,不久又升任翰林学士承旨,然后告老还乡,官阶是荣禄大夫。

孛罗帖木儿攻入京城后,要张翥起草诏书,革除扩廓帖木儿的官职,并派兵讨伐他。张翥坚决拒绝。旁边的人劝他,张翥说:“我的胳膊可以砍断,但是笔我绝对不会拿!”天子知道他态度坚决,就让别的学士去写了。孛罗帖木儿虽然知道这件事,也没怪他。等孛罗帖木儿被杀后,朝廷任命张翥为河南行省平章政事,还保留了他翰林学士承旨致仕的职位,并给他发放全额俸禄直到去世。元至正二十八年三月,张翥去世,享年八十二岁。

张翥写诗特别厉害,特别是近体诗和词,写得尤其好。他的文章不如诗写得好,但他总是很自负。他经常跟别人说:“我对文章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我从来不用费劲去构思,只是随手写写而已。”

有一天,翰林学士沙剌班给他看自己写的文章,请他帮忙改几个字。沙剌班苦思冥想很久,就是改不好。沙剌班就说:“先生您对文章,难道还没到化境吗?怎么改几个字就这么费劲呢?”张翥听了哈哈大笑。

张翥平时很会开玩笑,说话很幽默,总是能让人忍不住笑,只要他一开口,满座宾客都笑得前仰后合,进到他屋里,就像沐浴在温暖的春风里一样舒服。他写的诗文很多,可惜没有儿子。他死后,国家也灭亡了,所以他的遗稿都没流传下来。现在流传下来的,只有律诗和乐府,一共才三卷。张翥曾经收集了从兵变以来为国捐躯的忠义之士的事迹写了一本书,叫做《忠义录》,识货的人都赞扬他做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