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俊,字用章,是河北藁城人。年轻的时候主要务农,长大后开始广泛阅读书籍,还擅长骑马射箭。金朝贞祐年间,边境战事吃紧,藁城县令招募士兵,要求射箭射中靶心才能当将领。当时没有人能做到,只有董俊一箭射中,所以他被任命为将领,带领新招募的士兵迎敌。
乙亥年(公元1225年),蒙古国王木华黎率兵南下,董俊投降了蒙古。己卯年(公元1229年),因为战功卓著,他被提升为中山府知府,还被授予金虎符,这可是个很重要的象征性印信。当时金朝大将武仙占据真定府,真定府周围的城池也都归顺了武仙。董俊率领军队夜袭真定府,把武仙赶跑了,那些之前投降武仙的城池也重新归顺了董俊。
庚辰年(公元1230年)春天,金朝出动大军增援武仙,中山府的治中李全也叛变投靠了武仙。董俊的军队当时驻扎在曲阳,武仙气势汹汹地来进攻,结果在黄山下被董俊打败,武仙逃跑了。董俊向木华黎献上捷报,因此武仙走投无路,最终投降了。木华黎下令任命董俊为龙虎卫上将军、行元帅府事,让他驻守藁城。
董俊曾经拜见木华黎,说:“武仙这个人很狡猾,难以捉摸,他最终不会真心为我们效力,我们应该防备他。”木华黎采纳了他的建议,任命董俊为左副元帅。藁城县被升格为永安州,董俊的军队被命名为匡国军,所有的事情都由董俊负责。
乙酉年(公元1235年),武仙果然杀了都元帅史天倪,占据真定府叛乱,周围的州县都落入武仙手中。董俊率领着只有不到一千人的孤军,处于敌人的包围之中,坚守永安州。武仙攻打永安州一年,都没有取得任何进展,于是就下令士兵糟蹋庄稼。董俊大声斥责他们说:“你们想得到百姓的支持,却抢夺他们的粮食,这根本不是正道,强盗也不这样做!”武仙羞愧地退兵了,董俊乘胜追击,武仙大败而逃。过了很久,董俊再次夜袭真定府,武仙仓皇逃窜,最终死于乱军之中。后来,董俊拥立史天倪的弟弟史天泽为帅。
壬辰年(公元1232年),董俊参加了围攻汴京的战役。第二年,金哀宗放弃汴京逃往归德府,董俊率军追击。金兵夜间突袭,将联军逼到河边,董俊奋勇作战,最终壮烈牺牲,时年四十八岁。
俊从小就没了父亲,但他非常孝顺母亲,出了名。每年祭祀祖先,除非生病,他一定会跪着行礼,一丝不苟。即使孩子还小,抱着奶瓶呢,他也让孩子跟着一起规规矩矩地拜祭,说:“祭祀祖先是为了孝敬长辈,礼仪应该这样。”他对族人和老朋友都很好,很讲情义;对乡里乡亲和家里的仆人,也都很好,很有人情味。攻克汴州的时候,因为俊的为人正直贤良,被朝廷召回教导皇子们。他还经常说:“射箭,只要练习一百天就行;但《诗经》《尚书》这些书,不认真学习是学不会的。”他多次告诫儿子们说:“我就是一个农民,赶上天下大乱,只是凭着忠义为朝廷效力,才勉强保住了家业。我希望你们好好耕田读书,不要追求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别让我操心。”
俊为人忠诚老实,从不因为危险而退缩。上战场的时候,他的勇气震慑敌人,站在刀光剑影之间,却泰然自若,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即使受伤了也不动声色。他一直很敬佩马援,说:“马革裹尸,马援真是大丈夫!”所以,打仗的时候,他总是拿着长矛冲在士兵前面。有人劝他不要这样,他说:“我是朝廷的臣子,敌人就在眼前,我不死战,难道要贪生怕死吗?”早些时候,戊子年,他去行在朝见皇帝,其他将领献上户口数,都为了邀功多报人数,官员们也建议按照将领们报上来的数字来算。俊却说:“百姓本来就少,却谎报人数,将来皇上要征调人手时,却发现人数对不上,一定会加倍征收赋税来完成任务,这样只会让我一个人得利,而百姓却要受苦。”
他在元帅府任职时,三百多个亡命之徒计划在某一天造反,事情败露后,他杀了为首的几个,其他的都放了他们。在深州、冀州之间,有妖人蛊惑人心,图谋不轨,被抓的人有几万人,有关部门建议要灭他们九族,俊极力向主事官员求情,只杀了为首的几个罪魁祸首。永安节度使刘成叛变投降武仙于威州,俊下令说:“叛军中只要有人愿意投降,其他的都能除掉叛军,这些人都是忠义之士,我会赏赐他们的家产,并向朝廷推荐他们。”结果很多人果然离开刘成投降了朝廷。沃州的百姓在寨子天台起义当了盗贼,攻破后,其他将领想把他们的妻儿掳走,俊说:“城池攻破了,却掳掠百姓的家属,这是仁义之士做不出来的。”大家听从了他的劝告,没有掳掠百姓。南征的时候,很多人归顺俊,愿意做他的奴隶,他不仅保全了他们的家属,还把他们都放回去了,让他们做自由民。邻近地区有人被抓去卖掉,他也出钱把他们赎了回来。他天性善良,就是这样的人。
俊胸怀宽广,善于打仗,但不滥杀无辜,所以大家都愿意为他效力。大小上百次战役,没有一次不取得胜利。他为政宽厚,看到百姓善于耕种,就召见他们,和他们亲切交谈;如果有人偷懒,就严厉惩罚。所以他的军队很精锐,百姓都害怕他离开。 赠翊运效节功臣、太傅、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封寿国公,谥忠烈。加赠推忠翊运效节功臣、太傅、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改封赵国公。子文炳、文蔚、文用、文直、文忠,文炳自有传。
文蔚,字彦华,是俊的次子。他为人沉稳少言,不爱玩乐,立志勤奋刻苦,读书不知疲倦。长大后,他擅长骑射,力气非常大。他对母亲非常孝顺,待人谦逊恭敬,不管交往的对象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长辈还是晚辈,他都一视同仁;就连一个简单的拱手礼,他都要神情庄重,态度恭敬,弯腰几乎触地,然后慢慢起身还礼,这可是很少有人能做到的。
他哥哥文炳担任藁城县令,勤于政务,家里的事情都交给文蔚打理。无论是祭祀还是招待宾客,文蔚都尽心尽力,毫无怨言。辛丑年,朝廷招募民兵南征,文炳就命令文蔚带领十七个人,自己偷偷准备好马匹、兵器和铠甲,组成一支小队,和大军一起渡过淮河。甲寅年,世祖皇帝收复大理,驻扎在六盘山。文炳因为文蔚孝顺谨慎,办事勤恳,便把自己的金符解下来让给他,皇上非常赏识文蔚,任命他为藁城等地的行军千户。
南边镇守邓州,与荆州、襄州接壤,边境的城墙还没有修筑。那年冬天十一月,开始修建光化城;乙卯年,修建毗阳城;丙辰年,修建枣阳城。文蔚负责所有这些工程的统筹,他亲自准备木材、工具,储备粮食,运输石料,合理安排劳动力,注意工人的吃喝,及时医治他们的疾病。他见到做苦力的人,总是用好话安慰他们,从不用强硬的手段。大家都很感动,纷纷说:“其他的将领督工,动不动就用鞭子打人,辱骂人,根本不管工人的死活。可是董侯(指文蔚)却如此慈悲仁爱,我们怎么能辜负他的好意呢!”于是,大家都尽心尽力地完成工程。
丁巳年,打襄阳,樊城南边靠着汉江,北边被湖水挡着,军队过不去。文蔚晚上带着士兵,在湖水比较窄的地方,砍树拔根,立在水里,用柴草搭桥,一会儿就弄好了。天亮的时候,军队都渡过去了,包围圈已经合上了,城里的人都很惊讶。文蔚又率领拔都军走在前面,攻下了外城,论功行赏,他排第一。
己未年,宪宗打宋朝,进入川蜀地区,文蔚奉命带着邓州的精兵西进,从褒斜道翻过剑阁。剑州、阆州这些地方,平原地区根本守不住,州府都搬到山里去了。军队一路打下了大获、云顶、长宁、苦竹等寨子,一路向前推进。到了钓鱼山,山崖又高又陡,只有一条路能上去,敌人仗着地势险要,不肯投降。皇上命令攻打,文蔚依次进攻,他激励将士,扛着云梯,冒着飞石,踩着崎岖的山路往上爬,一直打到寨子跟前苦战,过了一会儿,士兵受伤不少,就撤了回来。皇上亲自接见了他,还赏赐了他很多东西。
中统二年,世祖皇帝设立武卫军,文蔚带着邓州的军队加入,当上了千户。皇上北狩,文蔚就驻扎在上都。三年,李璮造反,占据济南,文蔚带着手下的军队包围了济南的南面,春秋两季都奋力作战,城破了,李璮被杀了,文蔚因此立功回朝。至元五年七月十七日,文蔚因为生病在上都的炭山去世了。他弟弟文忠,当时是枢密院佥院,请求护送哥哥的灵柩南归,皇上很同情他。泰定年间,追赠文蔚为明威将军、佥右卫使司事、上骑都尉、陇西郡伯。
文用,字彦材,是俊的第三个儿子。他十岁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大哥哥文炳就负责管教弟弟们,还教给他们做人的道理。文用从小就学习好,年纪轻轻参加考试,写的词赋就中了。那时候,真定藁城要给庄圣太后提供生活用品,庚戌年,太后下令挑选当地优秀子弟去和林城觐见。文用这才跟着哥哥文炳一起,去拜见太后。
世祖还在当藩王的时候,就让文用负责文书工作,经常在帐篷里给他讲解事情,很器重他。癸丑年,世祖接受了宪宗的命令,从河西出发去征讨云南的大理国。文用和弟弟文忠一起跟着军队,负责督促粮草和武器装备,协助处理军务。丁巳年,世祖命令文用给皇子讲授经书,这位皇子就是后来的北平王、云南王。世祖还下令从各地召集一些老臣,比如窦默、姚枢、李俊民、李治、魏璠。己未年,元朝开始攻打南宋,文用负责调动边境的蒙古军队和汉军,管理军队的物资供应。
眼看着就要攻打鄂州了,南宋的贾似道、吕文德带兵前来阻挡,水陆大军声势浩大。九月,世祖在江边检阅军队,文炳请求先锋出战,文用和文忠也坚决要求一起出战。世祖亲自挑选盔甲战船,给了他们最好的战舰,结果大败宋军。
世祖登基后,改元中统。文用拿着皇帝的诏书去宣告边疆各郡,并且挑选军队充实侍卫力量,七月回到朝廷。中书左丞张文谦负责安抚大名等路,奏请朝廷任命文用为左右司郎中。第二年八月,又升任兵部郎中,参与都元帅府的事务。第三年,李璮叛乱,占据了济南,文用跟着元帅阔阔带去讨伐,平定了山东。后来,阿术奉命攻打南宋,邀请文用做他的属下,文用推辞说:“新制规定,诸侯统兵的,他们的子弟不能再参与军事了。现在我哥哥文炳担任经略使,统领重兵镇守山东,我不应该再去了。”阿术说:“你可是潜邸(指世祖当藩王时的住所)的老臣,不能用这个理由推脱。”文用就以生病为由,没有去。
元朝改元后,我被朝廷任命为西夏中兴等路行省的郎中。中兴地区自从浑都海叛乱后,老百姓都人心惶惶,四处躲藏在深山老林里。我到了那里以后,首先要做的就是稳定民心,于是就写了告示贴在路口,安抚百姓,大家这才慢慢安定下来。
接着,我开始修建唐来渠、汉延渠、秦家渠等水利工程,开垦中兴、西凉、甘肃、瓜州、沙州等地的土地,改造成水田。这样一来,就有好几万户人家陆续回来定居,我都给他们分了田地耕种,还发放了农具。我还特意造了船只,放在黄河上,方便那些部落和叛乱后投降的人们前来。
那时候,诸王只必铁木儿镇守在西边,他的手下们横行霸道,无休止地搜刮民脂民膏,行省官员都拿他们没办法。我当时在幕府工作,每次遇到这种情况,就当面用律法驳斥他们。结果,那些人心里很不服气,就到王爷那里去诬陷我。王爷很生气,把我叫去,让手下的人七嘴八舌地盘问我,意思很不好。
我当时就说:“我是奉天子之命来做官的,不是你们这些可以随意盘问的!请让我跟王爷的老师——也就是朝廷派来辅佐王爷的人——解释清楚。”王爷就派他的老师来审问我。他的老师是朝廷的老臣,不肯顺着王爷的意思来。我告诉他:“我一个汉人,死活根本不在乎。我担心的是,王爷您仁慈宽厚,却派重兵镇守边疆,而您的手下却残害百姓,欺压官府,这有损您的威望,对国家大事很不利。”然后,我就一条一条地列举了他们几十件违法乱纪的事情。
王爷的老师听后大吃一惊,立刻跑去向王爷禀报。王爷立刻把我叫去道歉说:“要不是你,我差点就上当了!你这样忠心为朝廷办事,应该继续努力!”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诬陷我了,行省里的政务也渐渐步入正轨。
两年后,我回朝汇报经略中兴的政务,朝廷采纳了我的建议,中兴地区终于平定下来了。
话说董文用当了八年司农司的官员,后来被任命为山东东西道巡行劝农使。当时山东刚刚经历战乱,很多地方荒芜人烟,董文用四处巡视,鼓励大家耕种,不管多偏僻的地方他都去。到了登州,他看到当地开垦土地做得很有方法,就夸奖了当地郡守移剌某,还写了诗歌来赞扬他。其他州郡受到鼓舞,都积极耕种,土地得到充分利用,几年内,董文用的政绩在全国劝农使中排名第一。
过了几年,到了十二年,丞相安童推荐董文用担任工部侍郎,接替纥石里。这个纥石里是阿合马的亲信。纥石里的同伙在安童被罢免丞相后,就向皇帝告状说:“自从纥石里离开后,工部侍郎不给鹰喂食,鹰都快饿死了!”皇帝一听大怒,立刻传董文用进宫问话。皇帝一看见董文用就问:“董文用,你就是因为不给鹰喂食才被告状的吗?”皇帝没追究他的责任,只是另外吩咐有关部门负责喂养。
十三年,董文用被任命为卫辉路总管,还佩带着金虎符。卫辉路地处要塞,九成的人口都是当兵的,剩下的人都很贫弱,根本无力承担劳役。当时南方刚被收复,大量的书籍、金银财宝源源不断地运往京城,每天需要成千上万的人参与警卫和运输。董文用很担心,心想:“老百姓都快累垮了,还要耽误耕种,这可怎么办?”于是他向转运使建议:“州县的官兵足够应付运输任务,没必要再麻烦老百姓了。”转运使说:“你说的有道理,但万一出现意外情况,责任由谁来承担呢?”董文用立刻写下保证书,签上所有参与运输的官员姓名担保。这样老百姓就能按时耕种,而运输工作也没有耽误。
各郡都要把江淮地区的粮食运到京城,卫辉路要运送十五万石粮食。董文用说:“我们这里能干活的人本来就少,而且江淮地区的水路情况复杂,船只不能按时到达,如果提前约定交货时间,那老百姓还没开始运送粮食就已经疲惫不堪了。”于是他召集周边郡县一起商议,制定了驿站制度,减轻了老百姓的负担。十四年,董文用到汴京漕运司去汇报工作。当时漕运司正计划开通沁水,让它向北流,与御河汇合,以便漕运。董文用却反对说:“卫州地势低洼,一下大雨,沁水就会泛滥几十里;如果雨更大,水流就到不了河里,反而会淹没卫州,甚至还会淹没大名府和长芦州。”后来朝廷派人去勘察地形,报告说:“卫州城里最高的佛塔,高度只和沁水水面持平,根本不可能开通水路。”这个计划最终被搁置了。
十六年,我回乡下养老了,盖了个简陋的小茅屋,勉强能遮风挡雨。每天读书写诗,过着悠闲自在的生活。太子裕宗在东宫的时候,经常跟大臣们说:“董文用是功勋卓著的忠良之臣,为什么不用他呢?”
十八年,朝廷的大臣们提议让董文用担任山北辽东道的提刑按察使,但他没去。十九年,朝廷开始启用一些老臣,召董文用担任兵部尚书。从那以后,朝廷有什么大事,都得问问他的意见。
二十年,江淮地区的官员中,有些人想专权跋扈,又害怕那些清廉的官员查他们的事儿,就建议把御史台的权力下放到行省去。他们把这个建议写成奏章,呈给朝廷,让大臣们讨论。董文用就说:“不行!御史台就像一只卧虎,虽然还没咬人,但大家还是怕它的。现在御史台的名声已经不那么响亮了,纪律也还不够严格,如果再把它打压下去,那它的威风就彻底没了,以后就指望不上了。想当年阿合马当权的时候,商人和小吏都贿赂官员,阿合马倒台后,有人想把所有这些人都清除掉,但朝廷讨论后觉得不行,因为那样会让阿合马卖官鬻爵的行为留下恶劣影响,而且朝廷一下子得罪太多人。最后朝廷采取了折中的办法,让按察司弹劾那些该清除的人,这样一来,官员们有所顾忌,老百姓也有地方告状。所以说,按察司对国家很重要,应该加强它,而不是打压它。” 大家都采纳了董文用的意见。
话说,董文用升任礼部尚书,后来又当上了翰林院和集贤院的学士,还做过秘书监。那时候,中书右丞卢世荣靠着走后门、发财致富,混得风生水起,官位很高。他暗地里拉帮结派,跟那些贪得无厌的人勾结在一起,把搜刮民脂民膏当成自己的功劳。有一天,他居然建议说:“我制定了新的财政政策,预计每年收入能翻倍,老百姓却一点不受影响!”皇上就下令让大家讨论这件事。
其他人谁也不敢吭声。董文用就阴阳怪气地问:“这钱是卢右丞自己家掏的吗?还是从老百姓身上刮来的?如果是从卢右丞家拿的,那我就不知道了;但如果是从老百姓身上拿的,那我就有话说了。养羊的人,一年通常剪两次羊毛,现在牧羊人每天都剪羊毛献上去,上面当然高兴羊毛多了,可是羊没毛怎么抵挡寒冷酷暑?羊都得冻死热死,哪还有羊毛可剪呢!老百姓的钱也是有限的,按时收取都怕伤了元气,现在把他榨得一点不剩,还有老百姓吗?!”卢世荣被问得哑口无言。
丞相安童当着大家的面说:“董尚书这俸禄,真是没白拿!” 讨论结束后,大家都感谢董文用,说:“您一句话就驳倒了那个搜刮民财的家伙,保全了国家的根本,真是仁人之言啊!” 卢世荣因为这件事最终丢了官。
二十二年的时候,我被任命为江淮行中书省参知政事,我极力推辞。皇上说:“你家的家世背景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我之所以任用你,并不是让你去管那些琐碎的钱粮事务,你应该着眼于大局,要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尽管直言不讳。” 于是我就上任了。
行省里那些领导,一个个都自视甚高,傲慢得很,其他的官员谁也不敢正眼看他们,跟他们说话都得跪着,跟个小吏伺候上司似的。我到了之后,就大大方方地坐在堂上,跟他们坦诚地讨论事情的对错,一点儿也不迁就他们。虽然好几次都跟他们顶上了,但我也不在乎。当时有人奉皇上的命令,要在宋朝旧宫殿的地方建一座佛塔,有关部门急急忙忙地执行,结果天降大雪,上山砍树,死了好几百人,他们还打算顺便建一座大寺庙。我劝他们说:“这种非正常时期征用民力,老百姓受不了啊,能不能缓一缓?” 那个领导说:“参政大人,你怎么敢违抗圣旨呢?” 我说:“我不是故意违抗圣旨,现在这样劳民伤财,寒了百姓的心,这难道是皇上本意吗?” 他们一听这话,气势就弱了,于是就稍微延缓了工期。
二十三年,朝廷要出兵海东,征收赋税更加紧迫,有关部门更是大肆贪污受贿。我请求觐见皇上,大概意思是说:“这样耗费国家宝贵的民力,去攻打那些偏远又没用的弹丸小国,值得吗?” 我还详细地列举了其中的弊端。我把这些情况都禀报给了皇上,结果那场战争就取消了。
二十五年的时候,董文用升任御史中丞。他上任后就说:“御史中丞不应该处理琐碎的事情,我应该先推荐一些贤才。”于是他推荐了胡祗遹、王恽、雷膺、荆幼纪、许楫、孔从道十多个官员担任按察使,又推荐徐琰、魏初担任行台中丞,当时大家都认为这是非常好的选择。
那个时候,桑哥权倾朝野,正得宠呢!那些达官贵人见了桑哥,都吓得大气不敢出,唯唯诺诺的,根本不敢说什么。董文用作为老臣担任御史中丞,却独独不依附桑哥。桑哥就派人去请董文用在皇帝面前歌颂自己的功劳,董文用根本不理他。桑哥又亲自对董文用说:“百官的俸禄都由丞相府发放啊!”董文用还是不理他。
后来朔方发生了战乱,军粮供应还算凑合,但桑哥却变本加厉地搜刮民脂民膏。董文用对桑哥说:“老百姓都快活不下去了!外敌还没平定,您却在内部损害百姓的根本,丞相您应该好好想想啊!” 结果各地盗贼四起,董文用拿着各州上报的盗贼名单,对桑哥说:“老百姓难道不想安居乐业吗?正是因为您急于求成,苛捐杂税才导致了这种局面!御史台的职责就是补救政务的不足,您应该支持御史台的工作,而不是压制它!御史台要是不能正常运作,老百姓就没地方申冤,老百姓没地方申冤,政事就会越来越乱,到时候乱象就不止是御史台不能正常运作这么简单了!”
这下桑哥更生气了,开始处处找董文用的茬,罗列了一大堆御史台的过错。董文用每天都跟桑哥据理力争,毫不示弱。最后,董文用直接向皇帝奏报了桑哥的罪状,这件事只有皇帝和董文用知道。桑哥每天都在皇帝面前诬陷董文用,说:“朝中只有董文用这个人愚蠢又傲慢,不听命令,处处阻挠尚书省的工作,请陛下严惩他!”皇帝说:“那是御史的职责啊,他有什么罪?再说董文用为人正直,朕一直很了解他,你对他好点!”
后来,董文用被提升为大司农。当时朝廷想要强占百姓的田地用来屯田,董文用坚决反对。之后,他又被提升为翰林学士承旨。
话说元世祖二十七年的事儿,隆福太后在东宫的时候,挺看重文用这位老臣的。她想让文用给皇孙讲经书,就上奏皇帝,让皇帝下令让文用去做这事儿。文用给皇孙讲经书的时候,总爱把朝廷的往事讲进去,反复地解释说明,就像现在老师讲课一样,深入浅出,皇孙也特别尊重他。
到了三十一年,皇帝想让文用带着他的儿子们来见他。文用说:“皇上对我的恩情太大了,我死都报答不了,我的儿子们又算得了什么!”皇帝虽然再三下令,文用还是没让儿子们去见皇帝。这一年,世祖皇帝驾崩了,成宗皇帝要到上都即位,太后让文用跟着一起去。成宗皇帝即位后,要巡视三不剌地区。文用劝他说:“先帝刚去世,您现在就巡视各地,还不回来,怎么安抚老百姓的心呢?应该赶紧回京啊!再说,我听说人君就像北极星一样,应该稳坐中军,群臣自然会围绕着他,不用到处奔波劳累。”皇帝听明白了,当天就同意了文用的建议。这次出行,皇帝经常把文用叫到帐篷里,问一些先朝的事儿,文用就详细地讲先帝如何虚心纳谏,如何治理国家,有时候一直聊到半夜。
从先帝在位的时候起,文用每次参加宫廷宴会,都和蒙古大臣们平起平坐。裕宗皇帝曾经在床上赐酒给他,还让他不用下跪,直接坐着喝酒,这可是非常特殊的待遇啊!皇帝在东宫当太子的时候,元旦接受朝贺,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了文用,把他叫到跟前说:“我以前就听说你很贤明,现在见到你,果然名不虚传!”还亲自给他倒酒。等到成宗皇帝即位后,对文用的赏赐就更多了。这一年,朝廷下令修撰先帝的实录,文用被提升为资德大夫、知制诰兼修国史。文用对祖宗的世系功德、近亲皇族将相的家世勋绩,都记得清清楚楚,史馆要是有什么考证需要问他,他都能对答如流,一点儿差错都没有。
大德元年,文用上奏章请求退休,皇帝赐给他一万贯中统钞,还给他的一个儿子安排了官职,让他回家乡侍奉父母。六月戊寅日,文用因病去世,享年七十四岁,留下八个儿子:士贞、士亨、士楷、士英、士昌、士恒、士廉、士方。皇帝追赠他为银青荣禄大夫、少保、赵国公,谥号忠穆。
文直,字彦正,是文俊的第四个儿子。他为人刚毅正直,不苟言笑,通晓经史子集和法律。当过藁城县令,腰佩金符。早些时候,他的哥哥文炳和弟弟文忠都去侍奉世祖皇帝,他的另一个兄弟文用也在朝廷做官,家里人都在朝廷上有所作为,养活了一百多口人,可文直一直勤俭持家,始终如一。家里大事小情,从生老病死到待人接物,他都处理得井井有条,对上对下,都恭敬和爱护,家里气氛和睦融洽。他特别乐于助人,心地善良,乡里有人贫困潦倒,他总是暗中帮助他们渡过难关,从不让人知道他的恩情是从哪里来的。就连家里的仆人得了病,他都亲自送去粥药。有人劝他,他说:“我实在不忍心因为他们身份低微就违背我的爱心。”辞官后,他悠闲自在地生活在乡里,亲朋好友来往,大家一起喝酒聊天。他家里的地位越来越高,但他本人却始终保持平静,看不出任何得意之色。后来因为生病去世了,享年五十二岁。
文忠,字彦诚,是文俊的第八个儿子。壬子年,他进入世祖皇帝的府邸侍奉。王鹗曾经谈论诗歌,就问文忠会不会作诗,文忠说:“我从小读书不多,只知道在家孝敬父母,在外忠于君主而已。作诗不是我学的东西。”癸丑年,他跟随军队征讨南诏。已未年,出兵伐宋,他和哥哥文炳、文用一起在阳罗堡打败了宋军,缴获战船一百艘,进而包围了鄂州。世祖皇帝即位后,设立符宝局,任命文忠为郎官,授予奉训大夫的官职,地位越来越接近皇帝,皇帝有时甚至直呼其名“董八”(董八是文忠的字)。文忠对此并不感到高兴,而是尽职尽责地为皇帝献计献策,宫廷里的许多机密事情,外面的人大多都不知道。至元二年,安童以右丞相的身份主管中书省,上书提出十件事,其中有些话触怒了皇帝,文忠说:“丞相一向有贤名,现在刚开始执政,大家都在倾听他的意见,如果他的请求都不能被采纳,以后还怎么治理国家呢?”于是,文忠就从旁协助皇帝答复安童,他的话语恳切诚挚,如同他自己写的那份奏章一样,最终皇帝才同意了安童的请求。
话说,过了八年,有个叫徒单公履的侍讲学士想推行科举考试。他知道皇帝崇尚佛教,轻视禅宗,就说儒家也有类似的东西,科举考试就像佛教的教义,而道学就类似于禅宗。 皇帝一听就生气了,把姚枢、许衡和宰相叫来,当庭辩论。
这时,文忠公从外面进来,皇帝说:“你每天读诵《四书》,也是道学家吧?” 文忠公回答说:“陛下您经常说:读书人不好好学习经书,不讲孔孟之道,却去搞诗词歌赋,这跟修身有什么关系,对治国又有什么好处!正因为这样,全国的读书人才逐渐开始重视实际学问。我平时读诵的,都是孔孟的言论,这怎么能算什么道学呢!那些迂腐的儒生,还抱着亡国的旧习,想推行他们的说法,所以用这种方法来迷惑圣听,恐怕这不是陛下教导人们修身治国本意吧!” 皇帝一听,这事儿就算了。
过了三年,到了元世祖至元十一年,元朝攻打南宋,老百姓被征调得苦不堪言。文忠公上奏,请求免除每年例行的苛捐杂税,皇帝批准了他的请求。 有一次,皇帝接见了投降的宋朝将领,随意地问他们南宋灭亡的原因。那些将领都说:“贾似道当政的时候,轻视武人,重用文人,将士们都很怨恨他,没有一点儿斗志。所以元军一来,大家都争着丢盔卸甲投降了。” 皇帝问文忠公:“这话怎么样?” 文忠公就反问那些宋朝将领:“贾似道轻视你们,可皇帝却用高官厚禄来优待你们,并没有轻视你们啊!现在你们怨恨宰相,却迁怒于皇帝,不肯打一仗,眼睁睁看着国家灭亡,这算什么忠义!那么,贾似道轻视你们,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你们靠不住呢!” 皇帝听了,非常赞赏。
后来,皇帝下令要把大都的猎户迁到郢州去,文忠公上奏请求停止这项命令。他还请求取消官府买卖田地器物的税收,让老百姓自己买卖。
那个时候盗贼特别多,皇帝下令说,凡是犯了罪的,都杀头,别留情面!结果监狱里关满了犯人。董文忠就说:“为了抢东西杀人,和偷一个铜板的人判一样的死刑,这也太残酷了,恐怕违背了陛下爱惜百姓生命的仁德啊!”皇帝一听,就取消了这个命令。
后来有人告状说,汉族人打了本地人,还有太府监属下叫卢甲的,偷了官府的布。皇帝一听就火了,要杀了他们杀鸡儆猴。董文忠又说:“现在刑部对那些该判死刑的犯人,就算他们已经认罪了,还要仔细审查,那怎么可以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就马上用最严厉的处罚呢!应该交给有关部门调查清楚,再决定怎么处置。”于是皇帝派董文忠和几个近臣去仔细调查,结果发现都是诬告,皇帝就下令赦免了他们。
皇帝因此责备身边的官员说:“我生气的时候,你们一个个都不敢说话。要不是董文忠帮我醒悟过来,那两个无辜的人就要被杀死了,到时内外都会议论纷纷的!”然后皇帝赏赐董文忠一个金杯,说:“这是为了表彰你的正直!”裕宗皇帝也跟宫里的官员说:“在皇上震怒的时候,董文忠还能从容地劝谏纠正错误,这可是做臣子的不容易做到的事啊!”
太府监属下的人拿着东西去感谢董文忠,哭着说:“多亏您救了我一命!”董文忠说:“我本来就不认识你,之所以在危急时刻救你,是为了国家能够公平执法,可不是为了让你来报答我的!”然后就把东西推了回去,没收。
安童北伐之后,阿合马一人掌握了国家的权力,就开始拉帮结派,担心廉希宪再次当上宰相,影响他的私利,就奏请皇帝把廉希宪外放,让他去江陵当行省右丞。文忠公说:“廉希宪是国家有名的大臣,现在宰相的职位空着,不能让他长期在外任职,这样会寒了大家的心,应该尽快把他召回来。”皇帝听了他的话。
十六年十月,文忠公又上奏说:“陛下当初任命燕王为中书令、枢密使,他到中书省才没多久。自打册立他为太子,就多次让他学习处理军国大事,可十多年过去了,他始终谦虚谨慎,不肯参与政事,这并不是他不遵从圣旨,而是朝廷处理这件事的方法不对。事情已经决定了,才去告诉太子,这就让臣子可以对君父的命令表示赞成或反对,所以太子只能唯唯诺诺地推辞。依我看,不如先让有关部门禀报,然后再告诉太子,如果太子有什么意见,就用诏书来决定,这样才能理顺关系,职责分明,太子也就不会推脱责任了。”
皇帝当天就召集大臣,当面说明了他的意思,并让他们执行。他还对太子说:“董八,这是巩固国家根本的大事,你千万别忘了!”
礼部尚书谢昌元提议设立门下省,专门负责审查和驳回皇帝的诏令,以此来堵住中书省那些跟皇帝关系密切的小官们乱奏事的毛病。皇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想试试看,就让大臣们一起讨论讨论。皇上还生气地质问翰林学士承旨王磐:“这么好的建议,你为什么不早点提出来,非得等南方来的官员说了才说?你读那么多书到底有什么用!今天必须得把这个门下省给办起来!” 过了三天,大臣们就推荐文忠当侍中,还有他手下几十个人一起被提拔。
这帮跟皇帝关系近的臣子就趁机说:“陛下您打算另设一个省份,现在正是时候。但是,选人很重要,选对了人才能让您省心,让百姓安心。可是现在听说有些贪污受贿的人也在其中,这可不行啊!” 他们说这话,明摆着就是冲着文忠来的。文忠一听就火了,据理力争说:“皇上您以前都说我不贪污不欺骗,现在你们却这样说我,分明就是针对我!你们倒是说说,我到底贪污受贿做了什么事!”皇上让那些嚼舌根的人出去,可文忠还是不停地申诉,还指责那些人危害国家。皇上说:“朕心里有数,他们不是针对你。” 那些人嫉妒文忠,想陷害他,但因为文忠为人清廉谨慎,没有把柄,所以只能送给他一万贯钱祝寿,想跟他搞好关系,文忠直接拒绝了。
文炳担任中书左丞后去世了,太傅伯颜就推荐文忠当宰相。皇上想让文忠接替文炳的职位,文忠推辞说:“我哥哥文炳平定南方的战功赫赫,更适合担任这个职位。我以前只是个给事中,在朝廷上也没什么大的贡献,怎么敢接受这么重要的职位呢!”
十八年后,文忠升任典瑞局监,官职从郎中升到卿,还是由他来担任。他被授予正议大夫,不久又授予资德大夫、佥书枢密院事,官职依然是卿。皇上出巡的时候,下令让文忠留在京城,负责管理宫苑、城门、直舍、徼道、环卫、营屯、禁兵、太府、少府、军器、尚乘等所有监察机构。以前隶属于中书省的兵马司也交给了文忠管理。当时权臣多次请求把兵马司收回去,但皇上都没同意。
那年冬天十月二十五日,鸡叫的时候,文忠正准备上朝,突然病倒了。皇上派宦官送药去救治,可惜还是来不及,文忠去世了。皇上非常悲痛惋惜,赏赐给他几十万钱。后来追赠他光禄大夫、司徒的官职,封为寿国公,谥号忠贞。“
严实,字武叔,是山东泰安长清人。他有点文化,但是性格豪爽,不务正业,喜欢结交朋友,出手大方,所以经常混迹于市井之间。他因为各种事情多次被关进监狱,每次都是那些年轻的侠客拼死相救才得以脱身。
癸酉年秋天,成吉思汗率领军队从紫荆关进入中原,分兵攻打山东、河北、河东地区后回师。金国的东平行台征召百姓当兵,严实因为深得人心被任命为百户。甲戌年春天,泰安的张汝楫占据灵岩山,派兵攻打长清,严实打败了他们。因为立功被授予长清尉。戊寅年,他代理长清县令。南宋军队攻占益都后乘胜西进,行台命令严实负责准备粮草,以备守御。严实出去催收租税,回来后发现长清县城已经被攻破了,后来他又带兵收复了长清。
有人在行台告发严实与南宋勾结,行台派兵包围了他,严实带着家人逃到了青崖山。南宋任命严实为济南治中,他率领军队四处征战,攻无不克,于是太行山以东地区都归他节制。庚辰年三月,金国的河南军队攻打彰德,守将单仲抵挡不住,多次请求支援。严实向主将张林请求增援,张林却迟迟不肯出兵,严实于是独自率兵前往,赶到时单仲已经被俘虏了。严实这才意识到南宋不可靠。
七月,严实去军营拜见太师木华黎,带着彰德、大名、磁州、洺州、恩州、博州、滑州、浚州等地的三十万户百姓归顺金国。木华黎奉命授予严实金紫光禄大夫、行尚书省事之职。他随后攻打曹州、濮州、单州三州,全部攻克。他的偏将李信镇守青崖山,曾经犯过罪,害怕被处死,趁严实外出时杀害了他的家人,投降了南宋。辛巳年,严实带兵收复青崖山,擒获并处死了李信。他又攻打东平府,金国的守将和立刚弃城而逃,严实进驻东平府。
壬午年,南宋将领彭义斌率军攻打京东地区的州县,严实手下的晁海带着青崖山投降了南宋,彭义斌的军队还洗劫了严实的家产。彭义斌的军队西进,许多州县都归顺了他。乙酉年四月,彭义斌围攻东平府,严实暗中与大将孛里海约定合兵攻打彭义斌,但孛里海的军队迟迟未到,城中粮食快要吃光了,于是严实与彭义斌议和。彭义斌也想要利用严实攻取河朔地区,然后再图谋其他,于是请求以严实的哥哥为质。当时严实手下还有几千士兵,彭义斌允许他自行统领,但是青崖山被掠夺的人口却不放回去。
七年后,彭义斌攻打真定,路过西山。与孛里海等军相遇,彭义斌分兵给严实,表面上是让他协助自己,暗地里却监视他。严实知道情况危急,赶紧赶到孛里海军中与他们会合,于是与彭义斌交战,南宋军队溃败,彭义斌被俘。不到十天,京东地区的州县又回到了严实手中。是年冬天,木华黎的弟弟带孙攻克彰德;第二年,攻克濮州、东平府;又一年,木华黎的儿子孛鲁攻克益都,严实都在这些战役中立下了功劳。
庚寅年四月,我去牛心殿朝见太宗皇帝。皇帝赐给我座位,让我和他一起吃喝玩乐了一整天,还赏赐了我虎符。皇帝好几次看着我,对身边的臣子说:“严实真是个有福气的人啊!”甲午年,我又去和林朝见皇帝,被授予东平路行军万户的职位,同时还有八位偏将被赐予金符。在此之前,我统辖着五十多座城池,而现在,只有德州、兖州、济州、单州归属于东平路了。丁酉年九月,皇帝下诏书,让我不要再发动战争了。
一开始,彰德府攻破后,我又攻破了水栅。带孙将军因为百姓反复无常而生气,想要屠杀几万老百姓。我说:“这些人是国家的百姓,我的军队力量有限,他们是被逼无奈才投降的,有什么罪呢?”带孙将军听从了我的建议。后来攻破濮州后,他又想屠城。我说:“老百姓并没有抵抗我们,怎么能和拿着武器的士兵一样被杀呢?不如把他们留下,让他们为我们提供草料。”这样,濮州又避免了数万人的伤亡。在攻下曹州、楚丘、定陶、上党后,也都采取了同样的做法。当时军队是从武关出发,经过襄阳、邓州,而我在徐州、邳州一带。我担心河南被攻破后,会有大量的屠杀,于是带着金银布帛去赎回被俘的人,并且约束将领,不准他们随意杀戮抢掠。灵壁县本来要被杀的人有五万人,我都救了下来。
那会儿正赶上大饥荒,很多百姓逃难到北方,饿死在路上的很多。当时的法律规定,藏匿逃亡者的,保社都要受到惩罚。逃亡的人无处可去,尸体遍野,我命令士兵煮粥,放在路边,救活了不少人。我部下有几十个人逃回了益都,益都城破后,这些人都被抓住了,大家都以为他们会被杀头,但我并没有追究。王义深是王义斌的部将,听说王义斌战败后,想逃往河南。我的族人在东平都被王义深杀害了。河南被攻破后,我抓住了王义深的妻子儿女,我好好地照顾他们,并把他们送回了家乡,最终没有因为以前的仇恨而为难他们。我为人宽厚仁慈,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庚子年我去世了,享年五十九岁。远近的人都为我悲痛,家家户户都在哭泣祭奠,持续了十多天。中统二年,追封我为鲁国公,谥号武惠。我的儿子有忠贞、忠济、忠嗣、忠范、忠杰、忠裕、忠祐。
忠济,原名叫忠翰,字紫芝,是他爹实之的第二个儿子。长得高大威猛,骑马射箭都很厉害。辛丑年,他跟着他爹一起进宫见太宗皇帝,皇帝就让他佩带虎符,继承他爹东平路行军万户、管民长官的职位,可以开府治理政务,跟以前他爹一样。他很重视养老敬贤,治理地方的能力在全国都是数一数二的。他带兵打仗,平定了淮河、汉水流域,手下的将士们都非常卖力。定宗皇帝和宪宗皇帝刚登基的时候,都对他特别赏识。忠济一开始只管一千多士兵,到了乙卯年,朝廷下令在山东招募新兵,他又增加了超过两万的兵力。忠济的弟弟忠嗣、忠范都是万户,其他的弟弟和那些功臣的儿子们都是千户,驻守在宿州、蕲县,这些军队都归忠济统领。己未年,世祖皇帝南征,命令忠济率领军队从秘密路线去鄂州会合。他亲自率领精兵强将,攀登城墙,攻城略地。战争结束后,忠济挑选了两千名勇敢的士兵,另外派了一千名士兵作为后备,装备精良,战无不胜。
后来,有些大臣说他权力太大,中统二年,朝廷把他召回京城,让他弟弟忠范接替他的职位。忠济在东平做官的时候,经常借钱给老百姓,帮他们交纳拖欠的赋税,时间久了,欠下的债务越来越多。等他退休了,债主们拿着借据来讨债。皇上知道了这件事,就下令从内库拨款,替他还清了所有债务。东平的庙学以前又破又小,他重新选址在城东一块宽敞的地方,修建了新的庙学,培养学生,后来有很多学生都成了大人物。他手下那些幕僚,像宋子贞、刘肃、李昶、徐世隆,后来都成了著名的官员。到了至元二十三年,朝廷特别授予他资德大夫、中书左丞、行江浙省事的官职,但他以年老为由辞官了。至元二十九年,朝廷赏赐给他一万五千贯钱和一套宅子,还召他的儿子瑜进宫侍奉。至元三十年,忠济去世了。忠济在东平当官一共十一年,掌管着地方的人事任免、生杀予夺大权,都由他一人说了算。等他辞去权力后,虽然地位显赫,却生活简朴,安于朝廷的安排,所以世人都很敬重他。后来,朝廷追封他为庄孝。
忠嗣是老三,他爹是实之。小时候跟着张澄、商挺、李桢几个老师学过点东西,大概了解一些经史大义。辛亥年,他大哥忠济当上了东平府的工匠头头,还兼了个单州防御使的虚职。乙卯年,忠嗣自己也当上了东平路的管军万户,相当于军事长官。丁巳年,他跟着大哥忠济去扬州打仗,攻下了邵伯埭,第一次立了功。
己未年,南征,跟着大哥渡过淮河,带兵从挂车岭杀过去,跟宋军对峙了三天三夜,杀敌无数,最后到达了蕲州。后来又渡过长江到达鄂州,分兵攻城,打了九十多天,仗打得非常激烈。战争结束后,他被授予金虎符,这可是个很高的荣誉。
中统三年,李璮造反了,宋军攻打蕲县,声势浩大,徐州总管李杲哥竟然投降了宋军,山东地区的很多山寨也都被宋军占领了。忠嗣跟着大帅按脱去救援蕲县,又收复了徐州,还把李杲哥抓起来杀了。之后又攻打邹县的峄山和滕县的牙山,也取得了很大的胜利,杀敌无数。按脱把他的功劳报给了朝廷,朝廷赏了他二百两银子和五十匹布。
中统四年,朝廷为了平息青齐地区的叛乱,规定那些在重要地区担任要职的人,他们的子弟不能再参与军政,所以忠嗣就被罢官回家了。到了至元十年,忠嗣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