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明善,字复初,是河北清河人。他祖上是北魏拓跋氏的后代,从他祖上开始算,到他已经是第四代在清河定居了。明善从小就聪明绝顶,读书过目不忘,各种经书都学得很精通,尤其擅长《春秋》。二十岁左右的时候,他去苏州一带游历,就已经很有名气了,文章写得非常好。

浙江的使者推荐他担任安丰和建康两地的学正。后来他又被朝廷任命为官员,在枢密院工作。当时董士选担任枢密院佥院,待他如同朋友一样,根本不敢把他当作普通的属下看待。董士选升迁到江西做左丞后,又把他带到江西任职。

正赶上赣州的贼寇刘贵造反,明善跟随董士选带兵去讨伐,活捉了三百多名贼寇。明善认为应该尽量减少杀戮,最终使得一百三十多人免于一死。有一天,将领们建议说:“应该多杀俘虏,把所有死者的尸体都处理掉,这样才能震慑敌人。”明善坚决反对,他说:“我们是大王的军队,要按照天理行事,那些小贼作乱,杀掉他们的首领就可以了,老百姓有什么罪过呢?”

后来又找到了贼寇登记在册的赣州和吉州十万老百姓的户籍,有关部门很高兴,想利用这些户籍谋取私利。明善请求把这些户籍烧掉,以免留下祸根,于是这两个州郡就恢复了平静。之后,他升迁到南行台任职。没过多久,被任命为枢密院照磨。他又升迁为中书省左曹掾,在曹里没有任何积案。

一开始,明善在江西的时候,张瑄担任江西行省参政,明善有一匹马,又瘦又高,张瑄借来骑,骑久了马反而越来越壮实。张瑄很喜欢这匹马,就送给他三十斛米作为酬谢。后来张瑄犯了事,江浙行省查抄了他的家产,发现了他的账本,上面写着“米三十斛送元复初”,并没有说是酬谢马匹的。明善因此被免职。过了很久,有人为他辩解,他才重新回到中书省任职。

话说仁宗皇帝还在当太子的时候,就看中了明善,让他当太子文学。仁宗登基后,明善升职做了翰林待制。后来,他还参与了成宗和顺宗两朝实录的修撰工作,官职也升到了翰林直学士。

皇上还下令让他注释《尚书》,挑出跟治国理政有关的重要内容来汇报。明善跟集贤直学士文升一起合作,皇上批准了他们的请求。书稿写好后,每次明善呈上一篇,皇帝都夸奖说:“二帝三王治国的道理,只有你能明白啊!” 兴圣太后被尊封之后,朝臣们建议趁机大赦天下,明善却说:“老是赦免,对好人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宽恕他们的过错就行了。”

后来,皇上派他去山东和河南赈灾。当时彭城、下邳等州,几十个驿站连成一片,老百姓饿死了,马也饿死了,可官府却没钱没粮,一点赈灾的记录都没有。明善自作主张,拿出一万二千锭银子发放救济,他说:“擅自做主,就算犯了罪,我也认了!” 赈灾回来后,他又参与了《武宗实录》的修撰,官职也升到了翰林侍讲学士,还参与了科举考试、官员服饰等重要事务的决策。

延祐二年,第一次在全国范围内举行进士考试,明善是主考官,到了廷试的时候,他又负责阅卷。他录取的那些士子,后来有很多都成了名臣。后来,他又升任礼部尚书,负责整理孔子的宗法制度,并奏请让孔子五十四世孙思晦继承衍圣公的爵位,皇帝批准了他的奏请。 之后,他又被提升为参议中书省事,没多久又回到翰林院当侍读,一年后又出任湖广行省参知政事。 皇上又把他召回集贤院当侍读,让他参与讨论广庙的制度。 后来,他升任翰林学士,参与修撰《仁宗实录》。

英宗皇帝亲自在太庙祭祀,礼官呈上祝文,请求皇帝御笔亲书,英宗连续三次让明善代笔,可见皇帝对他的器重,当时没有人能和他相比。至治二年,明善在任上去世。泰定年间,朝廷追赠他资善大夫、河南行省左丞的官职,追封清河郡公,谥号文敏。

明善年轻的时候就以文章自负,他的文章风格在秦汉之间,晚年更是炉火纯青,他的文集也流传于世。

一开始,他们在江西和金陵,经常和虞集激烈地辩论,互相砥砺。 方明善说:“虞集研究经书,只局限于朱熹的观点,从汉朝以来,前代儒家学者用心钻研的成果,考究起来其实并不全面。”虞集也说:“写文章,要想达到想要表达的意思就停笔,必须像明善说的那样‘如同雷霆震动,鬼神变幻’那样才行,否则就不是真正的性情流露。” 两个人刚开始相处得非常融洽。

到了京城之后,关系却变得紧张起来。董士选从中书省江浙行省回来的时候,两个人都去城门外送他。董士选说:“伯生(指虞集)以教书育人为职,应该早点回去,以后有机会再送我。”虞集回去了,方明善送了他二十里。董士选下马进了驿站,摆上酒席,拿出行李里的酒菜,和方明善一起喝酒。他举起酒杯对方明善说:“我董士选虽然是功臣之子,出入于朝廷要职,却对国家没什么贡献,我只想找到几个优秀的人才为朝廷效力,像你方复初和虞伯生这样的人,将来一定都能光宗耀祖,但是恐怕免不了被人从中作梗。方复初是中原人,做官一定能青云直上;虞伯生是南方人,将来可能会被方复初打压。今天咱们喝这杯酒,你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要让这种情况发生。”方明善接过酒杯,跪下把它倒在地上祭奠。然后站起来说:“正如您所说,不管将来怎么样,现在矛盾的种子已经埋下了。请您再赐我一杯酒,我方明善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您的教诲!”于是又喝了一杯酒才分别。

道士吴全节和方明善关系非常好,曾经请方明善写篇文章。文章写好后,方明善对吴全节说:“虞伯生看到我的文章,一定会批评指责,这正是我想看到的。你帮我准备一下,邀请虞伯生来看,如果文章刻在石头上了,那就来不及了。”第二天,虞集来了,方明善拿出文章问他怎么样,虞集说:“如果你能按照我的意见,删掉一百多字,这篇文章就能流传下来了。”方明善立刻提笔,根据虞集的意见修改,一共删掉了120字,文章更加精炼准确。方明善非常高兴,和虞集的关系又恢复到以前那样融洽了。虞集每次见到进士,也都会把方明善的话告诉他们。

方明善有一个儿子,名叫晦,因为荫庇得到峡州路同知的官职,很早就去世了。

虞集,字伯生,是宋朝丞相虞允文的五世孙。他曾祖虞刚简,在利州做提刑官,政绩显著。曾经和魏了翁、范仲黼、李心传这些学者,在蜀地东门外讲学,深入领会了程朱理学的精髓,还写了《易诗书论语说》来阐述这些学说,蜀地的人都非常尊敬他。他爷爷虞珏,做过连州知州,也因为文学才华而闻名。他爸爸虞汲,当过黄冈县尉。南宋灭亡后,他们一家搬到了临川崇仁,和吴澄成了朋友,吴澄夸他的文章清丽醇厚。虞汲曾经两次去京城,赎回了十多口被俘的族人,因此家境更加贫困。晚年他才慢慢好转起来,给学生们讲学,得到了孛术鲁翀和欧阳玄的赏识,最后以翰林院编修官的职位退休。他娶的是杨氏,国子祭酒杨文仲的女儿。

咸淳年间,杨文仲在衡州做官,带着虞汲一起,当时虞汲还没有儿子,就在南岳庙里祈祷求子。虞集快要出生的时候,杨文仲一大早起来,穿戴整齐坐着假寐,梦见一个道士来到面前,有卫兵通报说:“南岳真人来拜见。”醒来后,就听说外甥家生了个男孩,心里非常惊讶。

虞集三岁就开始识字读书,乙亥年,他爸爸带着全家逃难到岭南,战乱中没法带书,他妈妈杨氏就口述《论语》、《孟子》、《左传》和欧苏的散文给他听,他一听就会背诵。等到回到长沙,开始正式拜师学习,拿到刻印的书籍后,他已经把经书都读完了,并且理解了其中的大义。杨文仲一家世代以研究《春秋》闻名,而他的族弟,参知政事虞栋,精通理学,杨氏在家的时候,也完全理解了这些学说,所以虞集和他的弟弟虞槃,都在家里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出门后又跟着吴澄学习,他们的学问传承有序,渊源流长。

董士选先生,江西人,当上左丞后,就回家乡把家人和学生都叫到一起。元大德年间,他第一次来到京城。多亏几位大臣推荐,他被任命为大都路儒学教授。虽然他的工作是教书育人,但他一直都在不断学习充实自己,一点也没闲着。

后来他升任国子监助教,就认真地承担起老师的责任。学生们都很尊敬他,经常拿着自己的学习心得跑到他家门口请教,甚至其他学校的学生也纷纷来向他求教。他母亲去世后,守孝期满,他又回到国子监担任助教,之后又升任博士。

有一次,在祭祀大殿上,有个叫刘生的学生喝醉酒了,在祭祀的场所举止失仪。董先生就和其他监察官员一起,请求取消刘生的学生资格。当时有大臣出面为刘生求情,但是董先生坚决不同意,他说:“国子监是学习礼仪的地方,连这里都管不好,还怎么教学生?” 当时还是皇太子的仁宗皇帝听说后,特地派人来通知董先生,让他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绝。董先生就把刘生失礼的情况详细上报,移交给了詹事院,最终刘生被开除了。仁宗皇帝因此更加欣赏董先生的为人。

大成殿新赐了歌舞乐器,可他的老师是江南人,而这些乐工都是河北农村人,彼此之间性格不合,董先生就亲自教他们,这才把乐曲排练好。他还建议设立一个司乐的职位,专门负责管理这些乐工,以便更好地进行考校和改进。仁宗皇帝登基后,要整顿国子监的学风,任命朝廷大臣为祭酒,又任命吴澄为司业,大家都想有所作为,来满足皇帝的期望。董先生也积极支持他们的改革。但有些人反对改革,从中作梗。吴澄一气之下辞官了,董先生也因为生病而告假离开了国子监。没过多久,他又被任命为太常博士。当时的丞相拜住是太常寺卿,他经常向董先生请教礼仪制度和祭祀的意义。董先生就给他讲解了先王制定的礼仪制度,以及历朝历代礼仪制度的变革和治乱兴衰的关系。拜住听后感慨万千,更加相信儒家学说是有实际用处的。

朝廷正用科举考试选拔人才呢,有人说天下太平靠这个就能实现,但是集贤殿学士欧阳修却认为应该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后来欧阳修被提升为集贤殿修撰。一次讨论学校教育的时候,他上奏说:“老师的道德高尚了,好人自然就多了。学校是学生接受教育的地方,是培养人才的地方。现在天下各地的学官,都是按照资历任命的,硬塞到学生头上,就叫他们老师,官府不相信他们,学生也不相信他们,对学校一点好处都没有。这样还想让老师的道德树立起来,可能吗?那些偏远地方的学生,见识很少,他们的父母兄弟教导他们,根本没想着一定要让他们有学问,师友之间的交往,也分不清好坏,那么所谓的贤才,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怎么可能指望他们自己冒出来呢!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地方官寻找那些品德高尚、行为端正的人,亲自尊崇他们,真诚恳切地去寻求他们,他们的道德影响力,大概就会有所体现了。其次,就要寻找那些品行端正,不搞怪异标新立异的人,能够坚守儒家经典和老师的教诲,不敢胡乱发表奇谈怪论,大家都敬佩他,又不是那种虚伪的人,把这样的人请来,让他们讲课,让学生学习,牢记在心,端正他们的根本,那么将来也一定会有所成就。再次,可以挑选那些参加乡试、会试后回到家乡的人,他们的文章议论,还足以让人耳目一新,不像那些空空洞洞、不知根底的人。”

六年后,欧阳修升任翰林待制,兼任国史院编修官。仁宗皇帝曾经在身边人面前感叹说:“儒生都用上了,只有虞伯生(欧阳修的字)还没得到重用啊。” 可惜仁宗皇帝驾崩了,没能来得及重用欧阳修。

英宗皇帝登基后,提拔拜住当宰相,他这个人还挺会用人才的。当时,集(人名,此处省略具体姓名)因为一些忧虑,回老家江南去了,拜住压根儿不知道这事儿。后来拜住跟皇帝说了,就派人去蜀地找他,没找到;又去江西找,还是没找到;结果这集啊,正巧在苏州老家扫墓呢,使者到了,集一听是皇帝的命令,赶紧就赶往京城赴任了,等他到了,拜住都见不上了。

泰定年间刚开始的时候,集当了礼部考试的主考官。他对同事们说:“咱们国家科举考试的制度,那些经典注释都有各自的权威解释,目的是为了统一思想道德,规范社会风俗,可不是想让考生们死钻牛角尖,搞得像现在这些只会死读书的五经学究那样古板僵化。圣贤经典博大精深,不是一个人就能完全理解的,考试作文,咱们就挑最好的录取,不用事先就定好什么标准。要是先定好标准,那找人才的心胸就狭隘了,考试的毛病也就从这儿开始了。” 后来他几次当考官,都坚持这个观点,所以他录取的人才,每次都让人觉得选得挺合适的。

话说元泰定年间,我被任命为国子司业,后来又升迁为秘书少监。一次皇上到上都巡幸,因为当时给皇上讲课的大臣年纪都比较大,皇上就命令我和集贤侍读学士王结一起随驾,从那以后,我每年都要随驾出行。

讲经的制度是,选取经史中关于修身、治国、平天下那些切合实际的内容,用国语和汉文两种方式宣读,然后进行润色翻译。我发现,那些只知道死搬硬套圣贤书的人,很难讲清其中的精髓;而那些只讲时务的人,又很难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所以每次选定一位精通这方面学问的人来撰写讲稿,往往要花好几天才能完成一篇,还要反复考证古今名物,才能确保没有错误。即便如此,我讲出来的内容,也往往只能表达出原文意思的万分之一,每次讲完,我都会私下感叹一番。

后来我被任命为翰林直学士,不久又兼任国子祭酒。有一次讲课结束后,我谈到京师的粮食供应主要依靠东南地区的水运,耗费了大量的民力,去运输那些不确定的粮食,这不是一个宽慰百姓、利用地理优势的好办法。

我于是和同僚们一起上奏说:“京师的东面,靠近大海,绵延数千里,北面是辽阔的渤海,南面是青州、齐州,都是芦苇遍布的滩涂。海潮每天涨落,淤积成肥沃的土地。我们可以效仿浙江人的方法,筑堤防洪,开垦成良田。允许那些有钱想做官的人,组织人力,分给他们土地,官府规定土地的界限,能够组织一万人耕种的,就给他一万人的田地,并让他做一万人的首领;一千人、一百人也同样处理。对于那些偷懒的人,就更换掉他们。第一年免税,第二年也免税,第三年根据收成情况,按照土地的优劣,向朝廷上缴赋税;五年后,如果积累了财富,就授予官职,并根据储备的粮食发放俸禄;十年后,授予官印,可以世袭,就像军官一样。这样一来,东面就能拥有数万民兵,可以保卫京师,抵御外敌;同时也可以减少东南水运的压力,减轻百姓的负担;还能满足那些富人想做官的愿望,并发挥他们的作用;江海上的游民和盗贼,也都有了归宿。”

这个建议在朝中得到了讨论,有人认为,一旦实行这个制度,那些负责执行的人一定会收受贿赂,所以行不通。结果,这个建议就被搁置了。后来,朝廷设立了海口万户府,其主要做法,大体上还是采纳了我的建议。

文宗还是皇子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李集的名声了。当上皇帝后,还让他继续兼任经筵官。李集曾经因为先祖的坟墓在吴越地区,时间久了都荒废了,就请求皇帝给他一个郡,让他自己方便料理一下。皇帝说:“你这么有才华,怎么能让你离开呢?”于是就让他担任奎章阁侍书学士。

那时候关中地区闹大饥荒,百姓饿死倒毙,方圆几百里都见不到活人了。皇帝问李集怎么才能救活关中,李集回答说:“太平日子久了,老百姓都安逸享乐,有志气的读书人也都急于求成,这样一来怨言就多了。现在碰上这么大的灾难,这正是君子施展才能、革新治理的好机会啊!如果派出一两个懂治理、了解民情的人,稍微放宽一些禁令,让他们有点事情做,然后在各个郡县挑选可用的人才,根据原来的居民分布,规划城镇,修缮里巷,治理沟渠,划分田亩,减轻赋税,安置那些受伤残疾的老人和弱者,逐渐让他们参与治理,那么那些逃荒的人就会慢慢回来。春天耕种,秋天收割,都会有所帮助。一两年内,先别收税,别派徭役,等地界划分好了,邻里之间互相帮助,四面八方的人都会回来,人口均匀分布,井然有序,这样一来,三代时期那种百姓安居乐业的景象,就会出现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上了。”皇帝觉得很有道理。

李集接着说:“如果能赏赐我一个郡,让我试着实行这个方法,三五年内,我一定能向朝廷交出令人满意的答卷。”旁边有人说:“虞伯生(李集的字)是想借此机会离开京城啊!”皇帝听了这话,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还下令官员兼职不能超过三个,免去了李集国子祭酒的职务。

皇上跟宗室亲戚关系疏远,功臣们又奢侈浪费,政治教化也没建立起来。皇帝打算在朝堂上考问大臣,任命耶律楚材当考官,让他拟定考题。耶律楚材首先提出的考题是:“劝导君臣父子亲睦,团结群臣,统一风俗,使万邦和谐。” 但是皇帝没采用这个题目。

耶律楚材觉得整天在皇帝身边侍奉,也没什么实际作用,而且还招来不少嫉妒。于是,他和大学士忽都鲁都儿迷失等人一起上奏说:“陛下您有独到的见解,建立了奎章阁,收藏书籍,还设立了学士职位,用来咨询顾问。我们这些学士,却没有什么实际贡献,恐怕反而会拖累您的圣明,恳请允许我们辞职。”

皇帝说:“我祖宗们,聪明睿智,治理国家的道理,天生就明白。我从小就经历了各种艰难险阻,跟祖宗们比起来,我既没有他们那种天生的智慧,对于国家治理,又怎么能事事都了解呢?所以我才建立奎章阁,设立学士职位,把祖宗的教诲、历史上治国兴邦和失败的经验教训,每天都摆在我的面前。你们要充分发挥自己的才能,来辅助我完成我的愿望。至于国家大事,自有六部、御史台负责,那不是你们的责任。你们就不要再辞官了!”

皇上要编纂一部记录本朝典故的书,就像唐宋时期的《会要》一样,取名《经世大典》。皇上任命集贤院学士和中书平章政事赵世延一起担任总裁。集贤院学士说:“礼部尚书马祖常,对以前的章程制度非常了解;国子司业杨宗瑞,精通历法、地理、典籍和度量衡,这两个人可以一起负责主编;翰林修撰谢端、应奉苏天爵、太常李好文、国子助教陈旅、前詹事院照磨宋褧、通事舍人王士点,他们都见多识广,可以协助编写和记录。这样一来,这本书应该很快就能完成了。”

皇上以前曾经下令修撰辽、金、宋三朝的史书,结果到现在还没完成。所以这次修《经世大典》,皇上就让翰林学士们带着他们手下的人去做。后来,因为发现历朝历代的一些事情记载还不够完善,有人建议用翰林院国史院在修撰祖宗实录时,各部门上报的那些史料来补充完善。翰林院的官员们跟皇上说:“实录是机密文件,不能对外公开,所以那些史料也不应该让人看到。” 又有人建议用国书《脱卜赤颜》来补充完善太祖皇帝以来的史实,承旨塔失海牙说:“《脱卜赤颜》也不可以让人随便看。” 所以这两个建议都被否决了。

没多久,赵世延就回去了,集贤院学士独自负责这件事。又过了两年,书终于完成了,一共八百卷。书完成后上交了,集贤院学士因为眼睛不舒服,就请求皇上让自己辞去职务,皇上没同意。于是,他推荐礼部尚书马祖常来接替他,皇上也没批准。

御史中丞赵世安趁机替虞集求情说:“虞伯生在京城待了很久,非常贫困,还得了眼病,希望能给他安排个外地的差事,方便治病。”皇上生气地说:“一个虞集,你们这些家伙容不下他吗!”皇上当时正想用文人,虞集才学广博,无所不能,当时很多重要的典籍都是出自他手,所以皇上很看重他,也就同意他离开了。

虞集每次奉旨撰写文章,必定会从帝王的道理、治国的方法方面委婉地劝谏,希望能引起皇上的醒悟。皇上问到古今政治的得失时,虞集更是详尽地陈述,有时还会顺势规劝,但他从不张扬。即使劝谏不被采纳,回家后他也闷闷不乐。家人看到他这样,也不敢问他原因。

当时很多世家子弟凭借才名得到重用,虞集担心他们会因为受到皇帝的赏识而日益得意,所以总是想办法来阻止他们。但那些方法都不管用,于是那些人就合伙挑剔虞集的文章,说他讽刺挖苦皇上,还好皇上明察秋毫,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那些人也没能中伤他,但虞集遇到这些人,态度从未改变。

有一天,皇上让虞集起草封赏乳母丈夫为营都王的诏书,并让两位权贵阿荣、飐飐传达旨意。这两个人一向嫉妒虞集,故意把诏书改成了封为营国公,虞集写好了草稿,一会儿丞相就从床上下来,非常着急地来索要诏书,虞集把草稿呈上,丞相吃惊地问怎么回事,虞集知道是那两个人搞的鬼,就请求重新起草一份,最后也没说那两个人的坏话,那两个人因此感到羞愧。虞集的度量就是这样。

他推荐人才,一定要先考察对方的品德和见识,如果心里不认可,就不会为了讨好别人而强求;他评论文章,一定要做到客观公正,如果文章违背经义,即使写得再好,他也不会赞同。虽然因为这两点得罪了不少人,招来了很多诽谤,但他始终不动摇。

光州人龚伯璲,因为才华出众受到马祖常的赏识,马祖常是御史中丞,伯璲就经常去他家拜访,马祖常非常赞赏他,想让虞集推荐他,虞集不同意,说:“这个人虽然有点才华,但不是远大的器量,恐怕也难以善终。”马祖常还是不以为然。

有一天,马祖常邀请虞集到他家做客,摆宴款待,酒过半酣,拿出推荐信让虞集署名,虞集坚决拒绝,马祖常很不高兴,只好作罢。文宗皇帝去世后,虞集告假,想回南方老家,但最终没有成功。后来少帝去世,大臣们要立妥欢帖穆尔太子,这可是关系到国家大事,召集老臣到上都议政,虞集也在被召集之列。马祖常派人告诉虞集:“御史有人弹劾你。”于是虞集就以生病为由,回到临川老家。

一开始,文宗皇帝在元上都,打算立他的儿子阿剌忒纳答剌为皇太子。他就让妥欢帖穆尔太子的乳母的丈夫去宣扬说,明宗皇帝在世的时候,就说过太子并非他的亲生儿子,所以把他贬到江南去了。然后,文宗又派人快马加鞭地把翰林学士承旨阿邻帖木儿、奎章阁大学士忽都鲁笃弥叫来,让他们把这件事写在《脱卜赤颜》里。他还召集大臣们起草诏书,向全国上下宣布这件事。当时,中书省和御史台的官员,都是文宗一向信任、共事多年的老臣,就连御史也不敢公开批评这件事,心里只是想着赶紧把这事儿揭过去就算了。后来,伯璲因为办事不利被杀,大家才服气,觉得文宗确实很会识人。

元统二年,皇帝派人送去上好的酒和金织锦缎两匹,召他回宫。但他当时已经病了,走不动路,皇帝多次下诏催促,他才在家写文章,表彰有功的旧臣和侍奉他的官员。有些人拿以前的诏书来说事,皇帝很不高兴地说:“这是我家里的事,哪轮得到那些书生来指手画脚!”至正八年五月己未,他因病去世,享年七十七岁。他从将仕郎一步步升迁,做到通奉大夫。死后追赠江西行中书省参知政事、护军,封仁寿郡公。

他很孝顺,父母因为家道中落而过世,他当时流落他乡,对父母侍奉得非常周到,没有一点违逆。他弟弟槃早逝,他抚养弟弟的孤儿,如同亲生儿子一样。他哥哥采因为管理仓库时,向京城输送赋税时亏空了几千缗钱,他全力以赴地筹措钱财替哥哥偿还,一点也不觉得难堪。他还照顾弟弟,为孤身的妹妹操办婚事,处处体现着兄弟情谊。那些隐居山林的饱学之士,他都谦逊地对待他们;对待后辈,即使是年纪小、地位低的人,他也平等相待,如同对待自己的同辈。即使在权势显赫的时候,他也从不依附权贵。他在中书省议事时,直言敢谏,很多意见都被采纳;他多次用几句话就解开了疑难,把别人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但他从不以此为功。张珪、赵世延对他尤其尊敬,有什么疑问都一定向他请教。

我家以前很穷,退休后家里人口越来越多,上门拜访的人络绎不绝,好多好心人争着提供食宿招待他。但是,他写碑文之类的文章,从来不敷衍了事。南昌有个有钱人叫伍真父,家产巨富,娶了王家小姐为妻,还当过下级郡县的总管。他死后,儿子委托丰城人甘悫来为他父亲写墓志铭,还给了他五百锭中统钞作为酬劳。但是他拒绝了,甘悫很惭愧地离开了。他收到的那些束脩礼品,都用来招待宾客了,虽然自己很穷困,也不在乎。

他学问渊博,能够深入研究学问的根本,探究精微之处,达到心领神会的地步。他文章的精妙之处,都体现在文章里,充满了庆历、乾淳年间那种淳朴正直的风气。他曾经说过,江左地区有很多先贤,他们的为人、学问都很难彻底了解,后辈知道他们的人很少,他想效仿太原元好问的《中州集》,另编一部《南州集》来表彰他们,可惜因为眼睛有病而没能完成。他一生写了一万多篇文章,现在还保存下来的只有十分之一二。年轻的时候,他和弟弟槃一起开书塾,分了两个房间,左边的房间墙壁上写着陶渊明的诗,题名“陶庵”,右边的房间墙壁上写着邵雍的诗,题名“邵庵”,所以后世称他为邵庵先生。

他有四个儿子,其中安民,靠荫庇做了吉州路安福州的知州。他门下受人称赞的学生,有莆田的陈旅,陈旅也写过文章流传于世。国子监的学生,比如苏天爵、王守诚这些人,一辈子只认他为老师,他们后来都成了当时有名的大臣。他关系最好的朋友,叫范梈。

槃字仲常,在延祐五年考中了进士,被任命为吉安永丰县丞。后来父亲去世,他丁忧守孝。守孝期满后,他被任命为湘乡州判官,为人非常讲究古礼。

那时候,有个富人杀了人,却让自己的手下替罪。官府上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有仲常一个人坚持不签字,结果杀人犯最终被处以死刑,而那个替罪的人也避免了冤屈。

后来,有个巫婆来到州里,自称有神灵附体,预言说:“某地要起火!”果然就起火了。巫婆又说:“明天某地要起火!”百姓只要报告哪里起火,仲常就亲自带人去救火。他日夜奔波,一天就接到几十起火警报告,吃喝都顾不上,累坏了。县令以下的官员都争着把巫婆请到家里,好吃好喝地招待她。巫婆又预言说:“将有大水,并且会有兵乱!”州里的大户人家都带着全家老小逃跑了。

仲常抓到一个参与放火的人,审问后,查清了巫婆及其同伙的全部罪行,把他们移交给了捕盗司。把巫婆叫来审问,没有人敢动粗,仲常对士兵说:“这将要酿成大乱,哪有什么神灵作怪!”他立刻严厉查办,抓获了巫婆及其几十个同伙,彻底揭露了他们的阴谋,这些人果然是准备造反的。他的同事们都吓得不敢出门,说:“你自己看着办吧!”仲常依法严惩了巫婆及其同伙,州里的官员百姓这才信服,原来读书人当官也能这样铁面无私。

他的任期满了,被调任嘉鱼县尹,可惜的是,仲常英年早逝。

仲常小时候,曾经读过柳宗元写的《非国语》,他认为《国语》确实有些地方值得批评,但是柳宗元的观点也不完全对,于是他写了《非非国语》,当时的人就已经很佩服他的见识了。他对《诗经》、《尚书》、《春秋》都有研究著述,而《春秋》更是他的家学,所以他尤其精通。他读吴澄注解的经书,总是能抓住要领,吴澄很欣赏他。他的哥哥喜欢结交一些隐士,经常和他们辩论,他认为圣人的教诲不够明确,学习的人找不到方向,如果不能深入理解圣人之道中那些容易产生歧义的地方,就想探究生命的根本、生死的道理,很少有人能够不迷失方向的。仲常则不然,如果听说有和尚在场,他就立刻离开,从不参与。他为人正直,就是他哥哥也对他敬畏三分。然而不幸的是,他年纪轻轻就去世了。

范梈,字亨父,又叫德机,是清江人。他家境贫寒,很小就没了父亲,母亲熊氏守节不改嫁,把他拉扯大。范梈天资聪颖,读书过目不忘。虽然他衣衫褴褛,生活清苦,但在社会风气不好的环境下,他依然坚持自己的原则,从不趋炎附势,没有丝毫卑躬屈膝的样子。在家,他安贫乐道,尽心尽力孝顺母亲;出门,他就靠一些阴阳五行方面的技能维持生计。他酷爱诗歌和文章,下足了功夫,只是很少有人知道。

三十六岁那年,他终于来到京城,很快就在达官贵人们中间有了名气,中丞董士选把他请到家里做家庭教师。后来,朝中大臣推荐他,他就当上了翰林院编修。任期满了,御史台又提拔他去海南海北道廉访司当照磨,也就是类似于巡察官的职位。他巡查那些偏远地区,不怕风浪瘴气,走到哪里就兴办学校,教化百姓,为百姓解决了很多冤假错案。之后,他调到江西湖东,那里的长官一向以严厉著称,却对他非常敬重。后来他又被选为翰林应奉,接着御史台又把他提拔为福建闽海道知事。福建的风俗一向比较坏,特别是文绣局,强迫良家女子当绣工,情况非常恶劣。范梈为此写了一首诗歌,揭露了这种恶行,廉访使把这首诗歌呈报上去,结果那些强迫良家女子当绣工的都被罢免了,陋习也因此被革除了。没过多久,他就因为生病辞官回老家了。

天历二年,他被任命为湖南岭北道廉访司经历,但他为了侍奉母亲而辞去了这个职位。同年,他的母亲去世了。第二年十月,他也因病去世了,享年五十九岁。他写的诗文很多都流传了下来。范梈为人清廉正直,做官从不徇私舞弊,生活简朴,清贫如水。吴澄以道学自居,很少夸赞别人,但他曾经说过:“像范亨父这样的人,可以说是真正特立独行的人了。” 吴澄还为他写了墓志铭,用东汉名士来比拟他。

揭傒斯,字曼硕,是龙兴府富州人。他父亲叫揭来成,是宋朝的乡贡进士。揭傒斯小时候家里很穷,但他读书特别刻苦,白天黑夜都不放松。父子俩互相学习,互相帮助,因此他通晓各种经史典籍,很早就有了文名。元朝大德年间,他到湘江、汉水一带游历了一段时间。湖南的最高长官赵淇,很擅长识别人才,见到揭傒斯后非常惊讶地说:“将来他一定会成为翰林院里有名的大人物!”程钜夫和卢挚先后担任湖南的最高长官,都很器重他,程钜夫还把自己的堂妹嫁给了他。

元朝延祐年间,程钜夫和卢挚向朝廷推荐揭傒斯,朝廷破格任命他为翰林国史院编修官。当时李孟担任国史的总修撰,他读了揭傒斯写的《功臣列传》后,赞叹道:“只有他才称得上是写史的大家,其他人写的,简直就是普通的抄写员的文字罢了!”后来,揭傒斯升任应奉翰林文字,同时兼任编修,又升任国子助教,之后又回到应奉翰林文字的职位。他曾经回南方探望母亲,不久后又被召回朝廷。揭傒斯一共三次进入翰林院,朝廷的各种事务和官场的礼仪,他都非常熟悉。集贤学士王约说:“跟揭傒斯谈论治国之道,让人感觉非常振奋,如果让他参与治理国家,一定能把事情办好。”

元朝天历年间,朝廷设立奎章阁,揭傒斯被首先提拔为授经郎,负责教导皇亲国戚和大臣的子孙。元文宗皇帝曾经到奎章阁,向他询问一些事情,揭傒斯回答得让皇帝很满意,皇帝经常直接称呼他的字“曼硕”,而不叫他的名字。每当朝廷需要任用儒臣时,皇帝总是问:“揭曼硕怎么样?”有时,皇帝还会把揭傒斯上奏的《太平政要策》拿给大臣们看,说:“这是朕的授经郎揭曼硕进献的。”可见皇帝对他的器重。富州这地方不产金子,可是官府却相信了奸民的谎话,招募了三百户人家去淘金,并派人监管他们,把这些人分散到其他郡县去采金,每年上交的金子,从最初的四两,逐渐增加到四十九两。等那些被派去淘金的人死了以后,三百户人家几乎什么都没剩下,还穷困潦倒,官府就让那些替官府服役的人替他们交税,许多百姓因此破产。后来,中书省采纳了揭傒斯的建议,免除了这项苛捐杂税,百姓们因此得以生存下去,富州百姓至今都感激他。

话说这哥们儿参与编纂《经世大典》,文宗皇帝翻了他写的《宪典》,看完后转头跟身边的官员说:“这写的,不就是《唐律》的风格吗!” 于是,皇帝直接给他了个艺文监丞的官职,还让他参与校对书籍的工作。皇帝多次夸他做事认真可靠,想提拔他,可惜文宗皇帝驾崩了,这事儿也就搁浅了。

元统年间刚开始的时候,皇帝召见他到便殿,好一番安慰鼓励,还赏赐他一套诸王穿的表里衣服,亲自挑选款式给他。 之后,他被任命为翰林待制,又升迁为集贤学士,官阶也升到了中顺大夫。 以前啊,那些儒学官员要去吏部考试,都要先去集贤院考核专业技能,集贤院还要下发到国子监,国子监再下发到博士那里,这流程走下来,手续繁琐,一拖就是好几个月。 这哥们儿就建议改进流程,把事情交给本院的属官直接处理,这样效率提高了很多,大家都觉得方便多了。

皇上又派他去祭祀北岳、济渎、南镇,回程的时候路过陕西,当时秦王伯颜当政,多次催促他赶紧回来,但他以生病为由坚决推辞。 后来皇上亲自提拔他为奎章阁供奉学士,他这才上路。 还没到任呢,就又升为翰林直学士了。 等到开经筵的时候,他又升为侍讲学士,还兼任同知经筵事,官阶也升到了中奉大夫。 那时候,一般人升官,最多超两级,可他一口气连升四级,官阶也连升九级,这简直是特例啊!经筵没有专门的负责人,都是由大臣们轮流负责,那些比较隐晦难懂的词句,都得先让他过目修改才能呈给皇上,他经常在讲解中委婉地表达自己的建议,目的就是为了辅助皇帝治理国家。 皇帝非常欣赏他的忠诚和认真,多次赏赐他金织锦缎。

元至正三年,揭傒斯七十岁了,想辞官回家。朝廷派使者追到漷南才把他追回来。 很快,他又奉旨撰写了《明宗神御殿碑》。碑文写好后,皇帝赏赐他一万缗钱和五十两白金,皇后也赏赐了他同样多的白金。 他又想辞职,皇上不准,还让丞相脱脱和其他大臣当面劝他留下。揭傒斯说:“如果我能为朝廷做点贡献,诸位大人采纳我的建议,让天下百姓受益,就算死在这里我也没什么遗憾!要没啥贡献,那活着还有啥意思?”

丞相接着问他:“现在国家治理,什么最重要?”揭傒斯回答:“储备人才最重要!要从小培养他们,在他们名声还没显赫的时候就加以培养,等他们成熟了再委以重任,这样就不会出现人才浪费和事情办不好的情况了。” 有一天,朝堂上大家一起商议国事,揭傒斯大胆地说:“应该同时发行新旧两种铜钱,来解决纸币贬值的问题。” 其他大臣说不行,揭傒斯坚持己见,虽然丞相夸他刚正不阿,但最终也没采纳他的建议。

后来,朝廷下令修撰辽、金、宋三朝的史书,揭傒斯被任命为总裁官。丞相问他:“修史应该以什么为根本?”揭傒斯回答:“应该以人为主。有学问、有文采但不了解历史的人不行;有学问、有文采、了解历史,但品行不正的人也不行。用人的关键,还是要看品德。”他还对同事们说:“想要做好修史的工作,首先要明白修史的意义。古人修史,哪怕是一点点好事也要记载,哪怕是一点点坏事也要记录。不然,怎么起到惩恶扬善的作用呢!” 因此,揭傒斯认真负责地承担起笔削史书的责任,凡是政事上的成败得失,人才的贤愚优劣,他都以是非公正为标准。如果对某些事情的评价意见不一致,他一定会反复辩论,直到找到最恰当的说法为止。

四年后,《辽史》修成,朝廷下旨嘉奖,并催促他尽快完成金、宋二史的修撰。揭傒斯日夜住在史馆,不敢稍有休息,结果得了重感冒,七天后就去世了。 这时,正好有使者从上京来,要设宴款待史馆的人,因为揭傒斯去世的原因,宴会日期改了。使者把这事报告给皇帝,皇帝很惋惜,赏赐给他一万缗钱,还派专人护送他的灵柩回江南老家。六年后,朝廷追赠他护军之职,追封他为豫章郡公,谥号文安。 他虽然有功勋爵位,却没有官阶,这是有关部门的失误。

话说黄溍小时候家里穷,生活很简朴,但他侍奉父母特别孝顺,即使只是粗茶淡饭,也能让父母开心。后来他当官有了俸禄,生活条件改善了,他却总是愁眉苦脸地说:“我父母以前可没享过这样的日子啊!”所以他一辈子都生活简朴,从年轻到老都没变。他对兄弟也很好,一辈子感情都非常好,从没红过脸。他在朝廷虽然只是个小官,却很热心推荐人才,宣传别人的优点,总是怕做得不够;但要是听说哪个官员贪污腐败,祸害百姓,他就绝不会包庇。他写文章,叙事严谨,语言简洁精炼;诗作更是清丽婉转,辞藻华丽;书法楷书、行书、草书都写得很好。朝廷重要的典籍和记录功臣伟绩的碑文铭辞,都得请他来写。全国各地,都敬仰他的名声,得到他文章的人,都觉得非常荣幸。

黄溍,字晋卿,是浙江义乌人。他母亲童氏怀孕的时候,曾梦见一颗大星星掉进怀里,然后就怀孕了,足足怀了二十四个多月才生下他。黄溍从小就聪明过人,十几岁的时候,给他读诗书,不到一个月就能背诵下来。长大后,因为文章写得好,名声传遍各地。延祐二年,他考中了进士,被任命为台州宁海县丞。宁海县靠近盐场,一些盐场的小吏仗着不受官府管辖,欺压百姓;那些给漕运部门和税务部门登记在册的百姓,也仗着有靠山,更加横行霸道。黄溍都依法严惩他们,那些小吏虽然拿好处来贿赂他,都被他拒绝了。

曾经有个案子,一个后娘和和尚私通,毒死了自己的丈夫,却反过来诬陷是别人干的,案子就要结了,黄溍乔装打扮暗中调查,查清了真相,最终为死者伸冤。还有一些恶少,名字都登在盗贼名单上,正计划抢劫,还没动手就被当地一个大户人家抓住了,想领赏。因为没有赃物,案子拖了很久,黄溍仔细调查,把案情上报,按照实际情况论处,免除了十几个人的死刑。

我被任命为两浙都转运盐使司石堰西场监运,后来又调到诸暨州当判官。巡海的官船,规定三年换一次,费用由官府出,但最终都摊到老百姓头上。要是有点剩余,负责的人就自己偷偷藏起来。我勤俭节约,把多余的钱都还给了老百姓,他们高兴得不得了。

后来,一些坏人用假钞票勾结同伙,敲诈勒索老百姓,官府和吏员竟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把事情闹到新昌、天台、宁海、东阳等县,牵连了几百户人家,老百姓遭受的灾难非常惨重。州府让我来审理这个案子,我一审问,他们全都招供了,那些官吏被革职,同伙们也都挨了板子发配。还有一些盗贼关在钱塘县的监狱里,一些游手好闲的人贿赂狱卒把他们放了,还伪造公文,让他们来当向导,抓捕了二十多户人家。我查明了真相,认为应该严惩这些盗贼,那些拿着假公文的也不是咱们州的人,我把他们都押回钱塘,诬告的人也自己露馅了。

我回到朝廷,担任了应奉翰林文字、同知制诰,兼国史院编修官,后来又升任国子博士。我对待学生就像对待朋友一样,从来不摆架子,学生们都很尊敬我,学成之后做了官的,也都很有成就。当时朝廷想在礼殿增加四个配位,这些配位应该坐东朝西,有的学官建议把它们分别放在左右两边,其他人都没敢反对,只有我直接反驳了,这事才作罢。后来我外放,担任江浙等处儒学提举。我六十七岁的时候,没等到退休年龄,就赶紧上奏章请求告老还乡,侍奉父母。

不久,我以秘书少监的职位退休,没过多久,我又被起用,担任翰林直学士、知制诰,同修国史。接着又兼任经筵官,我给皇帝讲课,一共讲了三十二次,皇帝很欣赏我的忠诚,多次赏赐给我金织纹段。我又升任侍讲学士、知制诰,同修国史、同知经筵事。我的官阶从将仕郎一路升到中奉大夫,一共升了七级。我又几次上奏章请求退休,不等朝廷批准就回家了。皇帝听说后,派人把我追回京城,让我继续担任原来的官职。过了很久,我才辞官回到南方,在田园间过着悠闲的生活,七年后,我在绣湖的私宅去世,享年八十一岁。朝廷赠予我中奉大夫、江西等处行中书省参知政事、护军等职务,追封江夏郡公,谥号文献。

老溍啊,天资特别好,当州县官的时候,就只想着清廉为政。每个月的俸禄都不够花,经常变卖家产来补贴家用。后来升官到京城,他为人正直,从不巴结权贵,从来不登大人物的门。大家都很赞赏他清高正直的品格,就像冰壶玉尺一样,纤尘不染。不过呢,他性子比较耿直,有时候说话做事比较冲动,像雷声一样震耳欲聋,让人难以捉摸。但转眼间,他又会变得温和如春风,让人如沐春风。

老溍博览群书,学识渊博,但他能把知识融会贯通,做到极致。他精通经史子集,能解释经史中的疑难问题,还能分析古今制度、名物变化的原因,旁征博引,很多都是前代学者没有发现的。他的文章结构严谨,论据精当,行文流畅自然,不哗众取宠,就像平静的湖面,碧波万顷,鱼鳖蛟龙潜伏其中,却自有一股深沉的光芒,让人不敢轻犯。他写过《日损斋稿》三十三卷、《义乌志》七卷、《笔记》一卷。

他同郡的柳贯和吴莱,都是浦阳人。柳贯字道传,为人沉稳,端庄严肃,像神仙一样。他曾经师从兰溪的金履祥学习理学,并且身体力行,从年轻到年老,一直勤奋好学。六经、诸子百家、兵法刑法、律历、算术、方技、甚至外国的书籍,他都通晓。他的文章沉郁顿挫,气势磅礴,很多人争相传诵。他最初通过察举考试,当上了江山县儒学教谕,后来官至翰林待制。他和老溍、临川的虞集、豫章的揭傒斯齐名,人们称他们为“儒林四杰”。他写过文集四十卷、《字系》二卷、《近思录广辑》三卷、《金石竹帛遗文》十卷。七十三岁的时候去世了。

莱,字立夫,是集贤大学士直方先生的儿子,辈分比贯、溍稍晚一些。他天资聪颖,七岁就能写文章,只要看过一遍书,就能背诵下来。有一次去族父家,一天之内就读完了《汉书》一卷,族父故意考问他,莱就流畅地背诵出来,一个字都没错。换了三本书也是一样,大家都惊叹他简直是神童。

延祐七年,他参加科举考试,凭借《春秋》一举考中了礼部,可惜最终没能高中,于是就退隐到深山里,更加努力钻研各种书籍的精髓,写出了《尚书标说》六卷、《春秋世变图》二卷、《春秋传授谱》一卷、《古职方录》八卷、《孟子弟子列传》二卷、《楚汉正声》二卷、《乐府类编》一百卷、《唐律删要》三十卷,以及文集六十卷。此外,像《诗传科条》《春秋经说》《胡氏传证误》这些著作,也都还没来得及完成定稿呢。

莱非常喜欢谈论文章写作,曾经说过:“写文章就像打仗,兵法有正规的也有奇特的,正规的讲究章法,要组织严密,奇特的则不受章法约束,转眼之间,变化万千,进退攻守,同时进行,等到要停止的时候,各个队伍都回到原来的位置,一点都不混乱。” 听过他这话的人都佩服不已。贯先生一生都很谨慎地评价别人,却称赞莱是绝世人才。溍先生晚年对人说:“莱的文章,雄奇峻拔,深沉厚重,像秦汉时期的人写的,实在不是现在的人能写出来的。我虽然一辈子都在写文章,又怎么敢和他相比呢!”可见,莱先生受到前辈们多么高的赞誉啊。后来,莱先生被推荐为御史,又调任长芗书院山长,还没来得及上任就去世了,年仅四十四岁,大家都非常惋惜。人们私下给他谥号为渊颖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