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养浩,字希孟,是济南人。从小就很有正义感,有一次出门,看见有人把钱掉在路上了,丢钱的人已经走远了,他就追上去把钱还给了人家。他十岁的时候,就特别爱学习,没日没夜地读书,他父母担心他太辛苦了,想让他休息一下。可张养浩白天就默背书,晚上关上门,点上灯偷偷看书。
山东按察使焦遂听说这事儿后,就推荐他去东平当学正。后来他去京城,把自己的文章献给了当时的平章政事不忽木,不忽木非常欣赏他,就把他招到礼部当个小官,还推荐他进了御史台。有一天张养浩生病了,不忽木亲自到他家去看望他。看到他家简陋的房子,不忽木感叹道:“这才是真正清廉的官员啊!” 后来张养浩当了丞相的幕僚,又派他去堂邑县当县令。
大家都说县衙的房子不吉利,以前当县令的都没人敢住,可张养浩偏偏住了进去。他首先拆除了三十多座淫祠,还取消了对那些小偷小摸的例行检查,他说:“他们都是老百姓,只是因为太穷太饿,才不得不偷东西的;你既已经惩罚了他们,还老是叫他们‘贼’,这不是断绝了他们改过自新的路吗?”那些小偷们听了都感动得哭了,互相告诫说:“千万别辜负了张大人!”
曾经有个叫李虎的家伙,犯了杀人罪,他的同伙也都很凶狠,老百姓都受不了了,以前的县令都不敢管他们。张养浩到了之后,把他们都绳之以法,老百姓都非常高兴。他离任十年后,老百姓还给他立碑颂扬他的功德。
仁宗皇帝还在东宫的时候,就召见他当司经局的官员,结果还没等他上任,就改任他为文学馆的官员了,后来又升任监察御史。一开始,朝廷讨论要设立尚书省,他就说这不好;尚书省设立之后,他又说变法会搞乱政事,会给天下带来灾祸。那些台臣们压根儿不理他,于是他就大声说:“以前桑哥当权的时候,台臣们都不敢说话,结果后来差点儿玩完。现在御史说了,你们又不听,那要御史还有啥用!”
那时候武宗皇帝要亲自去南郊祭祀,结果身体不舒服,就派大臣代替他去祭祀。结果风突然刮得很大,冻死了很多人。李养浩在祭祀的地方就大声说:“让别人代替祭祀,不是正理,所以上天才显出这种异象来警告你们!”这话可把当时的当权者给得罪狠了。当时朝廷大臣推荐启用台臣,李养浩就感慨地说:“抓盗贼的尉史,就算不称职,难道还能让盗贼自己选吗?”于是他就上书给皇帝,一口气说了上万字的时政弊端:第一,赏赐太过于奢侈;第二,刑法执行太宽松;第三,爵位名号太轻;第四,监察机构的纪律太松懈;第五,大兴土木工程太多;第六,朝廷的号令太虚浮;第七,依附权贵的人太多;第八,社会风气太败坏;第九,邪门歪道太多;第十,选拔宰相的标准太宽泛。他说的这些话都非常尖锐直接,当权者根本容忍不了。
所以,李养浩就被贬为翰林待制,然后又给他安上罪名把他罢官了,还警告尚书省和御史台以后别再用他。李养浩害怕会招来杀身之祸,就改了名字,偷偷地逃跑了。
尚书省的工作结束了,然后他被任命为右司都事。 在堂邑的时候,那个县的达鲁花赤(县长)曾经和他有过节,当时达鲁花赤正想谋求升迁,于是就托人找当时权势很大的宰相伯颜帮忙,想给张养浩安排个好差事。
后来张养浩升迁为翰林直学士,又改任秘书少监。元仁宗延祐年间刚开始设立进士科考试,张养浩就担任礼部侍郎,负责主考。进士们来拜访他,他一个都不见,只让人告诉他们说:“各位先生只要想着报效国家就行了,不用来感谢我!”
接着他升任陕西行台治书侍御史,之后又改任右司郎中,最后升任礼部尚书。元英宗继位后,让他参与中书省的政事。元宵节那天,皇帝想在宫里搭个巨大的灯山,张养浩就上书给当时的左丞相伯颜。伯颜把他的奏疏拿给皇帝看,奏疏的大概意思是:“世祖皇帝在位三十多年,每逢元宵节,民间都禁止张灯结彩;更何况皇宫内院,更应该谨慎小心。现在要搭建灯山,我认为玩乐的方面很小,但牵涉到的方面很大;快乐是暂时的,危害却是深远的。希望陛下能以节俭为长远之计,引以为戒,不要沉迷于眼前的享乐。”
皇帝当时非常生气,但是看完奏疏后又高兴地说:“只有张希孟敢这样直言不讳啊!”于是就罢免了张养浩的职务,但同时赏赐给他金织锦缎和丝绸各一件,以表彰他的正直。后来因为父亲年老,张养浩辞官回家尽孝,朝廷又召他担任吏部尚书,但他没接受。父亲去世后,服丧期间,朝廷又召他为吏部尚书,他坚决推辞,没有赴任。泰定元年,朝廷又召他担任太子詹事丞,兼任经筵说书官,他又辞去了。朝廷又改任命他为淮东廉访使,再升为翰林学士,他都坚决不去。
公元757年,陕西闹大旱,饿殍遍野,老百姓都饿得吃人了。我被朝廷任命为陕西行台中丞。接到任命后,我立刻把家里的所有东西都分给了乡里的穷人,然后就上路了。路上遇到饿死的人,我就施舍给他们食物;遇到饿死的人,我就把他们埋葬了。
路过华山的时候,我在山神庙里祈祷求雨,我哭着跪拜,半天都起不来。突然间,天色阴沉下来,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雨。到了任上,我又在社稷坛祈祷,结果下起了倾盆大雨,水深三尺才停下来。庄稼自己就长出来了,陕西的老百姓都非常高兴。
那时候一斗米要十三贯钱,老百姓拿着破旧的钞票去买米,天黑了就不收了。老百姓只好去官府的仓库换钱,可是一些贪官污吏和坏人勾结在一起,十贯钱只换给你五贯,等了好几天都换不到,老百姓非常痛苦。
我就检查仓库里那些没坏的、能辨认真伪的旧钞票,找到了185万5千多贯,我都在这些钞票背面盖上了印章,又刻制了十贯和五贯的凭证,分发给穷人,命令米商按照印章上的标记卖米,然后拿着凭证到仓库换钱。这样一来,那些官吏的坏事就做不成了。
我还带领富人捐出粮食,然后上奏朝廷,请求实行捐粮换官职的政策。听说有人为了供养母亲而杀死了自己的孩子,我听了以后非常悲伤,拿出自己的钱接济他们。
我到任的四个月里,没有回过一次家,一直住在官署里。晚上祈祷上天,白天赈济灾民,一天到晚都没有休息过。每当我想到这些事情,就捶胸顿足,放声痛哭,结果累病了,没能恢复,去世的时候六十岁。陕西的老百姓都非常悲痛,就像失去了父母一样。
公元763年,朝廷追赠我为据诚宣惠功臣、荣禄大夫、陕西等处行中书省平章政事、柱国,追封滨国公,谥号文忠。我有两个儿子:强和引,强先我而去世了。
敬俨,字威卿,祖上是河东人,后来搬到了易水边。他家祖上五代前,有个叫嗣徽的,在金朝当官,做到参知政事;曾祖父叫子渊,当过乐陵县令;祖父叫鉴,当过嵩州同知。他们都是通过进士考试入仕的。他父亲元长,很有学问和操行,做到太常博士。敬俨是他家老二,从小就不爱玩那些小孩子玩的游戏,长大后特别爱学习,还擅长写文章。御史中丞郭良弼推荐他做了殿中知班,还写过好几卷关于朝廷规章制度的书。
敬俨得到了广平王吕禄那演的赏识,先后被两府(太傅府和太师府)聘请去做幕僚,后来又调任高邮县尹,还没去上任,就被选拔到中书省当掾吏。当时,朱清和张瑄这两个海运万户,仗着权势胡作非为,不守法纪。正好敬俨负责处理他们的文书,他们就送了很多贿赂给他,敬俨义正言辞地拒绝了。结果,这俩人因为犯了罪被杀头了。当时很多达官贵人都因为受贿而被牵连,唯独敬俨没受影响。
大德二年,他被任命为吏部主事,后来又改任集贤司直。碰巧湖湘地区发生战乱,丞相哈剌合孙答剌罕向皇帝推荐敬俨,说让他奉旨去安抚百姓,顺便观察一下战况,皇上很满意这个建议。六年后,他升迁为礼部员外郎。有个前任郡守的儿子,想凭借父荫当官,他继母却告状说这儿子不是亲生的。敬俨仔细调查,发现继母说的都是真的。第七年,敬俨被任命为监察御史。当时有些被罢官的人又被重新启用,那些参与其中的人,为了钱财,不顾法纪,胡作非为。敬俨当天就弹劾罢免了他们。江浙行省和浙西宪司互相弹劾,事情闹到朝廷,朝廷派省台官员去处理,敬俨和阿思兰海牙一起去,两人意见不合,两次上奏朝廷,朝廷最终采纳了敬俨的意见。七月,他升任中书左司都事,跟随皇帝去上京。西京的一些商人,靠着给北方运送粮草供应军需而得到官职,却贪污了几十万石粮食,用这些钱财贿赂上司,隐瞒不报。敬俨查处了他们,把贪污的粮食收缴起来,用于军需。
他当了九年吏部郎中,因为父亲生病就辞官回家了。父亲去世后,他守完丧期,又回到御史台当都事。有个叫何某的中丞跟当权的大臣有矛盾,朝廷想调查御史台选拔官员的程序合不合格,他就说:“最近朝廷调动了一千多官员,御史台也要挨个儿查查吗?”这话传到朝廷,调查的事儿就不了了之了。
江南行御史台和江浙省因为政务发生冲突,事情上报朝廷,他就说:“省里和御史台的政务,是地方风气的根本,各司其职就好了,怎么因为一点小事就争吵,还惊动皇上呢!”建康路总管侯珪贪污腐败,事情败露,他立刻派人处理这件事,侯珪想通过关系求情,奏请朝廷赦免,但等朝廷的命令下来,已经来不及了。
武宗皇帝北上领兵,成宗皇帝驾崩,朝廷里有些大臣有异心,事情平息后,皇上让他参与审问这些大臣,把事情的真相都查清楚了。后来他被任命为山北廉访副使,之后又升任右司郎中。武宗皇帝亲政的时候,湖广省的官员伪造警报,快马加鞭地进京奏报,想借此掌握权力,他当面质问那个官员:“你守着一方土地,如果真的有警报,怎么能离开岗位?这肯定是假的!”那个官员最终因为谎报军情被罢免了。
那年闹旱灾蝗灾,老百姓因为饥饿而盗窃,官府抓捕治罪,按真犯处理。案子报到朝廷后,朝臣们意见不一,他就说:“老百姓因为饥饿而盗窃,是没办法的事,不是故意为之。再说,死了的人也活不过来了,应该宽大处理。”因此,被判死刑的人少了很多。
至大元年,他被任命为左司郎中,升任江南诸道行御史台治书侍御史。之前,他因为建议设立尚书省,得罪了当朝宰相。恰逢两淮盐法长期停滞不前,于是他被贬为转运使,想以此陷害他。他到任后,首先弹劾了贪污的盐场官员,盐法得以顺利推行,盐课收入增加了二十五万引。河南行省参政来汇报盐课收入,想把这笔额外的收入作为以后每年的固定收入。但他认为盐户已经很穷困了,如果把这笔额外收入作为固定收入,老百姓就要被压榨得精疲力尽了,这是损害百姓利益的事,不是宰相应该做的事,这件事最终不了了之。仁宗皇帝即位后,召他为户部尚书,朝廷想要改革尚书省的弊政,他说:“如果贸然停止使用钱币,恐怕老百姓会损失利益。”朝廷没有采纳他的意见,他便因病辞官了。
1125年,也就是皇庆元年,他被任命为浙东道廉访使。结果呢,碰上个事儿,有个退伍老兵,穿着假和尚衣服,冒充太后旨意,说要建个婺州双溪石桥,借此大搞工程,把老百姓累苦了。 他马上让人查,查出这老兵的骗局,狠狠地惩罚了他,还上奏朝廷,把这工程给停了。 后来,郡里又发生大火,烧毁了成千上万户人家,他立刻下令打开粮仓,救济那些受灾的穷人。 他还利用宪司废弃的建筑材料和各地学堂多余的木材,修建了一座孔庙。
第二年,他升迁为江西等处行中书省参知政事。那时候有个老毛病,老百姓要是打官司,动不动就越级上诉到省里,那些官吏就借机从中渔利,导致诉讼案件堆积如山。 他下令,省府官员不准随意插手百姓的诉讼,除非是经过有司(司法部门)的,这样一来,官司就少多了。 朝廷要举行科举考试,他推荐了临川的吴澄和金陵的杨刚中担任考试官,结果选拔出来的人才很多。 那年冬天,他因为生病,就辞官回真州老家了。
朝廷任命他为江南诸道行御史台侍御史,但他没去上任。四年春天,朝廷又催他去上班,他还是以生病为由推辞了。 七月,朝廷又召他回朝,任命他为侍御史;十月,他又升迁为太子副詹事。 御史大夫脱欢答剌罕奏请朝廷留下他,皇帝下旨说:“可以”。 后来,湖广省的官员贪污受贿,他一天之内五次上奏,最终把那些贪官的罪行给查清楚了。 朝廷里有个官员被弹劾罢官后又复职了,御史又弹劾他,上奏了两次,皇帝下令让丞相和枢密院一起决定。 他就说:“要是这样,那御史台还有什么作用?” 于是,他直接跑到皇帝面前,把那个官员给弹劾了,还跪在地上,请求皇帝惩罚自己。 皇帝安慰他说:“这事儿不怪你,你还是回去吧。”
五年夏天五月,他被任命为中书参知政事,结果御史台的官员又上奏留他,他郑重地向皇帝辞行,但皇帝没答应。皇帝还赏赐了他一本《大学衍义》和一条犀牛皮带。每次他进宫见皇帝,皇帝都用字称呼他,叫“威卿”,而不直呼其名,可见皇帝对他的礼遇有多深。以前,各部门和寺监可以自己推荐任命属下官员,时间长了就出现很多弄虚作假的情况,有钱人甚至行贿买官,有些人甚至升到了很高的职位。他认为自己的名声和官位应该谨慎珍惜,正好御史台的官员也提出了这个问题,于是他上奏请求收回所有这些不合法任命的官员,最后这个建议变成了正式的命令。
六年的时候,他告病,皇帝赏赐了他一件衣服,还派御医给他治病。但他考虑到家乡离京城比较近,怕皇帝又把他征召回去,于是搬到了淮南居住,即使是亲朋好友也不接见。到了至治元年,他被任命为陕西诸道行御史台中丞;泰定元年,又被任命为江南诸道行御史台中丞。但他都没有赴任。六十五岁的时候,他请求退休,朝廷虽然让他儿子自强担任安庆总管府判官,但他还是没有答应。四年春天,朝廷派使者送来酒,征召他为集贤大学士、荣禄大夫,让他参与商议中书省的事务。他让使者先回去,自己则带着家人回到易水老家。九月,皇帝特别任命他为中政院使,又赏赐他酒,召他进京。他虽然抱病,还是进宫面见了皇帝。皇帝赐给他食物慰劳他,还亲自选了个好日子让他上任,并下令朝会的时候不用行跪拜礼;同一个月,他被任命为中书平章政事,他又以年老多病为由辞官,但皇帝没同意。
天历年间改元的时候,朝廷想要杀掉所有在京城的朝臣,他极力反对,说这些人都是按照惯例办事,杀他们是有罪的。大家多亏了他才免于一死。一个月后,他脚受伤了,就告假回家。在家居住了十多年,因为风湿病走不动路,但他仍然坚持读书写作,从不间断。临终前,他告诫子孙说:“国家恩情还没报答,就死了,这该怎么办!你们一定要清清白白地守住祖业,不要急于求成。”他整理好帽子和头巾,端正地坐着去世了。朝廷追赠他翰林学士承旨、光禄大夫、柱国等官职,封他为鲁国公,谥号文忠。
他的儿子自强,官至朝散大夫、礼部员外郎。他留下了许多诗文,收藏在家中。他的叔祖铉,和太原的元好问一起考取金朝的进士,国初的时候担任中都提学,著有《春秋备忘》四十卷,仁宗朝的时候朝廷下令刻印出版,现在还在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