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宣,字伯宣,祖上是潞州人。因为服兵役被派到忻州,金朝灭亡的时候,他逃难到陕西,后来又搬到太原。刘宣为人沉稳果敢,清廉正直,在家孝敬父母,友爱兄弟,从小就喜欢读书,胸怀经世济民的抱负。
后来,宣抚使张德辉来到河东,见到刘宣后非常器重他,回朝后就推荐刘宣到中书省当小官。刘宣有空的时候,就去拜访国子祭酒许衡先生,学习理学。一开始,他被任命为河北河南道的巡行劝农副使,负责巡视各地,推广农业生产。至元十二年,他被调到中书省户部当郎中,后来又改到行省当郎中。
他还跟随丞相伯颜和平章阿术一起出征,平定江南,在军中出谋划策,贡献很大。伯颜曾经派刘宣进京报捷,元世祖忽必烈召见了他,亲自询问南征的情况,刘宣的回答让皇帝很满意,皇帝赏赐了他很多东西,对他非常宠爱。江南平定后,皇帝命令刘宣清理江淮地区的冗官,他所做的改革措施,都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之后,他被任命为松江府知府,没多久又升任浙西宣慰司同知。他在这些地方做官五年,既有威望,又深得民心。后来,他又升任江淮行省参议,最后升任江西湖东道提刑按察使。
二十三年,他升任礼部尚书,后来又调到吏部。当时朝廷要出兵打交趾,他上书皇帝说:“连续几年跟日本打仗,老百姓愁眉苦脸,官府也忙得焦头烂额,今年春天终于停战了,江浙的军民都高兴坏了。安南那个小国家,以前一直是我们的属国,年年都按时进贡,从没耽误过,边境上的将领却没事找事要打仗,把人家逼得逃到海岛上去了,结果咱们大军劳师动众一场,啥也没捞着,还伤亡了不少兵将。现在又要下令再次征讨,谁听了不得害怕啊!自古以来打仗,必须得看天时地利,就算是在中原平原地区,人们也要避开盛夏,更何况交趾那种炎热潮湿瘴气重的地方,毒气能害死人的,比刀枪还厉害。现在是七月,要让各地的军队在静江集合,等到到达安南,路上病死的肯定不少,到时候作战,还能应付得来吗?再说交趾缺粮,水路又不好走,没有车马牛畜运输,只能靠陆路运输。一个人扛5斗米,除去自己吃的,官府只能拿到一半;如果要运十万石粮食,需要四十万人,也只够吃一两个月。运送军粮,还有船只、军需物资,总共需要五六十万人。广西、湖南频繁调兵遣将,老百姓都逃散了,就算户籍里登记了,也找不到人了。更别说湖广地区靠近山区,山里盗贼很多,万一有坏人趁机作乱,大军一离开,他们就来捣乱,就算留下一些人马,但那些人马都疲惫不堪,老弱病残,根本应付不了突发情况。为什么不和那些熟悉情况的中层军官好好商量一下,制定个万全之策呢?不然,又要重蹈覆辙了!”
后来,朝廷又要打日本,他又上书皇帝,大概意思是这样的:“最近有人提议重新设立征东行省,再次出兵攻打日本,这仗要是没完没了地打下去,国家安危就悬了。之前唆都建议攻打占城,海牙说要平定交趾,这三四年里,湖广、江西一直在供应船只、军需和粮食,官民都苦不堪言,广东到处都是盗贼,军队远征大海,又得忍受瘴气的侵害,死伤过半,到现在仗还没完。再说交趾跟我们接壤,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国家,派亲王带兵深入,也没见有什么功劳,唆都还被贼人杀了,丢尽了脸面。况且日本隔着万里海洋,国土辽阔,跟交趾根本没法比。这次出兵,要动用大量兵力,还要冒着巨大的风险,就算没遇到风浪,能到达日本,但日本国土辽阔,兵力众多,他们的军队四面合围,我们的军队孤立无援,万一打输了,想派援军过去,难道能飞过去吗?隋朝打高丽,三次大举进攻,都失败了,损失了百万大军。唐太宗自认为英勇善战,亲自带兵攻打高丽,虽然攻下了一些城池,但最后还是灰溜溜地回来了,徒增悔恨。再说高丽的平壤等城池,都在陆地上,离中原也不远,两国大军都上阵了,尚且不能攻克,更何况日本位于海边,离中国万里之遥呢!”皇帝很欣赏他的意见,采纳了他的建议。
十二月,也就是二十三年腊月,中书省下达了命令,要讨论更换纸币的事儿。宣献(大臣的名字)就说了:“咱们国家的纸币,从汉朝唐朝开始就没有过这玩意儿。宋朝绍兴年间,军队缺钱,才弄出这纸币来,想吸引商人来做生意,方便边境买粮食。纸币比铜钱好携带,老百姓也觉得方便。要是纸币不好用了,还可以用现钱,这多少还保留了点古人‘子母相权’(指金属货币和纸币并行)的意思。但时间一长,纸币这制度越来越烂,想现在马上解决问题,还真没啥好办法。要是现在非要搞新纸币,用旧纸币来做抵押,其实就是换个名字而已,没有金银做后盾,国家用钱的地方还是得照样花钱,几年后,新纸币还不是跟废铜烂铁一样?宋朝金朝的教训就在眼前呢!铸造铜钱的事儿,也得好好研究研究。秦朝、汉朝、隋朝、唐朝、金朝、宋朝,这些朝代用钱的利弊,史书上都写得清清楚楚,不用我多说了。咱们大元朝不用铜钱已经很久了,现在突然又要用,那得花多少钱啊,根本不是长久之计。说到底,要让老百姓受益,关键在于别乱用钱!要是想用它来填补国库的窟窿,那光铸造铜钱还不够,而且用不了多久,这纸币制度自己就得完蛋。” 结果,桑哥想把权力都抓在自己手里,想成立尚书省,所以这事儿最后不了了之了。
桑哥想独揽大权,一心想成立尚书省,专制国政,所以关于纸币的讨论最后就搁浅了。
二十五年的时候,他升任行台御史中丞。当时江浙行省丞相忙古台这个人,特别蛮横霸道,无法无天,老是担心台臣(御史台官员)会揭发他的罪行,尤其害怕宣大人。有一天,御史大夫和中丞大人出城去建康城视察军船,好多御史都跟着去了。有个家伙用军船运载芦苇,御史张谅查问了他,发现是行省官员指使的,于是就去扬州调查真相。忙古台一听,气得火冒三丈,立刻就想报复。正好御史大夫他爹在下面的郡里做官,忙古台就派人把他也给弹劾了。他还派他的党羽到建康,专门盯着宣大人,想抓住他的把柄。御史台的官员们都吓得不轻,偷偷摸摸地去求他帮忙说情,只有宣大人纹丝不动,一点也不慌张。
忙古台对宣大人的怨恨更深了,就陷害宣大人的儿子,把他关进了扬州的大牢。他还指使建康的酒务、淘金部门的官员,还有录事司里被免职的官员,诬告宣大人破坏了钱粮的收缴,把这些事情报告给朝廷,一心想要置宣大人于死地。朝廷就派了两个官员,在行省设立法庭,审理这件事。宣大人和其他六个御史都被抓了起来。上了船以后,行省派军船和士兵押送他们,到了地方以后,把他们分散开来,不让他们互相联系。九月初一,宣大人在船上自杀了。
宣大人出发前,写了一封信,密封起来交给他的儿子自诚,让他等他死后才能打开看。宣大人死后,他的儿子打开了信,信里写着:“触怒了权贵,被诬陷构陷罪名,我怎么可能跟那些卑鄙小人唇枪舌剑地争辩,屈膝讨好那些仇人呢?身为台臣,我绝不能受辱,只能选择自杀了,只是没能为国捐躯而感到遗憾啊!唉!上天啊!你一定要明察我的心意啊!”信里还另有一份公文,详细写了忙古台的罪状,后来找到了这份稿子,上面涂涂改改,字句都难以辨认。以前在御史台做侍御史的霍肃,把这份公文整理了一下,读的人都很悲愤。
宣大人自杀后,行省向朝廷报告说,宣大人是因为知道罪责重大才自杀的。其实,陷害宣大人的人是郎中张斯立。但是,宣大人忠义节操,受到世人的敬重,听到这件事的人没有不感到惋惜的。延祐四年,宣大人的儿子自持上奏了宣大人的事迹,御史台把这件事报告给了朝廷,朝廷追赠他资善大夫、御史中丞、上护军等官职,追封他为彭城郡公,谥号忠宪。
何荣祖,字继先,祖籍山西太原。他爹何瑛,金朝贞祐年间参加考试,文法科目考了个优等,后来当了官,做到明威将军,还当过巨鹿县令兼军器监主事。金朝灭亡后,他们家搬到了广平府。何荣祖长得高大威猛,额头上还有像两棵树一样的红色胎记,后背也比较凸起。有个算命的说:“你将来能位极人臣,而且长寿。”何家祖祖辈辈都是做官的,何荣祖对此也很熟悉,所以他一路升迁,做到中书省掾,后来又升任御史台都事。 他开始努力读书,每天能写好几千字。
那时候,阿合马当权,把总仓库设在他自己家里,收刮全国的财富,还美其名曰“和市”。监察御史范方等人批评阿合马这种做法不对,强烈反对。阿合马知道何荣祖参与了这件事,就把他调到左右司都事,想把他控制住。没过多久,御史台又提拔何荣祖为治书侍御史,然后升任侍御史,之后又外放山东按察使,阿合马最终也没能如愿以偿。
有个叫帖木剌思的人,因为贪污受贿被佥事李唐卿弹劾。帖木剌思想不出办法反击,正好济南有人告发李唐卿,李唐卿查明这是诬告,就把告状的文书烧了。帖木剌思就抓住这点不放,诬告李唐卿包庇叛乱分子,抓捕了数十人。案子拖了很久都没结果,朝廷就派何荣祖和左丞郝祯、参政耿仁杰一起审理此案。何荣祖查明了真相,想治告状人的罪。郝祯和耿仁杰认为告状人只是胡说八道,应该以“妄言”的罪名处罚,何荣祖不同意。不久,何荣祖升任河南按察使,郝祯和耿仁杰最终还是以“妄言”的罪名杖责了告状人,牵连的人也都释放了,李唐卿的冤情得以昭雪。
平凉府报告说有二十多个南方人叛乱逃回江南,安西行省想把这事上报朝廷。这时何荣祖来平凉府任参政,他阻止了这件事,说:“干嘛要上报朝廷?这些人都是奴仆,听说江南平定后,他们是想逃回去找他们的主人,咱们发个文书把他们抓回来就行了。”后来,逃走的奴仆果然都被抓回来了,他们被判了原来的罪,然后送还给了他们的主人。何荣祖处理事情果断明智,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后来他被任命为云南行省参知政事,因为母亲年老,他就辞官了。之后他又被任命为御史中丞,再次外放,担任山东东西道按察使。
乐实和姚演开通胶州海路的时候,朝廷下令禁止任何人阻挠,但是运输粮食的船只因为暴风雨沉没了很多。乐实不相信,硬要运输粮食的士兵赔偿损失,严刑拷打,弄得很多人自杀。负责监督的官员害怕违抗命令,都不敢说话。荣祖说:“尽管说吧,如果朝廷怪罪下来,我一人承担。”于是他起草奏章上报朝廷,皇上就免除了对士兵的处罚。皇上召见荣祖,让他担任尚书参知政事。
那时候桑哥专权,急于盘算钱粮,老百姓都受了他的害。荣祖请求罢免桑哥,皇上不同意,荣祖多次恳求,皇上才稍微缓和了一下。但是京城附近的百姓受苦最厉害,荣祖总是以此为理由上奏。他的同事劝他说:“皇上已经免除了其他地方的苛捐杂税,只是还没轮到京城,你可以暂时少说几句。”荣祖坚持己见,即使触怒圣意也不屈服,甚至拒绝在奏章上签字。不到一个月,桑哥的苛政害民的坏事就都传到了皇上那里,皇上这才想起荣祖说过的话,召见荣祖询问应该怎么办。荣祖建议在年底设立机构考核,大家觉得这个办法好,就定为了制度,皇上还赏赐给他一万一千贯钱。
荣祖还整理了中央和地方官吏的规章制度,想要纠正当时的弊端,但是桑哥压制他,不让这些制度实行。因为和桑哥意见不合,荣祖就称病告假,被特授为集贤大学士。不久,他又被起用为尚书右丞。桑哥倒台后,荣祖被改任为中书右丞。他推行自己制定的《至元新格》,建议把提刑按察司改名为肃政廉访司,并且设立监察制度。他又上奏说:“国家的财政不能不足,天下的百姓不能不安定。现在负责理财的人不顾百姓的艰难,负责治理的人不考虑国家的长远大计。而且,需要用的人总是很多,而真正能用的人却很少。总而言之,各省部才是国家的根本,一定要选择人才来使用。按察司虽然监督一个省份,它的职责在于清除弊端,安定百姓,如果按察司的工作不到位,那么中央政府也应该派官员去考察,这样才能有所改进。”皇上非常赞同他的意见。
荣祖多次因为年老体弱请求辞去要职,皇上批准他免去署理事务的职务,只让他参与中书省的议事,并领取俸禄。后来他又被任命为昭文馆大学士,参与中书省的事务,并且加封为平章政事。因为发生水旱灾害,他请求辞官,皇上没有同意。
首先,荣祖奉皇上旨意编撰《大德律令》,书稿早就写好了,直到现在才得到皇上允许,召集元老大臣们一起听他讲解。结果还没来得及颁布实施,他儿子,秘书少监荣惠就去世了。于是荣祖就回老家广平府去了,不久也去世了,享年七十九岁。皇上追赠他光禄大夫、大司徒、柱国等官职,追封他为赵国公,谥号文宪。
荣祖做到这么大的官,住的房子还是租的,平时用的杯子都是普通的青瓷杯。皇后娘娘听说后,赏赐给他很多贵重的器皿,还给了他五十两黄金、五百两白银、两万五千贯钱,让他置办家具、买房子,以此表彰他的清廉。他写的书有很多,比如《大畜》十集,还有《学易记》、《载道集》、《观物外篇》等等。
陈思济,字济民,是柘城人。他从小读书,就明白大道理,因为才华出众而受到同辈的称赞。元世祖在当皇子的时候,就听说过他的名声,把他召来当顾问;等到世祖登基后,开始设立省部,让他负责处理奏章。世祖认为京兆是国家的重镇,就派廉希宪等人到陕西设立中书省。思济跟着一起去,出了不少主意。
中统三年,朝廷下令诛杀王文统,召廉希宪回中书省,思济也跟着回来了,继续负责处理奏章。他处理事情,不管大小,都一丝不苟,姚枢、许衡都很器重他。后来阿合马进入中书省,因为官位在廉希宪之下,心里很不服气,总是想自作主张,廉希宪坚持原则,不肯听他的。等廉希宪下台后,省里的官员每天早上集合,属下们都很害怕阿合马,不敢上前。只有思济一个人拿着公文先走了过去,阿合马就在廉希宪原来的座位上签字盖章,思济赶紧用手遮住说:“这不是你该署名的位置!”阿合马瞪着他,大家都害怕极了,但思济却神色自若。
他被任命为右司都事,跟随廉希宪到山东行省,不久就被召回。至元五年,他被任命为中书省总管百官的官员,御史台负责所有官员的考核,当时官员的升降任免、规章制度,很多都是他制定的。他升迁为承务郎、高唐州同知,因为政绩显著而闻名,被任命为监察御史。当时阿合马掌管尚书省,权力在中书省之上。思济和魏初等人弹劾阿合马的违法行为,皇帝命令近臣查办。御史们依次陈述,思济却大声说道:“御史是言官,不是来辩论的!”说完拂袖而去。
他被授予奉训大夫、沁州知州的职务,为政简明扼要,不苛刻盘查。后来升迁为中顺大夫、绍兴路总管府同知,负责审理案件。桐庐有个囚犯瘦弱得快要死了,他就把他放回家,约定时间再来判决。囚犯叩谢说:“我早就听说您的名声了,如果判决不及时,恐怕我活不到那时候了。”思济查看了他的案卷,就把他释放了。他又调任两浙都转运司同知,当时胥吏侵吞百姓钱财,百姓被赋税压得喘不过气,他都一一取消了。
他调任陕西汉中道提刑按察副使,因为母亲去世而离职。至元二十三年,他升任少中大夫、浙东道宣慰司同知。当时浙西地区发生大水,百姓饥饿,而浙东的粮仓充足,他就调拨粮食赈灾,救活了许多人,并上书中书省,请求批准。浙东后来又遭遇旱灾,他去名山祈祷,结果大雨倾盆而下,百姓得以生存。两淮盐课不足,他被任命为嘉议大夫、两淮都转运使,他革除了各种弊端,使商贾能够顺利通行,盐课也达到了标准。
他又被提升为岭北湖南道肃政廉访使,后改任池州路总管。江浙行省平章也速答儿权势很大,他强征三千金户,还侵占百姓的田地,下达了文书。思济力上奏章阻止了他。他多次升迁,最后担任通议大夫、河南江北等处行中书省佥事。大德五年冬天,他因病去世,享年七十岁。朝廷赠予他正议大夫、吏部尚书、上轻车都尉的官职,追封颍川郡侯,谥号文肃。
子诚袭,荫入官,拜监察御史、朝列大夫、佥广西道肃政廉访司事。
(子诚袭凭借祖荫做了官,先后被任命为监察御史、朝列大夫,还担任了广西道肃政廉访司佥事。)
秦长卿,洛阳人。姿貌魁特,性倜傥,有大志。世祖在京兆潜藩,已闻其名,既即位,务收揽时才,以布衣征至京师。长卿尚风节,好论事,与刘宣同在宿卫,以气岸相高。
(秦长卿是洛阳人,长得高大魁梧,性格洒脱不羁,很有抱负。元世祖在京兆做藩王的时候就听说过他的名声,登基后,一心想招揽人才,就把他这个平民百姓召进了京城。长卿为人正直,喜欢议论时政,他和刘宣一起在皇宫侍卫,两人都很有骨气,互相看重。)
是时尚书省立,阿合马专政,长卿上书曰:“臣愚赣,能识阿合马,其为政擅生杀人,人畏惮之,固莫敢言,然怨毒亦已甚矣。观其禁绝异议,杜塞忠言,其情似秦赵高;私蓄逾公家赀,觊觎非望,其事似汉董卓。《春秋》人臣无将,请及其未发,诛之为便。”事下中书。阿合马为人便佞,善伺人主意,又其赀足以动人,中贵人力为救解,事遂寝,然由是大恨长卿。
(当时设立了尚书省,阿合马专权,秦长卿上书说:“我虽然愚笨,但也看得出来阿合马这个人,他擅自杀人,大家都害怕他,不敢说话,但是怨气已经很重了。看他压制不同的意见,堵住忠言,这情况就像秦朝的赵高;他私下积攒的钱财超过了国家,图谋不轨,这就像汉朝的董卓。《春秋》说臣子不能有兵权,请趁着他还没造反之前,把他杀了。”这件事被送到了中书省。阿合马这个人很会拍马屁,善于揣摩别人的心思,而且他的钱财多到足以收买人心,宫里的宦官们都出来为他求情,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阿合马因此非常恨秦长卿。)
除兴和宣德同知铁冶事,竟诬以折阅课额数万缗,逮长卿下吏,籍其家产偿官,又使狱吏杀之。狱吏濡纸塞其口鼻,即死。未几,王著聚徒杀阿合马。帝后悟,亦追罪之,斩棺戮尸,并诛其子,而长卿冤终不白。
(后来秦长卿被任命为兴和宣德的铁冶同知,阿合马却诬陷他贪污了几万贯钱,把他抓起来,抄了他的家产充公,还让狱卒杀了他。狱卒用湿纸堵住他的口鼻,他就死了。没过多久,王著纠集人马杀了阿合马。皇帝后来明白了真相,也追究了阿合马的罪责,砍了他的棺材,戮尸示众,还杀了他的儿子,但是秦长卿的冤屈最终也没有昭雪。)
长卿从子山甫,为建康府判官,闻长卿冤状,即日弃官去,累荐不起以卒。山甫子从龙,仕至南台治书侍御史;从德,江浙行省参知政事。
(秦长卿的堂弟秦山甫,在建康府做判官,听说秦长卿的冤情后,当天就辞官了,后来多次推荐都没被采纳,最终郁郁而终。山甫的儿子秦从龙,做到南台治书侍御史;另一个儿子秦从德,做到江浙行省参知政事。)
赵与{票灬},字晦叔,是宋朝宗室的后代,曾经考中进士,当过鄂州的教授。元朝至元十一年,元朝丞相伯颜渡过长江后,赵与{票灬}就带着在鄂州的宗亲们去军营上书,极力陈述不嗜杀戮就能平定天下,并且请求保全他们的宗族。
后来伯颜回到京城,元世祖问起宋朝宗室里有哪些贤才,伯颜第一个就推荐了赵与{票灬}。至元十三年九月,元世祖派人把他召到上京,赵与{票灬}穿着便服去拜见,他详细地分析了宋朝灭亡的原因,都是因为误用了奸臣权贵,说得非常激动人心。世祖很欣赏他,就授予他翰林待制一职。
朝廷制定法律法规的时候,经常向他咨询,赵与{票灬}总是直言不讳,毫无顾忌。后来他升任直学士,又转任侍讲。他还上书陈述江南地区赋税苛重,强行征收,导致宋朝时期许多坟墓被破坏,都是因为大臣擅自更改圣旨造成的。
至元二十七年,京城大雾弥漫;第二年正月甲寅日,老虎竟然跑进了南城。赵与{票灬}又上书指出这是权臣专权的罪过,然后回家等待处罚。没过多久,桑哥败了,平章不忽木向元世祖推荐赵与{票灬},说他虽然贫穷,但很有节操,很有抱负。世祖说:“是不是指权臣是老虎呢?”于是赏赐给他一万三千贯钱,每年还供应他妻子的衣食。后来他又多次升迁,最终做到翰林学士。
他的伯祖父师渊曾经跟随朱熹学习,家学渊源深厚,所以赵与{票灬}能和许衡讨论理学中的精妙之处,许衡非常敬重他。
赵与{票灬}年老的时候,元成宗特别授予他儿子孟实官职,让他尽孝。大德七年,赵与{票灬}因病去世。家里很穷,无力安葬,成宗下令拨款五千贯,并提供船只和士兵,把他送回老家台州黄岩安葬。朝廷追赠他通议大夫、礼部尚书、上轻车都尉、天水郡侯的爵位,谥号文简。
姚天福,字君祥,是山西绛州人。他爸爸姚居实为了躲避战乱,搬到了雁门关。姚天福小时候就读《春秋》,理解其中蕴含的大道理。长大后,凭借自己的才能被推荐担任怀仁县丞。至元五年,朝廷设立御史台,姚天福被任命为架阁管勾,不久后升任监察御史。他经常在朝堂上弹劾那些有权势的大臣,皇帝很欣赏他的正直,还给他赐名“巴儿思”,说他就像老虎一样,不怕强权。皇帝还重重地赏赐他来表彰他的忠诚,但是姚天福说:“我的职责就是批评和弹劾,我担心的是辜负了爵位和俸禄,哪敢贪图厚赏,加重自己的罪过呢?”
那时候御史台设有两个大夫,管理和监督的制度没有统一的领导,姚天福对世祖皇帝说:“古人说‘一条蛇九个尾巴,头动尾巴就跟着动;一条蛇两个头,寸步难行’。现在御史台的纪律不严明,就存在着‘一条蛇两个头’的问题。陛下如果不赶紧解决这个问题,时间长了就会混乱不堪,难以收拾。”皇帝下令让玉速帖木儿和孛罗听取姚天福的意见,孛罗因为年纪轻,自己检讨认错。
有一次,姚天福到畿内巡察,发现有出使的官员欺压百姓,敲诈勒索。姚天福就乔装打扮暗中调查,掌握了他们的罪证,上奏朝廷将他们处死,以儆效尤。那些权贵势力这才害怕老实了。至元十二年,朝廷下令撤销各地的按察司,姚天福就对大夫玉速帖木儿说:“设立按察司是为了广泛收集信息,防范意外事件,考虑得非常周全,不仅仅是为了约束地方官员而已啊。”玉速帖木儿很惊讶地说:“要不是您提醒,我差点就犯了大错了。”当天晚上,玉速帖木儿就进宫向皇帝汇报了姚天福的意见,皇帝恍然大悟,下令恢复按察司。那些有权势的大臣心里很不高兴,就将姚天福贬为朝列大夫、衡州路同知,但姚天福没有赴任,后来又升任河东道提刑按察副使。
那时候北方边境战事频繁,后勤运输非常紧张,河东地区的百姓因为繁重的徭役而苦不堪言。姚天福担心会发生叛乱,就弹劾执政大臣失策,奏请停止那些劳役。后来,他又被征召为中顺大夫、治书侍御史。
十六岁那年,江南平定后,他被授予嘉议大夫、淮西道按察使的官职。淮西地区当时正处于战乱之后,有些官员和将领蛮横霸道,欺压百姓,他把这些人都给铲除了,老百姓非常高兴。
后来他又调任湖北道按察使,揭发了数十名省级官员贪污受贿的事情。皇上念在他之前立过功,就特赦了他们,但把他们的同伙都流放了,于是州郡都治理得井井有条。二十岁那年,他升迁为山北道按察使。那里的老百姓很少懂得耕种,他就教他们种植树木,结果大家都富裕起来了,百姓们还为他修建了祠堂,刻石立碑来纪念他。
二十二岁,他被调回朝廷担任刑部尚书,不久又外放担任扬州路总管。二十六岁,再次担任淮西按察使,查办了一个大奸臣,没收了他的全部家产,他的政绩显著。二十八岁,桑哥兵败,他负责调查处理其党羽,平阳地区牵涉甚多,于是他被任命为平阳总管,彻底查清此事。没过多久,他又被任命为甘肃行省参知政事,但他因为母亲年迈而辞官。
三十一岁,他被授予陕西汉中道肃政廉访使的职务,随后又担任真定路总管。真定驿站的费用,大多都加重了百姓的负担,他就重新制定了管理办法,避免扰民,但有些官员却反对他的做法。省级官员把这件事报告给了皇上,皇上批准了他的方案,并下令在全国推广。大德二年,他被任命为江西行省参政,但他因病辞官。四年后,他被任命为参知政事、大都路总管、兼大兴府尹,京畿地区在他的治理下大治。后来做京尹的人,都拿他作为楷模。六年后,他因病去世,享年七十三岁。
他刚做御史的时候,母亲告诫他说:“古人讲求公私分明,既然做了臣子,就应该尽心尽责,不要因为家里人而有所顾虑,让我即使死后也能像活着一样光荣。” 他也曾经在宪府请求说:“监察官的职责就是直言进谏,如有违法乱纪行为,绝不隐瞒,即使因此受到处罚,也不要牵连家人。”这件事有人报告给了皇上,皇上感叹道:“巴儿思母子虽然生活在今天,但他们的忠义之言,却可以与古人相比。”
他的儿子祖舜,担任秘书监著作郎;儿子侃,担任内藏库副使。
许国祯,字进之,是山西绛州曲沃人。他爷爷许济,是金朝绛州的节度使;他爸爸许日严,是荣州的节度判官。他们祖孙三代都是医生。许国祯学识渊博,通晓经史,尤其擅长医术。金朝乱了以后,他躲到嵩州永宁县避难。等到河南平定,他才回到太原居住。
元世祖在当皇子的时候,因为许国祯医术高明,就把他召到身边,让他负责掌管医药。有一次,庄圣太后生病了,许国祯给她治病,很快就治好了,还按时完成了治疗。世祖很高兴,就赐给他座位。太后当时五十三岁,世祖又赏赐给他五十三个银铤(古代一种银锭)。后来,伯撒王妃眼睛有毛病,别的医生给她针灸,结果弄坏了她的视力。世祖很生气,想判那个医生死罪。许国祯不慌不忙地劝世祖说:“他确实该死,但仔细想想,他也是因为害怕紧张,操作失误才造成的。如果把他杀了,以后谁还敢来给您看病呢?”世祖听了他的话,消了气,还夸奖他说:“许国祯这正直的劲儿,可以当谏官了!”
宗王昔班几次请求世祖把许国祯调到他手下做事,世祖都不同意。后来,世祖想把许国祯调走,许国祯就说:“皇上您提拔了我,我发誓要尽心报答您,不敢轻易更换工作。”世祖这才没把他调走。有一次,世祖喝多了酒,骑马的时候弄伤了脚。许国祯开的药很苦,世祖不肯喝。许国祯就说:“古人说得好:‘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后来,世祖的脚伤又犯了,他又把许国祯叫来。世祖说:“我不听你的话,结果真的被这病折磨了。”许国祯回答说:“您既然知道良药苦口,那也请您记住忠言逆耳啊!”世祖非常高兴,赏赐给他七副宝马鞍具。
公元1253年,我跟着皇帝去云南打仗,很多机密的事情我都参与了,每天都跟在皇帝身边,寸步不离。有时候我有什么话要禀报,皇帝有时会不高兴。
到了公元1260年,元世祖带兵围攻鄂州,抓获了几百个宋朝人,那些将领都想把他们全部杀掉。但是我极力请求皇帝,只杀那些凶狠暴戾的,其他的都放了。等打完仗回来,我们招降了几十万老百姓,路上全是又累又饿,倒在地上的人。我赶紧向皇帝报告,请求从蔡州调运粮食救济他们,救活了不少人。
世祖皇帝登基后,记着我之前的功劳,给我官做,还赏赐了我金符。公元1266年,我又得到了金虎符。公元1274年,我升任礼部尚书。我还曾经上书给皇帝,建议他:要谨慎对待财政,禁止奢靡的服饰,要明确法律条文,加强军事力量,设立谏官,平均分配卫兵,兴办学校,建立朝仪。很多建议都被采纳了。我推荐的人才,都是有名望的贤士,大家都非常敬重我。
有一次,皇帝和身边的近臣们谈起那些有功劳的大臣,皇帝对我说:“我当年出征的时候,一起经历过艰难困苦的,只有你几个人啊!”于是,他任命我为集贤大学士,还升我的官职为光禄大夫。每次我去见皇帝,他都叫我“许光禄”,而不直呼其名,所以朝中内外,大家都叫我“许光禄”。后来我又升任翰林集贤大学士。我76岁的时候去世了。
那时候,大臣们除非是有很大的功劳,得到皇帝的赏识,很少能得到追封谥号的。皇帝破例追赠我金紫光禄大夫的称号,谥号为“忠宪”,大家都觉得很荣幸。后来又追赠我“推诚广德协恭翊亮功臣、翰林学士承旨、上柱国”的称号,追封我为蓟国公。
一开始,我母亲韩氏,因为医术高明,侍奉庄圣太后,而且擅长调配饮食,很合太后的口味,所以太后把四方进贡的珍馐美味都交给她掌管。太后体谅我母亲的辛苦,赏赐给她真定的一处宅子,还终身供应衣物和粮食,我们家就因此安顿下来了。我只有一个儿子,叫许扆。
忽鲁火孙,字扆字君黼,他跟着他爹国祯在世祖还是皇子的时候就服侍他了。为人做事稳重得体,世祖很喜欢他,就赐给他现在的名字。后来让他跟着许衡学习,之后进入宫中担任侍卫,做事忠诚谨慎,小心细致。有一次,他因为某件事触怒了世祖,世祖想惩罚他。后来世祖后悔了,就对身边的近侍帖哥说:“我本来想惩罚忽鲁火孙,你为什么不劝劝我呢?从现在开始,你们俩结拜为兄弟,以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要互相劝谏。”然后,世祖把金酒倒在杯子里,让两个人一起喝,以此结为兄弟盟誓。当时裕宗还是太子,世祖又对忽鲁火孙说:“如果太子要惩罚你,你让谁来劝谏呢?”于是,他又让东宫的官员庆山奴也一起喝了金酒。没多久,忽鲁火孙就被任命为礼部尚书,兼提点太医院的事务,还赏赐了他两件绣有日月龙凤图案的精美丝绸衣服。每当有外国使臣来访,世祖总是让他去跟使臣谈话,忽鲁火孙言语清晰,道理分明,没有一个使臣不被他的才华所折服。后来,他又被改任为尚医太监。世祖还曾经让画师画了他的画像,赏赐给他。之后,他又升迁为正议大夫,仍然兼任提点太医院的事务。
有一次,有人偷了大安阁祭祀神灵的钱财,要被处死,大臣们都不敢说话,只有忽鲁火孙一个人出来劝谏说:“尊敬神灵是好事,但是因为这件事就处死人,恐怕神灵也不会接受祭祀。”世祖听了他的话,就下令释放了那个人。忽鲁火孙和丞相安童关系很好,在治理国家方面有很多好的建议,但是桑哥嫉妒他们,多次在世祖面前说他们的坏话,世祖却不相信。后来桑哥被击败,关押在左掖门,世祖让忽鲁火孙去朝桑哥脸上吐口水,忽鲁火孙坚决不肯,世祖称赞他的仁厚,赏赐给他一条白玉带,并且对他说:“你为人清正廉洁,就像这块白玉一样,所以赏赐给你。”成宗皇帝即位后,忽鲁火孙被提升为中书右丞,兼任太常卿。他极力推辞,最后才被任命为中书右丞,署理太常卿的事务。不久,他又被改任为陕西行中书省右丞。当时关中地区闹饥荒,有人建议开仓放粮赈济灾民,但是他的同僚认为没有得到朝廷的命令,不能擅自行动。忽鲁火孙说:“老百姓是国家的根本,现在他们都饿成这样了,如果等到朝廷下令,那就来不及了。擅自开仓放粮的罪责,我一个人承担,不会连累各位。”于是,他就下令大量发放粮食,没过几天,朝廷的命令也下来了。第二年,关中地区遭遇旱灾,忽鲁火孙在终南山祈祷,结果就下雨了,那一年五谷丰登,老百姓都画了他的画像来祭祀他。
忽鲁火孙这个人啊,啥正经营生都不干,地和房子都是皇帝赏的。他脚有毛病,走不动路。仁宗皇帝念他是前朝的老臣,特地给他派了辆小车,让他坐着进宫,聊聊以前的事儿。
后来,他的腿脚越来越不行了,连出门都困难。每当国家有大事要决定,皇帝就派近侍到他家里去请教他。皇帝还特别给他授了荣禄大夫、大司徒的官职,让他一辈子领着俸禄。死后,又追赠他“推忠守正佐理功臣、光禄大夫、陕西等处行中书省平章政事、柱国”这些头衔,还追封他为赵国公,谥号僖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