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枢,字公茂,是柳城人,后来搬到了洛阳。他年轻的时候就特别努力学习,翰林学士宋九嘉觉得他很有辅佐帝王的才能,杨惟中就带着他一起进宫面见太宗皇帝。

乙未年,南宋朝廷发兵南下,皇帝下令让姚枢跟着杨惟中,在军营里寻找儒家、道家、佛教、医学和占卜方面的人才。攻破枣阳后,主将想把俘虏全部坑杀,姚枢极力辩解说这并非圣上的本意,以后怎么向皇上交代呢?于是他偷偷地让几个人逃到竹林里躲过一劫。

攻下德安后,姚枢遇到了著名的儒学家赵复,这才得到了程颐和朱熹的著作。辛丑年,姚枢被授予金符,担任燕京行台郎中。当时牙鲁瓦赤担任行台,只顾着收受贿赂,因为姚枢是幕僚长,也分给他一些好处。但是姚枢全都拒绝了,于是就辞官离开了。

他带着家人来到辉州,建造了一座家庙,另外又专门建了一间屋子,供奉孔子和宋代儒学家周敦颐等人的画像,还刻印了很多经书,免费送给学习的人。他每天读书弹琴,好像打算就这样过一辈子。

那时候许衡在魏州,来到辉州后,向姚枢借阅了程颐和朱熹注的书带回去,对他的学生说:“我以前教你们的那些东西都不对,现在才算知道了学习的正确顺序。”后来,许衡全家都搬到姚枢那里居住。

话说当年世祖还是皇子的时候,就派人请赵枢来,见到赵枢那叫一个高兴啊,立马就把他当贵宾招待。然后就开始问赵枢治国之道,赵枢一口气写了几千字的奏疏,开头就讲了“二帝三王之道”,这可是治国安天下的根本大法,他把这些道理归纳成八个方面:修身、力学、尊贤、亲亲、畏天、爱民、好善、远佞。

接着,赵枢又列举了当时社会上存在的三十个问题,并提出了相应的解决办法。“要设立省部,这样政令才能统一,纲举目张,命令一下达,就能很快得到执行。要广开进贤之路,提拔那些有才能却被埋没的人才,严格选拔官员,淘汰那些不称职的,这样就不会让世袭爵位的人垄断官场,真正的人才才能脱颖而出。要规范俸禄制度,这样就能杜绝贪污腐败,让公平公正成为常态。要制定明确的法律法规,认真审理案件,把生杀予夺的大权掌握在朝廷手中,避免地方势力专权,让那些隐藏在深山老林里的罪犯无法逃脱法律的制裁,同时也要避免因为细微的过失而受到严厉的惩罚,让冤假错案得到平反。要设立监察机构,明确奖惩制度,这样才能把好人坏人区分开来,及时进行奖惩。要减少赋税,这样各部落就不会因为苛捐杂税而怨声载道。要简化驿站传递制度,这样州郡就不会因为频繁的差役而疲惫不堪。要兴办学校,重视经学,表彰忠孝节义,以此来培养人才,淳化民风,弘扬教化,让读书人不会只追求华丽辞藻而忽略实际。要重视农业生产,减轻赋税,减少徭役,禁止游手好闲,这样就能减轻百姓的负担,避免他们投机取巧,同时也能避免那些精通技艺的人富裕起来,而勤劳耕织的人却挨饿受冻。要整顿军务,让老百姓不用担心军队频繁调动带来的骚扰。要救济贫困,抚恤孤寡,让那些无依无靠的人得到照顾。要实行屯田制来巩固边防,疏通漕运来供应京都粮食。要停止高利贷,这样那些奸商就不会欺压百姓。要广积储备,恢复常平仓以应对灾荒,设立平准仓来调节物价,堵塞贪污的通道,杜绝诉讼的根源。” 赵枢对每一个措施都详细地阐述了实施方法,从根本到枝节,面面俱到,没有遗漏。

世祖对赵枢的才华非常欣赏,有什么事都一定会问他的意见,甚至还让他来教导太子读书。

宪宗皇帝登基后,下令所有在赤老温山以南的军队和百姓,都听从世祖的指挥。世祖接到圣旨后,设宴款待手下官员。酒宴将结束时,世祖让手下官员枢单独留下,问他:“刚才大家都来祝贺,就你一个人默不作声,这是为什么呢?”枢回答说:“现在天下的土地辽阔,人口众多,赋税收入也比汉朝时期还要多,军队和百姓也都归我管辖,那皇帝还有什么用呢?以后要是朝臣们追究起来,肯定要收回兵权,不如我直接掌握兵权,需要钱粮就向政府部门要,这样既符合形势,也合乎情理。”世祖说:“我考虑得还不够周全啊。”于是把枢的话禀报给了宪宗皇帝,宪宗皇帝也同意了。枢又建议在汴梁设立屯田经略司,以便图谋攻打宋朝;在卫州设立都运司,负责把粮食运送到黄河沿岸。宪宗皇帝大规模封赏同姓宗室,并下令让世祖在南京和关中二地选择一个作为根据地。枢说:“南京地势低洼,河水经常改道,土地贫瘠,水浅盐碱地多,不如关中,那里的土地肥沃,自古就是富庶之地,号称‘天府’,地广物博。”于是世祖选择了关中。

壬子年夏天,世祖率军征讨大理国,到达曲先脑儿地区。晚上设宴,枢向世祖讲述了宋太祖派曹彬攻打南唐时,一个不杀,市场秩序井然有序的故事。第二天,世祖骑在马上大声说:“你昨天说的曹彬不杀一人,我也能做到,我也能做到!”枢立即祝贺道:“圣上仁慈明智,这是百姓的幸运,也是国家的福气啊!”第二年,军队到达大理城下,世祖命令枢撕下布帛做成旗帜,写上“不杀”的命令,分发到各个街道,因此百姓得以保全性命。

丙辰年,枢入宫觐见宪宗。有人在宪宗面前进谗言,说世祖的王府里有人图谋中原,宪宗就派阿蓝答儿大进行调查,在关中设立调查机构,对一百四十二名经略宣抚官吏,以及征收商税的官员进行审查,没有一人漏网,并说:“等调查结束那天,只有刘黑马、史天泽的罪行上报,其余的全部处死。”世祖听说后很不高兴。枢说:“皇帝是君主,也是世祖的兄长;大王是皇弟,我是臣子。这件事很难处理,远征在外,容易招致祸患。不如让王府里的妃嫔主动归顺朝廷,这样才能长久安稳,疑虑也会自然消除。”等到世祖去见宪宗时,两人都哭了起来,最终没有说明情况就结束了谈话,宪宗也因此取消了调查机构。

皇上登基后,设立了十个宣抚使,派姚枢担任东平路宣抚使。姚枢到任后,设立了劝农官和检察官监督自己,合理分配人力物力,减轻赋税负担,还取消了当地的铁官。两年后,皇上要封他为太子太师。姚枢说:“太子还没立呢,怎么可以先封太师呢?”于是把受封的诏书送回中书省,这事儿《许衡传》里也有记载。后来,皇上改封他为大司农。

姚枢上奏说:“太宗皇帝时,下诏让孔子五十一代孙元措继承衍圣公的爵位。元措去世后,他的儿子和族人争着继承爵位,官司打到了藩镇。当时皇帝说:‘你们先努力学习,等有成就、有德才了,朕再给你们官做。’ 曲阜还有太常雅乐,宪宗皇帝曾下令东平的官员把乐工、舞者以及乐器、祭祀用品都运到日月山,皇帝亲自观看,还命令东平的官员要保持乐队编制完整,不能中断练习。现在陛下您也担心圣贤之后代不识《诗经》《尚书》,和普通老百姓一样,已经下令让洛阳学者杨庸挑选孔、颜、孟三家后代中优秀的孩子进行教育,请求您正式授予杨庸教官的职位,这样才能体现国家培养人才、吸引天下英才的美好景象。王镛精通历史典故,应该让他负责主管礼乐,避免礼乐制度的衰败。”皇上都同意了他的建议。

皇上召姚枢进中书省议事,商定条例后,还鼓励他说:“姚枢你推辞高官厚禄,朕很欣赏。朝廷事务繁多,需要像你这样德高望重的人共同辅佐,你跟尚书刘肃一起,要尽心尽力,不要有任何隐瞒。”条例修订完成后,姚枢和丞相史天泽一起向皇上奏报,皇上非常高兴地采纳了。

李璮谋反,皇上问姚枢:“你认为李璮会怎么行动?”姚枢回答说:“如果李璮趁着我们北征的机会,从海路进攻燕京,封锁居庸关,扰乱人心,这是上策;如果他跟宋朝联合,固守不出,多次骚扰边境,让我们疲于奔命去救援,这是中策;如果他出兵济南,等待山东其他诸侯响应,那我们就很容易把他捉拿归案。”皇上问:“那现在这贼子会采取什么行动呢?”姚枢说:“他会选择下策。”以前,皇上曾经讨论天下人才,说到王文统时,姚枢就说:“这个人学问不扎实,靠游说来笼络诸侯,将来一定会反叛。”后来,王文统果然因为李璮的叛乱而被杀。

四年的时候,他被任命为中书左丞,然后上奏建议废除世袭的侯爵,改设地方长官。有人说中书省的政务搞得一团糟,皇上很生气,大臣们都面临着难以预料的处罚,这时他就进言说:

太祖皇帝开创基业,超越了前代,治理国家的时间还很短。自此以后的几朝,官吏众多,刑罚滥用,百姓困苦,国库空虚。陛下天生仁慈圣明,从您还是皇子的时候起,就研读圣贤典籍,咨询老臣名士的意见,每天都学习治国之道。像邢州、河南、陕西这些治理得最糟糕的地方,您都设立了安抚使、经略使、宣抚使三个机构。他们的办法是:挑选合适的人担任职务,发放足够的俸禄以保证他们廉洁奉公,清除贪污腐败以使政务清明,鼓励农业和养蚕以使百姓富裕。不到三年时间,就号称实现了大治。各地的百姓都盼望陛下拯救他们,就像婴儿渴望母亲的怀抱一样。先帝驾崩后,国家面临着各种困难,上天降下圣人,您继承了皇位,沿用了历代的制度,在朝廷内部设立各部,在地方设立监察机构。从中统年间到现在,已经五六年了,外敌入侵和内部叛乱接连不断,然而您却能让官员们摆脱债务,百姓安居乐业,国库充盈,粮仓饱满,钞法得以实行,国家财政收入充足,官员得到升迁,政事得到更新,这一切都是因为陛下您能够坚守祖宗的基业,遵循先王的法度。

现在正是开创盛世的好时机,应该上天顺应天意,下结民心,巩固宗族关系以稳固根本,确立储君和副储君以传承皇位,任命贤臣来辅佐您执政,举行经筵讲学以提升您的修养,加强边防建设以防备外敌入侵,储备粮草以应对歉收,兴办学校以培养人才,鼓励农业和养蚕以增加民生福祉。这样才能光宗耀祖,成就您的帝德,造福子孙后代,流芳百世。凭借陛下的才干和谋略,做到这些绰绰有余。最近听说您日理万机,朝廷的政令也日新月异,就像刚栽下的树又移栽,刚搭建好的房子又拆毁一样。朝野上下都感到担忧害怕,唯恐国家根本动摇,远大目标难以实现,这将成为陛下日后的忧虑,也是国家的重大隐患。

皇帝消了气,十年后,他被任命为昭文馆大学士,负责详细制定礼仪制度。那一年,襄阳城被攻下,于是就开始商讨攻打南宋的事宜。枢密使上奏说,想要取得胜利,必须要有厉害的大将,非右丞相安童和枢密院知院伯颜不可。

第十一年的時候,枢密使又跟皇帝说:“陛下您曾经下过不杀人的诏令。伯颜将军渡过长江,战事进展神速,从四川一直打到海边,三十多座城池投降,百姓超过一百万户,自古以来平定南方,没有比这更快的了。可是从夏天到秋天,却有一座城池都没投降,这都是因为军官们不考虑国家的利益,不理解陛下的仁慈,只顾着贪图钱财,随意杀戮造成的。扬州、焦山、淮安这些地方,百姓拼死抵抗,我们虽然取得了胜利,但伤亡也很大。南宋已经不行了,但这临安城就是不肯轻易投降,人嘛,都怕死惜生,这是人之常情,他们不敢投降,主要还是担心我们招降安抚、不杀人的承诺不可靠。所以应该再次发布不杀人的诏令,让赏罚分明,恩信必行,这样圣上的心思就不用操劳了,军队也不用再费力了。”他还请求禁止南宋那种鞭背、黥面等残酷的刑罚。

十三年的时候,他被任命为翰林学士承旨。十七年,他去世了,享年七十八岁,谥号为文献。

这位枢密使天生就性情宽厚仁慈,为人恭敬勤勉节俭,从不怀疑别人欺骗自己。即使别人对不起他,他也不会记恨在心。遇到忧患的时候,脸上也不显露出来。有什么事情来了,他一定会反复商量之后再做决定。

他的儿子叫子炜,当上了平章政事;他的侄子叫燧,官至翰林学士承旨,以文章大家闻名,死后谥号为文。

许衡,字仲平,是河南怀庆府人,祖祖辈辈都是农民。他父亲许通为了躲避战乱,去了河南,许衡就出生在新郑县,那是泰和九年九月的事儿。许衡从小就与众不同,七岁上学,老师教他读经书,问他:“读书为了啥?”许衡说:“为了考取功名呗!”老师又问:“就为了这个吗?”许衡反问了一句,老师觉得他很奇特。每次老师讲课,许衡都能问到书中的精髓。时间长了,老师跟许衡父母说:“这孩子聪明过人,将来肯定有大出息,我可教不了他了。”老师想辞职,许衡父母死活留不住他。就这样,许衡换了三个老师。

许衡长大后,特别爱学习,跟饿了渴了一样。但是,赶上天下大乱,家里又穷,没书读。有一次,他去一个算命先生家,看到一本《尚书》的注释,就请求在那里住一晚,把书抄了一份带回家。后来,他逃难到了徂徕山,才得到王弼注的《易经》。当时天下战乱,许衡白天黑夜地读书,身体力行,做什么说什么,都先想想合不合理再行动。有一次夏天,他经过河阳,渴得厉害,路上有梨子,大家争着抢着吃,许衡却稳稳地坐在树下,一点也不动心。有人问他,他说:“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能随便拿。”有人说:“现在天下大乱,这梨子也没主人。”许衡说:“梨子没主人,我的心难道也没主人吗?”

后来,许衡辗转到了鲁地、魏地,人们看到他很有德行,渐渐地都跟着他。过了三年,听说战乱快要平息了,他就回到怀庆府。他在河洛之间走动,拜访柳城姚枢,学习了程朱理学,收获很大。后来,他在苏门定居,和姚枢、窦默一起学习讨论。经史子集、礼乐制度、天文地理、兵法刑法、经济民生、水利工程等等,他们什么都学,而且都把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当作自己的责任。许衡曾经跟人说:“纲常伦理不能一天之内就毁于天下,如果当权者不重视,那就要靠我们底层的人来承担这个责任了。”

不管是丧事祭祀,还是婚丧嫁娶,许衡都严格按照礼仪来办,带动乡里的人也这样做,学习的人越来越多。家里穷,他就自己耕田,粮食收成好就吃粮食,收成不好就吃糠菜野菜,但他总是泰然自若的,朗朗读书声从他家门口传出来,就像金石之声一样响亮。如果家里有点余钱,他就分给族人和穷学生。别人送东西给他,哪怕是一点点东西,只要不是正当途径得到的,他绝对不接受。姚枢曾经被朝廷召进京城,因为姚枢在许衡的雪斋住过,就让守卫的人去请许衡进宫住,许衡坚决不去。他家院子里果子熟了掉在地上,孩子们经过也不看一眼就走了,他家人也都是这样。

甲寅年,元世祖忽必烈出兵攻打秦地,任命姚枢为劝农使,教老百姓耕种。忽必烈又想办法教化秦地百姓,就召许衡担任京兆提学。秦地百姓刚从战乱中解脱出来,想学习却没老师,听说许衡来了,个个都高兴坏了,争着来学习。各郡县都建立了学校,百姓们都受到教化。元世祖南征,许衡回到怀庆府,学生们都挽留他,一直把他送到临潼才回去。中统元年,元世祖即位为皇帝,召许衡进京。当时王文统靠阿谀奉承当上了平章政事,许衡、姚枢等人进宫侍奉皇帝,谈论治国安邦的大事,都说必须以道义为根本。王文统很讨厌他们。而且窦默经常在皇帝面前贬低王文统的学问,王文统怀疑许衡和窦默是一伙的,就奏请皇上封姚枢为太子太师,窦默为太子太傅,许衡为太子太保,表面上是尊荣他们,实际上是不让他们经常侍奉皇帝。

窦默因为屡次攻击王文统都没成功,想借着东宫躲避灾祸,他和姚枢接受了任命,准备进宫谢恩。许衡说:“这不合乎道义,先别管这个。礼仪规定,师傅和太子要坐东西两边,师傅先坐,太子才能坐。你们能做到这点吗?做不到,那师道就废了。”姚枢也觉得有道理,他们就一起商量,在殿下设置座位,推辞了五次才免去。皇上改任命姚枢为大司农,窦默为翰林侍讲学士,许衡为国子祭酒。没过多久,许衡就以生病为由辞职回家了。至元二年,元世祖任命安童为右丞相,想让许衡辅佐他,又把许衡召进京城,让他在中书省议事。

请提供需要翻译的内容。我没有收到任何需要翻译的“衡乃上疏曰:”后面的内容。请您提供完整的文本,我会尽力将其逐句翻译成现代汉语口语,并按照您的要求分段。

臣,我这个人啊,资质愚笨,学问粗浅,没想到竟然虚有其名,蒙圣上垂青。陛下您爱惜人才,乐善好施,愿意取长补短,即使像我这样没啥本事的人,从甲寅年到现在,十三年里,竟然八次受到您的诏令,我心里一直在想,该如何报答您的恩德啊!最近又当面聆听了您的教诲,您的叮嘱真是恳切至极,让我在中书省的要务上,可以畅所欲言。虽然我愚笨昏庸,但承蒙陛下如此厚爱,我哪敢不竭尽全力,为国家尽绵薄之力呢?孟子说:“责难于君谓之恭,陈善闭邪谓之敬”;孔子说:“以道事君,不可则止”。我所坚持的,大体就是这个意思。希望陛下您能包容我的愚笨,体察我的真心,这样,我这点微薄的才能,或许也能有点小贡献。

第一点,自古以来,国家治理都有章法可循。按照章法办事,就能指望治理有成效。否则,就会犹豫不决,朝令夕改,很难成功。过去,子产治理衰弱的周朝诸侯国,孔子治理偏僻的西蜀一隅,他们都有自己的治国方略,并终身奉行;而我们堂堂一个大国,难道可以没有一定的章法而随意妄为吗?考察前代,北方要控制中原地区,必须实行汉法才能长久。所以,后魏、辽、金这些国家存在的时间最长,其他国家做不到这一点的,都很快灭亡了,史书上都有记载,很清楚明了。如果国家在沙漠地区,那就不必讨论这些了。今天要治理国家,还有什么比这更合适的呢?这就好比陆地行走要用车,水上行走要用船,反过来就不行了;幽燕地区吃冷食,蜀汉地区吃热食,反过来肯定不行。以此来看,国家应该实行汉法,这是毫无疑问的。但是,几千年来的风俗习惯,几朝几代的功臣旧臣,一下子要让他们听从臣下的计策,改掉亡国的旧俗,这确实非常困难。我私下里想过,寒冷和炎热,本来就不同。但是,寒冷变成炎热,是从微温开始的,微温变成热,热变成炎热,经过一百八十二天才完全没有寒冷。炎热变成寒冷,也是同样的道理,这也是积少成多的道理。如果能够逐渐地磨合,等待时间推移,人心就会坚定,事情就会容易成功,没有什么事是不能改变的。这就要靠陛下您坚定地相信并坚持下去,不听信小人谗言,不急于求成,不理会流言蜚语,那么,治理国家的功绩,就很有希望实现了。

话说啊,中书省的事务多得让人应接不暇,但说到底,最重要的就是用人和立法这两件事。打个比方,头发长了,不用手去梳,要用梳子;吃饭用碗筷,不用手抓。手虽然不行,但用了梳子和筷子,就等于手在起作用了。皇上用人,道理也是一样的。

但是,人的贤能好坏,很难完全了解,所以不能随便就用。可问题是,有的官员明明知道谁是君子,谁是小人,却总是患得患失,不敢提拔或贬斥,只会说自己懂人,实际上却不会用人,这有什么用呢?人人都吃饭,但只有厨师才能调出美味;人人都看日月,但只有天文官才能推算日食月食,这都是因为他们掌握了方法啊!古人说过:“为高必因丘陵,为下必因川泽,为政必因先王之道。”现在街坊邻里聊天,动不动就拿古代人开玩笑,却不知道咱们今天吃的穿的,都是古人留下的方法,咱们根本改不了,何况国家大事,更不能违背古人的成法啊!他们真是想得太少了!

治理国家靠法制,遵守法制靠人。人与法相互依存,上下一心,官员们就能在朝廷里悠闲自在地工作,不用操心劳累,这就是所谓的“省事”。现在立法和用人,虽然还不能完全像古代那样,但对已经做官的,应该发足够的俸禄来保证他们的清廉;对还没做官的,应该放宽一些条件,让他们有机会入仕,这样就能减少官员的怨气了。

另外,还要设立监察机构来查处贪污腐败,吏部要负责官员的考核和任命,这样那些不符合条件的人就不会再有非分之想了。官员任职时间可以规定为三任,既要提拔优秀人才,也要照顾那些能力稍逊的,这样人才和官位就能比较均衡了。至于那些世袭的贵族官位、子弟荫官以及户籍制度,这些问题以后还要继续讨论,不能拖延。

第一段:

老百姓都有自己的欲望,要是没人管束就会天下大乱。上天把统治天下的重任交给你,把你当作国家的君主和老师,这可是个极其艰难的责任,不是你能轻松享乐的地方。所以从尧舜开始,历代圣明君王都兢兢业业、小心谨慎,他们确实明白上天给予的这个重任非常艰难,一开始就不能掉以轻心。知道这件事很难,并且用对待难事的方式去处理,那么困难或许就能克服;不知道这件事很难,却用对待容易事的方式去处理,那么将来更大的困难就难以应对了。孔子说:“当君主难,当臣子也不容易。”当臣子的道理,我已经跟安童讲过了。至于当君主的艰难,更是陛下应该特别重视的。我现在想跟您说说其中最关键的问题:

第二段:

当君主,难的不是说话,而是把说过的话付诸实践。知道践行诺言的艰难,那么说话就不得不谨慎了。以前刘安世做官,说话从不随便,七年才取得成功。刘安世只是一个普通士人,他交往的人不过是一家人、一个乡里的人,同僚也不过几十上百人而已,说话尚且如此慎重,更何况天下这么大,老百姓那么多,事情变化万千,每天都有无数政务要处理,君主只有一身一心的精力去应对这一切,想要说话没有差错,谈何容易?所以,以前说过的话今天忘了,现在下达的命令明天自己违反了,事情的成败、观点的异同,不断地变化,纲纪无法确立,法度无法建立,臣下无所遵循,奸邪小人就乘机作乱,天下百姓疑惑不解,惊慌失措,纷纷议论说国家没有法度,没有信用,都到了这种地步。这没有别的什么原因,就是因为把极其艰难的责任没有当作难事来对待,而是当作容易事来对待造成的。

第三段:

如果能遵循《大学》的道理,以修身为根本,凡是一言一行,都要力求符合道理和应该做到的,不感情用事,不偏听偏信,不因高兴而轻率,不因生气而冲动,虚心谨慎,认真思考后再处理,即使有不妥当的地方,也应该很少了。可是为什么当领导的人大多喜欢安逸放纵,当臣子的人大多喜欢阿谀奉承呢?阿谀奉承本来就是为了私利,私心重了就不怕人了;安逸放纵本来就是为了满足欲望,欲望重了就不怕天了。有了不怕天的心,和不怕人的心,两者结合得天衣无缝,那么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痛快。痛快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又怎么会兢兢业业,以修身为本,一言一行都认真思考后再处理呢?这就是君主践行诺言的艰难之处,也是对天下百姓的艰难之处。

人啊,有真有假,好辨认的容易,难辨认的难。这后宫里的女人,就是那种难辨认的。而且,人数多少也有影响,人少好辨认,人多就难了。所以,上面的人很难了解下面的人,下面的人却很容易了解上面的人,这是很自然的。身处难以了解的环境,要驾驭难以了解的人,想不被欺骗,太难了!以前包拯,虽然刚正不阿,号称明察秋毫,可一个小小的官吏都能骗他。包拯只不过是个京兆尹,被骗了顶多误了一件事,害了一个人。

皇帝呢,位居亿万百姓之上,掌握着赏罚生杀的大权,要是不幸被骗了,把错的当成对的,把对的当成错的,那危害就无法估量了。皇帝最重要的是要没有喜怒哀乐,有了喜怒,就会有人迎合他的喜悦来讨好他,利用他的愤怒来显示自己的威风。皇帝最重要的是要没有爱憎,有了爱憎,就会有人利用他的喜爱来谋取私利,利用他的憎恶来报复仇人。甚至本来没啥高兴的事,也能被骗得高兴;本来没啥生气的事,也能被激怒;本来不值得喜欢的人,也能被吹捧得喜欢;本来不值得讨厌的人,也能被贬低得讨厌。这样一来,被提拔的未必是君子,被贬低的未必是小人;被赏赐的未必是有功劳的,被惩罚的未必是有罪的;赏、罚、生、杀,几乎没有一件是正确的。

皇帝要是意识不到自己被骗了,反而还任用这些人来防范天下人的欺骗,欺骗到了这种地步,还能防得住吗?总的来说,皇帝把了解人看得最重要,把用好人看得最紧急。用对了人,就不用担心防范欺骗了。可要是用人不当,身边就全是争着往上爬的人,全是贪图利益的人,全是没脸没皮的人。这些人耍尽手段,用各种方法迷惑皇帝的心思,想防范他们的欺骗,就算尧舜也做不到啊!

说白了,真正贤能的人,心里装着国家,装着百姓,不会因为利益而改变立场,也不会因为权势而低头。只要他们能施展抱负,那么国家大事就能顺利开展,天下百姓都能享受到他们的恩泽,对国家和百姓来说,贤能之人的重要性可见一斑。

可是,贤能的人如果赶上不好的时候,往往会选择隐藏自己的才能,世人很难发现他们的才能。就算有人发现了,也没办法推荐他们,那么皇帝就更不可能知道了。就算皇帝知道了,召见他们,却像对待普通的奴仆一样,贤能的人是不会接受这种待遇的。即使皇帝表面上礼遇他们,但他们的建议却得不到采纳,贤能的人也不会留下。就算皇帝采纳了他们的建议,却让小人从中作梗,只看重小利益,追求短期效果,表面上重用贤人,实际上并没有真正重用他们,那么贤能的人又怎么会甘心尸位素餐,留下骂名呢?这就是贤能之士难以得到重用的原因,而更难的还在后面。

皇帝高高在上,大多喜欢听别人说别人的错,而不喜欢听别人说自己的错,他们只顾着自己高兴,而不顾着百姓的感受。贤能的人一定会想方设法纠正皇帝的错误,帮助皇帝治理好国家,直到像尧舜那样治理好国家,安抚好百姓才会罢休,所以他们和皇帝意见相合的可能性很小。何况那些奸邪小人,他们憎恨正直的人,喜欢诽谤正直的人,想尽办法陷害正直的人,这样一来,正直的人很可能会遭受惩罚,又怎么可能让国家大事顺利开展,让天下百姓享受到恩泽呢?

从古到今,那些品德高尚的人之所以更看重被重用,而轻视被弃用,原因就在这里。大禹这位圣人,听到好的建议就立刻拜谢,益还告诫他“任用贤人不要犹豫,去除奸邪不要怀疑”,后世的君主应该好好学习啊!这就是任用贤才的困难之处啊!

坏人啊,心眼儿贼坏,手段又高明。就因为心眼坏,所以他能变着花样儿骗人,谁也看不透他;就因为手段高明,所以他能耍各种花招,谁也防不住他。他装得恭恭敬敬的,好像很尊重人;他说话尖酸刻薄,却装得好像很正直;他骗人,却让人觉得他特别可信;他阿谀奉承,让人觉得他特别亲近。他总想着揣摩皇帝的喜怒哀乐,然后迎合他;他偷偷地夺取权力,来壮大自己的势力;他满足自己的欲望,来讨好皇帝博取欢心。皇帝对他宠爱有加,他在下面威风八面,大臣们不敢批评他,皇亲国戚也不敢说他坏话,他祸害天下,皇帝却一点都不知道,等到想把他弄走的时候,已经很难了。

不过呢,这其实是因为皇帝自己没悟性,还有话可说。就比如宇文士及那种奸臣,太宗皇帝虽然看穿了他的真面目,却不能把他赶走;李林甫嫉妒贤能,明皇皇帝虽然看穿了他的奸诈,却也不能把他罢黜。坏人的迷惑性,就是这样厉害,能不害怕吗!

老话说得好,上面真心实意地爱护下面的人,下面的人就会忠诚地报答上面的人,这是很自然的道理。但是,仔细想想过去的历史,有些事情又不能用常理来解释。大禹治水救了百姓,启也很好的继承了大禹的功业,他们的恩泽很深远,可是传到太康的时候,他就荒废政事,结果百姓都离心离德,这是怎么回事呢?汉高祖刘邦是从平民百姓起家,天下人都拥护他,荥阳之战时,纪信甚至愿意牺牲自己来救他,可见当时人心所向。可是等到天下平定之后,却有人在暗中图谋反叛,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我仔细想过这个问题,老百姓拥戴君主,本来是出于天命,一开始并没有什么不满。只是因为君主让他们失望,让他们感到不公平,才会产生怨恨。大禹和启爱民如子,而太康却沉迷享乐,丢掉了德行,所以百姓失望;汉高祖用宽仁的政策得到了天下,可是天下平定后,他又用喜怒好恶来决定赏罚,所以百姓感到不公平。古今以来,君主对百姓有恩惠,却仍然导致百姓怨恨愤怒的,都是这个原因。君主刚登基的时候,都发表过美好的宣言,可是后来做不到,所以就产生了怨恨。

君主和臣子其实没什么本质区别,君主只是因为私心而偏袒某些人,那些被冷落的人就会不满,更何况是那些有功劳却被轻视,有罪过却被重用的人,他们心里能不生气吗?一定要像古代《大学》里说的那样,以修身为根本,一言一行都能成为天下的榜样,赏罚分明,都能符合天下的公理,那么亿万百姓的心,就会自然而然地归附,又怎么会产生失望和不满呢?

话说啊,从三代以后,要说哪朝哪代的统治是最好的,那肯定就是汉朝的文景之治了。但是,咱们仔细想想当时的情况,天象变化多端,山崩地裂,地震频发,可不是闹着玩的。小一点的灾害就是水旱,大一点的灾害,那可是要亡国的啊,可不是随便说说而已。可是文帝和景帝呢,他们特别能揣摩上天的意思,一心一意地为老百姓着想,今年鼓励大家种田养蚕,明年就减轻田赋,对老百姓那叫一个好,所以老百姓当然就开心了,社会也自然就安定了。

我私下里观察到,前年秋天,孛星出现在西方,彗星出现在东方;去年冬天,彗星又出现在东方,随后又出现在西方。有些人就说,这天象变化这么大,咱们得赶紧改朝换代,来适应这天象的变化。我觉得吧,与其这样,还不如效仿文景二帝的勤俭爱民,做好事,讲道理,让老百姓信服。老天爷让谁当皇帝,本来就是为了老百姓。孟子说过“民为重,君为轻”,《尚书》里也说“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从这些话来看,老天爷的道理,永远都在老百姓身上,永远都在不足的地方。当皇帝的,不从老百姓的需要出发,反而追求高高在上,不从老百姓的不足出发,反而追求富裕有余,那不就招来天灾人祸了吗?现在灾难已经发生了,征兆已经很明显了,矛盾冲突的苗头已经出现了,可有些人还固执己见,压迫老百姓,减少他们的生活必需品,还说是顺应天意,这也太难了吧?

这六个方面,都是很难做到的。归根结底,最重要的就是修身养德、任用贤才、爱护百姓这三点。这就是治国的根本。只要根本稳固了,国家秩序就能建立,法度就能执行,治理国家的功绩就能实现。否则的话,爱憎互相冲突,善恶互相侵害,老百姓就会遭受水深火热之苦,这样治理国家,那是一点用都没有的。

话说啊,要谈古代的圣明君主,那必须得说是尧和舜;要谈古代的贤能宰相,那必须得说是后稷和契。为啥这么说呢?因为尧舜懂得天道,并且顺应天道行事;而稷和契又懂得尧舜的心意,并且辅助他们,这才能够成为天下的榜样,流传后世啊。这天道啊,是喜欢生养万物,没有私心偏爱的,尧舜也是这样,喜欢生养万物,没有私心。你看啊,“克明俊德”到“黎民于变”,“敬授人时”到“庶绩咸熙”,这些都是顺应天道的具体体现。后稷播种百谷,让老百姓生活富足;契推广五教,使老百姓向善,这些都是辅助尧舜的具体体现。

我反复琢磨,想了又想,参考了古代圣贤的言论,没有发现不同的说法;考察了历代的治乱兴衰,也没有发现不符合的例子。你看啊,如果真正实行这个道理,老百姓就能富裕,军队就能强大,人才就能兴盛,国家就能强盛,我日夜都在认真思考这事儿。现在国家只知道巧取豪夺钱财,却不知道如何创造财富;只知道防范人们的欺骗,却不愿培养人们的善心;只担心法令难以执行,却不担心法令根本没有可以执行的地方。

要是真能重视农民,别去扰民害民,把那些游手好闲的人赶到田地里去,教他们耕种,耐心劝导并督促他们好好干,十年之后,国库里的粮食,肯定比现在多得多!从京城到州县,都应该设立学校,让皇子到平民百姓的孩子,都能上学,学习父子君臣的大道理,从洒扫应对到治理天下的重要方法,十年之后,上层知道怎么治理下层,下层知道怎么服侍上层,上下和睦,那景象也肯定比现在好得多!这两件事做好了,万事俱备,否则其他的事情都别想实现。

这道理啊,就是尧舜的道理。孟子说过:“如果不是尧舜的道理,我不敢在您面前提出来。”我这点微薄的见识,也偷偷地想学习学习这个道理。

第五点是说啊,天下之所以能安定,是因为老百姓的心安定了。这样,读书人就安心读书,农民就安心种地,商人就安心经商,那上面那些当官的,自然也就有安身立命的道理了。要是老百姓不甘心老老实实待在家里,非得想办法当官;当官的又不甘心在低位上干,非得想升官发财。全国各地,人人都争先恐后,个个都贪得无厌,不知羞耻,上面那些当官的,能不寒心吗?

我听说,打天下靠的是勇敢,守天下靠的是谦让。打天下和守天下,各有各的道理,当领导的必须得仔细考虑清楚。仔细考虑后再行动,行动就一定能成功。否则,遇到事情就急着喜怒哀乐,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说出来的话,大家都听得见。过一会儿再仔细想想原因,发现根本没啥可高兴的,就一定会后悔自己高兴过头了;发现根本没啥可生气的,就一定会后悔自己生气过头了。甚至一会儿高兴一会儿生气,一会儿生气一会儿高兴,命令老是变来变去,都是因为喜怒无常造成的。所以古代那些贤明的君王,都能够做到心静神闲,不轻易喜怒。他们没发话之前,即使最亲近的人也猜不透他要做什么;即使最亲近的人也无法左右他。所以他们的命令简洁明了,从不后悔,都能恰到好处。

命令老是变来变去,那可不行;老是失信于人,更不行。周幽王昏庸无道,所以才不在乎这些,现在咱们可不是那样,干嘛还要让别人不信任咱们呢?

奏章递上去后,皇帝很高兴地接受了。 伊尹自己去见皇帝,说了好多话,提了很多建议。每次见完皇帝回来,他都把草稿都销毁了,所以他说的很多话都很隐秘,世人都很少听到,现在流传下来的也就只有这些了。伊尹经常生病,皇帝允许他五天来一次宫里探望,还经常赏赐御药房的名贵药材和好酒给他调理身体。四年后,皇帝才允许他回家休养。

五年后,皇帝又把他召回宫里,奏对的内容依然很保密。第六年,皇帝命令他跟太常卿徐世隆一起制定朝廷的礼仪。礼仪制定完成后,皇帝亲自观看,非常高兴。皇帝又下诏让他和太保刘秉忠、左丞张文谦一起制定官制。伊尹查阅了古今的典籍,仔细研究了官职的设置、隶属关系和等级序列,去掉了那些冗余的、多余的、权力交叉重叠的职位,把各省、各部、院台、郡县,以及后妃、皇室宗亲、百官的隶属关系和管理体制,都整理成图示。

第七年,伊尹把图示呈给了皇帝。第二天,皇帝让大臣们一起讨论中书省和院台的公文往来格式。伊尹说:“中书省是辅助皇帝处理国家政务的,院台应该直接向皇帝汇报。” 当时,商挺在枢密院,高鸣在台院,他们都不高兴,想把汇报方式定为请示报告,于是就故意大声地跟伊尹说:“台院都是皇亲国戚和重臣,要是得罪了他们,后果不堪设想啊!” 伊尹说:“我讨论的是国家制度,跟个人有什么关系?” 于是,他就把这些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皇帝。皇帝说:“伊尹说得对,我的想法也是这样。”

没过多久,阿合马就当上了中书平章政事,管着尚书省的六部,因为他权力太大,势力遍布朝野,当时很多大臣都巴结他。只有张衡每次和他讨论事情,都据理力争,一点也不退让。后来,阿合马的儿子又得到了枢密院佥事的职位。张衡坚决反对,说:“国家的权力,无非是兵权、民政和财政这三样。现在他爸爸管着民政和财政,儿子又管着兵权,这怎么行?”皇帝问:“你是担心他们要造反吗?”张衡回答说:“就算他们不造反,这也是违背常理啊!”阿合马因此记恨上了张衡,就赶紧推荐张衡去中书省,想借此机会陷害他。

没过多久,张衡就被任命为左丞。张衡多次上奏请求辞官,皇帝命令左右侍卫把他架出去。张衡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奏道:“陛下命令我出去,难道是让我离开中书省吗?”皇帝笑着说:“只是让你出宫门而已。”后来皇帝幸临上京,张衡就列举了阿合马专权欺君、祸国殃民的种种罪状,但皇帝没有理会。于是张衡就以生病为由,请求辞去职务。皇帝很同情他,就召见张衡的儿子张师可,跟他说明情况,并且让他推荐合适的人选来接替张衡的职位。张衡上奏说:“用人,是皇帝的大权。臣下可以随便说说谁贤谁不贤,但是要授予他们官职,就应该由皇帝您自己决定,不能让臣下有买卖官职的坏风气。”

皇上早就想开办太学了,可是后来张衡极力劝阻,皇上就听从了他的建议。过了八年,皇上任命张衡为集贤大学士,兼任国子祭酒,还亲自挑选蒙古族学生让他去教。张衡一听这个任命,高兴地说:“这正是我想做的事啊!这些孩子们天性淳朴,心思单纯,只要把他们放在好的环境里培养几年,将来一定能为国家所用。”于是,他就请求皇上征召他的学生王梓、刘季伟、韩思永、耶律有尚、吕端善、姚燧、高凝、白栋、苏郁、姚敦、孙安、刘安中这十二个人来当伴读。皇上就下令用驿站快马把他们召到京城,分别安排在各个斋舍,并让他们担任斋长。

当时选中的学生都很小,张衡却待他们如同成年人一样,又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爱他们。学生们出入进退,他都要求非常严格,就像君臣那样。他的教学方法是,先启发他们的觉悟,让他们明白什么是善,然后通过明白善来消除他们的蒙蔽。他观察学生的一举一动,来调整教学的进度和强度。课余时间很少,他就让他们学习礼仪,或者学习书法和算术。年纪小的学生,他就让他们练习跪拜、揖让、进退、应对等礼仪,或者练习射箭、投壶,输了就要罚他们读书若干遍。时间长了,学生们个个都得到了提升,尊敬老师,热爱学习,就连年纪最小的孩子,也都懂得了“三纲五常”是做人的根本道理。

十年后,朝廷里那些权臣多次破坏汉法,学生们的伙食供应有时都跟不上,张衡就请求皇上让他回乡。皇上就问翰林学士王磐,王磐回答说:“张衡教人的方法很有效果,他的学生将来都能为国家效力,这是国家的大事,不应该让他离开。”皇上就命令老臣们商议张衡去留的问题,窦默极力为张衡求情,皇上这才同意张衡回乡,并任命赞善王恂代理学事。后来,刘秉忠等人上奏,请求让张衡的学生耶律有尚、苏郁、白栋担任助教,以继承张衡的教学方法,皇上也同意了。

话说国家统一中原之后,开始用《大明历》来推算日子。可从大定年间算起,已经过了六七十年,这历法就有点儿不太准了,时间上渐渐出现偏差。皇帝觉得,现在天下太平,统一了,就应该把时间也弄准了,得有个准确的历法。

于是,在元朝至元十三年,皇帝下令让王恂来制定新的历法。王恂认为,那些历法学家只会算日子,却不懂其中的道理,得找个懂行的人来领导才行。所以他就请来了郭守敬,让他担任集贤大学士兼国子祭酒,还让他负责太史院的事务,把他召到了京城。

郭守敬觉得,冬至是历法的根本,而要确定冬至,就得仔细观察天象。现在用的还是宋朝的老办法,从汴京搬到京城,就已经不太准了,时间一长,误差就更大了。所以,他和太史令郭守敬等人一起,重新制造了仪器,比如圭表什么的,从丙子年的冬天开始测量日影,连续三年,测定了丁丑、戊寅、己卯三年的冬至时刻,发现比《大明历》少了十九刻二十分。他们还改进了一些旧的算法,重新研究了春秋时代以来的冬至时间,发现都跟他们的计算结果吻合。

他们还通过月食和金星、木星的距离来验证冬至的时刻,结果发现旧历要推迟七十六分。通过观察太阳运行的快慢来计算月亮运行的距离,又把旧历增加了三十刻。他们用线代替管窥法来测量赤道的星宿度数,用四正定气来确定日月的盈亏,把二十八宿分成三百三十六度来确定月球运行的快慢,用赤道九道来确定月亮的运行,用日月运行的快慢来确定朔日,不用平行度法,用日月实际会合的时刻来确定晦日,不用虚进法,用日月运行的距离来推算交食。

总之,郭守敬他们制定的历法比以前的都精确,而且完全摒弃了那些历法中累积的、不符合自然规律的算法,完全是根据自然规律来的,可以永远使用,不会出错。除了这些主要的改进之外,还修正了不少其他的错误和疏漏,那可真是改动不少啊!

到至元十七年,新历法终于完成了,郭守敬把新历法呈献给了皇帝,皇帝赐名《授时历》,并下令在全国推行。

六月里,我因为生病,请求回老家。太子殿下特地向皇帝求情,让子师可担任我的怀孟路总管,好照顾我,还派东宫的官员来安慰我说:“您别因为道义不能实行而担忧,只要您平安健康,道义自然会在某个时候实现,最重要的是要好好保重身体。”

十八年后,我病重将死,家里人正在祭祀祖先,我却说:“我还没死呢,怎么能不去祭拜祖先?” 于是挣扎着起身,按照仪式完成了祭祀。祭祀结束后,家人分吃祭品,我看着他们,心里很平静。不久之后我就去世了,享年七十三岁。那天,天空电闪雷鸣,狂风把树都刮倒了。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老少都来我家门口哭泣。各地学子听说我去世的消息,都聚集在一起哭丧。甚至还有人从几千里外赶来,在我的墓前祭奠哭悼。

我擅长教育别人,说话总是温和可亲,即使跟小孩子说话,也好像怕伤着他们似的。所以,无论走到哪里,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贤能之士还是不肖之人,都乐意追随我。他们资质不同,能力各异,都能从我这里学到东西,并且能够为社会做贡献。我离开的地方,人们都哭泣着,舍不得我走,他们把我的教诲当成金科玉律,一辈子不敢忘记。有些甚至没见过我,只是听说了我的事迹,也因此改变自己的行为,努力做人,最终名扬天下,这样的例子有很多。听过我讲课的人,即使是粗鲁的武夫、普通的百姓,甚至是那些持异端邪说的家伙,也都深受感动。丞相安童第一次见到我,就对同僚说:“你们自认为彼此不相上下,那简直是天壤之别啊!”翰林承旨王磐,一生气概非凡,很少与人交往,可见到我之后却说:“先生,您真是神人啊!”

大德元年,追赠我为荣禄大夫、司徒,谥号文正。至大二年,又加封我为正学垂宪佐运功臣、太傅、开府仪同三司,封魏国公。皇庆二年,朝廷下令让我与孔子一同在孔庙接受祭祀。延祐初年,朝廷又下令在京兆府修建书院祭祀我,还拨给土地和经费,这座书院叫做鲁斋书院。“鲁斋”是我在魏国任职时给自己书斋取的名字。我的儿子叫子师可。

窦默,字子声,一开始叫窦杰,字汉卿,是河北广平肥乡人。他从小就喜欢读书,而且很有志气。他族祖窦旺曾做过郡功曹,想让他学习处理政务,但他不肯。后来金兵打过来,窦默被俘虏了。和他一起被俘的还有三十个人,都被杀害了,只有他一个人逃脱,回到了家乡。 家都毁了,只剩下他母亲一个人,惊吓过度,母子俩都病倒了,他母亲最终去世了,他带着病痛把她草草安葬了。结果金兵又来了,他只好南逃渡过黄河,投奔他母亲的亲戚吴家。

一个叫王翁的医生把女儿嫁给了他,让他学习医术。后来他又辗转到了蔡州,遇到了名医李浩,李浩教他铜人针法。金军攻占了蔡州,窦默害怕战争波及,又逃到了德安。德安县令谢宪的儿子把一些关于伊洛学派性理的书给他看,窦默觉得自己以前没学过这些,从此才开始真正学习。这时,中书省的杨惟中奉旨招募儒、道、释三教人才,窦默就北上,隐居在大名府,和姚枢、许衡朝夕相处,一起学习讨论,甚至忘记了吃饭睡觉。

后来他又回到肥乡,教书讲学,因此名声远扬。元世祖忽必烈还在当藩王的时候,就派人召见他。窦默为了躲避,就改了名字,想藏起来。使者就让他的朋友去见他,自己则微服暗中跟随,窦默没办法,只好接受了召见。到了之后,世祖问他治国之道,窦默首先回答了“三纲五常”。世祖说:“人伦道德的根本,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呢?丢了这个,就无法在世上立足了。”窦默又说:“帝王的治国之道,在于诚意正心,心正了,朝廷上下就不会有人敢不正。”那天世祖三次召见他谈话,窦默的回答都让世祖很满意,从此世祖对他非常敬重,礼遇有加,不让他离开自己身边。世祖问他当今谁懂得治国之道,窦默推荐了姚枢,世祖立刻就召用了姚枢。不久,世祖又让皇子真金跟窦默学习,还赏赐给他一个玉带钩,并对他说:“这是金朝内府的旧物,你年纪大了,就佩带着吧,也好让我儿子看见它就像看见我一样。”过了很久,窦默请求回南方,世祖就命令大名府和顺德府分别给他赏赐田宅,还让有关部门每年都给他送去衣物。

皇上登基后,把我叫到上都,问我:“我想找个像唐朝魏徵那样的人,有吗?” 我沉默了一会儿,回答说:“敢于直言进谏,刚强不屈,那许衡就是这样的人;有远见卓识,有宰相的才能,那史天泽就是这样的人。” 史天泽当时在河南担任宣抚使,皇上立刻召见他,任命他为右丞相,而我则被任命为翰林侍讲学士。

那时候刚建立中书省,平章政事王文统很受皇上器重,我于是上书给皇上说:我侍奉陛下十多年了,多次被皇上询问,参与过您的决策,我知道陛下您急切地想治理好国家,心里一直想着为百姓谋福利,安定社稷。以前先帝在位的时候,奸臣当道,把持着全国的赋税,把钱财都握在手里,进献奇珍异宝,搞得花里胡哨的,只为了讨好皇上。那些拉帮结派,挑拨离间的人,都是这帮奸臣。因为这些奸臣当道,您才无法实现最初的愿望。您一心想拯救天下,已经积攒了多年的经验。今天顺应天意,您登上了皇位,天下百姓都欢欣鼓舞,盼望着盛世到来。但是要治理好天下,必须任用正直的人才,那些只顾眼前利益的小人,他们的花言巧语,绝对不可能制定出国家长治久安的根本大计,为子孙后代留下长久的福祉。那些为了讨好皇上而献媚邀宠的人,不能让他们得逞就行了。

至于那些揣摩圣意,用利害关系去吓唬皇上的人,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排挤贤才,自己独揽大权,这跟苏秦、张仪那样的奸臣没什么区别,希望陛下能仔细辨别。我希望您能另选一些公正廉洁、有才能的人,委以重任,这样天下就万幸了。

有一天,窦默跟王鹗、姚枢一起在皇帝面前,当着文统的面直接批评他说:“这个人学问不正,在相位上待了这么久,一定会祸害天下!” 皇帝问:“那你说谁可以当宰相呢?” 窦默说:“依我看,没有人比得上许衡。” 皇帝不太高兴,就打断了这个话题。文统心里很记恨窦默,就请求皇帝任命窦默为太子太傅,窦默拒绝了,说:“太子身份还没正式确定,我不敢先接受太傅的职位。” 于是,皇帝又任命他为翰林侍讲学士,详情可以参考《许衡传》。没过多久,窦默就以生病为由告退回家了。不久之后,文统被处死了。皇帝想起窦默以前说过的话,对身边的近臣说:“以前说王文统不能用的,只有窦汉卿一个人。如果当时还有一个人两个人这么说,朕还会犹豫吗?” 于是皇帝召回了窦默,赐给他京城里的宅子,命令有关部门每月给他发放俸禄,国家有什么大事,都去请教他。

窦默和王磐等人一起请求设立专门负责蒙古文字的翰林院部门,由翰林学士承旨撒的迷底里负责;翰林院兼管国史院,继续负责修撰国史、起草诏书、担任顾问,由翰林学士承旨兼修起居注和礼霍孙负责。皇帝批准了他们的奏请。窦默又说:“夏商周三代之所以风俗淳厚、国祚绵长,都是因为重视教育和培养人才。现在应该兴办学校,广招老师,广泛挑选贵族子弟来教育他们,以此来树立教化的根本。” 皇帝很高兴,采纳了他的建议。

有一次,窦默和刘秉忠、姚枢、刘肃、商挺一起侍奉皇帝。窦默说:“您要是犯了错误,臣下应该直言进谏,古代君臣之间坦诚相待,互相劝谏是应该的。现在却不是这样,您说行,臣下也觉得行;您说不妥,臣下也觉得不妥,这不是好的政治。” 第二天,窦默又在皇帝的帐篷里侍奉他。狩猎的时候,有人弄丢了一只猎鹰,皇帝很生气,有些侍臣在旁边大声说应该处罚丢失猎鹰的人。皇帝讨厌他们这种迎合拍马的行为,下令杖责了他们,而丢失猎鹰的人却没受到处罚。等那些侍臣退下后,刘秉忠等人向窦默祝贺说:“如果不是您平时忠诚地辅佐皇上,让他了解您的为人,又怎么会让他有这样的觉悟呢?”

元朝至元十二年,窦默八十岁了,朝中大臣都去给他祝寿。皇帝听说后,双手合十说:“像窦先生这样的贤才,我真想请求上天,让他再活几年,留在朕身边,一起治理天下啊!可惜他已经老了!”说完,皇帝好长时间都怅然若失。窦默年纪大了,不再参与政事,皇帝经常派宦官送去珍贵的玩物和器皿,慰问他。至元十七年,窦默被加封为昭文馆大学士,去世,享年八十五岁。皇帝听到噩耗后非常悲痛,厚葬了他,还赏赐了很多东西;太子也送了二千贯钱,并下令有关部门护送他的灵柩回肥乡安葬。

窦默为人性格温和,平时从不评价别人,和人相处总是温文尔雅,像个儒雅的学者。但是,一旦谈到国家大事,他就会直言不讳地批评,敢于在朝堂上直言进谏,人们都说汲黯也比不上他。皇帝曾经对大臣们说:“我寻找贤才三十年,只找到了窦汉卿和李俊民两个人。”他还说:“如果能把窦汉卿的品德和姚公茂的才能结合成一个人,那才算得上是完美的人啊!”后来,窦默被追赠为太师,封为魏国公,谥号文正。他的儿子窦履,官至集贤大学士。

李俊民,字用章,是泽州人。他继承了河南程氏一脉的学问。金朝承安年间,他考中进士第一名,在翰林院做官。没过多久,他就辞官不做,用自己的学问教导乡里的人,很多人都来向他学习,甚至有人不远千里而来。金朝南迁后,他隐居在嵩山,后来又搬到怀州,不久又隐居在西山。后来局势骤变,人们都佩服他早有预见。李俊民在河南的时候,一位隐士荆先生传授给他邵雍的《皇极经世》之学。当时精通数术的人,没有人比得上刘秉忠,就连刘秉忠自己也认为比不上荆先生。元世祖在藩王时期,就派人用舒适的马车去请他,每天都去拜访他,请教他。李俊民却请求回山隐居,世祖非常尊重他的意愿,派宦官护送他回去。世祖还曾经派张仲一去向他询问吉凶,等到世祖即位后,李俊民的预言都应验了。可惜李俊民已经去世了,世祖追赠他“庄静先生”的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