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谦,字仲谦,是邢州沙河人。从小就聪明伶俐,记忆力特别好,还和太保刘秉忠是同学。元世祖在当皇子的时候,分到邢州的地,刘秉忠就推荐张文谦说他可以用。丁未年,元世祖召见了他,张文谦回答问题都让世祖很满意,于是就让他管理王府的文书,一天比一天信任他。
邢州是个重要的战略要地,一开始分给两千户人家给有功的臣子做食邑,每年还派人去监督管理,这些人根本不懂得怎么治理地方,各种苛捐杂税层出不穷,老百姓苦不堪言,很多人就到王府告状。张文谦就跟刘秉忠一起跟世祖说:“现在老百姓生活都很艰难,邢州的情况尤其严重。为什么不选派合适的人去治理,考核他们的政绩,让其他地方学习借鉴,这样天下百姓都能得到好处呢?” 于是世祖就选派了近侍脱兀脱、尚书刘肃、侍郎李简三人前往。这三个人到了邢州后,齐心协力治理地方,清除积弊,革除贪污腐败的现象,逃亡的人也都回来了,不到一个月,户口就增加了十倍。 因为这件事,世祖更加重视儒士,任用他们参与政事,这都是从张文谦的建议开始的。
辛亥年,宪宗皇帝即位。张文谦和刘秉忠经常向世祖进言,提出国家大事应该优先处理的事情,世祖都采纳了他们的建议。有一次,世祖征讨大理国,大理国国王高祥拒绝命令,还杀了使者逃跑了。世祖很生气,打算屠城。张文谦、刘秉忠和姚枢一起劝谏说:“杀使者拒绝命令的是高祥,不是老百姓的错,请您饶恕他们吧。” 所以大理国的百姓因此得以保全性命。己未年,世祖率领军队攻打宋朝,张文谦和刘秉忠劝谏说:“王者之师,有征无战,当一视同仁,不可嗜杀。” 世祖说:“我会和你们一起遵守这个原则的。” 等到军队进入宋朝境内后,世祖就命令将领们不准滥杀无辜,不准烧毁百姓的房屋,抓到的俘虏也都放了。
公元1264年,忽必烈当了皇帝,成立了中书省,第一个任命王文统当平章政事,任命张文谦当左丞。他们俩开始整顿吏治,分析利弊,一心为国家安定,为百姓谋福利。 皇上一下令,全国人民都觉得要太平了。可是王文统这个人特别嫉妒张文谦的才能,每次商量事情,总是处处刁难,两人矛盾越来越大,张文谦干脆请求外调。皇上就让他以本官的身份去大名等路宣抚司做事。
临走的时候,张文谦对王文统说:“老百姓受苦已经很久了,现在又闹大旱,如果不减轻赋税,怎么才能让他们看到希望呢?”王文统说:“皇上刚登基,国家财政全靠税收,要是减税,拿什么来维持开支呢?”张文谦说:“百姓富足了,国家自然就富足了!等到丰收的时候再收税也不迟啊。” 于是,张文谦就减免了十分之四的常赋和十分之二的商酒税。第二年春天,张文谦回朝,继续留在政府工作。他开始设立左右部,处理各种事务,大事小情都亲力亲为,他做了很多贡献。第三年,阿合马掌管左右部,总管财政,想自己直接向皇帝奏事,不经过中书省。皇上让大臣们讨论这件事,张文谦说:“分管财政,古代就有这个制度,中书省不参与,这是不合理的。如果中书省不管财政,那皇上是不是要亲自管呢?”皇上说:“张文谦说得对!”
公元1264年,忽必烈下令让张文谦以中书左丞的身份去西夏中兴等路做官。那里的羌族人很粗野,没有一点秩序。张文谦找到五六个被俘虏的蜀地人,把他们好好安顿下来,让他们学习处理政务。不到一个月,他们的文书就有了格式,孩子们也开始读书了,当地风俗也发生了变化。他还疏通了唐朝和汉朝时期的两条渠道——唐来渠和汉延渠,灌溉了十几万顷土地,老百姓都得到了好处。三年后,他回到朝廷。当时一些权贵人家,户口有几千,他们把应该服役的人当作私人奴隶,这件事争论了很久都没结果。张文谦建议以乙未年的户籍为准,那些还没登记在册的奴隶,可以归还给权贵人家,其余的良民,不能再当奴隶。 这个建议最后被采纳,并成为法律。五年后,淄州有个妖人胡王蛊惑人心,事情败露后,抓捕了一百多人。丞相安童根据张文谦的意见奏请皇上说:“老百姓不懂事,被骗了,杀了为首的就可以了。”皇上就派张文谦去处理这件事,只处死了三个首犯,其余的人都释放了。
他当了七年的大司农卿,就建议设立各地的劝农司,亲自下乡巡视指导农业生产,还请求恢复皇帝亲自耕种的籍田仪式,以及祭祀先农先蚕的祭祀活动。“七年,拜大司农卿,奏立诸道劝农司,巡行劝课,请开籍田,行祭先农先蚕等礼。” 他还和窦默一起建议设立国子学,皇上就让许衡担任国子祭酒,负责教育那些贵族子弟。
那时候,阿合马想把老百姓手里的铁都收上来,然后由官府统一铸造农具,再把价格抬高卖给老百姓,他还设立了行户部在东平、大名地区印钞票,以及各地转运司,这些措施都严重损害了百姓的利益。文谦都直接在皇帝面前据理力争,把这些坏政策都给废除了。“时阿合马议拘民间铁,官铸农器,高其价以配民,创立行户部于东平、大名以造钞,及诸路转运司,干政害民,文谦悉于帝前极论罢之。”
过了六年,他升任御史中丞。阿合马担心御史台会揭发他的罪行,就奏请撤销各地的按察司来削弱御史台的权力,文谦又上奏恢复了原来的机构。“十三年,迁御史中丞。阿合马虑宪台发其奸,乃奏罢诸道按察司以撼之,文谦奏复其旧。” 但他知道自己得罪了奸臣,就努力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然自知为奸臣所忌,力求去。” 后来,元世祖觉得《大明历》用了很久已经不太准了,就让许衡等人编制新历法,于是任命文谦为昭文馆大学士,兼管太史院,负责这件事。“会世祖以《大明历》岁久浸差,命许衡等造新历,乃授文谦昭文馆大学士,领太史院,以总其事。” 十九年的时候,他升任枢密副使,一年多后,因病去世,享年六十八岁。“十九年,拜枢密副使。岁余,以疾薨于位,年六十八。”
文谦年轻的时候追随刘秉忠学习,精通术数;晚年和许衡交往,尤其精通义理之学。“文谦蚤从刘秉忠,洞究术数;晚交许衡,尤粹于义理之学。” 他为人刚正、明智、简朴、稳重,所有在皇帝面前提出的建议,都是符合尧舜时期仁义之道的。“为人刚明简重,凡所陈于上前,莫非尧、舜仁义之道。” 他多次触怒权贵,但是对是非得失,从不放在心上。“数忤权幸,而是非得丧,一不以经意。” 他家里藏书几万卷。“家惟藏书数万卷。” 他尤其把推荐人才作为自己的责任,当时人们都因此更加敬重他。“尤以引荐人材为己任,时论益以是多之。” 后来,他被追赠为推诚同德佐运功臣、太师、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追封魏国公,谥号忠宣。“累赠推诚同德佐运功臣、太师、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追封魏国公,谥忠宣。”
他的长子文晏,官至御史中丞,死后被追赠为陕西行省平章政事,封魏国公,谥号文靖。“长子晏,仕至御史中丞,赠陕西行省平章政事,封魏国公,谥文靖。”
郝经,字伯常,祖上是潞州人,后来搬到泽州陵川,家里世代都是读书人。他爷爷郝天挺,元裕曾经跟他学习过。金朝灭亡的时候,他爸爸郝思温在河南鲁山开辟了一块地。河南大乱,老百姓都躲在地窖里,乱兵放火熏烤,很多人死了,郝经的母亲也死了。九岁的郝经用蜂蜜和冷菜汁,撬开母亲的牙齿喂她喝,母亲竟然活过来了。这事儿当时就让大家都觉得很神奇。
金朝灭亡后,他们家搬到了顺天府。家里很穷,白天郝经就挑柴米赚钱养家,晚上就读书。过了五年,被守将张柔、贾辅看重,请他去做上宾。这两家藏书都有一万多卷,郝经博览群书,什么都懂。他经常在燕赵一带走动,元裕每次见到他都这么说:“你长得像你爷爷,才能非常人能比,你要好好努力啊!”宪宗二年,忽必烈以皇弟的身份驻扎在金莲川,召见郝经,询问治理国家安抚百姓的办法。郝经写了几十条建议,忽必烈非常高兴,就把他留在王府里。
那时候,元军跟南宋打仗,宪宗跑到蜀地去了,命令忽必烈统领东路大军,郝经跟着去了濮州。这时有人献上南宋的奏章,里面说要加强边防,守住重要关口,一共七条建议。然后就让众将领讨论。郝经说:“古代统一全国,靠的是德行,不是武力。南宋现在还没什么灭亡的迹象,我们却空耗国力去打仗,国内诸侯虎视眈眈,老百姓也疲惫不堪。我看这样做风险很大,好处却看不到。王爷不如修德施恩,亲近宗族,选拔贤才,安抚远方百姓,控制各路军队,结盟加强防备,等待西路大军取得胜利。这样才能顺应天意,符合民心,顺势而为,南宋不足为虑。”忽必烈觉得郝经只是个读书人,很惊讶地说:“你跟张拔都讨论过这些吗?”郝经回答说:“我年轻的时候在张柔家里做过客,听过他的议论。这些都是我自己的想法,张柔不知道。”然后,郝经又写了七千多字的奏章,详细阐述这七条建议。
后来,忽必烈任命杨惟中为江淮、荆湖南北等路宣抚使,郝经当副手,要攻打归德军。郝经先到江边,宣扬朝廷的恩信,招降纳叛。杨惟中想偷偷回汴梁,郝经说:“我们一起奉命南征,没听说过奉命回汴梁的。”杨惟中生气了,不听他的。郝经就率领自己的军队南下,杨惟中害怕了,向郝经道歉,然后跟郝经一起行动。郝经听说宪宗在蜀地,大军久攻不下,于是上奏《东师议》,大概内容如下:
我听说啊,在事情还没发生之前就做好准备很容易,等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去解决就难多了。而已经发生的事情里,又包含着还没发生的部分,既要避免过去的错误,又要让未来的事情顺利进行,这更是难上加难!咱们国家,就用一支军队,从北方沙漠出发,一路向南,所向披靡,势不可挡。灭了金国,吞并了西夏,攻破了荆州襄阳,拿下成都,平定了大理,打败了各个少数民族,最终统一了全国,疆域比元朝和金朝加起来还要大得多,简直是空前绝后! 可是唯独南宋没拿下,没能完全统一全国,打了二十多年仗。哎,这以前取得胜利那么容易,怎么现在统一全国就变得这么难了呢?
这拿下天下啊,有的是靠武力征服,有的是靠策略谋划。靠武力征服,时间长了不行,时间一长,国力就会衰竭,再也无力支撑;靠策略谋划,也不能操之过急,太着急了,就只能靠运气,很难成功。所以从汉朝唐朝开始,那些成功的统一战争,一般也就五六年,很少超过十年的,因为这样他们的国力不会衰竭,最终才能保住胜利的果实,建立稳固的政权。晋朝灭吴,隋朝灭陈,都是花了十多年时间精心策划的,所以他们的策略成功了,最终才能统一全国。不管是时间长还是时间短,关键是成功与否要看时机,不能盲目蛮干。
话说咱们国家统一建国已经五十年了,却一直打仗,老百姓都吓破了胆,四处逃亡,到处都是杀戮,简直要把人都杀光了!从古至今,哪有这么长时间、这么大规模的战争啊?这国家的力量能不衰竭吗?!而且,征兵收税,今天下令,明天就出兵,皇帝自己都披甲戴盔,翻山越岭,举全国之力去打宋朝,想统一全国。目标远大,力量强大,地盘也广阔,但策略却不太完善啊!
要是等其他国家都平定了之后,先休兵安民,搞好治理,制定法律制度,完善规章条例,上下协调一致,井然有序,让有经验的老臣当辅佐大臣,起用优秀的将领,选拔贤能的人才担任职务,集思广益制定策略,减轻赋税保证财政充足,发展农业保证粮食供应,内政稳固了,对外防御也准备好了。如果哪个国家不服,先用文书晓之以理,如果他们还是不听,再伺机而动,以正义的名义讨伐。从东海到襄阳、邓州,部署多路重兵,连营扎寨,作为主力部队;从汉中到云南大理,则轻兵快速出击,出其不意,攻其薄弱之处,作为奇兵。如果将领选得好,出兵有章法,皇帝在宫中高枕无忧,就能在海外取得胜利。
可是现在却偏偏在和平时期就大举用兵,全国上下都人心惶惶,战乱不断,祸患连连,国家岌岌可危,这情况已经发生了,却没办法阻止啊!现在东线大军还没出征,大王您英明仁慈,或许还来得及补救,是不是应该好好商量一下呢?
国家打仗,就按照咱们自己的规矩来,根本不学古人那一套。不管敌军多少,地形好不好,敌人强不强,一定要把敌人包围起来,像打猎一样抓住他们。军队集结起来像山一样高,散开又像风雨一样,行动迅速像闪电,敏捷像老鹰抓兔子,命令一下达,到达的时间都约定好了,几千里路程一点儿不差,这完全是兵法上的奇谋妙计,而且特别擅长出奇制胜。从浍河之战开始,一路打败燕国、云中郡,然后就撤兵了,好像根本没打算占领似的。后来又打败了回鹘,灭掉了西夏,这才出兵关陕,打败了金兵,这才让人明白他深谋远虑,善于出奇制胜。接着又采取了各个击破的策略,从金、房绕过潼关背后攻打汴京;又用声东击西的计策,从西和直接进入石泉、威州、茂州攻打蜀地;又用声东击西的计策,从临洮、吐蕃穿插到西南,平定了大理。这些都是出奇制胜的例子。打敌人不备,出敌人意料之外,才能用奇谋。难道能带着上百万大军,首尾相距上万里的路程,飞机大炮齐上阵,皇帝亲自出征,倾尽全国之力,动用所有资源,翻天覆地,把整个天地都搅乱,连偏远地区和城里的老百姓都受到影响,还用这种方式出奇制胜吗?这就好比拿着价值千金的玉璧去换破瓦烂石一样,根本不值当。
一开始,我们之所以能以奇胜,是因为关中、陇右、江淮以北地区,平原旷野很多,而我们擅长骑兵作战,所以敌人根本抵挡不住。我们的军队锐不可当,百姓众多,我们像潮水一样涌过去,城池自然就崩溃了,而我们又擅长攻城,所以打哪哪就破。所以我们用奇谋,很快就取得了胜利。但是现在,我们被大山深谷阻隔,面临着重重险阻,道路崎岖难行,我们想利用险要地形来出奇制胜就很难了,而敌人却可以利用险要地形来抵御我们的奇谋。更何况敌强我弱,形势危急,我们又没有掠夺来的物资,也没有俘获的劳动力,用有限的力量去冒无限的风险,即使有再好的奇谋妙计,也无处施展。力量用不上和没有力量一样,勇气施展不出来和没有勇气一样,计策无法实施和没有计策一样。这就像泰山压卵,大海烧沸,军队被阻滞,寸步难行,就像强弩之末,连薄薄的丝绸都射不穿一样。
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补救已经造成的损失,预防可能发生的变故。西夏军队已经集结,一时半会儿没办法瓦解,就像两只老虎互相搏斗,突然被困在险峻的山谷里,旁观者都吓得躲闪不及,又怎么能用道理去劝说他们,让他们退兵呢?他们知道自己处境危险,会倾尽全力决一死战,我们要是输了,就再也无法后悔了,战争带来的灾难会持续多久,谁也说不准。殿下应该派人向朝廷汇报情况,西夏大军压境,应该派使者去劝说宋朝,展现我们的诚意,让他们答应归降,进贡财物,割地赔款。他们一定会接受我们的条件,暂时与我们议和,停止战争,休养生息,保存我们的实力,再图以后的大事,这是对天地人神都有益的事。如果他们不接受我们的条件,那殿下的诚意也就尽到了,之后再出兵,一定要谨慎小心,不要轻率冒进,要按照预先制定的计划行事,用光明正大的手段,利用西夏军队作为诱饵,而我们则采取正攻之策。等西夏军队南下的时候,我们先展现我们的仁义和诚信,发布正式文书,晓之以利害,让他们知道殿下仁慈不滥杀,并非贪图土地而发动战争,而是不得已而用兵。只要我们的诚意充分展现,恩信广布,然后挑选精兵强将,另编一支军队,作为殿下的亲兵,让那些经验丰富、熟悉兵法的将领担任将帅,加强宫廷卫戍,以防万一。其余军队,分别交给诸侯和伯爵统领,让朝廷的大臣们分别统领军队,作为进攻的军队。那些新入伍的士兵,对战争一无所知,虽然名义上是士兵,实际上只是些役夫,让他们沿着边境修筑工事,与敌国的城镇互相牵制,作为驻守的军队。那些体弱单薄、企图逃匿的人,要登记造册,编入队伍,让那些德高望重的官员抚恤他们,让他们负责看守附近的旧营地,作为镇守的军队。这样一来,掣肘的计策就无法实施,那些妄图不轨的人就会偃旗息鼓,内外防御就不会有任何漏洞,就可以稳步推进。
进入西夏境内后,要严阵以待,稳扎稳打,慢慢推进。他们擅长防守,我们就不进攻,他们依靠城墙不出来作战,我们就长期包围他们,不进攻,困住他们,我们用我们的优势,他们就无法发挥他们的优势。选择出入方便的地方作为长期驻扎的基地,显示出我们必胜的态势。不要烧毁房屋,不要伤害百姓,给他们留出活路,以争取他们的民心,让他们疲于奔命,多方扰乱,消耗他们的力量。等到我们的兵力增强,实力积累足够,就派轻兵袭击两淮地区,切断他们的木材和草料供应,阻断他们的粮道,使他们血脉断绝,各自坚守孤城,显示出他们不堪一击。然后,再出动大军,直抵长江,沿着长江上下,设置十万营帐,号令严明,军队整齐,前后呼应,都准备船只,声称要渡江。他们一定会惊慌失措,自乱阵脚。因为他们的精锐部队都在两淮地区,长江水面宽阔,他们依仗险要地势,士兵都比较软弱,他们自从用兵以来,从来没有打过一场胜仗,怎么能抵挡我们百战精锐的军队呢!只要一个地方崩溃,其他的地方就会望风而逃,他们的力量就会土崩瓦解,内外联系中断,勇敢的士兵也无法发挥作用,胆怯的士兵更无法抵抗,逃跑的士兵无法返回,迎战的士兵也无法抵挡,水陆两路受困,我们就能乘胜追击。这就是兵法所说的避实击虚,避其锋芒,攻其弱点。
想保存实力,逐步推进,争取万全之策,那就应该先打荆州,再打淮南,最后打江南。他们以前就说过,“有了荆州、襄阳,就能保住淮南,有了淮南就能保住江南”。以前,荆州、襄阳、淮南,还有长江上游,我们都丢掉了。现在我们要攻打他们用来保卫自己的地方,命令一支军队从襄阳、邓州出发,直接渡过汉水,造桥架梁,水陆并进。用轻兵快速拿下襄阳,切断他们的粮道,主力部队则迅速攻打汉阳,出其不意,伺机进入江陵。不行的话,就用主力部队围攻襄阳,轻兵快速突击,穿过均州、房州,远攻归州、峡州,与西路大军会合。如果交州、广南、施州、黔州的精锐部队能突破夔门,形势就会顺势而下,那时就集中兵力大举进攻,摧毁荆州、郢州,横扫湘州、潭州,形成夹击之势。一支军队从寿春出发,乘胜追击,拿下荆山。在淮河上架桥,打通南北交通。用轻兵快速拿下寿春,主力部队则部署在钟离、合肥之间,攻占湖泊,夺取关隘,占据濡须口,封锁皖口,南下舒州、和州,西进蕲州、黄州,四处活动,探查江口的情况。“淮南为我腹心,长江为我咽喉”;乌江、采石一带广泛部署哨兵,侦察长江渡口的难易程度,探测敌军的防御部署,从容制定计划,然后再进军。
这指的是攻破淮南的中心,夺取长江的要冲的意思。一支军队从扬州出发,沿着长江与淮河蜿蜒前进,横跨淮河,与我们强大的对手对峙。通州、泰州、海门,扬子江沿岸,靠近京畿地区,他们的防御一定非常坚固,如果贸然进攻,就会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应该用主力部队围攻扬州,显示出必胜的决心,然后用轻兵从通州、泰州出发,直捣海门、瓜步、金山、柴墟河口,骑兵四处出击,控制长江和大海,树立威信,等上一个月左右,观察敌人的变化。这就是所谓的争取时间,打持久战的策略。三路大军同时出击,东西两面夹击,殿下可以统帅一支军队,进行指挥,这样我们的兵力就能始终保持充裕,这样一来,未来的变故或许可以避免,已经造成的损失也能逐渐挽回。
有人肯定会说:三路大军同时进攻,兵力分散,力量就会削弱,不如集中兵力,全力进攻一个方向,这样就没人能抵挡我们了。但是他们不知道,灭亡一个国家和争夺一块土地的策略是不同的:集中兵力,全力进攻一个方向,这是争夺土地的策略;多路大军同时进攻,这是灭亡一个国家的策略。历史上那些统一全国的人,都是这么做的。晋国灭吴国,是六路大军同时进攻;隋朝灭陈朝,是九路大军同时进攻;宋朝灭南唐,也是三面同时进攻。没听说过只用一支军队就能灭掉一个国家的,即使有,那也是侥幸成功的。难道堂堂大国,百万大军,还要靠侥幸成功吗?更何况,他们渡江建国,已经一百多年了,国家治理有方,民风淳朴,君臣和睦,国内没有叛乱,国土辽阔,也并非可以轻视的对手。自从他们违背盟约以来,就没有一天不加强军事力量,提高警惕,经过无数次的战斗,与我们强强对抗,也没有被我们彻底打败,不能说他们弱。怎么能轻视他们,说秦国没人,就指望一支军队侥幸取胜呢?秦王问王翦怎么打荆楚,王翦说:“至少需要六十万大军才行。”秦王说:“将军您老了。”于是派李信率领二十万大军去打,结果失败了,最后还是给了王翦六十万大军才攻下楚国。所以说,兵力多少必须充分考虑,有些事情的形势难以预料,不能靠侥幸取胜。因此,王者之举必须万无一失,那些侥幸成功的,都是一些无赖之徒。
唉!西路大军已经到达瓜州,却还没有取得战果。国家最强大的力量在东线,如果也迅速出兵,锐意进取,一举拿下金陵和临安,那也是可以的。如果兵力消耗殆尽,战事拖延,进退两难,反而被敌人乘虚而入,到时候后悔就来不及了!所以一定要慎重考虑,周密计划,用计谋取胜。像我前面说的那样,集中全部力量,这就是所谓的“坐胜”啊!但是,我还有一些担忧。国家吞并其他国家,一向是迅猛凌厉,依靠强大的武力取胜。现在却无缘无故地发动大规模战争,如果处理不当,不能挫败敌人的锐气,征服天下人的心,那么那些心怀叵测、图谋不轨的人,就会乘机作乱,国内空虚,很容易动荡不安。我反复向您陈述对东路军出兵的担忧,说的不是已经发生的事情,而是未雨绸缪,就是这个道理。
咱们当时带兵过了长江,包围了鄂州,结果就听说宪宗皇帝驾崩了,皇上驾崩了,大家就一起商量下一步怎么办。我再次进言说:
《易经》上说:“知道进退存亡,而不丧失其正道的人,大概只有圣人了吧!”殿下您聪明睿智,足以统领全局;您果断刚毅,足以做出决定。进退存亡的正确道理,您早就明白了。以前在沙陀的时候,您就说过:“时机还不成熟。”又说:“‘时机’这两个字最应该仔细斟酌。”还说:“时机成熟的时候,你自己就会明白。”多么精辟的王言啊!“时乘六龙”的道理,您早就明白了。自从出兵以来,我一直是进而不退,有些地方我不太明白,所以就向真定、曹州、濮州、唐州、邓州等地汇报过我的想法。我反复进言,您一直没有批准,现在情况紧急,所以我才再次冒昧进言。
国家自从平定金国以来,就一直致力于对外扩张,没有遵循休养生息的策略,耗费了大量的人力和财力,最终却一无所获,已经三十年了。蒙哥汗登基后,应该以休养生息为重,却突然毫无理由地发动大规模战争,进而不退。派兵东征,本来就不应该进攻,却偏偏进攻了。我以为这是天命,不敢懈怠,一直打到了汝南。听说皇上驾崩的消息后,就应该立即派使者,通知各路军队,依次后撤,与南宋修好,稳定大局,不应该继续进攻,却偏偏继续进攻了。因为有约定好的会师日期,我们在江边会师,派使者去跟南宋讲和,安抚百姓,然后班师回朝,不应该继续进攻,却偏偏继续进攻了。本来就不应该过淮河,又怎么可以过长江呢?本来就不应该轻举妄动,又怎么可以攻城呢?如果说是因为机会难得,敌人不能放过,既然已经过了长江,就不能停止,那就应该乘胜追击攻下鄂州,然后分兵四出,直捣临安,打个措手不及,那么南宋也可以拿下。如果不行,那就见机行事,及时撤退,也不失为金兀术那样的英雄。军队不应该进攻却进攻了,不应该过江却过了江,不应该攻城却攻城了,应该迅速撤退却没撤退,应该迅速进攻却没进攻,导致战争拖延,军队滞留在江边,情况越来越不利,全国的兵力都拿下一个城池,我们损兵折将,敌人却越来越强大,那我们还指望什么呢?再说,军队里患病的将士已经十四五万了,如果再拖延下去,到了冬春交替的时候,疫情肯定会大规模爆发,到时候想撤退都来不及了。
话说,他们已经占据了上游,没什么好担心的。吕文德已经带兵抵抗,知道我们有弱点,士气更加高涨。淮河两岸的军队都集结在白鹭洲,江西的军队都集结在隆兴府,岭南广东西的军队都集结在长沙,福建、浙江沿海的大船战舰也陆续赶来,伺机而动。要是我们在江阴、黄州的渡口设防拦截,在大城关口设伏阻击,堵住汉东的石门,封锁郢州、复州的水路,那我们怎么回去?要是没办法,只能杀入江浙,直捣他们的心脏。听说临安、海门已经准备好了龙舟,那我们白去了;就算回到金山,请求他们放我们出去,难道还能找到像韩世忠那样的人物吗?再说,鄂州和汉阳分别占据大别山两侧,中间隔着长江天险,号称活城,要硬攻拿下,他们就会放弃破败的孤城逃跑。溯流而上,就能进入洞庭湖,保住荆州、襄阳;顺流而下,精兵强将乘着战船就能突破浒墅关、黄州,他们也难以阻挡,那也是白白浪费人命,我们能得到什么好处呢?区区一座城池,胜之不武,不胜则会大大损害威望,还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啊,我本来不想渡江,渡江之后,也不想攻城;攻城之后,也不想滥杀无辜,不烧房屋,不伤害百姓,不改变他们的衣冠服饰,不毁坏他们的坟墓,三百里之外都不允许抢掠。有人劝我直接攻打临安,说那里人多,如果我们去,即使不杀人,也会践踏百姓,我于心不忍。如果老天爷帮我们,不用杀人;如果老天爷不帮我们,杀人又有什么好处呢?所以我最终没有去。将领们把责任归咎于文官,说他们没用,因为不杀人,所以攻不下城池。我说,守城的只是一个文官贾制置,你们十万大军都打不赢,杀了好几个月都没能攻下,这是你们的错,怎么能怪文官呢!我更加禁止杀戮。我一心向善,上天可鉴,早就想退兵了,只是没能实现而已。但是现在情况紧急,不能再犹豫了。
宋朝现在正害怕强大的敌人,虽然咱们自己也集结了军队,但还没来得及商量对策。问题是咱们国内空虚,塔察国王和李行省狼狈为奸,就潜伏在我们背后;西域的那些胡人都在窥视着关中和陇右地区,把旭烈大王给隔绝在外;国内那些坏人各个都摇摆不定,观望形势,都想篡权夺位,垂涎三尺。只要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他们就可能煽动叛乱,要是先人一步起事,我们就会腹背受敌,大事就完了。再说阿里不哥已经发布了赦令,任命脱里赤为断事官、行尚书省,占据了燕京,查阅户籍,向各地发布命令,已经开始行使皇帝的权力了。虽然大王您一向很有威望,而且掌握着重兵,但您难道没看到金世宗、海陵王的事吗?!如果他果断一点,宣称接受遗诏,登基称帝,向中原下诏,赦免长江以南的地区,想要收复失地,能成功吗?
我昨天奉命和张仲一去视察了新月城,从西南角到东北角都走了一遍,这城池简直是固若金汤,上面可以并排行驶大车,城墙高耸,防御工事层层叠叠,根本攻不破,只能和谈求和了。所以,必须立刻班师回朝,赶紧制定大计,把祸患消灭在萌芽状态。首先,派精兵把守江面,和宋朝议和,答应割让淮南、汉中、梓州、夔州这四路,确定边界和岁贡。然后把辎重留下,只带轻骑兵回师,渡过淮河,快马加鞭赶到燕京。这样一来,就等于从天而降,那些奸臣的阴谋诡计就会不攻自破。再派一支军队迎接蒙哥的灵柩,收回皇帝的玉玺。同时派使者召见旭烈、阿里不哥、摩哥以及其他诸王驸马,在和林举行丧礼。最后在汴京、京兆、成都、西凉、东平、西京、北京等地派官员安抚百姓,稳定局势,并让真金太子镇守燕京,向他们展示大势所趋。这样一来,皇位就能顺利回归,社稷也能安定了。
元朝的使臣耶律楚材,听说宋朝的最高军事长官贾似道也派人来求和,于是就下令军队班师回朝了。
第二年,忽必烈登基当了皇帝,任命耶律楚材为翰林侍读学士,还给他佩戴金虎符,派他作为特使出使宋朝,正式告知宋朝忽必烈即位的消息,并且商谈议和的事情。同时,忽必烈还下令,让边境上的所有将领都不要再随意抢掠了。
耶律楚材去宋朝辞行的时候,宋朝皇帝还赏赐给他葡萄美酒。宋朝皇帝还下诏说:“我刚即位,很多事情都还在筹备阶段,你这次要远行,有什么可以帮助我的,就赶紧告诉我。”耶律楚材就向宋朝皇帝提出了十六条重要的建议,这些建议都是关系到国家治理的大事,具体内容这里就不一一记录了。
话说,有个叫郝经的人,跟当时平章政事王文统同名,王文统心里头很不爽,对他各种忌惮。郝经出使宋朝后,王文统暗地里跟李璮勾结,想让李璮带兵打宋朝,借刀杀人,干掉郝经。郝经到了济南,李璮给他写信让他别去了,郝经把这信直接呈报朝廷,然后继续上路。结果宋军在淮安打败了李璮,郝经到了宿州,派副使刘仁杰和参议高翿去跟宋朝打听入朝的日期,但宋朝没理他。他又给宋朝宰相和淮西帅李庭芝写信,李庭芝回信表示怀疑他,而当时贾似道正因为打退敌军而得意洋洋,怕郝经来了会泄露他的军事机密,就把郝经扣押在真州。
郝经没办法,就给宋朝皇帝上奏章说:“我本想效仿鲁仲连那样,为国家排忧解难,没想到却像唐俭那样,被当成奸细,差点误了国家大事。”他还多次给宋朝皇帝和大臣上书,详细分析了战争和议和的利弊,请求觐见皇帝或者回国,但宋朝就是不答应。驿站的官吏把门窗都锁得死死的,日夜看守,想方设法刁难他,但郝经始终不屈服。郝经平时对下属要求很严格,加上被扣押这么久,下属很多人对他有怨言。郝经就开导他们说:“当初接受朝廷的命令没有完成任务,是我的错。现在既然已经进入宋境,生死进退,都听天由命,我绝对不会屈服,也不会辱没朝廷的使命。你们这些跟着我受苦的人,应该忍耐等待,我看宋朝的江山,也快到头了。”
郝经被扣押了七年,他的随从跟宋朝守卫发生冲突,死了好几个人,郝经最后只剩下六个人,住在一个偏僻的小院子里。又过了九年,元朝丞相伯颜奉命南下伐宋,元朝皇帝派礼部尚书中都海牙和郝经的弟弟,枢密院都事郝庸到宋朝,要求宋朝处罚那些为难郝经的人。宋朝害怕了,赶紧派总管段佑用礼节送郝经回国。贾似道的阴谋败露,不久后也被流放,最后死在了流放途中。郝经回国途中生病了,元世祖忽必烈下令枢密院和御医以及近侍前去迎接和慰问,沿途百姓都出来瞻仰,许多人感动得流泪。第二年夏天,郝经回到京城,皇帝在朝廷上接见了他,还问他一些政事,并赏赐了他许多东西。秋天七月,郝经去世,享年五十三岁,朝廷派人护送他的灵柩回乡安葬,追谥他为“文忠”。第二年,宋朝灭亡了。
郝经这个人啊,特别看重气节,做学问也讲究实用。被元朝扣留之后,他就想着要留下点东西给后人,于是写了《续后汉书》、《易春秋外传》、《太极演》、《原古录》、《通鉴书法》、《玉衡贞观》等等书,还有好几百卷的文集。他的文章气势磅礴,豪放不羁,论述很有见地,诗作更是奇特险峻。他在宋朝被关了十六年,跟着他的人个个都成了文化人。他的书吏苟宗道后来还当上了国子祭酒呢!
郝经被放回的那年,汴梁城里的人在金明池射雁,射到一只雁,发现雁腿上系着块布,上面写着首诗:
“霜落风高恣所如,归期回首是春初。上林天子援弓缴,穷海累臣有帛书。”
后来他又在上面题了字:“至元五年九月一日放雁,获者勿杀,国信大使郝经书于真州忠勇军营新馆。” 你看,他这忠心耿耿的劲儿!
他两个弟弟,郝彝和郝庸,也都挺有名的。郝彝,字仲常,隐居到老;郝庸,字季常,最后当上了颍州知州。他的儿子郝采麟也很优秀,一开始当林州知州,后来官做到山南江北道肃政廉访使。